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一天晚上雖然下了場大雨,但第二天照樣是豔陽高照,還未散盡的水汽被灼燙的日頭一曬,越發讓人覺得悶得慌。

早上去學校的路上謝知遙很輕易就覺察出了她狀态不對,這人一貫作息正常,這一臉的困乏是怎麽回事?

“你昨晚沒睡好嗎?”

“嗯。”許淮安困頓地揉了揉眼睛,含糊道,“雷聲太大了……”

當然,這句話是搪塞。

她們趕的是早上六點四十五的第一班公交,整輛公交空空蕩蕩的,沒幾個人。謝知遙拉着她找了個靠後的位子坐下來。

一路上搖搖晃晃的,許淮安低垂着腦袋,不住地打瞌睡。她昨晚被驚醒之後再睡着估計都快五點了,六點鐘的鬧鐘,前前後後算下來就睡了四個多小時,怎麽可能不困。

謝知遙看她低着頭的樣子,嘆了口氣過去把她身子扳正靠在了自己肩上。

“困的話睡吧,到了我叫你。”

許淮安原本還想說沒關系,見她堅持也就沒再動,乖順地靠在她肩上閉上了眼睛。

清晨的陽光落在她的側臉上,給女孩清秀的眉眼渡上一層微光,好看得很,謝知遙一邊漫不經心地聽着電子音的報站聲,一邊側過臉去看她。

果然還是睡着的時候乖一點啊。她不由感嘆,一邊上手去虛虛碰了碰她的面頰,笑眼彎彎。

“總是板着張臉做什麽呢?還是這個樣子可愛呀。”

可惜這話許淮安是沒聽到了。

到學校半個小時的車程,下車的時候是謝知遙牽着她走的。她似乎還不大清醒,黑眸裏失了一貫的清亮,反而多了點茫然。謝知遙無奈,只能伸手牽着她。

除開小時候那段時間的依賴感,長大以後她很少會這麽乖地任由謝知遙牽着她,更別說露出這一臉懵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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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很困?”謝知遙側沒來得及感慨對方這少有的狀态,反而是有點擔心地伸手去摸她額頭,“還好沒發燒……”

“我沒事,就是沒睡好而已。”她甩了甩腦袋,試圖把殘存的睡意驅趕出去,“別擔心。”

謝知遙嘆了口氣,伸手繼續握着她的手,還不忘叮囑道:“我牽着你走,要是還困的話你可以稍微閉一會兒眼哦。”

“你怎麽還跟哄孩子一樣……”許淮安小聲嘟囔了句,眼底卻是閃過了一絲笑意。

只是笑歸笑,她也是真的困。前兩節課還能勉強撐着,但第二節 下課的大課間,她還是沒忍住趴在了課桌上。

謝知遙整理完上節課的筆記往後看的時候也愣了一下,她的記憶裏對方這樣直接趴在桌上睡的時候其實并不多。

她轉過身,跟着趴在了椅背上,略微垂下了眼。

教室裏的空調對着吹,冷風陣陣,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趴在桌上補眠的人瑟縮了一下,眼睫輕顫。

謝知遙放下筆,從包裏拿出了先前出門時準備的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身上,而後起身過去把空調的風口往上調了一點。

大課間二十分鐘,來來往往的都是人,這個環境下能睡得着,可見她是有多困。謝知遙看了看剩下的時間,回去拿上飯卡下了樓。

高一高二的文苑樓離學校的小商店并不近,過去還要穿過禮堂和實驗樓,那附近還有高三的篤行樓,這個時間點小商店的人絕對不會少。

謝知遙緊趕慢趕,最後還是踩着上課鈴聲進的教室門。

許淮安已經醒了,她揉了揉鼻梁,起身時外套從肩膀滑落了下來。她擡起頭,一罐散着冷氣的咖啡就放在了她面前。

謝知遙沖她眨了下眼睛,指了指那一小罐咖啡,餘光瞟見門外物理老師抱着教科書走進來慌忙轉過頭,裝作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初醒的朦胧感散去,許淮安一邊從抽屜裏拿了物理書,一邊伸手觸上那一罐咖啡。

剛從冷櫃裏拿出來的易拉罐,罐身摸起來還是冰涼的,她打開拉環,皺着眉小口水地将微澀的咖啡喝了。

這一個小插曲過得很快,到最後謝知遙也沒問出來前一天晚上對方到底是因為什麽沒睡好,許淮安不想說,她也就自覺沒多問。

不過或多或少能猜到肯定不是因為什麽雷雨天的借口。

好在這種情況只有那一天,接下來的兩周,對方的作息似乎恢複了正常,謝知遙暗自松了口氣,自然而然地把這件事抛在了腦後。

跟隔壁實驗不一樣,一中一向不喜歡上來就給太大壓力,更多強調的是學生自覺,是以隔壁實驗的學生還在哭嚎為什麽一開學沒多久就要月考,這邊卻開始商量秋季運動會的報名了。

報名表給了團支書,最後複核的時候班主任讓身為學委的許淮安跟着過一次眼,就也沒再過問。

教務處有硬性規定,一個人最多兩個個人項目加一個團體接力,而且所有項目都必須有人參加,不然要扣班級總分。

作為一個中考被體育分拉了後腿的人,許淮安當然對這些項目沒一個是感興趣的,比起在太陽底下暴曬,她寧願選擇多做兩張數學卷子。

不過她也就想想,因為謝知遙不可能不報項目。

所以她從前桌接過報名表的時候看都不看,徑直問道:“這次報了什麽?”

“八百米和跳遠。”謝知遙撐着臉,伸手勾她的尾指,軟聲道,“明天放學陪我去跑步呗?”

之前中考是硬性規定,就算不願意也得跟着去訓練,只不過考完了,大多數人都跟放飛自我一樣,幾個月都沒再上過跑道。謝知遙亦如此,離運動會只有兩周,她也得放學去跑兩圈恢複一□□力。

“好好說話。”許淮安沒掙開她勾着自己的手,只是撐着臉嘆了口氣,“陪你去就是了,但是事先說好,我不跑。”

“好好好~”

傍晚六點,白日的裏的暑氣散了大半,零星有老師和學生也在操場上跑步鍛煉。

幾圈跑下來,棉質T恤早已浸了汗,謝知遙放慢速度緩了緩才拐回了操場旁邊的看臺。明天歷史課有小測,考完還要抽人背書,許淮安來操場也只是遞遞水和毛巾,餘下時間就順帶着在背書。

見她回來,許淮安合上書,把水杯遞過去說:“你就不累嗎?”

“還行,就是很久沒跑了不習慣。”謝知遙一邊喝水一邊感嘆,“唉,搞不懂教務處為什麽一定要限制報名項目啊。”

“你還想把所有項目跑完不成?”許淮安盤腿坐着,一聽這話原本好好拿在手裏的毛巾都直接丢到了人臉上,“體力好到沒處用嗎?”

砸的很輕,根本不疼。謝知遙伸手在欄杆上撐了一下借力翻過去坐到她身邊,笑說:“開玩笑的嘛,不過說實話啊,一千五沒人報的話,最後又要強制抽簽嗎?”

原來初中運動會的時候班上也沒人願意去跑長跑,最後班長實在沒辦法,才想出了抽簽的法子。

雖然被抽中的人怨聲載道,但好歹也算公平。

“不知道。”許淮安回憶了一下自己那天路過辦公室的情景,“我那天沒聽到老師說這個。”

“你就不擔心抽到你?”謝知遙把臉上的汗擦了,開玩笑地說,“我記得某人短跑還行,但是長跑嘛……”

她笑眼彎彎,俏皮地沖她眨眼。

許淮安撐着臉,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沒好氣道:“能不能盼我點好?”

“萬一嘛。”謝知遙可憐兮兮地捂着額頭,裝作一副要哭的樣子控訴她,“我這可是在替你擔心,你還不領情嗚嗚嗚……”

許淮安:“……戲過了,收一收。”

不過嘴上這麽說,她其實也知道謝知遙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她看着清瘦,體質倒是不差,只是單純的沒什麽運動細胞,其中跑步尤甚,考試八百米都夠嗆,要是真讓她跑一千五,怕是跑完直接癱在跑道上了。

“哎呀,所以說未雨綢缪嘛。”謝知遙見好就收,湊上去故作嚴肅地建議,“時間還早,要不……你跟我去跑兩圈?”

許淮安嘴角一抽,冷漠道:“不去。”

“就兩圈!”

“別想,不跑。”她伸手去推人,卻不料謝知遙牢牢抱住了她胳膊,大有一副不答應就不松手的架勢。

“那一圈半嘛?”她下巴擱在人肩上,便晃着人胳膊便撒嬌。

許淮安被晃得眼暈,咬牙道:“最多一圈。”

“成交!”

漸黃昏,塑膠跑道上的熱氣都散了不少,饒是如此,一圈下來許淮安還是沒忍住瞪了眼謝知遙。

好好的讓她跑什麽步……

謝知遙裝作沒看見她故意瞪的那一眼,她越過欄杆過去拿了放在那兒的礦泉水,擰開了蓋子遞過去,熟練地認慫道:“我錯了,但你這體力真不行啊。”

許淮安接了水,眼皮一翻沒理她。

她沒換運動T恤,校服不是純棉的材質,吸汗性不是很好,這麽一圈下來後擺貼在腰身上,弄得有些難受,她抽了張紙巾擦汗,本想着回過頭再找人算賬,卻不料回頭看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們……這是在訓練嗎?”

蔣珊是班上的團支書,這個點從德育樓抱着東西過來,應該也是去辦公室拿了後續的通知。

許淮安跟她不熟,也就這次運動會才有了點接觸,只是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

反倒是謝知遙跟着解釋了一句。

“月底運動會,我拉着她過來陪我跑跑。”

對方似乎很驚訝她會陪着謝知遙一起跑步,笑了下說:“我看你沒報項目,還以為你真的很不擅長運動呢,你剛剛那一圈還挺快啊。”

言下之意不是剛好路過那麽簡單。

謝知遙聞言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瞟了眼許淮安。

那可不嘛,要是一圈都不行那還了得,那體育中考直接就不及格了。

許淮安微微喘着氣,抿唇應了聲沒多說,她還是不太擅長跟不熟悉的人攀談。

“那我不打擾你們了,先上去了。”對方也沒自找沒趣,擺了擺手算是道別。

離晚自習還有五十分鐘。蔣珊在樓梯口停了下來,回頭看向操場的方向。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夕陽為跑道上的兩個人渡上一層暖光,末了像是有了什麽決定般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抱着那一沓通知轉頭回了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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