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恨別離【七】 哥，一定幫我
魏嘉鳴他睡着了，在我的床上，抱着我的時候睡着了。也許是因為頭部受傷的關系，他顯得很嗜睡。然後我卻睡不着，房間裏太悶了。舊不使用的空調有股腐臭的氣味，有些難聞，開着窗才稍微好點。
我将他橫在我腰上的手慢慢的移開，等了許久也沒有見他有動作，看來是真的睡死過去了。然後我就緩慢的下床，下了床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只能呆在房間裏發呆。無所事事，還不能出去。
面對葉芬芬女士，是我不願意的。我不想聽她那些偏向魏嘉鳴的話語，我縱然身體有問題，但也不能讓無限妥協，我又不是真正的女人。她似乎認為，我嫁了魏嘉鳴就應該真正的做他的妻子，和他在一起，為他着想。
這是我不願意的，我甚至聽到就覺得煩躁。被當着男孩子養了十幾年，我的思維已經是男性向的，他們卻理所當然的要求我現在跟一個女人一樣，做着女人該有的事情。這個過程太痛苦了，後來我就放棄和他們交流了。
他們認為我最好的出路就是跟在魏嘉鳴身邊，而這對我來說恰恰是一種折磨。
和他們無法溝通，他們以他們自以為是的好來要求我的時候，只讓我更難以忍受。這種情況下，我只能選擇疏離，反正我們關系也不太好，便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不是覺得難以忍受。
就在我無意識的從玻璃窗裏往下面張望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人，他也正好擡頭看着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內心有一絲隐秘的興奮。他，或許可以幫助我。
我轉頭看了眼魏嘉鳴，他側身在床上睡覺。睡臉安逸溫和，整一人畜無害。
幾乎是下一刻，我就打開門，小心的關上，不發出一點聲音。從客廳裏進過發時候，葉芬芬女士正在燒菜，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行蹤。我從茶幾上的水果盤裏拿出備用鑰匙，悄無聲息的踮着腳尖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快步的往下面走，大概走了一層的距離之後，和上來的人迎面相遇。
他略帶尴尬的看着我，我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一起長大的朋友，說變成女的就變成女的，只怕是我也會無法接受和尴尬的。
“好久不見，姜毅。”
“好久不見了，小餘。”姜毅撓撓臉，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腳。
小餘。
好親切，好久沒有人這麽叫我了，我是三個人裏面最小的，他們都習慣叫我小餘。剛開始，我自己都無法接受自己性轉的事實，所以結婚後基本上和他們斷了關系。我不想在他們眼裏變成一個怪物。我也不想曾記嘻嘻哈哈可以徹夜聊天的關系變得無話可說甚至還疏離。
與其等他們離開我，還不如我消失掉。至少，這段關系是我自己不要的。
“什麽時候回來的？”姜毅問我。
“今天。”我下意識的往樓上門看了一眼，确定沒有人的時候我才接着問他：“可以去你家嗎？”
他在這棟樓裏有間房子，是他父母的舊居。
姜毅看了樓上一眼，似乎想到什麽，點點頭，快步上了幾個臺階，打開指紋鎖的蓋子，按了下指紋，門就開了。
我跟做賊似的四處張望了下，确認沒人看到我之後，我才趕緊進去。
姜毅馬上就關門。
站在玄關處，他指着地上的男女拖鞋說道：“都是幹淨的，随便穿一雙。”
“謝謝。”我道謝，然後下意識的穿了一雙男士拖鞋。
他家裏還是跟以前一樣，溫馨，大約是父母恩愛的關系，姜毅從小性格就很好，一直很照顧我和另一個人。也是難得，我們兩男一女關系極好，要不是因為後面跟魏嘉鳴有牽扯，我只怕到現在都還跟在姜毅後面。
“你最近還好嗎？聽阿姨說你們很忙都沒有時間過來。”姜毅走去冰箱處，拿了一瓶飲料出來。
我搖搖頭，謝絕他的飲料。
“怎麽回來，我這樣子。”我嘆息了下，沉默的坐在沙發上。穿着一身的女裝，我要怎麽和曾經熟悉的人打招呼。
“你這樣子怎麽了，這又不是你的問題，你這個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又不能怪你，能選擇誰又願意這樣？別人說什麽不好聽的，你就當放屁，哥哥這裏還是拿你當……親人的。”
我看着姜毅勉強笑了下。
“我記得你是學醫的。”我迫切的問道。
“啊，是。怎麽了？”姜毅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沉默的看着他，不知如何開口。他被我盯着我渾身發毛，忍不住的搓了搓胳膊。
“你說啊，別這樣盯着我，有點吓人。”
“你能幫我弄到米非司酮片嗎？”心一狠還是問出口了，話一出口，我自己先是白了臉。
姜毅瞪大了眼睛：“你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麽的？”
我點點頭。
“這藥，你要給誰用？得讓她去醫院，私下用出了人命怎麽辦？”姜毅說着說着，忽然看向我。
我将臉埋在手裏，難堪。在曾經的夥伴面前，把最慘烈的傷口剝給對方看的時候，我想殺了我自己。
姜毅擡手，猶豫了下，然後在放在我背上，輕輕的拍了下。
“怎麽回事？跟我說說，一個人悶在心裏得多難受。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嗯？”
我咬着唇，口腔裏品位到血的鐵鏽味。
“是我自己要用。”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很久，我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我就知道他聽到了。
“我是真兩性畸形，也就是說我有女**官，發育成熟了，還有胚胎。意外懷孕了，我不想要一個和我一樣的……怪物。”
姜毅抱着我，安撫的輕輕的拍着我的背部。
“很害怕吧。”
我回抱他，臉埋在他的肩膀，悶聲回了嗯。忽然就覺得很委屈，很難受，就很沒用的哭了出來。我以為我夠堅強了，原來只是強裝的。
過了好一會兒，我終于平靜下來。從他的懷抱裏離開，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重新的，平靜的坐着，雙目盯着腳尖。
姜毅去拿茶幾上的礦泉水瓶，擰了好幾下蓋子，才終于擰開，他就這樣拿着礦泉水瓶沉默着。
“胎兒多大知道嗎？米非司酮片只針對49天內的胚胎，超過的話會無法流産或者流産不幹淨導致大出血，你一個人使用太危險了。”
“我不知道，他看的很緊，我沒辦法去醫院，我也不想去，你知道我的身體，我并沒有做過任何的手術，有完整的雙**官，我……不想被當成怪物一樣圍觀，茶餘飯後的讨論，那比殺了我還難受。”
太害怕了，因為跟別人不一樣。我緊緊的閉上眼睛，怨恨着這樣的身體。
姜毅拍拍我的肩膀，安穩我：“你不要這麽想，你這樣想太消極了。小餘，你很好，真的，我和宋宋都很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性別喜歡，是靈魂，知道嗎？”
我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才問他：“你就不問我，對方同意嗎？”
“何必問這種令你不快樂的事情，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不會逼你。你想做的事情，我會努力幫你，好歹我也你們的大哥啊！照顧弟弟妹妹是我的責任啊！”姜毅笑起來，和煦溫暖。
我扯了下嘴角：“謝謝你。”
明知道會被我牽連到，還想要我幫助我，是傻吧。明知道會牽扯到他，我還是找他幫忙，其實我也不好。
“怎麽突然這麽客氣了，我都不習慣了。給我一個你的電話號碼，到時候我聯系你。”
我想了下，然後将手機號碼報給他。想了下，輕聲說道：“聯系我，最好不要用你自己的號碼，也不要加我微信。”
姜毅愣了下，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撇了下臉，錯開他的視線。
沉默。
姜毅抿着嘴，好一會兒之後才咬牙切齒的說道：“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出來太久，萬一魏哲鳴醒了呢？
“小餘放心，我會聯系你，我會安排好的。你不要擔心，都會好起來的。”
我點點頭。我不知道會不會好起來，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我得走了，你不用送我。”我起身，步伐邁的極快，三兩步就到了門口。沉默的換好鞋子，想了下，擡頭看着他。
“姜毅，哥，麻煩你，一定要幫我。”
他點點頭。
我跟着點點頭，然後打開門馬上出去。習慣性的看了下四周，無人，我動作輕柔的往家裏的方向走。
打開大門，緩緩的開門，一個小小的縫隙，我閃身進去。一轉頭，就看到魏嘉鳴如鬼神一般的坐在沙發上，死死的看着我。我心裏咯噔一下，他什麽時候醒的，醒了多久了？
“去哪兒了，阿餘。”魏嘉鳴面色不佳的問我。
我冷靜的脫了拖鞋，走到他身邊，溫順極了。
“只是下樓走了一下，透透氣。”
魏嘉鳴笑了下，他的唇蒼白極了。
“原來，阿餘不擔心被人看到啊！”
他摸着我的臉，神色陰鸷，笑起來卻有極其好看。兩種矛盾的氣質被糅合的恰到好處，讓人無端背後發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