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的初戀?
“嬴歡……”
辛棠有點害怕,小聲地喊嬴歡的名字。
嬴歡仿若未聞,笑夠了,擡起頭,還是看着門的方向,至始至終沒有看辛棠一眼。
“騙子。”他忽地低低罵了一聲,一邊扶着木制扶梯搖搖晃晃地往下走,似乎随時都有可能一頭栽倒下來。
辛棠看得心驚肉跳,也不管什麽害不害怕了,跑過去想扶住嬴歡。
冰冷的手碰到嬴歡因為發燒而高熱的身體,如同冰塊墜入沸水,雞皮疙瘩從相接的地方迅速蔓延開。
辛棠一愣,下一秒,嬴歡突然甩開了他的手,而他自己也因為站立不穩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一雙節骨分明的手緊緊抓住扶手,粉色的關節逐漸褪成可怖的青白色,可見嬴歡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
辛棠抓住他的手,卻怎麽也扯不開。
在整個過程中,嬴歡一直低着頭,仿佛根本不知道身邊還有個人,沉默得令辛棠感到窒息。
“嬴歡……你到底怎麽了?你在說什麽騙子?誰是騙子?你看看我,不要不理我。嬴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呼喚起了作用,嬴歡擡起了頭,但眼神卻只令辛棠感到無助害怕——明明他就站在嬴歡面前,嬴歡的眼神卻沒有聚焦在他身上,仿佛透過他在看後面的什麽。
辛棠緩緩回過頭,想知道後面究竟有什麽,就在這時,嬴歡忽然再度甩開了他的手,同時,耳邊傳來“砰——”一聲巨響。
辛棠急忙把視線收了回來,一眼就看到了嬴歡将手腕粗的扶手砸出了一道裂縫。
嬴歡喘着粗氣,壓抑的低吼顯出幾分歇斯底裏:“騙子!”
“嬴歡,你看着我,”辛棠托起嬴歡的臉,想把他的理智拉回來,“我是辛棠,我在這裏,你冷靜一點,沒有人騙你。”
嬴歡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的視線始終沒有聚焦在辛棠身上,只有扭曲的憤怒在不斷積累。
黑沉的眼睛越來越深,如同風雨欲來前黑雲壓頂的天空,沉悶得令人喘不過氣。
辛棠的手開始發抖,潛意識裏隐隐約約的感覺又冒了出來——跑,趕緊跑。
現在的嬴歡讓他感到害怕,不自覺地松開了些力度,只是虛虛擡着嬴歡的下巴。
他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明明他下樓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怎麽他就離開了幾分鐘,嬴歡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正在這時,嬴歡扶着樓梯扶手站了起來,越過辛棠,走向門口。
短短不到百米的距離,嬴歡卻走得跌跌撞撞,他的路線很奇怪,似乎不遺餘力撞向一路上的障礙物。
眼看着他已經走到了門口,辛棠呼了口氣,強行壓下心底的不安,沖過去攔住了嬴歡。
“外面很大的雪,你還在發燒,不要出去。你是不是想做什麽事?”
“滾開!”
嬴歡憤怒地甩開了辛棠,突然爆發出來的強大力量把辛棠直接掼到了牆角。
辛棠沒覺得多疼,很快爬起來再次攔住了嬴歡。
“嬴歡!你到底怎麽了?我是辛棠,你不認得我了嗎?”
嬴歡确實是不認得辛棠了,他被辛棠攔住時,憤怒得如同一頭困獸,幾番拉扯下來,情況已經變成了互相纏鬥。
辛棠從沒想到他和嬴歡也會有這樣一天。
兩人力量相差甚遠,但只有辛棠保留有清醒的神智,對上嬴歡也不會單方面被揍得很慘。
辛棠一邊躲避,一邊思考着怎麽制住嬴歡,不過玄關附近也沒有趁手的工具,短時間內他都想不到任何有用的辦法,只能狼狽地四處躲。
最後反而是處于上風的嬴歡被這種情況逼得惱火,抓住機會從後面勒住了辛棠的脖子,一點沒手下留情,很快讓辛棠憋得胸腔中火辣辣地疼。
辛棠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麽不傷害嬴歡了,一腳蹬在牆上,借着巨大的反推力打亂了嬴歡的腳步。
嬴歡身體一晃,辛棠抓住機會,抱住嬴歡的手臂側身一甩,和嬴歡一起撞在了牆上。
腦中被撞得一片嗡鳴,兩個人同時卸了力道,順着牆面滑坐在地上。
好一會兒,辛棠耳鳴的情況好了一點,他回過頭,看見額頭帶血的嬴歡閉着眼,已經暈過去了。
辛棠摸了摸自個兒的頭,發現他還好好的,一點血也沒流,比起嬴歡可以說是鐵頭功罩身了。
他自嘲地哂笑一聲,這也能算是好事吧,至少他不用和嬴歡在這裏坐一夜了。
嬴歡還高燒呢,要是帶着傷在玄關坐一夜,說不定明天人直接沒了。
辛棠嘆了口氣,任勞任怨地抱起嬴歡上了樓。
這回他是真累得不行了,強打着精神也嬴歡包紮好傷口,倒床上直接睡着了。
睡着很快,但他做了一個漫長又混亂的夢。
夢中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奔跑,後面好像有人在追他,但他不敢回頭看那究竟是誰。
一路上有很多人都看見了他,但大部分的他們都在冷眼旁觀,偶爾有人願意搭理他,卻在他停下的時候突然變了臉色,把他拖在原地。
辛棠奮力甩開那些人,卻突然墜入冰天雪地,滿目都是蒼白冰冷的雪。
他向前跑了很久,身體被凍得僵硬,每一次擡腳都是依靠毅力支撐。
不知從哪一刻開始,萦繞在心底的危機感消失了,他心中冒出一個想法——追他的人消失了。
辛棠的腳步慢慢停下來,但他還是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他不敢停下,他害怕停下就會永遠閉上眼睛。
不知這樣走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棟別墅,在漫天遍地的冰雪中,那棟屋子如同安全屋一般,吸引着游者走進去。
辛棠麻木的眼神一下子明媚了起來,甚至不知道他在開心些什麽,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跑了進去。
推開門的一瞬間,他被黑暗吞噬了。
窒息感湧上來,體內的生氣似乎被無名的力量抽走,讓他想要垂下頭閉上眼,安靜地睡去。
辛棠猛地睜開眼睛,發現他正被關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箱中,箱子裏什麽也沒有,腳下的土地全是幹涸的沙礫。
他變成了這片荒蕪之地中唯一一朵玫瑰。
有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來給他澆水——盡管看不清臉,辛棠很确定他的長相一定很出色。
那個男人給他澆水,也會絮絮叨叨說一些話,但辛棠沒有精力,聽不清他說的話,只勉強聽到男人說了無數遍“喜歡”。
既然喜歡我,為什麽不能救救我?
有些人的愛讓人自由,就有人的愛是想方設法地掠奪。
辛棠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每一次閉眼都無法預料他再次醒來的時間,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那個給他澆水的人了。
直到某一天,一雙手托起他,動靜很大,弄得他生疼,他睜開眼睛,再次看到了那個男人。
那人終于把他從玻璃箱中取了出來,久違的新鮮空氣讓他恢複了一點活力,他突然覺得他有機會繼續活下去了。
但男人只是随手把他放在一邊,将另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放進了玻璃箱中。
“小緋……”
這一次,他聽見了,男人纏綿悱恻的聲音。
“嗬!!!”
辛棠猛地睜開眼睛,從絕望的夢中清醒過來,冰冷安靜的房間讓他一時之間有點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好一會兒,他想起那道聲音應該屬于嬴歡——在夢中被他遺忘的名字,他終于能确定,他确實已經醒過來了。
辛棠緩緩轉動脖子到處看了一圈,發現嬴歡已經不在床上了。
他不會還沒清醒,趁他睡着時跑出去了吧?!
辛棠有點懊惱他昨晚竟然睡得那麽死,掀開被子連外套都沒來得及裹一件,匆忙跑下了樓。
門還好好關着,他松了口氣。
“棠棠……”還有些虛弱的聲音從右手的方向傳過來。
辛棠側過頭,看見嬴歡靠在廚房的門口,眉眼間有些恹恹的,但眼神清明,顯然是已經恢複了理智。
似乎他一醒來立馬就下樓吃藥了,難道嬴歡昨晚魔怔的狀态是因為沒有吃治療人格障礙的藥物,發病了?
“昨天辛苦你了……”
“安小緋是誰?”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嬴歡神色微變,垂眸淡聲問道:“你想起來了?”
“這個名字是你昨天告訴我的。昨天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不記得了,我昨天做什麽了?”
一聽嬴歡什麽都不記得了,辛棠的心思一下子活絡了起來,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昨天抱着我哭,問我為什麽不喜歡你的臉。我可沒說過這種話,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安小緋了?”
辛棠故意這麽說,就是想等着嬴歡反駁他,好順勢問出點別的東西。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嬴歡會揉了揉額角,跟他道歉:“抱歉……我昨天不太清醒。”
辛棠:“???”
辛棠氣得一下子精神了,“你真把我當替身了?!”
“你和她很不一樣,但有時候你确實會讓我想起她。”
嬴歡總是在不該誠實的時候誠實得令辛棠生氣。
辛棠想起昨晚那個夢,更生氣了,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問道:“她究竟是誰?你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