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可以窮困,可以書寫一……

她可以窮困,可以書寫一切底層逆襲的神話,又或者,哪怕是失敗滾一身泥濘,周天都能接受,她一無所有,不怕歸零。

但梁嘉樹不行,她希望他永遠被命運偏愛,一身驕傲,一生榮耀,哪怕和她最終形同陌路,不再相交。

沒急着聯系梁嘉樹,周天第二天在上課時望着教授發呆,捱到下課,她非常幼稚地跟在教授後面,說有個問題想請教。

“如果我們有同學家裏出了大事,比如父母坐牢,那這個同學的學位是不是會被取消?”周天知道應該不會,但她的心好痛,她必須從師長嘴裏得到明确答複。

老教授推下眼鏡,探究地看她一眼:“咱們同學有家裏出事的?”

周天勉強地笑:“不是,我就随便問問。”

“不會,除非将來考公務員會有影響。”

“公務員……”周天下意識重複着這三個字,忽然,她目光炯炯有點急切地望着老教授,“那公立大三甲醫院呢?”

老教授笑了,很和藹的樣子:“周天,難怪這節課你目光飄忽,這個我就不好說了,具體看用人單位政審,一般來說不會有太大影響。”

周天感激涕零地沖教授說謝謝,她一個人走在校園裏,自習室人滿為患,這一路,開滿紫藤花,好像一夜之間春天就熱氣騰騰逼占了師生們的所有感官。

四座風香春幾許,庭前十丈紫藤花。

她很自然地想起老舍寫的那麽兩句詩,竟非古詩,純粹是因為梁嘉樹曾帶她到晉陽飯莊吃香酥鴨和刀削面,那裏,門口有一株其蔭覆院的紫藤,老舍來過,寫過那麽一首七絕。

兩人在一起時間不算長,他帶着她,把有名有姓口碑在外的美食幾乎吃了個遍,從不重樣,好像要補償過往歲月裏命運對她的虧欠。

她想起這些,非常瑣碎,有種當時只道尋常的感覺。

兀自走着,身後有男生騎着自行車,雙手撒把,灑然而至,一個急剎車,周天就聽到有人喊:

“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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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這聲非常熟悉,轉過頭,一雙眼睛裏頓時寫滿詫異。

居然是王明。

她記得,他不在P大讀書,那麽,是來找某位舊同學?

他身邊,是個P大男生,周天不認識,對方的目光幾乎要粘到她臉上來,她禮貌沖陌生人微微一笑,轉而跟王明打起招呼。

而腦子裏冒出的唯一想法竟是,高一那年,王明跟梁嘉樹好像在一個宿舍。

“班長,你不記得他啊,他是我們一班原來同學魏子坤啊,那什麽,火箭班時你們也一個班啊!”王明跟以前一樣,沒心沒肺,嗓門奇大。

是嗎?周天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對方,魏子坤,哦對,她是班長記憶力數一數二,班裏的名字分明記得,但跟臉是對不上號了。

魏子坤是複讀一年考過來的,簡單寒暄,周天有種了然。

男生個頭不高,瘦瘦的,膚色偏黑,人有些腼腆,但周天感覺得到,兩人目光無交集時,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自己臉畔,等她看過去,那束目光便落荒而逃。

熟悉的感覺,一下湧上心頭,好像當初那個暗戀的少女就此複活。

她舉止大方地請兩人吃飯,共同語言,無非是附中時期的那些瑣事。周天拐彎抹角地提到當年檢查男生寝室時令人難忘的味道,魏子坤很拘謹地笑,倒是王明,嘟囔接一句:

“嗨,你以為誰都能像梁嘉樹啊,他比女生都幹淨。”

過去對兩人來說都是雷區,在一起時,周天和梁嘉樹有種誰都不去談附中的默契,此時此刻,周天仿佛抓住過去的某些蛛絲馬跡,關于他附中的一切,她其實都非常想了解,哪怕只有零星。

“聽你這語氣,你好像不喜歡梁嘉樹這個人。”周天淡淡說,心潮起伏。

王明苦笑往嘴裏塞肉:“我們哪有資格不喜歡保送大神,他跟我們沒什麽來往,談不上吧。”他說着,就忍不住想說梁嘉樹現在的八卦,同學群裏傳的亂七八糟,但看班長神情,不鹹不淡,一副也不接話的模樣,王明覺得自己時隔多年,還是很敬畏班長。

哪怕,他們之間似乎應該算有過一點龃龉,因為李佳音,但事隔多年,知道李佳音一直孜孜不倦喜歡着梁嘉樹,王明那些心思早被風吹散。

等他起身去衛生間,只剩她和魏子坤,冷場了,周天很客氣地扯了些尋常話題,魏子坤認真回答着,忽然說:

“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生。”

說完,他有點發窘,但還算鎮定,周天愣了下,笑着說“謝謝”。

“你上高中時就很特立獨行,現在也是,在人群裏一眼就能看到。”魏子坤抿了口雞尾酒,他低着頭,眼睛不再看周天,“你那時經常旗下致辭,我們就在底下看着你。”他可以跟所有同學一樣,正大光明地看周天。

“要不是王明來找我,意外見到你,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跟你打句招呼。”魏子坤笑的也很拘謹。

周天有些茫然不解:“你在學校沒見過嗎?”問完,方覺多餘,她似乎也沒見過魏子坤,或者曾擦肩而過,但她不認識他。

“見過,你沒看見我,我就不好意思主動上前。”

周天忍不住笑:“我又不吃人。”

“我知道,但我覺得你眼睛裏只能看到一個人,所以,不敢上前貿然打擾。”魏子坤忽然臉憋通紅。

周天非常警覺,她問他:“什麽叫我只看得到一個人啊?”

魏子坤終于鼓起勇氣和她對視:“你跟梁嘉樹談戀愛的事,大家都知道,那時,群裏說開,我其實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我知道你在附中時就喜歡梁嘉樹。”

周天徹底愣住。

怎麽會呢?她的心事滴水不露,如果洩露一分對于少女來說簡直就能羞憤欲死。

魏子坤面對她質疑的目光,有些慌亂,但他還是選擇把剩下的話說完:“因為你每次狀似無意看他時,都有個人,也在關注着你。”說完,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什麽變态,我這……也不是表白,我下學期要出國了,本來覺得這個秘密可以帶到墳墓裏去,但既然見到你了,不知怎麽的,就想說一說,現在說出來了挺輕松的。”

眼睛忽然一陣酸澀,周天看着魏子坤,如此親切,如此溫馨,就好像時隔多年又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魏子坤是她,她也是魏子坤,所有所有不為人知的婉轉心事,少男和少女都有過。

他無非跟她一樣,目光被一個人所指引,心腸被一個人所牽動,占據了所有的青春,多年後,要麽是大團圓,要麽是各自奔天涯,兩種結局,她不知道自己會是哪一個。

周天失神幾秒,她對魏子坤笑笑,舉起酒杯:“謝謝你啊,魏同學。”

沒有多餘的話,周天把酒一飲而盡,一線冰涼穿喉,她嗆到咳嗽。

無論如何,她都想不起眼前這個男生在記憶裏什麽模樣,最多,有個模糊的影子,只有梁嘉樹是清晰的,其他人,似乎都成了這場浩瀚暗戀的背景板。

心事道出,魏子坤後來好像語氣神态自然了幾分,周天卻不記得後來她跟兩個男生說了什麽。

她喝的熏然,沒有醉,眼尾有種朦胧風情,人被一股強烈的沖動漸漸控制:我為什麽不說出來呢?我為什麽不讓他知道呢?

手機掏出,周天沒有打通他的電話,她固執地一遍又一遍打過去,還是沒有人接,她飛速按下一行字:

我想見你,很想。

打完這幾個字,她就跑回宿舍,從衣櫃深處掏出一個小小的鐵盒,塞進包裏。

梁嘉樹的回複直到華燈初上才出現。

他說:你有什麽事嗎?

“有事,我有事。”周天立刻撥通他的電話,十分肯定地告訴他,“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梁嘉樹卻說:“有什麽事在電話說就好了,你爺爺?”

周天一陣心灰:“不是,除了爺爺的事,我還能找你嗎?”

“我有點累,不想見別人。”梁嘉樹靠在家裏窗前,慢慢說。

在她心一點一點涼下去時,他又低聲道,“當然,你不是別人,如果你想見我,可以來找我。”

一小時後,周天站到了梁嘉樹家門口,她只按了一下門鈴,門便開了。

沉默的青年就站在她面前。

周天有種回到高中時代的感覺,她不夠自然,有點緊繃,走進來後筆挺地坐在了沙發上。

“我就是突然特別想見你,所以來了。”

梁嘉樹笑了聲,說不清是什麽意思,他問她要不要喝點什麽。

“水就行。”周天覺得自己已經分裂成兩個人,一個在這坐着,另一個在身後使勁按着自己的肩膀,不讓她逃跑。

“是因為聽說我爸爸的事情了嗎?什麽感覺?”梁嘉樹很自然地坐到了她對面,他雖然瘦了,但依舊堅持健身身上肌肉勻稱,馬甲線明顯,那是他日後對抗高強度工作的資本。

“你以為我會很高興嗎?”周天有些悲哀地說道,“我不知道你怎麽看待你的父母,我說說我吧,我覺得我爸爸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他們正直勤勞,所以我不能……不能容忍別人以為我爸爸酒駕害人。我是聽說了你的事,李佳音說的,這個人嘴裏一句真話也沒有,可如果你家裏真出了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我想了很多,也許你對你父母的感覺和我一樣,但現在卻忽然告訴你爸爸可能有很不堪的一面,你可能會難以接受。”

“沒什麽比發現你有另一面,更讓我難以接受的了,我爸爸只是配合調查。”梁嘉樹溫聲反駁,意味深長看她一眼。

周天沒有說話。

那天,實在是平平無奇的一天,亮馬橋邊,員工們像往常那樣出入公司大樓,梁嘉樹的爸爸突然被告知一切通訊工具要上交,大廈出口已被封,站着武警。

“我知道你都聽說了什麽,他們十二位高管被查,涉嫌內幕交易,危害國家金融安全,是這些嗎?”梁嘉樹語氣坦誠。

周天只好點頭,她沒掩飾自己的擔心:“這很嚴重。”

“對,這個罪名不小,所以我不碰金融,那都是高智商愛冒險的人熱衷玩的游戲,我對金融也毫無興趣。但我爸爸不至于做出賣國的事情,他要是敢,我爺爺會跟他斷絕父子關系。”

“你還好嗎?”周天猶豫問。

“還好,只不過我想過,萬一這是真的,我恐怕一時沒辦法面對任何一個熟悉的人。我會覺得擡不起頭,我怕大家會覺得我平時花出去的那些錢,來路肮髒,我也不喜歡別人同情我。”梁嘉樹很平靜地說着這些,“你知道,一個人從神壇跌落,會有很多人看笑話,我從不覺得自己在神壇上,但我知道大家一直以來是怎麽看我的。”

“我不會,”周天幾乎是脫口而出,她臉微微熱着,“無論到什麽時候,我都不會看你笑話。”

“是嗎?我以為你已經看很久了。”梁嘉樹的怨非常含蓄,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地像問她吃了什麽。

周天顯然被刺到,臉上又火辣辣的一股麻疼感。

“看我被甩毫無辦法,看我家裏出事人心惶惶,”梁嘉樹輕聲攤開講,“周天,我一直有很多話說不出口,現在,我沒什麽不能說的了。這些天,我爸的事情還沒定論,但世态炎涼的滋味我已經領教,別人對我家避之不及,連小區保安見我媽都是一副怪表情。前天,我爸回來,大家其實猜的出,既然放出來了那應該沒什麽問題,所以,對我媽的态度又恢複幾分,媽媽很疲憊,她這些天擔驚受怕,失眠厭食,對人情冷暖這些早已看透,但生活還得繼續,她要裝什麽沒發生過該聯絡的還是得聯絡,笑臉相迎。她說,出事的時候別人沒有落井下石就已經很高尚了,你不能指望別人雪中送炭。爺爺因為聽說了爸爸被帶走,又氣又急,直接腦梗住院,全家上下雞飛狗跳,雖然只是虛驚一場,但足夠我看清楚很多原來沒在意的東西。”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別的,”梁嘉樹深深看向她,“是因為經歷了這些,我反而更能理解你了,我早已成年,遇到家庭變故尚且覺得受到很大沖擊,可是你當初,那麽小,你爸爸出事時你還是個小孩子,甚至黎阿姨走時,你也不過十六歲,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過來的,是不是受盡別人白眼欺負,”他勉強笑了一下,很難看,“我一想到你一個小姑娘,沒了父母,一個人這麽過下來,我很心痛,希望你能原諒我那麽唐突地問你爸爸是否酒駕的事,還有那時所說的所有不該說的話,我非常抱歉,是我太淺薄,不能夠理解別人的痛苦。”

眼淚像滾燙的河流,灼熱流過。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良久良久,忽然捂住臉,像一個小孩子得到別人遲遲而至的道歉,滿足而又傷心地大哭起來。

她從沒在梁嘉樹面前這麽哭過,事實上,她從沒在任何人面前這麽恣意地大哭。在別人面前哭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周天這次一點也不想忍,一丁點都不行,她知道那一個個痛苦的疙瘩同時轟然崩開,再不複存在。

有雙溫暖手在輕撫她伶仃肩膀,她瘦到肩胛骨突出,膈着梁嘉樹的眼,他只是不停撫着她肩膀,直到聳動的肩頭慢慢松弛,慢慢平靜下來。

“如果我早點說出來,是不是結果會不一樣?”梁嘉樹依舊是很勉強很勉強的那種笑容,周天把臉埋在他肩頭,她攥着他一只手,很用力。

“我們和好吧,我說的那些,都是假的,我高中時就非常喜歡你,除了你,我對誰都沒感覺。你離開附中後,我一直想你,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周天捧住他近在咫尺的臉,淚水還未幹,梁嘉樹的面孔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我今天來,不是想看你笑話,什麽都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她皺着鼻子,一臉的淚水,“我愛你,梁嘉樹,我愛你。”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表白。

周天極為羞赧地垂了垂眼簾,并閉上眼睛,她已經在等他吻她了,無論他怎麽對她都可以,他可以對她做任何事。

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她察覺到梁嘉樹松開自己環住他的手,一點點挪開,他拉開和自己的距離,站了起來。

周天神色無比灰敗,睜眼看向他。

他的無動于衷,遠遠超出她的想象,來的非常殘忍。

“你不能這個時候,跟我說這種話。”梁嘉樹避開她的目光,他痛苦說道,眉眼間是那種不可思議的神态。

周天臉滾燙,她胡亂揩去淚水,按捺着心跳,嘴角微微上翹看上去依舊帶着點少女的矜持和驕傲:

“你都跟我道歉了,那我也道歉好了。對不起,我知道我說那些話很傷人,我……我不是真的想抛棄你,我就是,就是很氣你。”

說完,故意繃起臉,問他:“梁嘉樹,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周天,是你先不要我的,”他非常壓抑地說道,“你不能這個時候突然說愛我。我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感到抱歉,和你玩弄感情,是兩回事。”

周天臉色微微變白,她有點無措地看着他,說:“你不會原諒我了?是這個意思嗎?”

“你不能在別人好不容易走出來一點時,跑來說這些。梁嘉樹略顯煩躁,他走到窗前,只留背影給她,獨自看着遠方的燈火,燈火映在他漆黑瞳仁裏,忽明忽滅。

“你根本不知道別人怎麽掙紮的,”他聲音像随時都會熄滅,“當年,你說我令你惡心,你都不知道惡心這個詞有多……有多讓人難受,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離開附中,因為只有我消失了你才能正常學習。來北京後,我怕一直反思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那麽差勁會讓你如此反感厭惡。後來,你主動找我,我雖然猶豫過但還是陷進去,可是結果呢,你居然只是為了報複我,我對你來說,還是個令你惡心的存在。”

指甲深深扣在窗臺,梁嘉樹情不自禁搖頭:

“我不能被人連續摧毀兩次,再去信她第三次,我還有父母,我不能因為感情的事連尊嚴都不要了,讓自己總處在一種抑郁情緒裏。我也沒有自信再承受一次欺騙,我怕自己真的會崩潰,沒辦法心理重建。”

一切都令人無比心碎。

周天腦袋一片空白,她很小聲地問:“所以,你跟我說對不起,是為了跟我徹底告別?我再怎麽道歉,都沒用了,是嗎?”

“有些事,不是對不起就能結束的,”梁嘉樹深吸口氣,“我沒辦法信任你,周天,也許,我從一開始就是你手下敗将,我從沒猜透過你的心事,我對你來說,從來都不重要。哪怕是我們在一起了,我還是覺得自己甚至比不上馮天賜張孝晨,你更信任他們。你想聽真話嗎?真話就是,你說愛我的時候我只覺得很煩,不知道你又想幹什麽。”

“不是這樣的。”周天虛弱搖頭,她被梁嘉樹給的難堪逼到毫無退路,但竟還會本能解釋,“真的不是這樣。”她苦澀地扯了下嘴角,“我,我的初吻初夜都是你的,我沒跟任何異性有過親密接觸。如果我不信任你,我為什麽要把身體交給你呢?”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證明了,只能難堪地說起這些。

“你是怪我沒把炒河粉賣給你嗎?”周天像抓住什麽救命稻草似的,她把很久遠的小事準确翻出來,“那回,是有個大叔眼巴巴看我們賣炒河粉,他沒錢了,剩最後一份,我跟媽媽請他吃了,不是故意不賣給你。還是說,你覺得我高中就抽煙我不是什麽好孩子?我那天只不過覺得有點沉悶問張孝晨要了一支煙玩兒,正好被你看見,我是心胸不夠寬廣愛跟你生氣,但我真的不是道德敗壞那種人……”她一口氣說完,人非常茫然,我為什麽要啰嗦這些有的沒的?

她真蠢,梁嘉樹拒絕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周天僵笑了下,她低下頭,很機械地從包裏拿出個小鐵盒,走到他跟前,他還是背對着她,只有一張看不清楚情緒的臉映在玻璃上。

“高一那個暑假就想送你的禮物,我自己做的。”她把鐵盒輕輕放他手邊,抿了下頭發,“那次因為你問我爸爸是不是酒駕,我很生氣,就把禮物扔垃圾桶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愛記仇小心眼,不過跟你在一起我都沒送過你什麽,這個你就收下吧,如果你不喜歡,”她深深提口氣,“随便你怎麽處理。”

說完,她迅速換鞋,打開門,幾乎是落荒而逃。

周天沒等電梯,而是順着樓梯一口氣跑下來,不知到幾樓拐角那,胸口痛到痙攣,她不得不停下來,一把捂住嘴,眼淚洶湧而下。

她知道,自己到底是沒能留住那個夏天,那只蟬,還是死在了當時的某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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