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恨別離【六】 母上大人
我沒想到只是吃一個早餐，他就帶我跨市。是的，他帶我來的就是我上初中學的地方。中學正門口不遠處有一家早餐店，開了幾十年了，在本地赫赫有名，哪怕不是開學的日子都是人滿為患。
我以前很喜歡帶着小豆丁一樣的錢多多來買早餐，兩個人可以吃四個肉包子兩碗豆漿。已經許久沒有吃了，還真是有點懷念。
“老板，來兩碗豆漿，兩肉包，一碗糯米飯，再來一疊小籠包。”魏嘉鳴很自然的在一張空的桌子上坐下。
實在是我們來的太早了，早餐店門口的小桌子上只有三三兩兩的早起老大爺。
魏嘉鳴西裝筆挺的，倒是和這有些髒亂的小攤子有些違和。我捏住裙子，坐好。
“我記得你以前就很喜歡來這裏吃的。”魏嘉鳴啪的一下掰開一次性筷子，遞給我。
“你怎麽知道我很喜歡來這裏吃早餐，我記得我沒有帶你過來吃過吧。”我的高中是周市上的，柳市是周市的直轄市，那時候因為這裏的高中不是很好，家裏拖了關系在周市上的高中，之後大學也是在那邊上的。
我與魏嘉鳴是高中時認識的，那時候我們關系一般，我不可能帶他來，後來變成這樣的關系之後我就更加不可能帶他來，我還不想被熟人認出來變成他們的談資，茶餘飯後的念叨一番。
是了是了，哪怕我現在在吃早餐我也有種擔心，萬一被別人認出來，哪怕是早餐店的老板我都不敢正眼看，懼怕他會認出來。
魏嘉鳴短暫的笑了下，道：“是媽媽告訴我的。說你以前和喜歡和多多來這裏吃早點。”
我媽？
他們會聊這個？總共沒有見過幾面的人，無法想象一臉霸總的魏嘉鳴會跟我媽唠家常。
魏嘉鳴在我的質疑的眼神下，面不改色的夾了個小籠包給我。
“阿餘快吃。”魏嘉鳴笑着。
我低頭，夾了一個小籠包到嘴裏。慢吞吞的吃着，胃口不佳就是如此，吃點東西也像是在折磨自己。倒是豆漿挺好喝的，甜的，仿佛人生也能因此而甜一點。
“老板，給我一籠小籠包。”
聲音有些耳熟，我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對方，沒想到對方也看了過來。
“媽？”這麽巧合，吃個早餐就能遇到。
葉芬芬女士穿着一件連衣裙，臉上還化着妝，脖子上還帶着金飾，時髦又年輕。
“你們怎麽在這裏？”葉芬芬女士快步走了過來。
她坐在我們之間，看着魏嘉鳴，道：“怎麽瘦了？頭上怎麽回事？”
我淡定的喝着豆漿，習慣了，葉芬芬女士對魏嘉鳴青睐有加。大抵上是女婿這樣的豪門的惶恐以及救了錢多多的感激吧，反正她魏嘉鳴都是又關心又熱情，仿佛我才是那個惹人嫌兒媳婦。
當然，誇張了，我們只是沒有這麽熱烈的關系而已。應該是我的身體的關系吧，他們對我不熱衷也不冷淡，就是很平常的，平常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的這種，好似我是闖入進來的陌生人，死皮賴臉的在這個家裏紮根。
不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孩子，大約都是如此的不受寵愛吧。
“沒事，不小心撞到而已，縫了幾針。”魏嘉鳴對于葉芬芬女士的熱情顯得很冷淡。
我接着小口小口的吃着包子，看着葉芬芬女士和魏嘉鳴的互動。
“阿餘，怎麽不好好照顧一下嘉鳴。”葉芬芬女士呵斥我，滿眼的心疼。
這又和我有什麽關系？好吧，是因為我受傷的，是和我有關系。我無奈了。
“媽，這和阿餘無關，是我自己不小心。”魏嘉鳴将手輕輕的放在了下葉芬芬女士的手背，成功的安撫了對方。
“而且，阿餘她……”
我立馬桌子上踢了一腳魏嘉鳴，他是不是又要說我懷疑了？我瞪着他，他到底沒有将後面的話說出來。
“阿餘怎麽了？”葉芬芬女士将目光對準了我。
嗯，現在我是存在的了。
“沒什麽，胃不好而已。”我岔開話題，看了一眼魏嘉鳴，大有他敢說出來我就敢翻臉的意思。
“是不是随便吃東西，冷的不要吃，胃不好都是不忌口的緣故。嘉鳴好好看着阿餘，她這個人啊都不會控制自己的，随便亂來。以前就這樣，大半夜還被她爸送醫院去過。”葉芬芬女士數落起我來駕輕就熟。
哪裏是去醫院，分明是社區小診所。而且分明是那天的晚餐有問題，哪裏是我亂吃東西了？
但這些我都不會和葉芬芬女士說，無意義的争執，除了彼此之間的大吵大鬧還能做什麽。我這個時候分外想念錢多多了，他要是在葉芬芬女士能被怼到臉色發青。
“今天中午來媽這兒吃飯，我準備幾個拿手好菜。”葉芬芬女士興奮極了，一臉躍躍欲試。
我的天，我可沒有準備在這裏吃飯。我那時候結婚可是好一陣轟動，沒辦法，認識了十幾年的人說變成女的就變成女的了，最魔幻的莫過于這個性別說變就變，人說嫁就嫁。我們這個小地方，我的話題足以被人颠來複去說個好幾年。
“不了……”
“不什麽不，除了逢年過節你們什麽時候主動過來？每次都要我打電話催着過來，怕是讨債的都沒有我打電話打的多。”
魏嘉鳴再次安撫道：“好，媽，我們留下來吃飯。”
“哎，好。”
葉芬芬女士笑得眼角的褶皺都深了，嘴巴裂的那叫一個大。
到底誰才是親生的？我怕才是撿過來的那個吧！
此時，豆漿對我來說都不甜了，大概是糖加的不夠吧。我搖了勺糖加進去，攪拌下，慢慢的喝着，有點冷了，加糖也不好喝了。
“嘉鳴喜歡吃什麽？我去菜市場買？”葉芬芬女士對于魏嘉鳴留下吃飯，表現出極大的展示欲。
“都可以，媽，你看着。阿餘喜歡吃什麽，我就喜歡吃什麽？”
葉芬芬女士哦下，道：“阿餘啊，就喜歡吃肉。”
肉都還分什麽肉，做什麽類型的肉，葉芬芬女士你是真的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
雖然有些奇怪的嫉妒，嫉妒葉芬芬女士對待魏嘉鳴比我好，但也無可奈何。因為魏嘉鳴真的符合所有父母眼裏的對孩子的期待，英俊帥氣，能力還強，待人禮貌。
很多時候我自己也喜歡不起來我自己，身有殘疾，還是這種讓人聯想到不好的殘疾。怎麽能歡喜的起來，他們對我的冷漠疏離，其實我也能察覺到，畢竟家裏兩個孩子，區別對待還是比較明顯。
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會被愛着，也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是健康的。我能做的，就是不要在意，沒辦法已經這樣了，只能努力讓自己的生活走上正軌。
“你們先吃，我先去菜市場，等會兒一起回去。”
葉芬芬女士起身，炸呼呼的想往菜場走。
“媽，等會一起走，不差這幾分鐘。”魏嘉鳴開口挽留道。
葉芬芬女士哎哎哎的應和着，屁股就順勢的又坐了下來。
全程我都冷漠着一張臉，當然也沒有人在意我的情緒。
所以我才不愛回家，誰回家會這樣？錢多多說的對，我不應該在他不在的情況下回家。我委實是沒有想到魏嘉鳴先斬後奏就來這個小地方吃早餐，這個破早餐有什麽好吃的。是家裏高嬸做的不好吃？還是五星酒店的西式早點不誘人？
比起我的冷漠，魏嘉鳴顯得興致高昂。
随後，我們陪同葉芬芬女士去買了菜，回了家。
住了十幾年，每一次回去，我總覺得陌生。我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是也會多一些不屬于我的東西，比如地板上的棉被套子。葉芬芬女士很快就将套子拿走。
我的房間很小，就放得下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就學校住宿的那種上下鐵床的單人床，鋪着的是泛白的小碎花被面。還有一張寫字桌，置放在床邊。我以前都是坐在床上寫作業的。寫字桌的旁邊是一個小小的衣櫃。
“阿餘的房間又小又溫馨。”
魏嘉鳴坐在我的床上發表他的想法。
小是真的小，溫馨也是真的溫馨。我會在房間裏放些小飾品，比如做小時工送的玩偶或者從花鳥市場淘來的植被，沒想到我離開這麽久，這些小植被竟然都活的好好的。
我站着，假裝打量房間，其實這麽小，一看望去就倒頭了。至于我這麽假裝是因為房間總共才這麽屁點大，我要是坐下了，不是和魏嘉鳴貼着了嗎？這是我不願意的，我只能假裝打量房間。
其實我是想坐下的，有跟的涼鞋穿着我的腳很不舒服。
魏嘉鳴似乎看穿了我的不舒服：“阿餘，快來坐。”
我躊躇了下，才坐到他的身邊。未曾想，魏嘉鳴一把抱住我，略一施力，将将我抱起來坐在他的腿上。這樣親密的姿态讓我有些僵硬，過了很一會兒才松弛下來。
“在阿餘的房間裏，抱着阿餘啊！”
他輕嘆着，充滿了滿足。
是啊，在我的領域裏侵=犯着我。
我無奈的嘆息，正想說什麽呢，門毫無預兆的被打開，葉芬芬女士端着一盤水果站在門口。四目相對，我竟然從她臉上看出了震驚，還有些尴尬。
其實，我也尴尬，坐在魏嘉鳴的腿上和我的母親四目相對，簡直是社死現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