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不想給別人看 (1)
“沒什麽。”應該是錯覺, 郁臨莘告訴自己。
亭析使壞得逞,心情美妙,原來随心所欲的滋味, 這麽好。
從他的視角, 清晰可見郁臨莘山巒般起伏的肌肉線條,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肌肉恰到好處,不會過分虬結。
亭析手指發癢, 生出觸摸的沖動,郁臨莘十八歲時,身材便已遠超同齡人, 高挑挺拔, 如蒼松翠柏, 何況二十五歲的他, 更是同輩中的佼佼者, 無怪男女老少通吃。
“亭析沒事吧?需要送醫院嗎?”鐘導關切詢問。
亭析從郁臨莘背上探出腦袋, “鐘導, 我沒事, 有點脫力而已,休息一會兒就好。”
鐘導反複确認, 又叫随行醫生給亭析查看一番,除去稍稍營養不良, 身體算健康。
聽聞醫生的話, 郁臨莘眉頭緊皺, 鐘導調侃道:“亭析, 你們公司飯都不讓人吃飽嗎?”
亭析擺手解釋:“我自己挑食, 和公司無關。”
“哈哈哈哈開個玩笑, 你別如臨大敵,年輕人多注意身體。”鐘導叮囑。
亭析颔首,郁臨莘靜默無言走到他身旁蹲下,亭析沒好意思再厚顏無恥叫人背,“我休息好了,可以自己走。”
郁臨莘轉頭注視他,漆黑的眼瞳安靜深沉,亭析莫名升起一絲心慌意亂,“真的。”
兩人四目相對,半晌郁臨莘起身,朝亭析伸手,亭析剛拒絕過他一次,只好硬着頭皮将手遞上前。
現今二人皆是成年人,郁臨莘的手縱然比他大,也無法再輕易把他的手包裹其中,但來自郁臨莘掌心的溫度從未改變。
亭析錯覺有一點火苗自郁臨莘掌心向他四肢百骸竄去,驟然全身滾燙,血脈沸騰。
郁臨莘攙扶亭析往回走,一路上安靜祥和,唯有風動。
“關老師,喝粥行嗎?”郁臨莘朝下樓的關申河問道。
“好。”關申河經過躺椅,拉伸兩下身子,問:“我說醒來沒見着人,跑步去了?”
亭析正閉目養神,聞聲睜開眼睛,“關老師早,運動過量了。”
“原來如此,難怪蔫兒噠噠的。”關申河同亭析說了會兒話,打開雞圈,撿出新鮮的雞蛋放進廚房。
早餐他們仨吃,計弘和管琦睡得晚起得也晚,睡醒直接吃午飯。
“我去沖一下。”亭析緩過勁兒扶着椅子站直。
郁臨莘将手裏的勺子遞給關申河,“關老師,麻煩幫我看一下火,随時攪動,防止粘鍋。”
關申河毫無拒絕的餘地,幹脆應下:“行。”
他慢慢攪動咕嘟咕嘟冒泡的粥,隐隐綽綽聽見交談聲,笑容和藹。
“我自己能行。”亭析拒絕幫助。
郁臨莘态度堅決,“扶、背、抱,你選一個。”
屋子裏全方位攝像,亭析想開口叫他注意點也沒辦法,最後勉為其難選擇扶,選後兩個,除非嫌自己命太長。
計弘睡得四仰八叉,被子一半蹬掉地,臉埋進枕頭裏,一副勢必捂死自己的架勢,估計雷打不醒。
“進去吧,我幫你拿衣服。”郁臨莘送他到浴室門口,轉身去拿換洗衣物。
亭析想說自己沒殘廢,所有事他都能做,奈何郁臨莘油鹽不進。
摸摸鼻尖,亭析懷疑自己剛才是否裝過頭了?
郁臨莘替亭析找衣服時,趁機挨個兒摸了一遍,少數幾件新衣服質量一般,至少是純棉,其它的觸感糟糕,走線粗糙,設計根本不存在。
再瞧亭析的內-褲,某一條上面甚至有兩個小洞,郁臨莘越翻越糟心,越看眼睛越澀,放從前,即便裏面最好質量的衣服也不配給亭析擦腳。
郁臨莘眉頭緊鎖,找了個沒攝像機的地方,取掉麥給助理周粥打電話。
亭析洗完澡,關掉花灑。
“叩叩叩——”
“開下門。”
聽到郁臨莘的聲音,亭析打開一點縫隙,蒼勁有力的手遞給他幾件布料。
亭析一把抓過,飛速道謝,最下層赫然躺着他的內-褲,上一秒郁臨莘掌心接觸過,這個認知令他瞬間面紅耳赤,衣物差點掉一地。
天氣逐漸炎熱,山間溫度偏低,他帶的基本是長袖長褲,可他手中卻提着一件短袖T恤,亭析疑惑抖開,白色短T,手感明顯與他九塊九包郵的衣服天差地別,尺寸也比他的大。
即便知道是郁臨莘的衣服,他也沒有第二選擇,外面攝像機正在工作,他沒那麽不把全國觀衆當外人,公然展示裸-體,況且他敢露,節目組也不敢播。
推開門,水霧缭繞間,一道颀長的身影映入眼簾。
“你沒出去?”亭析意外道。
郁臨莘點頭,指了指旁邊的長凳,“坐下,我給你按按,放松肌肉。”
亭析腦子發懵,回神注意到郁臨莘手裏的藥酒瓶。
“謝謝,我自己抹吧。”亭析以往練武術,經常同藥酒作伴。
“你自己哪兒方便按。”郁臨莘拽住他的手腕,把人摁到長椅上坐下。
郁臨莘的衣服穿在亭析身上,又大又長,亭析一米八三,身高算出挑,可架不住他瘦,腳踝細長,郁臨莘單手便能握住,猝不及防坐下,亭析險些走光,立馬按住衣擺,耳朵尖發燙,嘀咕道:“也不給我拿條褲子。”
“想着洗完澡要給你擦藥,怕弄髒褲子就沒拿。”郁臨莘的理由非常正當。
實際上,郁臨莘瞧見亭析身穿他的衣服跨出門的瞬間,便産生了不可言說的反應,幸虧運動褲寬松,加上浴室水汽重,才能勉強裝作體面人。
“有點疼,你忍一下。”藥酒倒入手心,郁臨莘先用掌心搓揉後按上亭析的腿。
哪怕提前預警過,亭析仍然酸爽得倒吸一口涼氣,“嘶——”
郁臨莘心髒跟着發疼,輕聲安慰道:“忍忍,很快就好。”
無人知曉,釘在門口的計弘內心有多麽波·濤·洶湧,他夾着腿,目瞪口呆,整張臉漲得通紅,然後逐漸發紫。
天啦——昨晚莘哥說正在追求中,今天就追到了,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大清早玩的這麽刺激,他們忘記自己還在房間裏睡覺嗎?或者自己的存在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
計弘仰望天花板,雙眼呆滞。
完蛋,今晚又要睡眠了!
還有,莘哥,男人不能太快。
尿意盡數吓退,計弘晃晃悠悠,神游天外,決定下樓靜靜。
“好了。”郁臨莘蓋上藥酒瓶,擠出洗手液,清洗雙手。
亭析癱坐長椅上,恍若一條死狗。
他慢慢睜開眼睛,視線暫時無法聚焦,雙眸含水,眼尾暈開薄紅,眉心緊蹙,仿若被人欺負狠了。
眼尾被指腹輕柔抹去淚水,溫熱的吻于他額間落下,一顆糖叩開齒列,鑽入亭析口中,酸甜味頓時席卷味蕾。
郁臨莘哄孩子似的哄着亭析,沒有言語,但他每一個動作,都讓亭析體會到久違的安心。
亭析擡手扯了扯郁臨莘的袖子,郁臨莘低頭看他,“怎……”
初開口,後面話語盡數被堵住,亭析仰頭吻了郁臨莘。
柔軟,香甜,包裹着濃郁的柑橘味,仿佛眨眼間回到七年前。
唇上真實的觸感提醒郁臨莘,不是七年前,是當下,此時此刻,二十三歲的亭析正親吻二十五歲的郁臨莘。
短暫的觸碰,恍若蜻蜓點水,尚未砸吧出多少滋味兒,便消失了,但這并不妨礙郁臨莘宛如情窦初開的少年般,心如擂鼓,熱血沸騰。
“小曦……”郁臨莘緊握住亭析的手,視線追尋亭析的目光。
他彎腰傾身上前,悄無聲息撫上亭析脆弱的後頸,引起一陣戰栗,亭析眼裏的水汽更重,像極了無處可逃的獵物。
郁臨莘吻掉他的淚珠,篤定地說:“今天你偷偷舔了我的後頸對吧?”
亭析當時表情過于無辜,郁臨莘真以為自己産生幻覺,如今再回想,分明是小壞蛋的惡作劇。
亭析垂眸保持沉默,郁臨莘捏了捏他的後頸,亭析縮緊脖子,甜糕小時候,他經常這樣做,郁臨莘把他當貓崽子了嗎?
“小曦……”郁臨莘低低呼喚,聲音蠱惑,“看着我。”
眼皮眨動,一番掙紮,亭析終究妥協似的掀起眼簾,望進郁臨莘黑沉的瞳眸中。
後頸的手掌緊貼皮膚,宣示強勢的控制欲,亭析目光上下逡巡,流連兩瓣一看就很好親的雙唇,心跳加速,萬馬奔騰。
自己真的堕落了。
亭析忽然想笑,他無可避免地長成了庸俗的成年人,他的的确确饞郁臨莘的身子,既然掙紮不開,又何必掙紮。
陡然間,豁然開朗,亭析眉眼彎彎,主動擡手環住郁臨莘的脖頸,郁臨莘眼中盛滿光亮,再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低頭吻下去。
“臨莘,亭析,早餐好了。”關申河洪亮的嗓門驟然打破滿室暧昧。
“馬上下來。”亭析應道,伸手推開郁臨莘,紋絲不動。
郁臨莘臉色鐵青,眼神陰郁,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亭析覺得好笑,拍拍皺巴巴的衣服,往外走去。
“等等。”郁臨莘拉住亭析手腕,“我給你拿褲子。”
亭析盯着他,似笑非笑,“會弄髒褲子。”
郁臨莘一本正經道:“藥酒已經幹了。”
褲子是亭析自己的,郁臨莘的褲子他穿上容易摔跤,将上衣下擺塞進黑色休閑褲裏,竟胡亂塞出一種時尚感,郁臨莘替他吹了個簡單的發型,站在鏡子前,耀眼奪目,光彩照人。
郁臨莘從後面抱住他的腰,下巴抵上亭析肩膀,“真不想給別人看。”
亭析身子微微僵硬,輕飄飄說:“郁前輩的《關山月》拍得挺好,山洞裏那段戲更是無數人稱贊,剪輯必用素材。”
郁臨莘語塞,意外亭析居然看過《關山月》,他飾演一位保家衛國的将軍,腹背受敵,被追兵逼至懸崖,意外掉入山洞撿回一命,亭析說的是他在山洞水池裏洗澡清理傷口,情緒逐漸崩潰,覺醒反抗意識的那段戲,屬于角色人生重要轉折點。
這段戲郁臨莘的表演被許多人稱頌,奉為經典,知名度如此廣的另一個原因,自然是郁臨莘的裸-戲,盡管只有上半身,也足夠令粉絲瘋狂。
戰損狀态,情緒崩潰,如同獨自舔舐傷口的野獸,幽幽月色,忽明忽暗照在他參雜鮮血與泥土的皮膚上,結實有力的手臂,撐着濕滑的石頭,隐忍內斂的情緒盡數化作鼓起的青筋血脈。
低沉壓抑的喘息與嗚咽,在山洞裏回蕩。
但凡開車視頻,必定出現這段。
兩人下樓,計弘埋頭喝粥,聽到亭析二人的聲音,突然被嘴裏的粥狠狠嗆了一下。
亭析遞給他紙巾,計弘趕忙擦嘴,“謝……謝謝,咳。”
計弘毫無防備與亭析目光相接,立刻轉移開視線,臉頰紅得滴血。
完蛋,他根本不敢看亭析的臉,腦子裏會有畫面!
“起這麽早?”郁臨莘端來兩碗粥,一碗放亭析面前,另一碗放亭析旁邊。
“啊……嗯,可能擇席吧哈哈哈……”計弘幹巴巴地笑道。
“餅吃甜口,鹹口?”郁臨莘側頭詢問亭析。
亭析不假思索回答:“鹹口,放點辣椒。”
郁臨莘擡手揉了一把他的短發,“不要花椒對吧?”
亭析愣了愣,意外郁臨莘還記得,他小時候被花椒殼卡過喉嚨,對花椒有心理陰影。
他們倆旁若無人秀恩愛,計弘頓時感覺自己像一條默默吃狗糧的狗。
關申河做了小菜,郁臨莘烙了餅,配上粥,簡單溫馨。
吃過早飯,計弘洗完碗上樓睡回籠覺,導演告訴亭析三人,今天下午會有客人到,他們得準備一些食材。
三人趁早晨空氣好,四周轉悠一圈,亭析忽然指向霧蒙蒙的山林說:“有雞叫。”
其他人駐足聆聽,雞叫聲時隐時現,關申河說:“大概是野雞。”
亭析聞言轉頭問導演:“抓到野雞歸我們嗎?”
鐘密幾人笑得賊兮兮,“當然歸你們,前提是能捉到。”
關申河聽出鐘密的意思,“野雞比家養的雞難抓多了,以前進山裏拍電影,看到過野雞從一座山頭飛到另一座山頭。”
“那是挺難抓的。”亭析若有所思。
郁臨莘提議道:“山裏應該有筍,我們可以挖點。”
關申河贊同,“正好是吃筍的時候。”
三人回家拿上工具往山裏去,霧氣缭繞,視線受到阻礙,腳下泥土濕滑,亭析走中間,關申河走最前面,郁臨莘最後,關申河腳下打滑,趕緊抓住竹子,亭析伸手拽住他,扶穩。
關申河舒了口氣,心有餘悸,“謝謝,亭析看着瘦,力氣居然挺大。”
“我有肌肉。”亭析認認真真說。
關申河忍俊不禁,這孩子挺可愛。
亭析第一次挖筍,蹲在關申河旁邊仔細觀摩,關申河拍戲時挖過筍,會一點。
郁臨莘拿起鋤頭試了試,迅速掌握竅門,加上他力氣大,竟後來者居上。
關申河提議:“我們仨比賽,看誰挖得多,最後一名要給第一名捶背。”
郁臨莘宛如挖筍機器,“你們倆競争給我捶背的崗位吧。”
關申河聽他口氣那麽大,擡頭一看,“我收回比賽的話行嗎?”
“關老師,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亭析說。
關申河扭頭,一時不察,亭析竟然研究出新型挖筍方式,一擊命中要害,一刀一個,另一只手找準角度,輕松挖出新鮮的筍,眼看自己即将從唯一會的人,變成最後一名,關申河拼了老命挖筍,勉強以一顆筍的微小差距,贏得第二名。
亭析速度快,奈何筍的可食用性不高,要麽過老,要麽過嫩,而且完整度差點,關申河拍拍他的肩膀,擦幹汗水笑道:“姜還是老的辣,像這種過老,不能要。”
關申河耐心教亭析辨識新鮮可采摘的筍,山間霧氣濃郁,打濕亭析的黑發,額上汗涔涔,眼睛卻亮晶晶,頭發垂落,服帖耷拉下來,顯得他年紀小又乖巧。
鏡頭外,節目組衆人注視他們,眼神柔和,欣慰,多麽父慈子孝的畫面呀!
下山後,亭析跑到河邊沖幹淨鞋底的泥巴,山風吹動衣擺,水花飛濺到他小腿上,陽光撥開雲霧傾灑,給他鍍上層層光暈,一切正好。
一捧色彩斑斓的野花倏然映入眼簾,亭析擡頭,撞入郁臨莘松煙入墨的眼眸中,郁臨莘摘下一朵金黃色小花別在他耳朵上,青年眼神懵懂清澈,令人無法将他與周遭割裂開,他仿佛來自山間的精靈,擁有最幹淨無瑕的靈魂。
河水潺潺流動,兩人目光相接,戴花的少年漂亮得不似凡物,高大的青年垂睫凝視他,瞳光勝過頭頂耀眼的太陽。
“好,保持住這個狀态。”
兩人齊刷刷回頭,攝影師手拿相機猛拍,激動地說:“這套圖意境太美了!完全可以拿去參展!”
鐘導揶揄道:“你付得起郁臨莘的版權費嗎?”
根本沒提亭析,哪怕買一送一,攝影師也付不起,誰讓郁臨莘是頂流呢。
攝影師痛哭流涕,鐘導安慰他,“沒關系,做我們節目的宣傳圖也挺好,到時候再搞個抽獎,說不定你就名聲大噪了。”
鐘導此時随口一說,哪料一語中的,這套圖成了亭析與郁臨莘CP鎮樓神圖,攝影師的大名也在CP粉中迅速傳開,各路CP粉求神拜佛,希望自家CP能被攝影師拍一拍,信女願一生葷素搭配。
回去的路上,小朋友們拿着樹枝做的簡陋魚叉插魚,說是插魚,其實更多在玩水。
“小朋友,你們不冷嗎?別感冒了。”關申河和藹可親地叮囑道。
小孩兒膽子比較小,紛紛躲到年齡最大的孩子身後,又好奇地探出頭看他們,直到發現亭析,“啊!仙女!”
亭析:“……”
他長相随母親,五官精致,可眉眼卻随了父親,鋒利如寶劍出鞘,年紀小未長開時看不出,年齡越大,面無表情時便越顯冷厲。亭析着實意外 ,二十三歲的他還能被人認錯性別。
最大的孩子慌張道歉,“對……對不起。”
“沒事,叫哥哥。”亭析的氣勢完全不像沒事,小孩兒們瑟瑟發抖,差點嚎啕大哭。
“哥……哥哥……”
“哇——明明是仙女姐姐,不要哥哥,要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不可以有小-雞-雞!”年紀最小的熊孩子一屁股坐地上開始撒潑打滾。
三人面面相觑,連關申河也摸了摸後腦勺,“怎麽辦?”
亭析把手裏的花遞到熊孩子面前,“送你,別哭了。”
熊孩子吸吸鼻涕,髒兮兮的手接過亭析手裏的花,衆人松了口氣,好歹安撫住了。
“啪!”花被扔到地上,可憐的小花散落一地,還被狠狠踩了幾腳。
“不要花不要花!要仙女姐姐!”熊孩子嚎得更大聲。
亭析臉色陰沉,郁臨莘趕緊上前拉住他,“小曦,算了。”
亭析站直身子,居高臨下俯視熊孩子,故意将聲音往下壓,低沉有磁性,“世界上沒有仙女。”
熊孩子張嘴要嚎叫,又聽亭析說:“我是男的。”
“我不僅有小-雞-雞,我還站着撒尿。”盯着熊孩子逐漸震驚的眼睛,亭析給他最後一擊,“尿得比你遠。”
“哇啊——嗚嗚嗚嗚——”熊孩子接受不了打擊,扔下小夥伴,嚎啕大哭跑回家找媽媽。
郁臨莘捂住嘴,努力憋笑,他家小曦真幼稚,也真可愛。
“哈哈哈哈……”孩子們離開後,節目組衆人憋不住笑意,捧腹大笑。
關申河笑到肚子痛,“亭析你也太可愛了吧哈哈哈哈,居然和小孩兒較勁。”
亭析摸摸鼻尖,臉頰發燙,誰讓熊孩子糟蹋了他的花,郁臨莘送的呢。
一條魚兒躍出水面,陽光映照,波光粼粼,宛如畫卷,此時尖銳的樹枝似利劍出擊,幹淨利落刺穿魚腹。
“小了點。”亭析手持魚叉,面露嫌棄。
方才笑話亭析的人們,後背陡然一涼,好兇狠的亭析。
關申河驚訝鼓掌,“亭析,你太厲害了吧,插魚也會。”
亭析搖頭解釋:“第一次嘗試插魚,我學過射擊,準頭比較好。”
“射擊,弓箭嗎?”關申河問。
亭析鼻子皺了皺,斂下眼底的神色,“算是吧。”
關申河與郁臨莘試了試,看似簡單,其實難度挺高。
郁臨莘悟性高,插中好幾條魚,亭析七年前便知道郁臨莘學習能力強,無論學什麽都可以迅速掌握,七年後非但沒退步,反而進步了。
“郁前輩學得很快。”
郁臨莘唇角含笑,“是亭析老師教得好。”
“亭析老師”四個字令亭析耳朵漫上血色,挺正經的稱呼打郁臨莘嘴裏講出,莫名變得引人遐想。
“停止你們的商業互吹,快來幫幫可憐的老人家。”
兩人聞聲回頭,關申河兩腳陷進泥裏拔不出,褲子全濕了。
救出關申河的同時,亭析順便掏了螃蟹的家。
“個頭太小了,炸了給你做零食吧。”郁臨莘側頭對亭析說。
絲毫不把關申河他們仨當人。
亭析至少會顧忌鏡頭,問一問關申河喜不喜歡吃辣,關申河調侃道:“我喜不喜歡無所謂,重要的是你喜歡。”
郁臨莘正大光明,就差把上節目追求亭析寫臉上,饒是計弘也知道了,關申河作為圈內老前輩,自然知曉得更早。
亭析不得不佩服郁臨莘厲害,後面幾期錄制,關申河他們恐怕會全站郁臨莘那邊,他突然産生一種掉進坑裏的感覺。
三人滿載而歸,分別去洗澡換衣服。
陽光和煦,亭析打算洗完澡順便把衣服洗了,等他吹幹頭發,低頭一看,髒衣籃裏的衣服消失了。
抓了抓頭發,亭析左右翻找,他失憶了?洗澡前他的确放進髒衣籃裏了。
滿頭霧水向外走,院子裏郁臨莘正在晾衣服,他挂上晾衣杆的褲子赫然與亭析早晨穿的一模一樣。
“郁……”亭析聲音發緊,郁臨莘幫他把衣服褲子洗了?
“小曦,洗完了?”郁臨莘若無其事,似乎幫他洗衣服再尋常不過。
直到亭析目睹郁臨莘拿起淺灰色布料,腦子一秒充血,郁臨莘竟然幫他洗內-褲!
他一陣風似的跑過去,抓過灰色布料,耳朵尖紅得滴血,“你……”
亭析注意郁臨莘身上沒麥,鐘導放他們休息會兒,才繼續說:“你幹嘛洗我的衣服?”
郁臨莘瞥見他通紅的耳朵,笑意綿延,“順手的事。”
亭析眼睛放大,難以置信:“你……你手洗的?”
“嗯,你放心我手搓得很幹淨。”郁臨莘故意将重音放在“手搓”兩個字上。
于是,如願以償見到亭析羞得全身泛紅,像只煮熟的蝦子。
“你……你下次別幫我洗了,我自己會洗。”亭析支支吾吾半晌,幹巴巴擠出一句話。
郁臨莘沒忍住樂出聲,擡手揉了揉亭析半幹的黑發,“逗你的,洗衣房有洗衣機,比我洗得幹淨。”
有郁臨莘親手洗在前,僅僅幫他扔進洗衣機裏清洗,頓時變得相當好接受,亭析舒緩一口氣,面頰熱意消退,擡腿給了郁臨莘小腿一下,擰眉彎腰繼續晾衣服。
郁臨莘被打,臉上笑意未減,活像有某種特殊癖好。
日頭漸高,到時間準備午飯,管琦和計弘終于晃晃悠悠下樓。
與第一天精致的妝容相比,管琦的妝清淡許多,估摸輪到她早起喂雞,該懶得化了。
“有客人來?應該會給我們帶吃的吧?”管琦天真地期待。
計弘扯扯僵硬的嘴角,“以我上一季的經驗看,哪怕帶了,節目組也會半路攔截。”
管琦無語,“我們是慢生活綜藝,不是荒野求生啊!”
“糟糕!導演又想坑我們了!”計弘眼尖瞧見導演把關申河叫了過去。
他猜的不錯,鐘導表示可以賒給他們肉。
“不賒不賒不賒!”計弘條件反射跳起來拒絕,“上一季我太天真,賒了幾回,最後還不起淪落到幫鄉親們挑大糞!”
一陣鴉雀無聲後,哄堂大笑。
鐘導大手一揮,“不願意賒欠我們的,你們也可以找附近村民們借。”
關申河與計弘對視一眼,節目組會那麽好心?
管琦眼睛一亮,“對啊!”
她面對鏡頭一臉認真說:“拒絕高利貸從我做起!”
五人一番商量後,決定先試試,午餐吃得簡單,亭析煮的面。
“亭析,一般人煮不了這麽難吃。”計弘朝他豎起大拇指,頓感自己煮方便面的技術放亭析面前,妥妥稱得上廚神級別。
亭析斂唇道:“湊合着吃吧,至少不會拉肚子。”
畢竟自己煮給自己吃了三年,亭析清楚得很。
除去亭析和郁臨莘,其餘三人沒怎麽吃,準備留着肚子吃晚上大餐。
亭析早已習慣自己的廚藝,郁臨莘好似在吃什麽美味珍馐,一度令計弘懷疑郁臨莘那碗和他們不一樣,伸長脖子看了眼坨成整塊的面團,證明亭析廚藝的确差。
管琦拽回計弘,“找虐呢?人家真愛能一樣嗎?自帶濾鏡,屎都是香的。”
計弘五官嫌棄地擠到一起,“姐,吃飯呢。”
亭析按住郁臨莘的筷子,“難吃,別吃了。”
郁臨莘眸光溫柔,“很好吃。”
他話語真摯,若非吃過亭析做飯的人皆勸他以後遠離廚房,亭析大概會被他麻痹,亭析一時拿不準,郁臨莘演技太好,還是味覺失靈。
“我第一次吃你煮面,跟做夢一樣。”郁臨莘低語,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吃到亭析親手煮的面。
他也不怎麽想吃,愛人為自己洗手作羹湯,可以由他為亭析做,他的小王子,應該永遠幹幹淨淨,快快樂樂,不必為生活所累,亦不必囿于柴米油鹽。
亭析與他對視,思緒萬千,他以為郁臨莘在暗示他,讓他說出“以後你想吃,我随時可以為你做”之類的話,亭析給不了這種承諾,他和郁臨莘僅是長河中,兩葉重逢的小舟,盤旋一陣,終将各奔東西。
無可避免,心中升起一絲悲涼,未等自我消解,他便聽郁臨莘問道:“第一次做飯時,有切到手指嗎?被熱油燙到過嗎?很疼吧。”
早已遺忘的記憶像散落的紙頁翻飛,亭析無意識坐直身子,有什麽一點點包裹住他的心髒,密不透風,令他窒息,眩暈,甚至熱淚盈眶,他在郁臨莘眼中看到一種複雜熱烈的感情,他就這樣,猝不及防跌進郁臨莘滿腔愛意裏,心神震蕩。
初次獨居,亭析遭受巨大打擊,他發現自己一無是處,越弄越糟糕,他不知道深淺色衣服需要分開洗,因為不會鋪床套被子,好幾晚直接蓋被單睡覺,以至于感冒發燒暈倒家中,幸好陳庸及時發現,送他去醫院,他站在大廳,四顧茫然,目視來來往往的行人,內心一片慌亂。
首次下廚,亭析做好攻略,以為萬無一失,誰料削皮時手一抖,狠狠給了自己一刀,給他縫針的醫生開導他,年輕人路還長着呢,別想不開做傻事,亭析也不好意思解釋真實原因。
曾經壓下無人問津的委屈,在郁臨莘一句詢問下,被輕易挑起,亭析低下頭,匆忙收拾碗筷。
計弘伸手幫忙,管琦當即給了他一下,亭析匆匆進入廚房,郁臨莘端着碗緊随其後。
計弘一頭霧水,管琦嫌棄道:“一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怎麽混出頭的。”
“琦姐,你罵我嗎?”計弘傻乎乎問。
關申河笑了笑,“傻人有傻福吧。”
“小曦。”郁臨莘放下碗筷,湊上前查看。
亭析打開水龍頭,低頭洗碗,“幾個碗,你去休息吧。”
他努力壓下哽咽聲,郁臨莘何其敏銳,眉心一凝,抓起一塊黑布,遮住廚房裏的攝像機。
“小曦。”郁臨莘握住亭析細瘦的手腕,拿開他手中的碗。
“我沒事,讓你看笑話了。”亭析牽起嘴角,擡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亭析膚白勝雪,頭發烏黑,眼如明珠,此刻淚眼盈盈,嘴唇殷紅,他身上極深極淺的色彩對比,越發襯得他似畫中人。
郁臨莘雙手捧住亭析的臉,眸色漸深,低頭吻上他紅潤的唇。
再多複雜的情緒,在這個吻中,一掃而空。
亭析記不起曾經受過的委屈,想不到夜裏輾轉難眠時的糾結揣測,他仿若失去理智的野獸,完全遵循本能行事。
郁臨莘結實有力的手臂扣住亭析的腰,衣衫貼緊,勾勒出漂亮的腰線,亭析踮起腳尖,攀上他的肩膀,郁臨莘握住亭析的手,傾身方便他動作。
亭析輕嗅他的氣味,鼻尖蹭了蹭郁臨莘的鼻尖,細小的舉動,激起郁臨莘濃烈的愛意,他家小朋友真可愛。
郁臨莘單手抱起亭析,将他抵上冰箱,亭析毫無防備,雙臂環住郁臨莘脖頸,嘴唇微張,未待他回神,唇上倏地一熱,郁臨莘叩開雪國大門,品嘗一整個春天的芳香。
洗碗時間稍微過長,五人出發前往村民家,客人正在來的路上。
出師未捷身先死,周圍村民住的較遠,道路多是靠人走出的泥濘小道。
“河對岸有人家!”計弘手拿木棍彎腰戳掉鞋上泥巴,猛地一擡頭,喜從天降。
“是啊,對岸。”管琦身心疲憊,她穿淺色衣褲幹嘛?
郁臨莘觀察四周,順着雜草踩踏的方向,找到過河的橋,“有橋。”
幾人高興地跑過去,然後齊齊傻眼。
“你管它叫橋?”計弘目瞪口呆,“這不就是兩根繩子加破木板嗎?!”
關申河解說:“臨莘找對了,村民們每天會使用這座吊橋來往兩岸。”
話音稍落,對岸一個瘦巴巴的老頭兒挑着扁擔腳步輕盈朝前走,扁擔左右兩側挑的東西估摸挺沉,吊橋晃動幅度逐漸增大,老頭兒如履平地,跟鬧着玩似的,走下吊橋,五人才看清,人家瘦是瘦,肌肉緊實着呢。
“讓一讓,讓一讓,別濺到。”老頭兒約莫古稀之年,聲音洪亮。
計弘一聞便知,老頭兒挑着糞呢。
河邊風大,五人搓了搓雞皮疙瘩,管琦提議:“要不,咱們回去?”
“來都來了,總要試一試。”郁臨莘率先站出。
亭析皺了皺眉,待看到節目組準備的安全繩索後,肩背放松。
“莘哥真男人!”計弘遠離河邊喊得撕心裂肺。
亭析扯了扯安全繩索,反複确認是否結實,郁臨莘眉眼含笑,悄悄問:“不給我一個祝福吻嗎?”
亭析掀起眼皮,“我記得你會游泳。”
并且游得很好。
他冷冷淡淡的樣子,完全讓人想象不出一個多小時前,他是如何在郁臨莘懷中融為一汪春水。
“拔X無情的男人。”郁臨莘說。
亭析差點嗆到,“快走吧。”
河上風大,郁臨莘邁出一步,吊橋開始劇烈晃動。
管琦和計弘直接化身尖叫雞,全程給郁臨莘配BGM。
“我我我我我,我不敢看了。”計弘捂住眼睛。
管琦恐高,拍戲吊威亞次次硬着頭皮上,拍完後癱坐地上,“快扶住我,我腿軟了。”
兩人互相攙扶,臉色煞白,竟比橋上的郁臨莘還可憐。
郁臨莘順利過橋,站在對岸比了個Ok的手勢,關申河常年拍武打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