第16章
第16章
夜,似乎又多了幾分寂靜。
且在宋纨腦補之下,便連微風搖晃樹影,也說不出的詭異。
短暫的屏息沉默,宋纨随手往後摸了一把,也不管拉的是誰,反正把人往前面推就對了。
“去,看看情況。”
護衛點點頭,手按在刀柄上,慢慢往前走。
那抹白影這時也看到了宋纨,快步朝她走了過去。
“主子……”那人喚道。
柔媚入骨的聲音裏難掩喜悅,聽起來也熟悉的很。
這是……三兒回來了?
宋纨很快便明白過來,衛三能這麽快回來,估摸着又是日夜兼程了。
衛三身形輕盈,行走間似一陣風,很快便來到了宋纨面前,衆目睽睽之下抱住了她。
“主子,許久不見,屬下好想你。”
“嗯,許久不見,”宋纨拍了拍她的肩頭,推開她,聲音溫和,“辛苦你了。”
衛三又立馬挽上宋纨的胳膊,秀氣的鼻頭微皺,認真在宋纨身上嗅了嗅,神色立馬正經起來,“主子,為何又是渾身酒氣?似乎……還有些血腥味?”
宋纨勾唇,并沒有瞞她的意思,“本王去青樓了,還跟那申興老狐貍的兒子打了一架。”
Advertisement
衛三聞言,慌慌張張伸手探向宋纨胸口,語氣裏滿滿擔憂,“主子,您還好?有沒有受傷?”
“本王沒事,”宋纨微驚,女孩子的胸口哪能亂摸,又有些無奈,按住她亂摸的手,“回去再說。”
“哦”
衛三情緒瞬間低落下來,她擡眸看了眼宋纨,宋纨神色平淡,便連方才那笑意都隐沒了。
回到客棧裏,護衛們塗抹好上藥便躺下休息。
宋纨領着衛三去了樓下,阿婉的房間。
推開門,房間裏幹幹淨淨,桌椅板凳之類的物品也擺放的整整齊齊。
看着它們,宋纨不由想起了阿婉,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悵惘若失。
衛三來到床邊,看着折疊整齊的被褥,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唇角上揚,看向宋纨道:“謝謝主子,主子費心了。”
宋纨回神,點點頭溫和道:“三兒,今晚你便在這裏休息,明日随本王去別院,本王有要事需要你去做。”
說罷,轉身推門離開。
宋纨回到自己房間,泡了個澡,洗去一身酒味和胭脂水粉香,覺得渾身清爽了才去睡覺。
睡下不過一個多時辰,天便亮了。
依着宋纨往日作息習慣,她不主動打開房門,是沒有人敢主動打擾她,除非要事。
像衛三這般偷偷溜進去,若換個人來做,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她一進去,剛走到內間門口,淺眠的宋纨就被驚醒了,可來人是衛三,她也無可奈何。
衛三不僅是她的影衛,還是她同甘共苦的夥伴。
她們在那不見天日的深宮角落裏,一起渡過了太多太多的屈辱歲月,多少次死裏逃生,多少次以命相互護,如果沒有衛三,她或許活不到現在。
無奈歸無奈,她連句重話也說不出口,可沒睡夠的宋纨還是不想起床。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宋纨慢吞吞地把被子拉過頭頂,悶悶出聲:“三兒,你先出去,讓本王再睡兒。”
睡眠時間太短,她有些頭痛,聲音裏隐隐有幾分沙啞。
“王爺,您好久沒有陪屬下用飯了。”
衛三眉眼彎彎,三兩步走到她床邊,便掀起了被子。
宋纨困得不怎麽想說話,沒回答,迷迷糊糊将被子又扯回來,翻個身繼續睡,全程眼睛都沒睜開過。
“主子?”
衛三抿唇輕笑,揶揄道:“看來是真困啊,這都有起床氣了……”
“……”
宋纨以為自己不理她,她就會像之前一樣離開。
然而,這次失算了。
她朦朦胧胧感覺到腰間多了一雙手,一睜開就是衛三那張妩媚妖嬈的臉,腦袋瞬間就懵了。
衛三唇角勾起,笑意漫上來的瞬間低下了頭,埋在她胸口輕輕問道:“主子,你有沒有嗅到屬下的信香?”
宋纨眼睛微眨,從呆滞中回神,好笑又無奈的推了推她,“三兒,起來,現在你我都已經成年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
嘴上這般說,但宋纨也只是說給衛三這個坤陰君聽,她心中并不是很在意這個。
在現代做了二十年女生,而這一世雖分化為女性乾陽君,卻因一場高燒傷了身子,也不完全是個乾陽君,她心裏認定自己完完全全就是個女子,跟衛三性別一樣,私底下避不避嫌也沒什麽要緊的。
衛三磨磨蹭蹭松了手,瞧着宋纨神色如常,笑意又回到了臉上。
“主子,你再聞聞,興許那藥有些用處呢。”
“……”
宋纨挑眉,她根本就沒尊醫囑去吃藥,嗅不到信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最起碼不會因為遇到坤陰君情潮期而情緒失控。
宋纨選擇了敷衍,“嗅到了,好聞。”
衛三一瞬間驚喜,很快又想到宋纨是在騙她,失望的很,“主子又騙屬下,說什麽好聞,屬下的信香一點兒也不好聞,主子根本不知道屬下的信香是什麽?”
“是什麽?三兒你告訴本王,本王不就知道了?”宋纨淡淡問道,看不出多麽有興趣。
衛三從她臉上移開眼,有一些不滿,“屬下才不告訴主子,您自個兒猜吧。”
“本王不猜,”宋纨語氣微頓,忽而想起了毓香,“本王要起床了,昨夜本王讓孫達帶毓香姑娘回來,這會兒也該去看看她了。”
“毓香,”衛三眉頭一蹙,問道:“毓香是誰?”
“……”
宋纨懶得再理她,掀開被子,一身單薄睡衣下床。
恰逢春末夏初,也不算太冷。
衛三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瞧着宋纨開始穿衣服,便過去幫忙。
這裏的衣物遠比現代服飾繁瑣,宋纨也樂得有人幫忙,伸展雙手站直身體,非常的配合。
衛三低頭專注整理衣服,透着幾分溫婉賢淑,宋纨垂眸看了會兒,打趣道:“三兒,你現在越來越溫柔了,都不像你了。”
小時候的衛三,一言不合就抱着人胳膊咬,看起來兇巴巴的,一點兒也不像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子。
說着無意聽者有心,衛三手一抖,臉唰的就紅了,“怎……怎麽不像了?屬下本來就很溫柔……”
宋纨哈哈笑了起來,“你這會兒是真溫柔。”
“主子說……是,那便是吧。”衛三支支吾吾應了下來。
話音未落,宋纨臉上笑意頓時淡了下來,她想也不想拉住了衛三撫衣的手,衛三微驚,擡起頭卻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裏放,小心翼翼掩飾着喜悅。
卻沒教她慌亂無措太久,宋纨開口,語氣沉沉說不出的認真,她道:“三兒,幫本王做完這件事,便去過你自己喜歡的生活可好?若想浪跡天涯本王為你備上寶馬良駒千金相送,若想尋親歸家本王這便派人去打探你的父母兄妹消息,若……”
“主子,不要再說了,屬下只想一輩子跟在主子身邊,主子在哪裏,衛三便要在哪裏。”
衛三笑了笑,從一旁衣架上拿起玉帶,繞到了宋纨身後。
“做一輩子暗衛有什麽好的,”宋纨正說着話,感覺腰間驟然一緊,“三兒,你……”
“屏息,不要亂動。”衛三道,語氣平靜,不含任何情緒。
“……”
腰帶束畢,衛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定沒什麽遺漏,便道:“主子,屬下去傳飯,您稍等片刻。”
不待宋纨應聲,便轉身推門離開。
宋纨去桌邊坐下,習慣性拿起茶杯,卻喝了口過夜的涼茶,茶味極濃,苦的她眉頭直皺,勉強咽了下去。
衛三很快回來,瞧着她繃着臉,也顧不得自己鬧脾氣,忍不住去關切她,“主子,您是哪裏不舒服嗎?”
宋纨怎麽可能告訴她自己剛才做的蠢事,轉移話題道:“沒有,飯什麽時候送上來?”
“哦,”衛三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打趣道:“原來主子是餓了啊!主子莫急,飯馬上就來了。”
宋纨幽幽瞥了她一眼,正欲開口,外面便傳來腳步聲,隐隐夾雜着交談聲,她聽到了毓香的聲音。
“三兒,去開門。”
衛三依言打開房門,便見孫管事身邊跟着一個白衣女子,容貌出色想必就是毓香了。
她一雙眼閱人無數,很快通過毓香的衣着裝扮行走姿态猜到了她的身份。驟然,如有一抹亮光照入心底,主子若能接受一個秦樓楚館的坤君,是否也能接受自己這般不堪的人?
毓香以為衛三便是昨夜宋纨口中那美人兒,禮節性笑了笑,幾分不易察覺的排斥。
孫達眼中一抹驚訝,很快又笑了起來,擡手扇了下自己那皺巴巴的老臉,呵呵笑道:“老奴失職,竟沒發現茹惜小姐也來了,該打該打,茹惜小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吩咐老奴……”
宋纨耐着性子聽着他在外面絮絮叨叨,偶爾擡頭朝門口看一眼。
衛三與孫達并不熟悉,她敷衍的聽着,看到廚娘和護衛端着托盤過來,便迎了上去。
孫達笑容稍稍淡了些,轉頭朝毓香道:“姑娘要不先随老奴去樓下用飯歇息?待王爺得空再過來?”
毓香點頭,側身給孫達讓路。
“等下,”宋纨從房間裏走出來,剛好将衛三和廚娘堵在了門口,幾人停下步伐,衛三卻沒有讓開的意思。
她只好停住了腳步,“毓香姑娘,本王有些事情要同你講。”
毓香回頭,盈盈施了一禮,聲音柔和,“容王爺安好。”
“毓香姑娘安好。”
宋纨颔首,又看向孫達,“毓香姑娘的賣身契到手了嗎?給她吧,昨日多虧了毓香姑娘幫忙,本王心生感激。”
她說着目光又重新回到毓香身上,毓香小心翼翼伸手去接賣身契,眼中喜悅濃濃,在清麗的容顏鋪散開來,在場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喜悅。
宋纨勾唇笑了下,“毓香姑娘拿着賣身契,此後便是自由身了。”
“是啊是啊,”孫達也樂呵呵看着她,“毓香姑娘是個有福的,脫離苦海日後榮華富貴必享之不盡……”
毓香欠身道謝,摩挲着手中賣身契良久,緩緩擡頭朝宋纨走了過去。
宋纨看着她步伐從容,眼神漸冷,笑意也多了些許意味深長,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
“容王爺,”毓香開口,眸裏水波盈盈,“毓香便是得了這自由身,也是無處去,雙親早早亡故,無人為毓香做主。若回去,怕是還要被叔父叔母賣與達官貴人為奴為婢,這賣身契……”她頓了下,将賣身契雙手遞至宋纨面前,神色越發柔婉,“容王爺,這賣身契還給您,毓香願端茶倒水跟随您左右,還望您答應。”
“啊?”衛三掩唇,妩媚妖嬈的臉上盡是吃驚,看向宋纨時滿滿幽怨,“王爺,妾身又要多一個姐妹了嗎?”
“美人兒不願意嗎?”宋纨開懷大笑,随手挑起衛三下巴,壞笑道:“那便讓孫達拿些銀子打發她走便是,惹了美人兒你傷心,本王可舍不得。”
衛三心頭燙灼,面上卻是熟稔的逢場作戲,朝宋纨抛了個媚眼,聲音妩媚的都快要滴出水來,“那爺您可要說話算話,快把她趕走,不然妾身吃味可就不伺候您了。”
這些話聽起來熟悉,也分外刺耳,容王爺她原也是看不起妓子。
昨夜,容王爺她親口向申公子提出用面前這坤君換自己,而現在當着這坤君的面,卻把自己狠狠貶低,當真是薄情至極。
嘴上說着舍不得,到頭來哪一個都舍得……
毓香勉強維持着臉上神情,心中幽怨難堪卻似翻江倒海的浪花,些許細碎情緒總是濺出來。
宋纨看在眼裏,無動于衷。毓香幫她傳遞消息,她還毓香自由,兩不相欠。
“毓香告辭,還望容王保重,”她轉身,揚起的唇角嘲諷,“我北境人向來只知申家手遮天,不管天下誰為尊。你得罪了申公子,他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宋纨恍若沒有聽懂她話裏的意思,呵呵笑回道:“本王昨日醉酒犯渾,申兄不會放在心上的,反倒是美人兒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身後回蕩着宋纨的笑聲,毓香不用回頭,也知道她笑的有多氣人了。
待她笑夠了,衛三問道:“主子,需要派人暗中保護她嗎?”
“不用,申犀那厮昨晚也受傷了,估摸着要養上十天半個月。只要她不會傻到去那狗東西眼前晃,便不會有事。”
宋纨轉身進屋,慢悠悠的在桌邊坐下,繼續解釋道:“而且,那厮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衛三凝眉,片刻後,恍然大悟道:“屬下這次的任務是他?”
“對,本王需要你扮作阿婉姑娘,想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綁了他,逼問北境的軍事布防圖,問出來便不必再留他性命了。”
宋纨輕飄飄說道,卻是把衛三吓了一大跳,“主子,您三思啊!咱殺了他,他那老子能善罷甘休?”
“所以,一旦你進入別院,你便是阿婉姑娘,一個不會武功,失手殺了他的人。”宋纨嚴肅道。
不待衛三回應,她又勾唇笑了起來,“本王怎麽着也不能白救了她,便讓她背個黑鍋吧,反正不礙事,能與申家為敵,估摸着她的家世也差不到哪裏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