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為什麽怕刀?
“她是……我生理學上的母親。”
嬴歡的聲音中間有一些停頓,但語氣并不顯得遲疑,顯然這個答案是他心中早已存在的定義。
要發生了怎麽樣不愉快的事情,一個孩子才會用“生理上的母親”來形容自己的媽媽?
辛棠不确定他是不是該繼續問下去,僵在了原地。
嬴歡從廚房門口走了出來,拾起沙發上的毛毯裹在了辛棠身上。
“下次記得把外套穿好。”
“我知道,就是剛才有點着急。”
“急什麽?”
“我以為你要出去,你的病還沒好,出去會更難受的。”
說着,辛棠看了一眼門口,昨夜他和嬴歡在玄關打了一架,最後是以嬴歡頭撞在牆上暈過去為結束,牆上沾着的血跡經過一夜低溫,已經變成黑紅的的凝固的一團。
“你的頭就是在那裏撞的,”辛棠指了指玄關的牆,“昨晚你嘴裏念叨着什麽騙子,還非要出去,我只能這麽把你攔下來。”
“我有沒有傷到你?”
“我還好,你才是撞得比較慘的那一個,要不我再給你換一次藥吧。”
嬴歡真的撞得挺嚴重的,額角的傷口足有兩塊指甲蓋大小,而且,很難說他的反常和安小緋沒有任何關系。
辛棠心中有一個模糊的想法——從嬴歡生病的表現來看,嬴歡從小就缺乏親密接觸與安全感,而且嬴歡還因為安小緋而不喜歡他自己的臉,說明安小緋對他可能是冷漠甚至是打壓式的教育。
那麽有沒有可能,嬴歡患上分裂樣人格障礙就是因為她?
辛棠一邊給嬴歡換藥,一邊胡思亂想,發現無論如何,他還是很想知道關于安小緋的事情。
包好傷口,辛棠坐到嬴歡身邊,拉開小毯子把他也一并裹了進來,試探性地小聲問道:“你和她……關系不好嗎?”
“不好。”嬴歡回答得很肯定,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她活着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恨不得我去死,但偶爾又會抱着我哭,跟我道歉,說她不是故意的。”
嬴歡回過頭,定定地看着辛棠:“你說,她究竟是恨我的時候是清醒的,還是愛我的時候才是清醒的?”
“她生下了你,我覺得她是愛你的時候是清醒的。”
“可是……”
在漫長得讓人窒息的沉默之後,嬴歡閉上眼,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我是她被強J後生下的孽種。”
像雪落下來,沒有任何重量,但冰冷刺骨。
辛棠覺得,嬴歡會問這種問題,希望得到的答案應該是他的媽媽是愛他的。
所以他斟酌着回答:“她恨的是強J她的那個人,懷孕那麽辛苦,她還願意生下你,說明她并沒有把恨轉嫁到你身上。”
“不。”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嬴歡的眼神回歸漠然,仿佛那一瞬間的脆弱都只是辛棠的幻想:"她生下我,是不願意放棄我是她愛人的種的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辛棠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個時候說什麽都顯得蒼白。
“不用想該怎麽安慰我,我早已經接受這些事了。”
“她以前怎麽對你的?”
“那不是個令人開心的故事,我會告訴你的,如果那個時候你還想知道。”
“那好。”辛棠毫不猶豫地點頭,
他想,那可是嬴歡的過去,也許還是嬴歡生病的原因,不論什麽時候,他都會想知道的。
從昨晚就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回平地,辛棠松了一口氣,癱在嬴歡肩膀上休息,但越癱他越覺得好像忘了什麽事情。
仔細回憶了起床後的事情,辛棠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我就說總感覺忘了什麽事!我還沒刷牙!”
辛棠也不知道他對刷牙的執念怎麽這麽強,沒想起還好,現在一旦想起了,恨不得閃現到衛生間去刷牙,嘴裏幹巴巴的難受得要死。
他跑得飛快,隐隐約約聽到嬴歡說了句話:“早知道……”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辛棠回頭問嬴歡。
嬴歡也站了起來,“我說,我跟你一起。”
“好吧。”
辛棠站在原地等嬴歡,看見嬴歡不緊不慢的步伐,故意揶揄地道:“今天還要不要我幫你刷牙啊?”
“好啊。”嬴歡的态度那叫一個坦然,憔悴的眉眼還帶着一點笑意,一點也不介意辛棠故意揶揄他的行為。
辛棠的樂趣一下少了一大半,“你不應該問我為什麽說‘還’嗎?”
“那棠棠為什麽說‘還’呢?”
辛棠:“……”
“你昨天早上看到我刷牙,也不知道說話,就張着嘴看着我。 ”
說着,辛棠還特意對着嬴歡做了個張着嘴傻兮兮的動作。
“我應該沒有棠棠這麽可愛吧?”
辛棠無話可說,嬴歡一清醒,他就不可能說得過他了。
辛棠閉嘴,認真地刷起了牙,安靜下來之後,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忘了什麽事。
到底是什麽事來着?
就差一點就能想起來了,如果那件事有實體的話,辛棠覺得他已經看見尾巴了,就是需要一點推力才能抓住。
直到洗漱完,嬴歡提起去做飯,辛棠腦子裏靈光一閃,終于想起來了:
“對了,我之前一直忘了問,我看到刀會很難受,到底怎麽回事啊?”
嬴歡腳步微頓,但很快繼續向樓下走去,只有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傳回來:“你以前被刀刺傷過。”
辛棠點點頭,和他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過了一會兒——
“你怎麽不繼續說了?”被勾起好奇心的辛棠跑了兩步,追到嬴歡身邊問道。
嬴歡垂眸看着下面的樓梯,眼睑擋住了此刻的眼神,“說完了。”
“啊?原因呢?過程呢?兇手呢?怎麽就說完了?”
“一件給你留下這麽嚴重的陰影的事,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你告訴我吧,我能承受!真的!我保證!我就是很好奇嘛,我良民诶,怎麽會受那麽嚴重的傷?”
在辛棠各種保證的時候,嬴歡已經走到了廚房門口,他一把掀開了刀架上的遮灰簾,辛棠對刀架都有條件反射了,及時閉上了眼。
辛棠還沒來得及質問,嬴歡炙熱的吻已經覆了上來。
他像是在發洩着什麽,咬得辛棠嘴唇生疼。
辛棠想要逃跑,卻被猛地一推抵在了冰冷的牆上,他只能被迫接受來自嬴歡的一切——不管是疼痛還是歡愉,掠奪或是侵占。
嬴歡願意停下來的時候,辛棠劫後餘生一般,伏在嬴歡肩膀大口喘氣。
他感受到嬴歡克制隐忍的聲音:“不要再提起這件事……我差點以為,我要永遠失去你了。”
最後幾個字嬴歡念得極輕,辛棠卻前所未有地,從中感受到了濃烈的情緒——嬴歡真的在為此悲傷、害怕。
辛棠愣住,反應過來後回抱住了嬴歡:“我不問了,我就在這裏,我一直在你身邊。”
過了好一會兒,嬴歡終于平靜下來,捂着辛棠的眼睛把他送出了廚房。
辛棠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從嬴歡的情緒裏走出來。
正打算離開時,掃眼看到玄關處的血跡,反正也沒事,他索性去找了工具來清洗。
弄了半天,不僅沒洗幹淨,甚至因為沾了水,看起來更髒了。
辛棠:“……”
辛棠沒辦法了,去找嬴歡。
嬴歡也拿牆上的血跡沒辦法,只能找了一張照片挂在玄關,蓋住了血跡。
他們家裏的照片可不少,辛棠故作意味深長地開玩笑道:“牆上的照片這麽多,後面不會都藏着什麽密秘吧?”
“有,”嬴歡點頭,表情看起來很正經:“關于你的。”
“關于我的什麽?”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家裏的照片沒有三十張也有二十張,大的能有一兩平,加上相框的重量,少說得有個幾十上百斤。
他瘋了才會一張一張拆下來看。
辛棠表情要多敷衍有多敷衍:“我肯定會看的,說不定就發現什麽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了。”
嬴歡不置可否,認真得有點不像是開玩笑。
但他說葷|話時也是讓人迷|亂的一本正經的表情,辛棠已經習慣不去分析他的表情了,也沒往心裏去。
吃過飯已經快九點了,外面的暴雪有了減小的趨勢,但積雪還是在不斷加厚,花壇已經被徹底掩蓋在雪中了。
嬴歡上樓看這兩天有沒有什麽重要郵件需要回複,辛棠拖着平板跟他一起上去。
這兩天暴雪不斷,公司裏也沒什麽事,嬴歡把幾封郵件回複了,辛棠的夢想城鎮都還沒整好。
辛棠加快速度把貨物裝箱,趕緊退出游戲打開推箱子,把平板遞給嬴歡。
“239關我已經過了好久了,你趕緊把240關過了,要不我沒法玩兒,無聊死了。”
嬴歡接過平板,和辛棠的一拿上手立馬開始試着推箱子不同,他什麽也沒動,觀察了一會兒,随後便打開了備忘錄,在上面寫寫畫畫,複雜的線路是辛棠看一眼都會覺得眼睛痛的程度。
但嬴歡似乎很享受這種主導解密的過程,微斂的眉眼透着沉靜的味道,一點也沒為複雜的線條感到頭疼。
這種邏輯推算的方法顯然比辛棠靠感覺碰來得靠譜得多,只用了十多分鐘,嬴歡就通過了辛棠至少要用上一天的關卡。
即便如此,辛棠依舊堅定他最初的想法——玩游戲就是為了樂趣,全靠推算來過關,游戲也就變得沒意思了。
辛棠打開了241關,又開始了他的艱苦奮戰。
嬴歡則是去了廚房把餡兒剁出來。
包餃子其實是個沒什麽技術含量的活兒,主要是自個兒剁餡、調餡要花點功夫,再麻煩點的,不買餃子皮自己揉面擀皮,擀餃子皮也很費事,沒點經驗很難把面餅擀成均勻的薄片。
嬴歡他們就沒買餃子皮,一是因為他們晚上去的超市,已經沒有新鮮的餃子皮了,二則是因為辛棠看了視頻,自信心爆棚,覺得做餃子皮也就那麽回事兒。
剁好餡兒,嬴歡收了刀,叫辛棠進來揉面。
辛棠本着科學嚴謹的态度,每一樣東西都上了電子秤,按照配方,一克不多,一克也不少,就連摻進面粉裏的水都是用溫度計測了溫度的。
要是這樣都能失敗……不!他不可能失敗!
辛棠很認真,壓根沒注意到什麽時候嬴歡站在他身後,直到嬴歡的頭壓在他的肩膀上,重量限制了他揉面的動作。
“不要靠着我,很重。”辛棠抖了抖肩膀,但沒能把嬴歡抖下去。
嬴歡蹭着辛棠的脖子,聲音顯得有點含糊:“不重。”
這熟悉的一根筋自顧自說話模式,辛棠還一個激靈,還以為嬴歡又燒糊塗了,趕緊回頭去看嬴歡。
“你又發燒了?”辛棠問道。
這個角度,他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嬴歡究竟還是不是清醒着。
“唔……”嬴歡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
辛棠正想問這回應是什麽意思,卻突然感覺衣領被拉下去了一點。
嬴歡親昵地啄吻着那一塊皮膚,“你一動我就看到了,項圈勒出的瘀痕,好漂亮。”
辛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