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定局

第58章定局

熠鳥族的大牢建在離皇宮不遠的一條河上,河水及膝,便是為了防止關在牢中的熠鳥逃跑。

鳥族的翅膀一旦沾了水,便無法正常飛行,更何況,牢房門口還用赤焰珠布下了結界。

就算是熠皇被關在裏面,若是沒有赤焰珠,也插翅難逃。

雖然雪岸本就沒有溫度,可踩在冰冷的河水中,還是有些不舒服。

還好關押她的牢房在最裏面,除了偶爾會有幾個守衛來巡邏,幾乎沒什麽人影。

于是,她便捏了個法訣,變出一個柱形的圓臺,自己則坐在了圓臺之上,雙腳在流水之上前後晃悠。

直至她被關進大牢,熠鳥族內都沒有任何異常,可為何會突然之間舉族瘋魔呢?

當年道尋借回赤焰珠之後,并未提及熠鳥族有事發生,是因為那時候熠鳥族真的沒有任何異常,還是他刻意隐瞞了此事?

雪岸正想得出神,忽覺身下的圓臺晃動,她立即低頭,圓臺卻已經消失得無影了。

眼看就要掉在了水中,她正準備站直身子,卻突然被人一把抱住,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

“王妃,本君來救你了!”

雪岸皮笑肉不笑。“放我下來。”

濘淵卻巋然不動。“這河水涼,怕你凍着。”

“你若再不放我下來,你就要涼了!”

濘淵見雪岸有些不耐煩,便只好将她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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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帶你出去。”

雪岸看了一眼門口絲毫未動的結界,問道:“你從水裏來的?”

濘淵點頭。

“王妃聰明,這大牢是專門針對熠鳥族而設,熠鳥是不可能會從水下逃走的,所以,水下沒有結界。”

濘淵說着便要帶雪岸走,雪岸卻仍站在原地,眯眼打量着他。

“你好像比我還着急離開?”

見濘淵不說話,雪岸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眼神冷如玄冰。

“說!你為何要救我?”

濘淵對上雪岸冰冷的眼神,雖神色複雜,卻似乎并沒有任何的防備,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雪岸……讓你受苦了。”

雪岸突然擡眸。

“你怎知我叫雪岸?”

這是在一萬年前,濘淵并不認識她,她也從未跟濘淵提過自己的名字,他怎麽會知道的?

濘淵眼中帶着幾分笑意。

“因為你在聽夢族的時候,說過你的名字呀。”

聽夢族?

萬年後!

難道眼前的濘淵不是萬年前的濘淵,而是同雪岸一樣,是從萬年後而來?

濘淵拍了拍雪岸拽住他領子的手。

“正如你想的那樣,本君是萬年後的濘淵,那個将你扔進海螺裏,與你一起去諸神冢的濘淵。”

雪岸松開了手。

“如此說來,在熠鳥族皇宮的時候,你是在故意戲耍我了?”

“話不能這麽說,誰讓你沒認出本君來,水族與熠鳥族從無交集,本君怎會無故去參加他們的先祖誕辰,你可真是糊塗一時啊。”

“我一小妖,怎會知道你們水族與熠鳥族的關系。”

“好好好,你說得都對,咱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出去,熠鳥族滅族之事已成定局,咱們如果不走,就只能留在這裏給他們陪葬了。”

“已成定局?”

“你在牢裏待了兩天,不知道外面的情況,道尋借走了赤焰珠,現在的熠鳥族,連皇宮都已經亂成一團了。”

濘淵說着便拉着雪岸沒入了水中,朝河水的深處游去。

雪岸也沒多想,跟在了濘淵的身後,只是一路上她的鼻尖不時飄來一股血腥味。

原來,熠鳥族雖沒在水中設下結界,卻在水中布下了陷阱。

濘淵雖是水族,對水下的環境很是熟悉,但這畢竟是在熠鳥族,他并不熟悉別人的陷阱。

雪岸看着那些只剩下殘肢斷臂的陷阱,想必是濘淵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将它們給毀壞了,所以現在出去的才能暢通無阻。

而濘淵身上的傷,應該也是進來的時候落下的。

只是他并未表現出任何不适,雪岸也并沒有将他的一舉一動放在心上。

也不知在水中待了多久,直到看見了水面的光亮,兩人才破水而出。

剛出水面,雪岸便看見了一個人影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身姿挺拔,那張臉更是好看得不像話。

雖說濘淵也長得挺好看的,但跟風滞比起來,雪岸總覺得他還是差了些什麽。

風滞的目光在濘淵牽着雪岸的手上停頓了一瞬,遂又将視線移到了雪岸的袖口上。

“你受傷了?”

雪岸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的确有些血跡,卻不是她自己的。

她想起方才在水中聞到的血腥味,這才扭頭看向濘淵。

他的臉色蒼白,背上滲出的血漬已經浸透了他的衣衫。

雪岸還未開口,風滞就二話不說走到濘淵身後開始為他療傷。

既然風滞心甘情願,雪岸也就沒再說什麽。

她回頭看向熠鳥族皇宮的方向,只見無數熠鳥正驚慌失措地在空中盤旋,不斷地去撞擊四周的結界。

雪岸雖不知這兩天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那些盤旋的熠鳥已經失去了神志。

她望着那些相互撕咬的熠鳥,輕聲道:“風滞,我想回去确認一件事。”

“好,我陪你去。”

濘淵卻氣憤地看着他二人。

“你們不能回去!當年熠鳥族全族上下只有纖染一人活了下來,你們現在回去,無異于送死。”

雪岸早就死過一次,到現在還半死不活,對于生死,她早已無所畏懼,大不了就灰飛煙滅。

更何況,既然有人大費周章将他們帶到萬年前,定然不是專程讓他們來送死的。

雪岸和風滞對視了一眼。

風滞便趁濘淵不備将他打暈了,并且在他周圍布下了結界,就算有人到此,也傷不了他。

雪岸:“你倒是挺關心濘淵的。”

風滞:“我在宮裏遇見了藤音,是他幫我脫困的,更何況,他還救了你,就當是還他一個人情了。”

雪岸擡眼。“藤音?”

風滞點頭。“嗯,藤音就是熠後身邊的那個侍從。”

他們是在蝕雨林滅了藤音之後來到的萬年前,現在又在萬年前遇到了藤音。

這就說明,藤音是連接這兩個時間轉換的關鍵。

可藤音明明已經死了,死在了萬年後,如今的這一切又當如何解釋?

熠鳥族皇宮內,無數嘶叫聲不絕于耳。

尚有意識的熠鳥驚慌地四處逃竄,而在他們身後緊追不舍,滿臉猙獰的,正是他們平日裏最要好的朋友,甚至是手足至親。

不過短短兩日,井然有序的皇宮竟只剩下了恐懼、痛苦和絕望。

那些在水榭前紅着臉敘說心事的女子,如今已經花容失色,眼中不見任何色彩。

那些曾礙于身份不敢在宮內飛行的宮女侍從,如今正瘋狂地揮舞着他們的翅膀,用銳利的爪子撕扯着平時對他們趾高氣昂的管事者。

繁華落盡,盛世傾頹,熠鳥族數萬年的光輝已經在這場無妄的厮殺中落幕。

而熠皇此時正立于高臺之上苦撐着結界,試圖為熠鳥族曾經的繁盛做一個還不算狼狽的收尾。

他知道熠鳥族如今的局面已經無可挽回,清醒的熠鳥已經寥寥無幾,這種時候,再想辦法控制局勢已是枉然。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結界,讓尚有意識的子民逃出生天,将已經瘋魔的熠鳥困在族中。

不讓他們去危害百族,這是熠鳥族覆滅之前最後的尊嚴,也是他作為熠皇唯一能為子民為蒼生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可就算他是熠皇,就算他修為高深,沒有了赤焰珠,以他一人之力,也根本撐不了不久。

眼見他的雙手開始顫抖,口中已經吐出了鮮血,慌亂當中跑來的熠後立即沖上高臺,将自己的畢生修為注入了結界當中。

看着義無反顧前來幫自己的熠後,本來打算孤注一擲的熠皇怒了。

“不是讓你走嗎?你回來幹什麽?如今……連你也不聽本皇的了?”

熠後看着憤怒的熠皇笑了,笑得從容,笑得安然,就好像只要與眼前的人一起,就算此時天塌了,地裂了,她也無所畏懼。

“我是熠後,不能棄熠鳥族的子民于不顧,我也是你的妻子,更不能棄你于不顧,以前都是你在護着我,這一次,讓我們一起面對,好不好?”

熠皇含淚沉默了片刻。

“本皇承諾要護你一世的,現在看來,怕是要食言了。”

熠後搖頭。“你沒有食言,你現在也是在護着我,我也是熠鳥族的子民。”

熠皇笑了,眼中卻滿是不舍,滿是苦澀,他擡頭看着四處亂竄地熠鳥。

“夫人可還記得我們初見的時候,也是這樣擡頭看着漫天的飛鳥,你說你也想翺翔于天際,也不知為何,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不知不覺地撞進了我的心裏。”

“記得,我資質不高,到了及笄的年紀還不會飛,家中長輩都已經放棄了我,還好遇見了你,還好有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才有了如今與你并肩的勇氣。”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若不是都在苦苦支撐着結界,還真像尋常人家的夫妻,坐在院子裏細數着甜蜜的過往。

忽然一只熠鳥張開尖銳地爪子朝高臺上襲來,熠皇和熠後此時正全力支撐着結界,根本無法騰出手來。

眼看那只熠鳥距離他們越來越近,一根藤條突然橫空探出,只聽一聲慘烈地鳴叫,鮮血四濺,那只熠鳥已經被勒成了幾截。

随後四周無數的藤條開始蔓延開來,形成一個半包圍的形狀,将熠皇和熠後護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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