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在他這裏學會了遺憾
五人組一共在這座地獄公寓裏住了六夜, 按照2+2+1的組隊規律,每一夜平均要完成三個任務。
不過第六夜的情況稍微有點變化,當趙星海和景迪進入電梯時, 電梯門遲遲沒有關上,直到淩旭試探着走進去, 電梯才終于合攏下行。
因為人員分配變動, 這一夜就只開啓了兩個任務。
還剩下最後一個任務, 留在了第七夜。
姜玄月和齊雲肆去的是鐵樹地獄, 任務很困難,拖了很久,接近黎明才結束。
兩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尤其是齊雲肆,當時他被一根尖利如刃的樹杈直接從肩部斜插胸口, 差一點點就要傷到心髒, 是姜玄月瘸着一條腿, 硬把他背回來的。
他流了太多血, 也是姜玄月給他上藥包紮的,趙星海想幫忙, 被無情拒之門外,只能在客廳裏幹着急。
“以前姜從來不樂意幹這種事兒的,她嫌麻煩, 今天這是怎麽了?她連碰都不讓我碰老齊一下!”
“以前是以前, 現在是現在。”淩旭又開了一罐啤酒,單手揉着自己在石磨地獄裏險些被磕碎的膝蓋,語氣淡然,“她對齊雲肆動心思了。”
“怎麽就你能看出來?我可從來沒敢往這方面想。”
“你連警笛兒都搞不定,能指望看得出什麽?”
“……靠。”
這時景迪從廚房走出來, 正好聽見這句,不禁納悶。
“誰要搞定我?”
趙星海:“行了,別瞎問了。”
景迪果然沒再追問,她頓了頓,擡頭朝二樓方向望去,顯得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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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哥不會有事吧?我感覺他自從進了這局游戲,狀态就一直挺差的。”
“如果之前的猜想正确,我們的身體都在局內休眠倉裏,只有意識穿越了,那老齊狀态不好就很正常。”趙星海說,“穿越者的精神力,與實際身體情況息息相關,老齊在上局游戲差點丢了性命,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說明他足夠強了——不信你問淩旭。”
察覺到景迪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淩旭沒擡頭,他盯着手裏的酒罐,冷冷應了一聲。
“說得對。”
“那淩哥,如果上局游戲差點死的是你,你……”
“我未必能做到齊雲肆這程度。”
他從不吝啬承認齊雲肆的實力,他也能理解姜玄月對齊雲肆微妙的感情,即使他和這兩人的關系算不上多好。
或許是錯覺吧,他總有幾分預感,明明齊雲肆什麽都沒說,卻好像一直在朝着絕望的方向走。
換句話講,齊雲肆不怕死,甚至做好了随時迎接死亡的準備。
當然,這想法他肯定不能去跟姜玄月讨論,他認為沒必要在這種節骨眼上和她打一架。
氣氛一時沉重,話題眼看着是進行不下去了,趙星海嘆了口氣:“我去炖點紅棗雞湯給老齊喝。”
景迪趕緊跟過去:“那我幫你忙!”
……
而此時二樓卧室內,姜玄月正試圖解開齊雲肆被血浸透的上衣。
當時齊雲肆為了盡快脫身,幾乎是将那根斷掉的樹杈硬生生拔了出來,所以傷口被撕扯得血肉模糊,将衣服都黏連在了一起。
他疼得臉色蒼白,卻還是按住了姜玄月的手,示意自己可以,不需要她親自動手。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了?”姜玄月沒理他,她見上衣難脫,索性用剪刀剪開,又動作麻利擰開了藥膏的蓋子,“你以前洗澡時被我看一眼,都恨不得讓我負責任。”
齊雲肆無奈笑了笑,嗓音啞得厲害:“那時是我不對,現在想想,确實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你反感我也是應該的。”
“你這個樣子我更反感,別廢話了。”
消毒酒精擦拭傷口,疼痛至少提三倍,姜玄月能感覺到齊雲肆在壓抑顫抖,但他硬是一聲沒吭。
她擡眸看他:“你喊疼的話,我就輕一點兒。”
齊雲肆低聲反問:“你對我喊過疼嗎?你也從來不會。”
“你和我能一樣嗎?”
“哪裏不一樣?”
“……”
姜玄月很少有覺得無言以對的時候,她也不太想怼他,于是保持了沉默,但手上卻本能加了一分力。
齊雲肆搭在床邊的手指猛地攥緊,冷汗涔涔而下,浸濕了他額前亂發。
他什麽都沒說,但姜玄月看了他一眼,不忍的情緒來得很快:“抱歉。”
她活了快三十年,主動道歉,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齊雲肆搖頭:“月月,你別這樣,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更對不住你。”
“你哪裏對不住我了?”
“我做過很多夢,看到過很多場景,那些也許是上輩子的事,總之……終歸是對你有所虧欠。”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産生這種想法。”姜玄月說,“但你要是真覺得虧欠我,就應該設法加倍補償我,而不是選擇逃避。”
她将紗布從下至上纏繞,斜着固定住他肩與胸的傷口,這包紮方式是有些難度的,以致當她要将紗布繞過他背後時,不得不稍稍用力,将他攬向自己。
近在咫尺,這姿勢無異于擁抱,她與他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聽得清楚。
也不曉得到底過了多久,聽得齊雲肆嘆息着開口:“好,我會努力的,加倍補償你。”
姜玄月不輕不重拍了下他的後背,像是安慰。
“我給你拿件幹淨的衣服。”
誰知在她起身的瞬間,齊雲肆突然毫無征兆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指尖冰涼,看向她的眼神卻極有溫度。
他頓了幾秒,終是緩緩松手,笑着點頭:“謝謝。”
究竟是從哪一刻開始的呢?他就算是笑,也再不是從前那種沒心沒肺的笑了。
謹慎,憂愁,多慮寡言。
他依然是他,又好似已經是擁有同樣面容的另外一個人。
姜玄月從未想過,自己生平第一次,竟在他這裏學會了遺憾。
齊雲肆昏睡了整整一天,什麽也吃不下,中途被姜玄月扶起來,強灌了兩勺雞湯熬的粥,又換了一遍藥。
當客廳裏的挂鐘即将指向午夜十二點,她又上樓準備叫他起床。
趙星海見狀感慨:“這也就是老齊,換作一般人讓姜伺候,都得折壽。”
景迪在旁邊拆着巧克力,随口附和:“一般人月姐也絕對不會伺候啊,月姐倒是可能憐憫他們受苦,拔刀給他們個痛快。”
“……你管她那叫憐憫?”
“別說了,一會兒姜玄月該下來了。”淩旭不緊不慢提醒,“她願意照顧齊雲肆,并不證明她脾氣變好,只是特殊對待而已。”
“我們不需要她特殊對待,反正也早習慣了。”趙星海說,“她對老齊好就夠了,老齊這些年也算沒白受罪。”
話音未落,忽聽腳步輕響,姜玄月和齊雲肆一起下了樓。
齊雲肆在某節樓梯處沒踩穩,險些一個踉跄,前方的姜玄月反應迅速,立刻穩穩架住了他的手臂。
她轉過頭去看他:“沒事嗎?”
“沒事。”
這時景迪在門口發現了一張新的信紙,她連忙提高音量招呼大家。
“诶?這好像是最後一夜的新規則?”
第七夜的任務背景,是刀船地獄。
這一次屬于集體任務,需要五人共同完成,所以規則肯定也會有所不同。
趙星海問:“上面寫了什麽?”
景迪認真閱讀:“寫着每位玩家,至少人手一件可用武器——哦,這不就是在點你嗎?”
姜玄月的雙刀,齊雲肆的回旋镖,淩旭的四棱刺,她的九節鞭,算來算去,的确只有他沒固定武器,每次都在游戲裏随緣尋找。
“……OK我去拿一件。”趙星海無語,他最終走進了廚房,“要不就菜刀得了,我切菜時覺得還挺鋒利的。”
淩旭瞥了景迪一眼:“你繼續念。”
“噢,規則還說,這次參與任務的玩家不能同時進一扇門,每人都要單獨進一扇門。”
“還有呢?”
“還有……”
景迪低頭,在讀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表情嚴肅,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進入其中一扇門的玩家,将成為刀船地獄的獻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