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壞

接連下了一周雨, 天終于放晴了。

都說春雨貴如油。可這太過泛濫就不值錢了。

南絮不喜歡下雨天,容易讓她心情不好。

她的心情接連陰郁了一周,總算也跟着外面的天氣好轉了。

一大早開車到律所上班。

同事們一人一句“南律師早”,無比熱情。

南絮心情大好, 微笑回複:“早上好!”

雖說雙南是個年輕的團隊, 可這是一個團結友善, 積極向上的班子。

當年和堂姐創立雙南時, 律所的這些律師有南絮的老同事, 也有校友, 還有一些是她高薪從別的律所挖過來的精英。

雙南就像是她的孩子, 她從心底裏喜歡這個朝氣而富有活力的團隊。

在辦公室放好包, 南絮先到茶水間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 站在落地窗旁不緊不慢地喝, 姿态放松又享受。

29樓,放眼望去, 遠山青戴,巍峨延綿, 整個堰山區都匍匐在腳下。

薛晚晚總調侃, 看南絮喝白開水都感覺是在享受山珍海味,比什麽都有滋味。

水堪堪喝了兩口,就見趙堅進茶水間泡咖啡。

“絮姐,早呀!”陽光的大男孩沖她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早。”南絮微微一笑,擡手撩撩額前散落的劉海,露出眼底的淚痣。

明明是一個很随意的動作,落在趙堅眼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旖旎。

南絮的美嵌進骨子裏,與生俱來, 美而不自知。

他不禁有些晃神,手裏的咖啡粉都灑到了桌上。

南絮見狀,忙出言提醒:“看着點,倒到外面了。”

“呀!”趙堅倏然回神,老臉莫名一紅。

南絮瞟到,深覺這孩子臉紅得有些莫名其妙。

趙堅也出自A大法學院,是她的小學弟,要到今年六月份才正式畢業。

去年十一月份校招,是她親自招進雙南的。他勤奮上進,舍得吃苦,她一向也挺關照他。

他剛來雙南就是她親自帶的。後面她眼睛受傷了,就把他轉給了同事季許卿。

趙堅匆忙泡完自己的咖啡,勺子潦草攪拌兩下。沖南絮揚了揚手裏還剩下的一包咖啡粉,“絮姐,黑咖啡,無糖減脂,你要不要試試?”

南絮搖了搖頭,晃了晃杯子裏的水,“我喝白水就夠了。”

趙堅看向她手裏的玻璃杯,“你好像特別喜歡喝白開水。”

除了白開水,就沒看過她喝別的飲料。

她莞爾一笑,“白開水的情懷你不懂。”

趙堅:“……”

“跟着季律師怎麽樣?還适應嗎?”

“季律師人挺好的,教了我很多。”

“季律師美國名校畢業,是我高薪挖過來的人才。你跟着她能學到不少東西,好好幹!”

“那是必須的。”

兩人說話間,對話裏的主人公就從外面進來了。

“說什麽呢你倆?我好像聽到了我的名字。”季許卿揚眉一笑,表情放松。

南絮端着水杯溫柔地笑,“誇你呢,季大律師!”

季許卿探過腦袋,好奇地問:“誇我什麽?”

南絮:“當然是誇你美辣!”

季許卿:“別唬我了,小南律師你才是我們雙南的門面擔當。放眼整個律師界,小南律師說第二,絕逼沒人敢争第一。”

南絮:“……”

雙南兩個南律師,為了區分南家姐妹,同事們一個叫大南律師,一個叫小南律師。

季許卿帶頭,茶水間的其他同事跟着起哄,“小南律師天下第一美!”

南絮:“……”

“別鬧!”

三人插科打诨一番,很快談到正事。

季許卿說:“我早上問了柳柳姐,她說泰安這案子穩了。”

南絮:“這次如果勝訴,泰安下個季度的法律顧問咱們雙南就能分一杯羹了。”

泰安制藥,整個西南地區最大的醫藥公司,名下還有好幾個分公司。大公司的傭金,光想想都誘人。

趙堅一聽更激動了,“柳柳姐太牛逼了!”

打侵權官司一向是堂姐的強項,南絮一點都不意外。

季許卿滿臉興奮,“剛拿下惠仁醫院,又來一個泰安,咱們雙南這是要上天的節奏呀!”

上天不上天南絮不知道,反正今年雙南應該是不缺業務了。

——

滿滿一杯白開水全部喝完,一滴不剩。

南絮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從儲物架上取下水壺給那幾盆薄荷澆水。

這些薄荷都是她的寶貝,她愛惜得緊。

做完這些,薛晚晚那姑娘才趕到律所。

每天都火急火燎的,連妝都來不及化。南絮早已習以為常。

她對自己嚴苛,對手下的人卻一向寬容。只要不涉及原則性的問題,她一般都不會太苛責。

南絮從辦公室走出去,“晚晚,準備一下,等下跟我去法院。”

之前那樁離婚糾紛案,南絮前前後後一共準備了半個月,今天終于要開庭了。她的心血會不會白費,就看開庭了。

薛晚晚往臉上抹氣墊,“資料我都準備好了。”

南絮看着薛晚晚那張慘白的臉,忍不住提醒一句:“夠白了,別往上抹了,再抹都不能見人了。”

薛晚晚:“……”

——

十一點整庭審結束,法院的判決書也下來了。

南絮的原告方大獲全勝。男方婚內出軌,淨身出戶,孩子判給女方。

從法院出來,南絮對薛晚晚說:“走,姐請你吃飯,犒勞犒勞你!你最近辛苦了。”

這是南絮一貫的作風,每打贏一樁官司她就會好好犒勞犒勞自己的助理。她是一個非常大方的上司。

薛晚晚也一點都不跟她客氣,“我想吃法餐。”

南絮很大方,“好,去堰山最貴的那家餐廳。”

兩個姑娘美滋滋地坐進車裏,準備大搓一頓。

車子剛開出法院不到一百米,堂姐南柳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南絮連上車載,接通電話,“喂姐,泰安的案子打得如何?”

南柳:“贏了。”

果然堂姐打侵權官司就沒輸過。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明天一早,這邊還要收尾。”南柳言語興奮,“許許,我剛接到消息,泰安下個季度的法律顧問已經定了咱們律所。”

南絮一聽高興壞了,“真的啊?我猜到泰安可能會委托咱們雙南,但沒想到這麽快。”

南柳:“我也沒想到這麽迅速。上午庭審一結束,泰安的負責人就通知我明天過去簽合同。”

“老姐你的這場官司打得這麽漂亮,對方一定是看到了咱們雙南的實力。”雙南拿下了泰安的法律顧問,南絮同樣高興,“姐,你回來負責惠仁,我過去接手泰安,咱姐妹倆雙劍合璧,完美!”

“泰安那邊指定了由我負責。”誰知南柳直接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連心都是冷的。

南絮:“…………”

南絮的臉色頓時就僵住了。

“他們居然還挑人?”南絮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南柳:“泰安的侵權糾紛很多,對方需要一個在這方面頂尖的律師。”

南絮憤憤不平,“我又不是打不了侵權官司!”

“你最擅長的還是醫鬧官司和家庭糾紛,你還是繼續負責惠仁吧。”

南絮:“……”

“不行!”她堅決不幹,“我讓季許卿去。”

她實在不想繼續面對夏君岱。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覺得她都要窒息了。她當初就不應該為了那筆高額的傭金而接下惠仁。

“別想了!”南柳光速掐斷南絮的期待,“季律師正在替素問大神打版權官司,大幾千萬的影視版權糾紛,又是她父親的得意門生,她現在一門心思攻這個案子,根本不可能替你接手惠仁。”

南絮:“……”

雙南夠格的律師也就這麽幾個,總不能拿別的律師過去充數。南絮眼下已然是進退維谷,徹底沒了退路。

“許許,為了錢低頭吧。”南柳語重心長勸她:“你最多熬三個月。等三個月合同一到期,咱們拿錢走人,打死都不續約。再說了一家私立醫院哪有那麽多的醫鬧官司,只要沒官司你就壓根兒不用去醫院,自然也就見不到你前男友了,你說是不是?”

南絮閉上眼睛想了想合同上的違約金,一大串的零,她認命了。

很好,這下連美食都不想吃了!

***

南律師心煩意亂,而夏院長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

一大早接到老爺子的電話,“你馬上回一趟老宅。”

簡短有力的一句話,聽着沒什麽情緒,也不等他回答,光速就撂了電話。

夏君岱早有預料。老爺子表面放權,退居二線。可醫院裏有那麽多他的心腹,他的消息比什麽都靈通。和泰安的合作,老爺子鐵定已經知道了。

他倒也平靜,不慌不忙地給紀岑打了個語音電話,“爺爺讓我回趟老宅。”

紀岑:“…………”

這麽快就要受死了?

睡夢中的紀主任簡直如遭雷劈,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着急忙慌地說:“君岱,我現在就出發去老宅,咱倆在老宅碰面,一切看我指令行事。老爺子心髒不好,你千萬別跟他剛。罵你,打你,你也必須給我乖乖受着!”

夏君岱:“……”

明明他才是惹事的那個,紀岑這家夥卻比自己還害怕,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

不過想想也是,老爺子派紀岑看着自己。可他卻在紀岑眼皮子底下惹了事。難保老爺子會治他一個“監督不力”的罪名。

挂斷電話,夏君岱不敢耽擱,麻溜爬起來洗漱、換衣服。

三兩下倒騰完,馬不停蹄開車去老宅。

老爺子脾氣不好,一貫來也沒什麽耐心,等久了他更沒好果子吃。

——

夏家老宅位于堰山社區。這一帶完好地保留了上個世紀的老建築。一棟棟低矮的小洋房,地勢高低不平,小路縱橫捭阖,雜亂無章的電線橫亘在半空中,各色衣裳随風招展。

古樸陳舊,煙熏火燎,滄桑感撲面而來,很有老青陵的味道。

堰山社區是青陵市政府重點保護的項目,近幾年逐漸開發成了旅游區。很多學藝術的學生都會來這裏寫生。一些劇組也會來這裏取景。

住在這裏的都是青陵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都是青陵頂頂有錢的人。

夏家老宅在半山腰,一棟年歲久遠的老房子。宅子裏種滿了高大挺拔的樹木,其中以廣玉蘭和法國梧桐居多。草木葳蕤,綠蔭環繞,篩去鬧市區的喧嚣和嘈雜,獨享一片寂靜。

老爺子嫌他礙眼,夏君岱平時很少過來。除非老頭傳喚,不然他絕對不來老宅打卡。

夏君岱前腳剛到,紀岑後腳就到了。

紀主任匆匆套了件外套就出門了,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打理,一頭雞窩,淩亂不堪。

一向最注重形象管理的家夥,今天居然這樣不修邊幅。看來真是急得不行了!

兩人碰面以後紀岑出言叮囑:“不管老爺子等下說什麽,你都不能回嘴,一切交給我。”

這爺孫倆,性子一個比一個火爆。到時候真幹起來,誰都勸不住。

夏君岱面無表情,冷言冷語,“先理理你那兩根毛吧!”

紀岑:“……”

“你進去別說話,當個安靜的啞巴,這樣對咱兩都好。”紀岑擡手扒拉兩下頭發,囫囵理平。心裏還是不放心,老媽子附體,絮絮叨叨的。

夏君岱:“……”

夏君岱想想他爺爺的脾氣,深覺自己前路堪憂。即使安靜地當個啞巴,老頭鐵定也不會放過他。

車子停在鐵門外,夏家的管家袁叔來給兩人開門。

見到夏君岱恭敬地說:“少爺,老爺在院子裏等您。”

紀岑忍不住試探一句:“袁叔,老爺子心情怎麽樣啊?”

袁叔搖搖頭,“看着不太好。”

紀岑:“……”

怎麽辦啊?紀主任覺得自己的一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軟得厲害。

兩人一道去了後院。

老爺子年過古稀,兩鬓斑白,不過精神矍铄,脊背挺直,絲毫不見老态。

他保養得好,又懂得養生,這兩年反而越發年輕了起來。

他身穿黑色長衫,門襟處一排刺繡,針腳細密,圖案張揚。

夏君岱遠遠瞟了一眼,看出那圖案是一條青龍。

老人家手裏拿着一小碟魚食,正站在魚池邊喂魚。

一群紅鯉魚在水中搶食,場面兇狠,驚起一池漣漪。

“夏爺爺,我來看您了!”紀岑扯着輕快的嗓子,率先迎了上去。

夏君岱走在一旁,落後兩步。他一臉冷漠,眼裏只剩下鄙視。

論起谄媚,沒人比得過這位紀主任!

“我們岑岑來啦!”

老爺子聽聞聲音,最先見到紀岑,臉上霎時浮現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紀岑暗暗觀察着老爺子的臉色,笑容燦爛,“最近醫院太忙,都沒時間來看您。您身體怎麽樣啊?蘇醫生有沒有按時來家裏給您體檢啊?”

“我這身子骨好着呢!”

“知道您身子骨好,可例行體檢還是不能少。”

“放心吧,蘇醫生都記着呢,少不了。”

“我聽說您叫君岱回老宅,我就跟他一起回來看看您。”

老爺子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夏君岱。

他動了動嘴唇,不鹹不淡地叫了聲爺爺。

老爺子沒看他,也沒吱聲。而是轉身坐到石桌旁,丢了手裏的那小碟魚食。給自己沏了杯茶,并沖紀岑招手,“坐,岑岑!”

“好的夏爺爺。”紀岑聽話都坐到老爺子身邊。

夏君岱跟着紀岑一起坐下。

“讓你坐了?”老爺子犀利的眼神徑直掃過去,半點面子都不給他。

夏君岱:“……”

夏院長只好麻溜地站起來,可憐兮兮地站着。

不知道的還以為紀岑才是老爺子的親孫子呢!

老爺子親切地招呼紀岑:“岑岑,你快嘗嘗這茶,可香了呢!”

紀岑笑着說好。

“這茶香是香,就是有點苦。”

“涑茗茶都這樣,不苦就不地道了。多品品,後面就甜了。”

……

一老一少讨論茶葉讨論了半天。

紀岑越坐越慌,老爺子這也不像心情不好啊?

他摸不準老人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總覺得這是風暴來臨前短暫的平靜。

果然,和紀岑讨論完茶葉,老爺子這才不緊不慢地切入主題,“我聽說醫院和華辰的合約到期了沒續?”

紀主任手劇烈一抖,險些沒拿穩杯子。茶水順勢從杯子裏灑了幾滴出來,落在平整的石桌上,水漬斑斓。

他心想:完了,這是要兩件事一起算總賬的節奏啊!

“夏爺爺這事兒……”紀岑剛想開口。

老爺子臉一拉,語氣沉冷,“讓君岱說。”

紀岑:“……”

老爺子的心腹全在院辦,但凡醫院有點什麽風吹草動,他總能第一個知曉。

惠仁和華辰的合約到期沒續,老爺子肯定一早就知道了。之前一直按兵不動,連問都不問一句。夏君岱還以為這事兒過去了,老爺子默許了他的做法。畢竟如果老爺子不點頭,董事會那群老頑固也不可能同意他換合作律所。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他沒想到老爺子還留了這一手——等着和他一起算總賬。

好在夏君岱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回答:“華辰這兩年擔任惠仁的法律顧問,費用不低,可官司卻沒打贏幾樁。咱們犯不着死磕華辰,試試別的律所,興許比華辰好。”

“就這樣?”老爺子擡了擡眼皮子,壓出兩道褶子。

看表情就知道夏君岱的解釋他半點都沒信。

爺爺不信,夏院長也不慌。

他摸了摸褲兜裏的手機,語調平而穩,“雙南是南家人創辦的,傅家的女兒還入了股,關系和人脈這塊不比華辰差,有些地方反而更方便。”

“我看你小子就是沖着人南家的女兒去的吧?”老爺子冷哼一聲,一語道破。

夏君岱:“……”

不等他為自己辯解,老爺子又下狠手刺他,“怎麽,以前被人甩了,不服氣,想讨回來啊?”

夏君岱:“……”

當年他和南絮那段不止整個A大傳得沸沸揚揚,兩邊長輩也都知道。

“爺爺,我沒那麽戀愛腦。”他這下臉一沉,神色不滿。

這是夏君岱心裏永遠都過不去的梗,他自己尚且不願去回憶。甭管是誰,一碰,他準炸。

“你還不夠戀愛腦嗎?”老爺子吹胡子瞪眼,語氣不善,“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泰安那邊怎麽回事?”

夏君岱:“……”

果然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夏君岱:“爺爺,泰安在業內的聲譽和名氣都是有目共睹的。放眼偌大的南方市場有哪家醫藥公司能和泰安抗衡?這幾年惠仁有近十款藥都是泰安供應的,他家的藥嚴控質量,從來沒出過事。兩家的合作一早就在。我只是将合作延長,從而達成長久互利共贏的模式。這對于醫院來說沒有任何損失。換家醫藥公司,不見得有這種成效。”

擺事實,講點理,有理有據。說得一套一套的。

“任憑你把理由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動機不純的事實。”老爺子顯然不會聽信這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

夏君岱:“……”

他柱起手杖狠狠地敲了下地面,面無表情,“你給我去祠堂跪着,我不點頭,別想起來!”

夏君岱:“……”

紀岑坐在一旁目睹祖孫倆表情,他覺得這面無表情絕逼是夏家祖傳的!

從小到大都是這一套。一言不合就罰跪。夏君岱早已習慣。

就在他準備去祠堂領罰時,老爺子接了個電話。

接完,表情不悅,聲色沉沉,“先別忙着跪,你奶奶讓你去趟法慈寺。”

夏院長如蒙大赦,暗自竊喜。心想他奶奶還真是給力,生死關頭救他于水火。

不然依到老爺子的性子,他不跪上個幾個小時,肯定起不來。到時候兩條腿不廢也得殘。

老爺子似看透他心思,冷冷砸下話:“先欠着,回來接着跪!”

夏君岱:“……”

………………我是萌萌噠的章節分界線………………

南絮正為惠仁的事煩心。關鍵時刻老太太的事分走了她一部分心思。

上午她和薛晚晚跑了趟檢察院。

回程的路上接到堂姐南柳的電話。

電話那頭南柳音色輕柔,“許許,奶奶剛剛給我打了電話,說想回家了,讓我去接她。不過我人在橫桑,你替我跑一趟法慈寺好伐?”

半年前爺爺突發腦溢血,人沒救回來。老太太大受打擊,一蹶不振,消沉了好幾個月。

法慈寺的靜慈師太是老太太的故交,見她這樣消極度日,就邀請她去寺裏小住,換換心情。

這一去就住了好幾個月。連過年都沒回家,都是在寺裏過的。

去的時候是南絮送的,回來叫南柳接。老太太一碗水端平,兩個孫女誰都不讓她閑着。

可惜南柳人在橫桑,泰安那邊的案子還沒收尾,她暫時回不了青陵。分.身乏術,自然只能由南絮代勞。

南絮欣然應下:“我忙完手頭的活兒就過去。”

心裏卻犯起了嘀咕,她昨晚剛跟老太太通過視頻電話,一老一少聊了大半個小時,也沒聽老太太說想回家呀!今天怎麽突然就想回家了呢?

不過轉念想想老太太也确實住得挺久了,想家也正常。

領了差事,南絮挂了電話。

一直在律所伏案工作到下午四點半,南絮這才開車前往法慈寺。

錯開晚高峰,車子一路暢通無阻。

兩個小時後,南絮順利抵達法慈寺。

三四月份正是青陵的旅游旺季,游客衆多,停車場裏車子都排滿了,其中不乏許多豪車。

南絮繞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停車位。

南絮就拿了個手機,包也沒背,撈起漁夫帽往腦袋上一兜,直接下了車。

——

南絮一個人慢悠悠地進了廟裏。

青陵市多山,郊區一帶地勢陡峭,層巒疊嶂。法慈寺臨山而建,寺內參天古樹衆多,濃陰蔽日,比外面不知道涼快了多少。

每年一到盛夏總有很多當地人要來法慈寺避暑,這裏面簡直就是天然的避暑聖地。

比起百年古剎永安寺,法慈寺的名聲小了很多。不過青陵人信它,覺得這是他們自己的寺廟,不比永安寺差。當地人初一十五總愛來廟裏上香。

來的人多了,這香火自然就旺了。

南絮在路上跟老太太通過電話,輕車熟路往禪房方向走。

穿過大雄寶殿和濟公廟,她腳程快,一點沒耽擱時間。

禪房建在半山腰,地勢更高,一百多級青石階,曲折綿延。石階盡頭迎着天光,流雲盤桓,久久不動。

兩側種着大片茶樹林,低矮的樹叢,蓊郁的枝葉,斑駁的日光照在上面,鮮綠的顏色看得人眼前一亮。

南絮順着石階往上看,一眼望不到頭。日頭有些刺眼,她不自覺眯起雙眼,擡手将帽檐壓低幾分。

南絮一個人拾階而上。

古樹林立,細碎的陽光錯落有致,在青石板上落了不少,光影懸浮,俏皮可愛。

她踩着光斑往上爬,絲絲縷縷涼風環繞四周,送來陣陣舒爽。

有風,爬臺階倒也沒那麽熱了。

正當年輕,精力旺盛,腿腳也有力,沒一會兒南絮就爬完了全部石階。

石階盡頭是一個小院子,院子後面就是一間間規格一致的禪房,紅磚白牆,灰黑色屋脊映襯着蔚藍純淨的天空。

比起五年前,這裏變化不少。房屋都統一翻新了一遍,刷了新漆,顏色素淨。院門刷了紅漆,門外立着一塊木牌子,黑體字碩大顯眼——

游客止步。

禪房是法慈寺師父們住的地方,游客一般進不去。

南絮站在院門外,檐角輕挂兩只風鈴,在風中飄搖,鈴聲脆脆的發響,悅耳動聽。

風鈴聲與遠處的梵音交疊,輕一聲,重一聲,好似從人心底飄過,平添幾分莊嚴肅穆。

她摁了門鈴。

等了一兩分鐘,一個小和尚來給她開的門。

小和尚與南絮一般大,二十出頭的樣子。他身穿黃色僧袍,剃光頭,眉目舒朗,一副客客氣氣的模樣。

明明稚氣猶在,卻是少年老成。

衣袍被風卷起一個角,他雙手合十,對着南絮颔首,“施主您找誰?”

南絮禮貌回禮,點頭致意。她快速道明來意:“我奶奶是靜慈師太的朋友,在這裏小住,今天我來接她回去。”

“原來是南小姐。”小和尚了然于心,“師父一早就交代過了,您進來吧。”

小和尚主動側開身體,讓南絮進去。

兩人擦身而過,南絮聞到了幾絲清淡的檀香。

檀香廟裏随處可聞,稀松平常。

“老施主住在203房間,需要我帶您過去嗎?”小和尚禮貌地問。

南絮搖搖頭,“不用麻煩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小和尚:“那您自便。”

還是在年前送老太太來的廟裏,那天寒風凜冽,寒意襲人。南絮大包小包背上山,委實累得夠嗆。老太太着急和靜慈師太敘舊,話都沒跟她多說兩句,就直接打發她走了。

可憐她是院門都沒進。

她邊走邊打量四周環境,腳步輕快。

雖然房屋翻新了,不過院子裏的陳設倒是沒怎麽變,還是有昔日的影子,她覺得熟悉,也親近。

沒了遮天的大樹,太陽漸漸現身,日光濃烈。禪房沐浴在一大片夕陽的餘晖之中,院子裏白玉蘭肆意綻放,花枝搖曳,不止不休。

這個季節正是白玉蘭的花期,白色小花長勢兇猛,生機蔥郁。

院子不大,卻格外的清幽寧靜。花木葳蕤,樹影婆娑。紅磚白牆,屋檐深深。

偷得浮生半日閑,歲月靜好,撲面而來的祥和。南絮置身其中只覺得內心沉靜,心平氣和。

怪不得老太太樂不思蜀,在這裏住着多惬意啊!要她也能住上個一年半載的。

禪房裏師父們進進出出,三三兩兩。南絮就像是一個不速之客,顯得格格不入。

每個人從她身旁經過都要駐足停留,雙手合十,沖她颔首,禮貌地說一句“施主好”。

她回以微笑,“你好。”

光這兩個字她就說了不下五次。

她覺得有些時候太過有禮貌也不好,她好累。

南絮順着門牌號一排排找過去,終于找到了203房間。

她站在房門外理了理襯衫裙的裙擺,将帽檐拉高幾分,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老太太喜歡看她精神飽滿,衣着得體的樣子。

做完這些,她才擡起手臂敲門。

“進來,門沒鎖。”屋子裏傳來老人家和藹慈祥的嗓音。

得到首肯,南絮輕輕推開房門,完全沒想到會見到那張她熟悉的臉龐。

作者有話要說:  祖傳的面無表情可還行?

老爺子先替咱們絮絮子虐一波夏院長,祠堂跪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說一遍,男主是瘋子,千萬別跟瘋子計較!

這章素問大神(半糖微醺男主)刷了個臉熟。季許卿姑娘是素問大神老師的女兒。有姑娘還記得嗎?

這章留評前二十送小紅包哦!姑娘們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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