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②⑨【二更】

回到航大後, 榮克禮迅速組建了一支研究隊伍,這裏的學生都是經過高考千軍萬馬厮殺過來的,能力可以培養, 毅力就是他們的優勢, 針對飛機的顫振現象,航大成了首個有突破的院系科研團隊。

“效法羲和馭天馬,志在長空牧群星。”

畢業典禮上, 榮克禮給自己的最鐘愛的學生, 撥了金色柳穗, “這句話是我們的校訓, 今天,老師再把它送給你, 盼許淩霄同學, 永遠表裏澄澈,肝膽冰雪, 為祖國, 添一道強大的藍天屏障。”

禮堂上,許淩霄作為優秀畢業生,深深地朝恩師榮克禮鞠了一躬:“學生,定不負先生囑托。”

在許淩霄畢業的這一天,空軍試飛院, 正式向一位女飛行員,發出了邀請。

在這裏,将會誕生華國最尖銳的試飛部隊,他們會在所有飛機定型之前,成為第一個走在前面,開山拓土的戰士。

而試飛部隊的師長, 就是許延之。

許淩霄來報道時,辦公室裏沒有人,一張泛舊的長木桌上,擺了幾本書,許淩霄走近時,眸光微微一怔。

這是飛行記錄日志,上面的文字擺向,正是朝向許淩霄自己。

看來,應該是特意給她看的。

是以,許淩霄坐到椅子上,安靜地翻了開來。

上面密密麻麻的紅色筆跡,記錄着發生高空特情的細節:

“1980年10月,強-6雙發戰機在起飛時,突然單發動機停車,離地高度只有15米。在僅有一臺發動機工作的狀态下,将飛機平飛至100米高度,然後小半徑轉彎落地。”

15米!墜機就在眨眼,足夠死神奪走飛行員和戰鬥機的生命,而這個試飛員,竟然能在比眨眼還要快的瞬間裏,将飛機拉高到100米……

她視線一移,落在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上。

程少微,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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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淩霄一頁頁地翻過飛行日志,上面平靜的試飛記錄之下,卻是令人心驚肉跳的高空特情。

直到她将所有飛行日志看完後,擡起眼,才看見此時倚在門邊的高影。

許淩霄站起身,現在他是自己的長官了,于是擡手,敬禮道:“程上校。”

程少微走上前,目光掃過這一批飛行記錄筆記:“都看完了?”

許淩霄點了點頭。

這時,只見她從包裏拿出了一支鋼筆,轉了轉漆黑泛亮的筆帽,在飛行日志的空欄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黑色的筆墨勾出一道幹淨利落的痕跡,它就像飛機在天上旋轉時所劃出的優雅弧度,阖上筆蓋時,程少微的眸光,卻是微微一怔。

這一支筆,正是當年,他在許淩霄去首都的火車上,送給她的。

他走上前,将飛行記錄簿推回到原位,垂眸時,說了句:“我希望,許淩霄同志能永遠用這一支筆,填寫飛行日志。”

因為,這一支筆,是黑色的,黑色,代表着,這一天的飛行,無事發生。

——

試飛部隊中的飛行員,将根據各個飛機研究院的試飛需求,而進行調派。但,許淩霄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卻不是試飛,而是被安排在第二梯隊,作為備選飛行員。主要工作麽,就是在試飛前,檢查飛機的質量狀況,以及排除機身裏有無多餘零件,俗稱:撿垃圾。

許淩霄幹了三個月,某天,她正在給飛機擦玻璃,突然,就聽見有幾個人經過時,聊天說了幾句:“師長回來了,國防部要他立刻回複良城飛行院那邊的工廠……”

良城?

許淩霄耳朵尖,趕緊擦完玻璃,提着水桶就往行政樓跟了過去。

辦公室裏,許延之單手撐着腰,朝電話機那頭粗着嗓門說道:“好你個程舟言,知道在空軍要不到人,就直接上報國防部了,指名要在空軍裏選調,你個飛行院不就是想挖我這試飛部隊的人嗎!”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搞得本來要原地爆炸的許延之,居然語氣降了下來:“你說真的?”

這略帶疑問之後,暴躁老哥奇跡般哈哈大笑起來:“還有這好事!好!我料你也不敢挖我的人,反正程少微肯定會回來的。”

這一通電話下來,許延之剛轉身蓋了聽筒,一擡眸,就看到此時正雙手環胸,倚在牆邊的身影,女孩的臉色,卻不是很高興,劍眉淩厲,不笑的時候,能把許延之提了把心眼。

“怎麽回事,師長的辦公室,你進來不敲門的嗎!”

許淩霄走上前,廢話不說:“我要去良城。”

這話一出口,許延之臉色一沉:“咋滴,在這試飛部隊還不夠你舒服的!”

許淩霄這三個月兢兢業業寫撿垃圾報告,這回讓她逮到機會,眼看許延之剛才在電話裏還挺高興,心想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時機,只要他一拍板,那她就能有試飛的機會!

于是,她決定順毛捋:“爸爸,我這不是要給部隊分擔工作嗎?”

“打住!”

許延之手一擡:“這裏是部隊,請叫我師長。”

許淩霄:“……”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敲門聲,許延之眉毛一挑:“聽聽,這就是為什麽你現在還是第二梯隊的原因!識大體!”

教訓完女兒,許延之朝門外提了下嗓音:“請進。”

門鎖一擰,許淩霄感覺身側有人走了近來,這種氣場很熟悉,沉斂而不霸道,但就是讓你無法忽視。

她眉眼盯着地板,吸了吸鼻子,聳了聳肩,反正就是一副挨訓的樣子。

許延之給程少微遞了份牛皮紙袋,眼角的餘光中,就是在演戲的女兒。

“這是國防部那邊的文件,你準備一下,明天出發,去良城飛行試驗院。”

他話音一落,對面的一男一女都沒說話,許延之輕咳了聲:“沒別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許淩霄盯着程少微的軍靴,果然一點不留戀就轉身要走,她都那麽慘了,還是不是戰友!

突然,程少微衣袖讓人拽了一下,側眸,就見許淩霄還低着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憐:“長官,我申請一同前往。”

程少微沒說話,并不是不知道怎麽回答,而是許淩霄這般示弱的聲音,讓他,非常震驚,以至于,他覺得如果自己當場拒絕,出門後會不會被她滅口。

“許淩霄,給我好好說話!”

許延之都聽不下去了,但許淩霄知道,這個任務是派給程少微的,她要拿下的人是他,認清形勢後,她才不管許延之。

反正,她此刻就捏着程少微的衣袖,還晃了晃,“好嘛……”

程少微開了超音速飛機下來都不用吸氧,但此刻,他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此時,程少微擡起手,許淩霄也不松,就眼巴巴看着他拆信袋,當然,眼神也不敢亂瞟,在還沒拿下任務之前,她可不能給許延之蓋一個“竊聽機密”的頭銜。

等程少微看完文件後,略一轉眸:“你要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許延之覺得,這兩人在他眼皮底下晃得很鬧心:“程少微,注意點影響。”

他話音一落,程長官朝師長略一颔首,轉眸朝許淩霄道:“那我們出去說。”

許淩霄眼睛亮亮地點了點頭。

許延之:???

程少微接到的任務,說難,卻也比他以往的試飛,危險系數要低,說容易,卻是塊難啃的骨頭,什麽時候能完成,沒人說得準。

而且,這個命令,應該算是建國以來少有的出動,從國防部直接下達通知就可以看出來,它的關系重大。

許淩霄看完這份文件後,眼眸一睜,擡頭道:“跟巴鐵國的戰機合作研發項目?”

程少微點了點頭:“前幾十年,我們勒緊褲腰帶,吃糠咽菜地,研制能保護自己國家的武器,現在,開始改革開放了,我們面向世界,目的,很明确。”

許淩霄驚喜道:“要賺我們的小錢錢了?!”

聽到她這話,程少微眉眼一展,淺笑道:“嗯,如果跟巴鐵國的合作能夠順利達成,那這就是我們敲開國際軍工市場的一塊金磚,我們有技術,巴鐵願意出資,集各家所長的合作,有利無弊。”

許淩霄激動地再仔細看了看這份文件,我們現在真的太缺錢了,但是巴鐵也不富有,作為第三世界國家,他們買不起蘭西國的幻影,更買不起燈塔國的F系列戰機,同時又要面對恒河國的威脅,而恒河國嘛,就愛全世界買手辦,多貴的幻影和F系列都要往家裏囤。

但巴鐵國有一點好,雖然買不起,那就自己造嘛,于是,就有了跟華國的這份合作計劃。

除了出資50%外,還會派駐工程師過來合作研發。

怎麽造出一款既經濟實惠,适用于第三世界的戰機,同時又要好用,從而打開國際市場,這成了良城飛行院的考題。

不過,論省錢,巴鐵國确實沒找錯人。

畢竟當年為了研發戰機,程舟言可是能把家裏的一輛二八自行車的單車鏈都給卸了下來。

總之,雖然許延之老大不樂意女兒跟程少微回去,但他也知道,這個任務事關國庫大事,而且對于許淩霄來說,再合适不過,是以,才簽了放行條。

第二天一大早,許淩霄就跟程少微和沈鹿鳴一道出發,到達良城飛行院。

程舟言在跟許延之的這場角逐中,終于贏了一把。

“要想做出一款适合國際市場的産品,第一步,不是先畫産品設計圖,而是要考察市場,出一份市場調研報告,然後,再根據甲方,也就是巴鐵國的需求進行調整,綜合之後,才能正式開工。”

良城飛行院的總師辦公室裏,許淩霄的這番話,把程舟言他們說得一愣一愣的。

許淩霄是受過現代金融商業熏陶的人,而程舟言他們這一代是撲進航空事業的前輩,看錢,都很純粹。

這時,人群中有個熟悉的年輕設計師突然開口說道:“我覺得淩霄這話是對的,我們要考察市場,不能憑空造個樓閣出來,螺絲釘還有幾十種呢,我們咋知道人家需要什麽。”

這時,一旁的沈鹿鳴摟過他脖子:“趙四眼,從小到大,許淩霄說什麽,你都說對,沒有參考性。”

他話音一落,就聽黃工一道咳嗽聲,沈鹿鳴一擡頭,面前的三位大佬,誰還不是個喜歡聽許淩霄意見的粉絲呢。

于是,沈鹿鳴趕緊補了句:不過這回,淩霄說的還真對,咱們不去試試別人的飛機開起來是啥樣的,怎麽能說出我們的東西哪裏比別人好?這買棵菜都要貨比三家,更何況是買飛機。”

趙思言扶了扶眼鏡:“就是就是,而且要真能造出一款國際上認可接受的飛機,那到時候,就不止巴鐵國一家的訂單了!”

大家開始越說越興奮,程舟言反而是最冷靜的主:“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第一步,考察市場,怎麽考察嘛,這軍工市場,又不是菜市場,把飛機大炮給你放地攤上賣的。”

許淩霄點頭道:“沒錯,所以,要想把東西賣出國,設計師的目光,首先得走出國門。”

柳向蘅琢磨了下,說道:“淩霄的意思是,咱們得出國?”

他話音一落,大家夥頓時驚詫了:“出國,咱們可沒出過國,這裏喝過洋墨水的,也就幾個人啊。”

對于邁出國門這事,大家有些不安,但心裏其實是壓着興奮,他們在飛行院裏埋首多少年,早就想看看,他們研制出來的戰機,在當今世界上,到底是排老幾。

程舟言也覺得這事得這麽幹:“巴鐵國那邊的工程師說,恒河國買了國際上最先進的幾款戰機,包括蘭西國的幻影,燈塔國的F23居然也賣給他們了。”

“呵呵,他們倒是對恒河國不技術封鎖。”

數十年以來,恒河國仗着有西方列強的恩寵,裝備先進,號稱軍事強國,還往華國邊境冒犯,一副來勢兇猛的樣子。

在六十年代,就趁着華國當時積貧羸弱的國情,想要借機立住自己的地位,霸占華國的國土,當時華國總理想要兩家人坐下來談談,然而恒河國的态度就是:不談,有什麽好談的,打就是了!

然後,過了一個月,華國人證明:不打好處多多,一打泡沫就破。

沒錯,打的就是恒河水的泡沫。

借此一戰,華國收複了恒河國花了十多年在邊境設立的全部據點。

而恒河國掌門人傷心的眼淚,也淹進了汨汨的恒河水。

大國夢沒有了,掌門人也沒有了。而華國,因為幹淨利落的軍事勝利,加上戰後有禮節的态度,讓第三世界的小夥伴重新認識了這個華國,并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大國風範。

而就是這一個月,讓華國的西南沒有了威脅,從而能集中精力對付其他列強,并在九年後,被夥伴們擡進了聯合國——

成為最大贏家。

至于這位挑起戰争的恒河國掌門人,從某種角度來講,或許也是“功臣”了。

柳向蘅平靜道:“就是不封鎖,咱們也沒錢買。”

話是這個理,一時間,原本興奮的設計師們,一下就有些沉默了。

許淩霄卻很樂觀:“買不起,蹭還不行嗎?”

“蹭?”

這時,衆人面露問號。

許淩霄解釋道:“可以聯系國外的飛機工廠,本着技術交流的目的,讓我們的考察團去參觀一下。”

“這涉嫌機密,他們願意給我們看嗎?”

“而且我們也不買,這不是占別人便宜嗎?”

許淩霄豎起食指,擺了擺,說道:“對付他們,給錢就行。而且我說的’蹭’,是借他們的飛機試飛,租金也是要給錢的,資本家們才不會給我們占便宜。”

她這話一出口,程舟言基本就确定好思路了:“那就這麽辦,搞科研的,就得走出去看看對手是什麽樣,因為咱們的飛機,打的就是這些精銳。”

于是,程舟言火速聯系了外交部和國防部,申請飛機設計師出國考察的計劃,希望能達成交流。

而他們提出這個要求,也并不是憑空想來,而是眼下改革開放了,跟西方之間的感情還算緩和,是以,這個申請一提交,外交部那邊就很快響應,将在下個月安排陪行人員,一同出使蘭西國。

在得到通知後,飛行院迅速開始做考察準備,由程舟言帶隊,許淩霄和程少微以及沈鹿鳴,則作為研發組的試飛成員,一同前往蘭西國。

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機會,程舟言還想辦法帶上了幾個年輕的設計師,不過,在出行前,對于外交部那邊的要求,倒是犯了難。

“英語麽,我們會,不會也沒關系,有翻譯。但是,這西裝,咋搞嘛。”

是的,堂堂飛行院的飛機設計師們,因為一套西裝,犯了難。

這時,大夥都不由看向程舟言,此時的程總師正穿着一件白汗衫,後背還穿破了幾個洞。

不由一聲嘆息。

柳向蘅斟酌道:“院裏的錢都使在了刀刃上,這些西裝還不便宜,我看,以後這些交流活動還有,買了一批,還得再買第二批,沒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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