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憶初（三）
司木沒再開口，只微微垂了眼，随後将腦袋貼在了蘇顏背上，他現在9歲，有記憶開始便只和鄒吉芬一塊生活着，從來沒和另外的人近距離接觸過，來到這個家之後盡管多了所謂的親人，但畢竟沒有任何血緣，在平時的相處上就算表現的再好也總覺得有着一種難以描述的距離感，尤其是蘇顏，她對他的不待見是顯而易見的，但她卻又是唯一一個除鄒吉芬外和他親近的人，這樣柔弱又不寬闊的脊梁竟在這個雨天背着他回了家。
蘇顏這天到家後幾乎累到虛脫，也沒顧上鄒吉芬的詢問，匆匆洗了澡便回房去睡了，醒來時已經是後半夜，還是被餓醒的，她痛苦的剛摸了摸唱空城計的肚子便聽見外面一道霹靂閃電加雷鳴，這下瞌睡算徹底跑掉了。
随後聽見了細小的‘嗚嗚’聲，側頭看去司木那頭正亮着昏黃的光暈，蘇顏皺了皺眉，伸手打開燈，起身靠坐在床頭上往那邊看，确定是他發出的聲音後，禁不住問了聲：“喂，你怎麽個情況？”
聲音滞了滞，随後被子一掀從裏面鑽出個小腦袋來，滿臉的淚花鼻子紅紅的還不停的一抽一抽，司木發現蘇顏醒了後立馬一骨碌下了床，抱着一個髒兮兮的娃娃快速跑了過來，緊接着就要往她床上爬。
蘇顏還震驚着呢，看見他要上床來才回過神，推了他一把，“你怎麽回事？”
司木愣了下，才抽着鼻子喊了聲：“我怕！”
蘇顏剛要問你怕什麽，外面又來了一個震天響的雷，司木脖子一縮睫毛顫了顫，響亮的哇哇哭了起來，和剛才那跟蚊子叫的聲音完全不同，大張着嘴哭喊道：“嗚嗚嗚......我怕，姐，我怕......我要和你睡......嗚嗚！”
蘇顏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沒辦法，平時看慣了司木那冷冰冰的小臉，突然冒出這麽锉的一面實在有些無法接受，而且她一個人睡慣了怎麽可能和別人一塊睡？
“打雷有什麽好怕的，而且每年都打雷，你以前怎麽辦的？”
司木抹着眼淚道：“嗚嗚......和媽媽一塊睡。”
今年鄒吉芬再婚床位已經屬于了另一個男人自然輪不到司木，而且在鄒吉芬的想法裏估計以為兩個小孩一間司木也不會怕到哪裏去，因此今晚連看都沒來看一眼。
蘇顏有些同情他，但這樣的同情并不能說服自己讓出一半的床來接納他，最後依舊道：“等一下就不打雷了，你自己像剛才那樣蒙着被子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說完也顧不上肚子餓，直接鑽進了薄被裏，眼不見為淨。
司木大大的眼睛包着淚，委屈的看着床上圓圓的一團，并沒有轉身回自己床上，而是往裏走了幾步緊挨着蘇顏的床站着，他也不敢真的往上爬，只能忍着打雷的害怕嘴裏持續不斷的發出嗚咽聲。
蘇顏就算蒙着被子依舊能聽見他的啜泣聲，尤其在時不時的雷聲下這個哭音也起伏不斷的沒有停過，每次幾乎要入睡的時候就被驚醒，心裏惱火的不行。
最後實在受不了被子一掀又坐了起來，不耐煩的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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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木的雙眼已經腫到不行，聲音也變得十分沙啞，看見蘇顏爬起來，嘴一癟又滑下兩道清淚，“嗚嗚嗚.....姐，我怕......”
蘇顏看着可憐兮兮的司木，不禁想起曾經比他更小的自己，那會她也害怕打雷，每年夏天遇到雷陣雨也總要哭個幾次，那會就算怕的要死也沒人能抱抱她，說一句，蘇顏，別怕！
再後來似乎也就無所謂了，再害怕也知道死不了人。
她目光複雜的看着司木好一會，終于妥協的往裏讓了讓，“上來吧，睡相太差的話依舊回自己那邊。”
司木邊抽着鼻子邊飛快的踢掉鞋爬上床，生怕蘇顏反悔似得，等躺穩了，才乖巧的點點頭，“我會睡平的。”
蘇顏一陣無語，關掉燈，背對着他也躺了下去。
黑暗裏的感官顯得尤為敏感，司木能感受到從蘇顏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溫熱，這一點成功驅散了他心中彌漫的不安感，忍不住往她那邊挪了挪，又挪了挪，手臂不禁意的碰到了蘇顏的身體，她煩躁的打了他一下，“離我遠點，別讓我睡不好。”說着，自己又往牆壁貼了貼。
司木緊了緊懷裏的小熊，這是鄒吉芬送他的唯一一份生日禮物，忍不住拿臉在上面蹭了蹭，心裏悶悶的有些難過又有些委屈，他見過很多小朋友和自己兄弟姐妹相處的模樣，那時看了總會覺得羨慕，現在終于有個姐姐了，就算脾氣不好，他對她還是抱有期待的，但現在看來要像別人一樣的相處純粹是妄想。
蘇顏迷迷糊糊一夜沒睡踏實，身邊有個人總讓她覺得不舒服，清晨早早睜開了眼睛，這時的司木還睡的雲裏霧裏的，蘇顏推搡了他幾下，“喂，起來，回自己那邊去。”
司木好一會才睜眼茫然的看着她，又被推了下才揉着眼睛慢吞吞的下床往自己那邊走。
又過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兩人才起床，拾掇拾掇後跑去廚房用早飯，幾人圍着小方桌坐定，鄒吉芬突然道:“司木，你手怎麽回事？”
他揉揉手背上明顯的淤青，“在桌上磕了一下。”
“真的？你昨天換下的衣服上還有幾處破洞，真沒打架？”鄒吉芬嚴肅的看着他。
司木往自己嘴裏扒着飯，邊搖頭，“沒有！”
鄒吉芬狐疑的又瞅了他幾眼，沒再多問。
蘇顏一下一下的瞟着司木，明顯感覺他在撒謊。
早飯後一塊出了門，走出不遠，蘇顏便道:“昨天被揍了吧，傘是不是被人搶走的？”
司木的小臉有些僵硬，但依舊搖頭，“沒有，被借走的。”
蘇顏下意識覺得這孩子肯定是被人揍狠了，被威脅了，所以才不敢說實話。
到校後兩人和往常一樣分道揚镳，蘇顏走了幾米後又突然返回，悄無聲息的尾随着司木走去了三年級教室。
司木剛走進教室便被一個小胖子攔住了，“喂，你的傘不錯，今天就告訴你一聲，這歸我了！”說着，甩了甩手裏的卡通雨傘。
司木冷冷的看着他，“不行，還我，你想要可以自己去買。”
小胖子嚣張道:“我就不還，我就喜歡你的了。”
司木憤怒的緊了緊拳頭，突然一個踏步上前就要去搶，小胖子吓得一愣，随後緊緊抓着傘柄硬是不放手，邊朝另外的人喊:“你們還不快點過來幫忙！”
三四個小蘿蔔頭頓時一股腦湊了上來，好幾只手一塊推擠着司木，同齡人中司木雖然不矮，但很瘦，看着就沒什麽力，果然被人一推就倒了。
小胖子嚣張的笑了幾聲，還擡腿踢了他一腳，“叫你跟我搶！”
司木被幾人壓制着動不了，狠狠瞪着他，吼道:“把傘還給我，你這個大笨蛋！”
“不還，就不還，你才是大笨蛋！”說着又踹了他一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