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哀怨起【二】 生化
第二天如常上班。氣氛還好，并沒有因為我爆出的身份被抵制，到底大家相處了多年，人品都值得信賴，我要是那種背後給人穿小鞋的，首先阿悄就要被裁掉。阿悄都好好的，其他人更沒話說了。
而且我們後勤是真的人少錢少事兒還不多，除了個別找存在的，如今已經跟鹌鹑似的，大家都很好相處的。
本來就是養老部嘛。
“阿餘，你美工刀借我一下，我這個不好用。”團團敲敲我們之間的隔板。
我從筆筒裏抽出來遞給她：“小心點，很快的，我剛換了刀片。”
“好嘞。”
心不在焉，我還在想着要怎麽去附一，才能不引起魏嘉鳴的懷疑。我明明是自由之身，卻比在囚牢裏更不得自由。就在我嘆息的時候，一聲啊的叫聲。
我轉頭去看，恰好看到團團丢掉美工刀，手腕上都是血，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肉微微綻開。鮮紅的液體争先恐後的流下，一瞬間桌面上被紅色浸染。
“天啊，團團，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快去醫院。”
我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塊之前用剩下的紗布，一把按在傷口上止血。
“大姐，我送團團去醫院。”
“好，趕緊去，這樣子得縫針。”
我拎起包包就抓着團團往外面走，心裏有一些微妙的竊喜，沒想到機會這麽快就來了。公司門口很容易就招到一個出租車。
“去附一。”我對司機說道。
“好。”
小姑娘按着傷口，臉都發白了。
“沒事的，你不要太緊張。”
“會不會切到筋啊，我就拆快遞用力了點，沒想到劃到自己。”團團有些害怕，仰着臉看着我。
我想了下，剛才看到的位置：“應該沒有，位置還不到。”
“哦哦哦。”她迎合着，過了一會兒還是很害怕的再次問道：“真的嗎？”
“嗯。放心，我以前了解過的，你的傷口還不到位置。”我點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約是司機看團團手上，鮮血淋漓的，車速飚的特別快，很快就到了附一。我趕緊付了車費，另外給了三十洗車。剛才還是有血滴在車上了，弄髒別人的車，不給洗車費說不過去，這點人情還是懂的。
去了急診室，傷口有部分比較深，大概是因為美工刀太過于鋒利，表面看起來沒有這麽嚴重。筋是沒有傷到，最後縫了六針。小姑娘哭的天都快塌下來了，最後還是他哥哥來接她回家先。
我站在急診大廳裏，想了下，還是撥打電話給宋宋，我記得她的電話。
“你來了嗎？你在哪裏？我來找你。”電話那頭很快接通，并且詢問我的位置。
“我在急診大廳這裏。”
“好，等我一下，我馬上到。”
我有些緊張還有些忐忑，我們真的真的很久沒有見面了，上一次見面我還是短發短袖短褲的精神小夥，同普通的男孩子沒有什麽區別。但是現在的我長發，穿着裙子，還有頗具女人味的涼鞋，渾身上下已經找不到以前的痕跡了。
她，能認得出來我嗎？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我很怪異，會不會覺得我不正常。躊躇之間，我就想跑，因為哪怕她露出正常的一點點的吃驚，對我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巨大打擊。
忽然，我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下，我轉身，就看到一個撐着膝蓋在劇烈喘息的女孩子。她頭發剪得很短，露出耳朵，臉上不帶一點妝容，清爽的像個假小子。
“可累死我了，從門診那邊一口氣跑過來。帶卡了嗎？”
宋宋很自然的開口，眼神清澈，絲毫沒有對這樣的我有一絲的驚訝。我心情複雜的對她笑着，真的好久不見了，以前跟在我們身後還嫌棄是個女孩子，搞得我們有些危險而又刺=激的地方沒得去，讓我們時常嫌棄。
現在，卻這邊大了。時間過的好快啊！
“帶了。”
“能用嗎？”
“可以。”魏嘉鳴還沒有手眼遮天到這種地步，只要我删除了醫療記錄，他應該是查詢不到的。
“行，跟我來。”
宋宋對我招招手，便率先走到前面。她穿着帆布鞋，走的很快，我跟着也不吃力。到了三樓B超市，她對着前臺的護士說了幾句，給我挂了一個急診號。
“上過廁所了嗎？”
我搖搖頭。
“那你等我一下，我看下。”
宋宋便掀開簾子走到了裏面的B超室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探出腦袋同我招招手，我趕緊快步走上前，因為過于的緊張還扭了一腳。
宋宋扶了一把，在我身邊輕松的說道：“沒事的，你不要緊張，是腹部B超，你到時候露出肚子就好了。”
我應該慶幸我今天選擇的是一件套裝嗎？這樣至少不用把裙子撩起來，讓對方看下面有多麽醜陋。
點點頭，緊張的我一直都在手抖。這裏面的醫生，她并不認識我，對我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我真的無法坐到平常心，就好像小偷即将面臨被搜身，恐懼加身。
“露出肚子躺倒上面就可以了。”
做B超的醫生聲音平淡，我下意識點點頭，然後慌裏慌張的撩起衣服躺上去。她擠了冰冷的膠狀液體到肚子上，探=頭沾取冰冷的膠在腹部四處游走，我繃着皮，緊張的難以自控。
“放松點，太緊張會看不到。”
“沒事的，不要緊張。”宋宋也在一邊說道。
怎麽能不緊張，怎麽可能不緊張。對于尋常女性來說，這是一次在正常不過的檢查，對我來說是一種慢性處刑。
“咦？”
這一聲咦讓我的心高高的懸挂，緊張的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痙攣了。我看到宋宋也走過去，看着屏幕上的圖像，也露出來驚訝的神情。是，怎麽了？
“奇怪了，等等我再看看。”
然後探=頭在我腹部不停的游走，過了好一會兒才收走。她用紙巾擦拭探-頭，然後抽了一些放在我腹部。
“擦擦，擦完扔那邊垃圾桶裏。”
“沒有檢查到孕囊，你是怎麽知道自己懷孕的？是驗孕棒嗎？”那個醫生這樣問我。
“嗯，是。有兩條杠。”
我應該是要正面回答他，可是我只能回避的低下頭，擦着肚皮上的膠。
“我懷疑是生化了。”那個醫生這樣和宋宋說。
生化是什麽？
“真的？”宋宋不禁拔高了一點聲音，臉上露出了笑容。
“嗯，不過最好還是去看下專家號，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這種情況，B超是沒有看到子宮裏有任何胚胎着床的情況。”
“好，我知道了，謝謝啦。”
宋宋說完，便對我眨眨眼就。這……是好消息的意思嗎？
我将廢棄紙巾扔到垃圾桶裏，還有些迷糊，跟着宋宋離開B超室。宋宋拉着我，走到安全樓梯那邊，她看了下四周，無人。
“你的情況應該是妊娠生化了。”
“什麽是妊娠生化？”我不懂，生化是什麽意思？
“指受精卵沒有回到子宮着床，和經血一起流出身體。這就是為什麽驗孕棒會有妊娠反應，但是B超檢測不到孕囊的原因。也就是說，阿餘你完全可以放心了，你沒有懷孕。”
她話音剛落，我就覺得渾身虛軟，要不是她拽着我的胳膊，我就要坐到地上去了。忐忑驚恐了那麽久，如今這樣的一個答應簡直是救我于水火之中。
“阿餘，妊娠生化，并不是每次都如此的。只是有些女性的身體狀态不合适受孕才會如此，但是一旦經過藥理調理之後，都是會正常的懷孕。”
宋宋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提醒我。她說的沒有錯，這一次沒有，那麽下一次呢，而且魏嘉鳴也很快會知道，畢竟他不可能永遠不帶我檢查，他如今不帶我檢查只是因為三個月還沒有到，它還太小還無法建冊。
“有什麽辦法可以永遠不會有這種情況嗎？”我問她，冀望的注視着她。
宋宋垂下雙目：“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避孕，除非沒有子宮。連避孕套都無法百分百，如果你不方便，我建議是吃一些避孕藥，同房之後馬上服用，會有效的避免懷孕。”
是啊，有子宮的話，無論如何還是有可能懷孕的，要如何切除它呢。它在我身上這麽的多餘，我從不希望它的存在。如果我早早的就做了手術是不是就不用面對這些事情。啊，不，也可能到時候面對的是性命攸關的問題了。
福禍所依禍兮福所倚，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
“謝謝你，宋宋，今天麻煩你了。”
宋宋打了下我的胳膊。
“客氣什麽。大家開裆褲的交接，說的這麽客氣，搞得你這一次來件我下次就不找我了似的。”
我低下頭，扯了下嘴角，還真有這打算。一次麻煩就好了，次次麻煩，我得多絕望啊！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
宋宋抓住我的手，誠懇的說道：“我知道你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無法離開的，但是，阿餘，沒有人可以比自己更愛自己，我希望你多多考慮下自己。真的不快樂，你可以離婚，你沒有這麽的愛他吧。”
愛他？怎麽可能。
我對宋宋搖搖頭，她不懂的。她以為那時候我忽然改變性別嫁人甚至沒有通知他們是因為我對他們有愧疚不知如何開口，以及對魏嘉鳴的愛意遺失了自己。可惜不是的，我只是無法讓他們看到那麽醜陋的可怕的一幕。
我怕在婚禮現場看到他們出現，我整個人會崩潰的。我好不容易才麻木自己，怎麽能允許他們作為一個清醒的存在來提醒我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有多麽的荒唐呢。
“到底為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