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合一)我告訴你,她……

“怎……怎麽會……”曲如煙雙唇顫抖地凝視棺內,“怎麽會……沒有人?”

她身旁的晏铮卻忽然動了。

他扯起曲聲聲的衣襟,眸光狠厲,“你們把她的屍體藏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曲聲聲嚎哭着想要逃,可他的力氣太大,她根本退無可退,“是、是嬷嬷說挽香死了,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根本沒有見過挽香的屍體!”

沒有,見過?

剎那間,某種想法在晏铮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他想也沒想過,不敢想,甚至覺得只是想想都過于奢望的……想法。

可能嗎?

不是妄想嗎?

他滞了一滞,一把搡開曲聲聲。

匕首早在剛才被他扔到地上,暴雨洗刷下,幾乎快随黃土被一起沖走。

晏铮彎腰拾起,他突然這麽安靜讓曲如煙有些忐忑,“晏……晏铮,你是不是……不打算殺大姐姐了?”

晏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扭頭,沖了出去。

這場大雨攔住了打算外出的曲家人。

曲太傅今日本想要為了前幾日曲澤鬧下的事去聖人面前賣賣可憐,如今卻被困在府裏一動不能動。

他懊惱至極,指責蕭氏:“這麽大的雨,怎麽不早告訴我?誤了我的事,你當得起責任麽。”

要是往常,蕭氏或許會不服氣的回幾句嘴,可自從那日曲如煙回來後,她就猶如一顆心都死了一半,被曲太傅這麽說,也只偏過頭默不作聲。

曲太傅要被她氣死。

“娘,澤哥兒人呢,一會兒等雨停了,讓他随我進宮面聖,這回他能和太子殿下玩到一塊兒,說不準殿下還記着他。”

曲太傅打的主意就是想從宮裏給曲澤和自己撈點好處,要是能把曲澤安排進大理寺卿,當個好職,自己日後辦事也方便許多。

“去把澤哥兒喚出來。”曲老夫人一向縱容自己這個大兒子,蕭氏被叱責,她權當看不見。

嬷嬷掀簾出去。

屋內恢複寂靜,只剩袅袅香霧在空氣中升起。

嬷嬷去了許多還未回來,曲老夫人剛皺起眉,一道雜亂的腳步忽然撞開紗簾,嬷嬷渾身濕透地栽倒進來,“你幹什麽……你想幹什麽!”她朝着門口大叫。

“沒什麽,就是有些事想問問你家主人。”

先踏進來的是一雙暗紋雲靴,曲太傅聽着這聲音耳熟,順着雲靴往上,他看清來人的臉。

果然是晏铮。

“晏十七,你來幹什麽?”

他還沒忘記上次被晏铮的管事拒之門外的恥辱,那之後,無論曲家再怎麽帶人上門,晏铮愣是人都沒讓他們見過一下。

可他之後遲遲沒對曲家有所動作,曲太傅和曲老夫人都以為是晏铮知道怕了。他只要安分守己,曲家就算折了一個女兒,也當便宜送他的了。

可他為什麽今兒又敢上門?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來者不善。

“十七爺這是何意?”曲老夫人将茶蠱往桌案上一磕,“硬闖旁人府邸,這就是晏家教給你的規矩?”

他們還覺得在自己的地盤上可以和晏铮理論,可晏铮冒着大雨上門,壓根兒就不是來和他們喝茶閑聊的。

幾乎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麽出的手,下一刻,曲太傅一聲驚叫,再回神,他已摔倒在地,晏铮踩在他背上,匕首就抵在他的脖頸間。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幾個下人尖叫一聲,曲老夫人騰地站起身來。

“我沒功夫和你們廢話,從現在起,回答我的問題。”冰冷的刀尖緊貼在曲太傅皮膚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割破他的咽喉。

“你……你先把刀放下!”曲太傅汗毛直立,“有什麽問題,咱們可以好好說……”

晏铮踹了他一腳,狠狠地,朝着背心,曲太傅痛得滋哇亂叫。

“我說了,沒工夫和你們廢話。”

晏铮和之前比簡直判若兩人,冷戾的,仿佛纏繞着一身濃厚的血腥氣,在場除了曲老夫人,再沒人敢再開口。

“…你想問什麽?”

曲老夫人的臉色難看至極,試想她堂堂曲家,何等身份地位,天底下有幾個人敢這樣對他們無理?她一口氣幾乎要淤在心頭。

“曲挽香是怎麽死的?”

晏铮這個問題惹得嬷嬷發笑,“十七爺怎麽還沒弄明白呢?二娘子是……”

“嗖”的一聲,一把袖珍刀閃電般刺穿嬷嬷那張譏笑的嘴臉,屋內登時充斥她的大叫,下人們膝蓋打顫,曲老夫人臉色也越來越沉。

晏十七要幹什麽?他想幹什麽?

他怎麽敢?

“我說了,我不想聽廢話。她到底是被誰推下水的,老夫人不會不清楚吧?”晏铮的刀尖又離曲太傅的脖頸近了一寸,“說。”

“你!”

曲老夫人眉梢緊蹙,她不可能說,就算曲太傅被拿刀比着,為了曲家她也絕不可能說。手裏的佛珠輕敲了敲桌案,一旁的寶瓶心神領會。

老夫人這是要他找人進宮求助聖人。曲家治不了晏铮,難道聖人還不能嗎。

他當下縮緊背脊,想要不動聲色出門。

“晏铮!”

卻在這時,曲如煙掀開門簾。一起進來的還有郭申和恍恍惚惚的曲聲聲。

“這是……”

她看見屋內慘狀,看見昔日照顧自己的嬷嬷滿臉是血,看見她的親生父親被晏铮拿刀脅迫,看見她的母親坐在一旁一動不動,連那麽處變不驚的祖母都氣得牙根發抖。

為什麽,為什麽晏铮能做到這種地步?

他知不知道得罪曲家,與殺了曲聲聲無異。他最後的下場不會有什麽差別。

“晏铮……”她想抓住他的手腕。收手吧,現在說自己只是一時沖動,祖母興許不會同他追究,可她剛一往前,手抓了個空,晏铮冷道:“滾開,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晏铮!”

曲如煙快哭了。

她幾近悲鳴的聲音讓角落裏的蕭氏有了反應,她愣愣擡頭,才明白過來如今的狀況。

晏十七?晏十七怎麽會拿着刀?

匕首的寒光刺痛了她的雙眼,她看見曲如煙站在晏铮身旁,登時慌了。

“你想幹什麽?你好大的膽子!”

晏铮立在門前,在算完他的賬前,他沒打算讓任何人出去,聞言,拽過曲如煙,手腕勒住她的脖頸。

“晏十七,你給我放開煙姐兒!”

“曲挽香是被誰推下去的?”這種境況下,晏铮卻笑了,他的确不擇手段,用再卑劣、再低賤、再殘酷的手段,他都一定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曲老夫人知道不妙,“嬷嬷!”

可嬷嬷正倒在地上,其他下人早吓得不敢動彈,沒人敢去堵蕭氏的嘴。

“好……你別傷她,我說,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蕭氏如今一顆心都系在曲如煙身上,她一把搡開曲老夫人,“別來攔我!”

她做了十多年謙卑的兒媳,第一次敢這樣對老夫人,曲如煙那日的話還猶如在耳畔,她懊悔了無數次,忏悔了無數次,為什麽當初沒能攔下他們将曲如煙送去晏府。

她作為母親,錯了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

兩年前,冬日。

曲挽香不僅知道曲聲聲有孕,還拿着箋紙要給誰送信。

嬷嬷聞言大驚,把這個消息禀報給曲老夫人。

如今太子和晉王正鋒相對,總有一個人會榮登大寶,曲家還沒抉擇出選誰就出了這種意外。

“二娘子到底要給誰送信?她想幹什麽?”嬷嬷不得不提起神經懷疑。

自己的未婚夫婿和妹妹有了茍且,她是不是懷恨在心,要去向誰通風報信?

是去向那病倒在榻的皇帝?還是晉王殿下本人?

不管是向誰,曲挽香這個時點拿了箋紙是事實,她總不可能做什麽好事。

要是晉王知道曲聲聲不僅失了處子之身還懷了孕,那這門親事不就……

曲家急于獲利,不願舍棄任何一邊,他們想要兩頭抓,最後擇優一方。

晉王這根高枝,是絕不能棄的。

“你當真看見她拿了箋紙?”曲老夫人皺着眉問。

嬷嬷忙不疊地點頭,她從曲聲聲那出來,去曲挽香的院子裏問過她的婢女,婢女們都說曲挽香沉着臉回來,在櫃子裏拿箋紙寫了信,筆墨都來不及收便匆匆而去。

今日府裏來了許多人,小厮們都忙裏忙外,曲挽香就是想請人送信出府,也不是那麽容易能找到人的。

趁她還在府裏,必須把信截下來。

“可是娘,只截信哪兒夠啊?”曲太傅道。

他前幾日才和晉王促膝長談了一番,晉王很賞識他,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在仕途上好好提攜他一番。他如今把曲聲聲和晉王這門親事看得比什麽都重。

曲聲聲非完璧這事努努力倒也不是不能瞞天過海,只要沒人知道。

可曲挽香……曲挽香她終究只是女兒!他愛這個聰慧貼心的女兒,可她終究要嫁人,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她心性小,說不準已恨上自己的姐姐勾引太子。

就算把信截下來,總有一日此事會敗露,到時連累了曲家,曲家又能找誰說理去?

挽香,挽香……

真的不是爹不要你,實在是……爹也有苦楚。

“娘……你聽我說,”曲太傅在心裏想完,狠下心,深吸一口氣道:“我今日入宮,聽他們說聖人只怕撐不了幾天了,到時候太子便是孤立無援,他手中無兵更無人,除了有個頭銜,身無長物,而晉王殿下手握在封地時的重兵,又有人脈在朝中,真要打起來,太子絕不是對手。”

曲老夫人道:“那……你的意思是……”

“晉王。”曲太傅壓低聲音,“咱們選晉王絕不會有錯。太子……就棄了吧。”

曲挽香将箋紙裝好,等着小厮來取,彼時,前院正因訂親宴熱熱鬧鬧,她聽着聽着嘆了口氣,“聖人都要倒了,大家可真有興致。”

清晨剛下過一場小雨,池塘邊上的鵝卵石濕漉漉的,曲挽香起了玩心,踮腳穩穩站上去,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晏郎要是知道今日是我和太子的訂親宴,也不知道會露出什麽表情。”

會生氣嗎?會吃醋嗎?或許兩種都會。

曲挽香只是想想就覺得有趣。

曲家曾經雖是望族,但并不富裕,她省吃儉用,兩年下來也攢了些許銀子,離開曲家以後,在京郊找個地方暫住一段時日的錢還是有的。

想到此處,她的神情又靜下來。

她的姊妹,為什麽都這麽不幸呢。

是因為生在曲家嗎?

手中箋紙被她突地握緊了些。

“二娘子……”

身後有人喚,曲挽香回首,已是神色如常:“寶瓶?怎麽是你來?”

寶瓶這種貼身伺候主人的小厮分位高,是用不着跑腿的。

“其他人都忙去了,只好我來。”寶瓶平日見了她都笑吟吟的,今日卻低着頭,束手束腳。

“哦,原來是這樣。”曲挽香并不懷疑,她的身姿輕盈平穩,就是站在滑溜溜的石頭上也不見搖晃,寶瓶心跳如鼓,一步一步,緩緩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箋紙。

耳邊,曲挽香還在說:“你把信送到,快些回來見我。”

可這聲音對此時的寶瓶來說就是折磨,他緊閉雙眼,想起老夫人和老爺的吩咐,牙根咬得幾近出血,終究心一橫,伸手推向曲挽香。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等聽到撲通的水聲,他知道二娘子栽進了那偌大的池塘裏,池子很深,如果不會水,她是上不來的。

寶瓶從未聽過二娘子會凫水,她是養尊處優的貴女,怎麽可能會水?

老夫人和老爺交代的事他做完了,做到了,他的心糾結着,抽痛着,不敢回頭去看,拔腿往外跑。

“幹什麽,看着點路。”

他慌不擇路,撞上了蕭氏,身後就是那池塘,他吓得臉色煞白,“夫、夫人……這這是……”

蕭氏順着他過來的方向望去,寶瓶本以為她會質問自己,可半晌,蕭氏只道:“知道自己錯了便是,下不為例,快去吧。”

這、這是放過自己了嗎?

夫人一直在前面待客……不應該知道老夫人和老爺的打算啊……

他不敢多想,他覺得蕭氏一定看見了,可是她什麽都沒說,寶瓶起了一身冷汗,幾乎流着淚沖出了院子。

他把這事回報給曲老夫人和曲太傅,曲老夫人沉沉嘆氣,曲太傅知道她終是舍不得,難過,他同樣難過,同樣舍不得這個女兒。

可有時,忍痛割愛是不可避免的,曲家百年的歷史,能不能延續,就看今日這一步了。

“娘……挽香會體諒咱們的。”

曲老夫人搖搖頭,不願再說,“先做錯事的是她,曲家的女兒的本分,她終是忘了。”

那張寶瓶送來的箋紙她看也沒看,吩咐他拿去燒掉。

寶瓶渾渾噩噩地點頭,推人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到如今才感後怕,越來越覺得折磨,那張箋紙被他随手揣進懷裏,再也沒想得起來燒掉。

全京都最光華奪目的曲家女兒,就在這年冬日,沉入水底,無聲無息的香消玉損。

這個過往講到這裏,蕭氏已是眼眶蓄淚,歇斯底裏,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曲家的兩個頂梁柱,晏铮就是要報仇,也該去找正主,和她的煙姐兒又有什麽關系?

屋內死寂一片,門邊的寶瓶臉色慘白,曲太傅咬牙切齒,曲老夫人一把将佛珠擲在蕭氏臉上,她怒火攻心,險些頭暈眼花摔倒。

“怎……怎麽會這樣……”

這一切,曲如煙從未耳聞,她不敢相信父親和祖母會聯手去殺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

所以她那時在後苑聽見的聲音,是寶瓶和她娘親在說話嗎?

就算……就算是為了曲家,這樣也太……

她搖着頭,陷入無窮的錯愕,自己都尚且如此,她不敢想象晏铮會是怎樣一副神色。

主意是祖母和父親出的,人是寶瓶推的,還有曲聲聲……他到底要怎麽複仇才算結束這場恩怨?

“晏铮……你不能,你不能殺他們。”她抓緊晏铮的手,盡管他的手腕正扼在自己脖頸上,她也不想放開。

他的手好冷,冷得可怕,整條手臂上遍布傷痕,此時正因攥緊拳頭額而微微發抖。

就算不看他的臉,她也知道他在想什麽。

“晏铮……”

“那張箋紙,在哪兒?”出乎她意料的,晏铮的聲音低沉平靜,起碼聽上去平靜。

“我……”寶瓶知道這話是在對自己說,他好害怕,怕晏铮,這個曾經還管自己叫“哥哥”的人,會現在就沖過來殺了自己,“我……放在這裏了……”

他從衣衫口袋裏翻出那張泛黃的箋紙。

霍家和曲聲聲曾經怎麽也找不到的東西如今就攤開在一個小厮手裏。

“我沒有看過裏邊寫了什麽……”

他不敢看,他怎麽敢看,明明把這種東西丢了就好,燒了就好,可他回想起推二娘子時的觸感,一顆心就被罪惡感絞得稀碎,他不敢去動這張紙,怎麽也不敢。

晏铮放開曲如煙,跨過曲太傅,接過那張箋紙。

箋紙已微微泛黃,似乎一捏就碎。

他沒有立刻展開,在衆人身上逡巡一周,“你們說,曲挽香是要去向人通風報信,所以才殺了她。”

沒有人對此抱有懷疑,包括她的妹妹,她的姐姐。

可只有晏铮知道,不是這樣。他看都不用看箋紙裏寫了什麽就能如此斷言。

蕭氏已一把抱住曲如煙啜泣起來,只有曲太傅不甘地大喊:“不是這樣?你難道要說曲挽香不是要向人通風報信?”他笑了一聲,“不可能,她如果不是要去通風報信,她寫什麽信?”

“你也這麽覺得?”晏铮看向曲老夫人。

曲老夫人一張臉青紫,“你到底想說什麽?”

晏铮展開箋紙,衆目睽睽之下,将它翻了過來。

接着依稀的光線,衆人看清那張四方箋紙上,只有寥寥幾行字跡,沒有曲聲聲,亦沒有懷孕的字眼。

那是……一張藥方。

五味子、三棱、文術、牛膝……

凡是深居內宅的婦人,沒有不認識這些中藥的。

那分明是一張,堕胎藥的方子。

“為什麽?”曲老夫人皺眉:“為什麽挽香的信裏寫着藥方?”

“這應該問你自己吧?”晏铮笑道,“下人來禀時,有沒有告訴過你,曲挽香知道自己姐姐有孕的事?”

是啊……嬷嬷當時自然是說了,說了,所以他們才會……

“所以你們就覺得,她是要向人告狀?”

“難道不是?”曲老夫人想笑,可箋紙上那一排一排的藥名卻是像針,莫名刺痛她的雙眼,“她如果不是要去向晉王告狀,那她又為什麽……”

“她打算叫大夫抓藥,”晏铮道,“曲聲聲有孕的事最初只有她知道,所以她想把這事瞞下來,不叫任何人察覺。”

“不!”

曲老夫人倏地擡高聲音,雙目瞪大:“不可能!”

那是她看着長大的孫女,她最寵愛的孫女,她愛曲挽香,可為了曲家,她不得不做一些取舍。

她甚至寧願……自己沒有猜錯,曲挽香就是要去通風報信的。

可如今卻告訴她,不是這樣?曲挽香根本沒有懷恨在心,沒有背棄他們曲家?

“娘,娘……”曲太傅爬過來抓住她的手,“娘,不要聽他胡言亂語,挽香她……”

他竟一時說不下去。

那張箋紙就是最好的鐵證。難道……挽香真的沒有要去通風報信?

“沒想到你們也會有愧疚的時候。”晏铮的聲音譏诮而諷刺,“看來她真的很好,在當曲家的女兒這方面,做得太好了。”

曲老夫人一張臉越來越白,顫顫巍巍的掌心幾乎要被她自己摳破,晏铮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是在悔恨也好,內疚也罷,甚至她什麽都沒想也無所謂。

“你們明白得太晚,曲家最好的女兒已經死了,”他說:“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是你們親手害死的。”

他掏出匕首,曲如煙心裏一緊,下一刻,短劍刺進曲老夫人身側的牆上,在她臉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出來。”他沖寶瓶一擡下巴,扭頭離去。

就算晏铮到了外面,屋內仍是一片死寂,曲聲聲和曲如煙愣在原地,沒有跟出來,晏铮對她們怎麽想已經沒有興趣了,他要做的事還沒完。

“爺……”

郭申剛要開口,被他擡手打斷。

“你把她推下去以後,是不是還看見了什麽?”他對跟出來的寶瓶道。

“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沒看見……”

寶瓶恐怕是吓得厲害,渾身顫抖着搖頭。

晏铮一拳揍在他臉上,把他打得仰倒在地,慘叫出聲,他走上去,揪起他的衣襟,逼迫他看自己,“給我仔細想,要是想到,我可以饒你一命。”

這話總算讓寶瓶有了點反應,“真、真的?”

晏铮在心裏冷笑:當然是假的。

為了活命,寶瓶努力深思,他不知道晏铮要讓他想什麽,他拼命地去回憶,兩年前的那天,到底有什麽自己忘記了的古怪之處……忽然,他睜大眼睛。

對了……

那天,他把二娘子推下去後,看見一個人朝這邊走來。

所以他才慌得連确認都沒确認,拔腿而逃。

“那個人是誰?”晏铮問。

“是……是……廢太子。”

方在野坐在屋內,新換進來的一批侍衛讓他在離宮裏寸步難行,他氣急之下,打砸了屋內幾個瓶子,沒想到連這事都被侍衛事無巨細禀報給了皇帝。

他眼看着才有一點氣勢的苗頭,因為那天那三人,全毀了!

手中的筆被捏得嘎吱嘎吱作響,他回過神,發現就連畫到一半的女子面容裏都帶上一絲愠怒。

不……這不是她。

她是溫柔,平和,高嶺之花的一樣的人,她不會發怒,她和那些尋常女子不一樣。

方在野将宣紙揉成一團,砸在地上,然後他才發現有人站在自己跟前。

一只手伸過來猛然掐住他的下颌,晏铮居高臨下地睥睨着他,“別出聲,我是來助你的。”

助他?

方在野的下颌被放開,他一愣,皺眉審視晏铮,這人不就是前幾日闖入離宮,害自己功虧一篑的人嗎?

“你……”

“曲挽香在哪兒?”

方在野臉上閃過驚異之色,可晏铮一點兒也不想和這個男人解釋自己為什麽知道這個名字。

“你是誰?你為什麽會知道曲挽香?”

方在野果然這樣問了,擺出一副警惕的,宛如他是曲挽香的什麽人似的表情。

晏铮心裏氣笑,他指指外面:“你聽到了嗎?”

方才雨聲太大,方在野沒有注意,此時沉下心,竟從層層疊疊的雨聲中聽到了馬蹄聲和沸騰的人聲。

“我是鎮北大将軍的嫡長子,晏十七。”

他壓低聲音。

“入京都時,我帶了一隊五十人的晏家軍,如今他們繞過皇宮,沖破了離宮大門,不出多時就會到這裏。”

“你不是想報仇嗎,不是想複國嗎?我給你這個機會。”晏铮手中是一塊令牌,聖人特許出宮的令牌,“但是,只有這一次。”

方在野并非孤立無援,他只是被關在這裏,無法聯絡上自己在外的援軍。

只要他有機會逃出離宮,逃離京都,他并非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晏家軍的威名赫赫,誰都聽過,晏铮的确可以幫他做到這件事。

可當然,這是有條件的。

“曲挽香在哪兒?”他又問一遍。

方在野總算明白,這是交易,他皺眉看向晏铮,不可置信道:“難道……她不願和我,是因為你……”

“我在問你話。”晏铮沉了聲音,他克制着自己不要一拳揍到這人臉上。

方在野攥緊雙手,他知道,這或許真的是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可……這個機會,要拿她去換。

他苦苦追尋了她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把她從曲家帶走,就算只能從屬下嘴裏聽聽她的境況,可也算是擁有了她。

現在,要他拿她去換?

“看來太子殿下不願意,那就沒辦法了。”晏铮轉身,“我這就讓晏家軍撤走。”

他剛一扭頭,方在野就喊:“慢着!”

晏铮眼底一嗤,回首沖他笑道:“殿下又怎麽了?”

“我說……”方在野咬牙,狠下心來,“我告訴你……她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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