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看到了,他恨我

房子是好找, 但怎麽進去可就是個大難題了。

先前的辛棠淨想着出來就能找到什麽線索,全然忘了,他沒有鑰匙, 也不記得備用鑰匙在哪,就算來了,也只能幹瞪眼。

“你有鑰匙嗎?”辛棠把目光投向了好似永遠無所不能的嬴歡。

嬴歡愛莫能助,畢竟這不是他家。

辛棠只能自個兒捂着口鼻,湊到窗戶邊往裏看。

要說這地方破是破, 但起碼的保護措施還是有的,比如這個靠着走廊的窗戶,就安了密窄的鋼筋防盜窗, 裏面還有兩層的遮光窗簾。

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就是窗簾沒有完全拉嚴實,透過三指寬的縫隙,辛棠能勉強看清屋裏的情況。

和他想象的一樣,整個屋子一覽無餘、一貧如洗, 幾乎沒什麽值錢的家具,牆皮還有大片的脫落,看起來像是什麽危樓。

不過也有個有用的發現, 對面有一個陽臺。

這客廳長不過三米, 加上陽臺又是在中間的位置, 辛棠粗略一算,覺得從旁邊的陽臺跳過來問題應該不大。

辛棠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贏歡, 嬴歡點點頭道:“好,我去問問隔壁。”

說罷,嬴歡真就直接去敲門了,給辛棠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由得懷疑贏歡屬實是有點那個什麽社交牛逼症。

試想, 隔壁的人八成是不可能認識嬴歡的,但嬴歡竟然敲門請求別人讓他翻陽臺,正常人都不可能同意這樣的要求吧!

不管怎麽說,辛棠還是決定靜觀其變,畢竟真正想進去的人還是他,要真能獲得翻陽臺的機會就再好不過了。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應門,倒是隔門的一戶人家打開門,探了個頭出來。

一個頭發白了一半的老太斜眼打量嬴歡一圈,這才說道:“別敲了,人沒回來。”

“您知道他大概什麽時候回來嗎?”嬴歡禮貌地接上了話。

辛棠本來還擔心嬴歡不會理她,都打算主動跟老太說話了,沒想到嬴歡不僅從善如流地回了話,态度還很好,便閉上嘴,安靜地聽他們說。

老太又問:“你和他什麽關系?”

“以前的鄰居,”嬴歡指了指靠天橋的門說:“以前住那裏的半長發的男人是我的親戚,走的時候請鄰居幫忙保存了一點東西。”

辛棠:“……”嬴歡說謊都不用打草稿的嗎?态度真誠坦然得他都要相信了。

畢竟,有誰會覺得一個一看就貴氣逼人的男人會來這個破舊的小區說謊呢?

老太明顯相信了嬴歡的說辭,眼中的戒備少了幾分,取而代之的,像是可憐似的搖了搖頭。

“你的東西怕是很難拿回來了,前段時間,我親眼看見幾個胳膊比腿還粗的大漢把他帶走了,估計是惹上什麽事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造孽哦。”

“這樣啊,麻煩您特地出來告訴我這件事了。”

“哎,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都是鄰裏鄰居。你要是沒什麽事就趕緊走吧,那群人說不定還會回來找麻煩,最近大家都不敢出來。”

“好的,我知道了。”

老太點點頭,關門躲了回去。

唯一一條可行的路被切斷了,辛棠看向嬴歡,“現在怎麽辦?”

“這麽想進去嗎?”

辛棠沉默片刻,搬出了中國人萬能借口:“來都來了……”

嬴歡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那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吧。”

說着,嬴歡也走到窗戶邊看了兩眼,确定沒什麽方法能打開鎖後,走到天橋上,看到沒有安裝鋼筋防盜窗的一扇窗戶。

這扇窗戶所在的牆面和天橋呈九十度交叉,落下去就是四層樓,估計這也是窗戶沒安裝防盜窗的原因。

嬴歡試着推了一下窗戶,沒想到真把那扇窗戶推開了,裏面原來狹窄的廚房。

天橋護欄和窗戶在同一高度上,而且距離不遠,踩上護欄之後跨一步就能跳進廚房。

不過危險性也是巨大的,畢竟是牆面和天橋是九十度交疊的,角度不好掌握,一不小心摔下去,那至少是半身不遂起步。

辛棠光是向下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有點暈了,拉住似乎在計算跳過去不致傷殘的可能性有多大的嬴歡,說道:“還是算了吧,太危險了。”

“你不想進去了嗎?”

“那也不能拿生命冒險啊。”

“今天不進去,你以後不會一個人跑來冒險嗎?”

辛棠沒能第一時間說不會,因為他确實對裏面充滿了好奇,就算今天進不去,他總有一天會想辦法進去看一次的。

就這片刻的猶豫,就已經說明了他心底真實的想法。

嬴歡一把将頭發捋到腦後,“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話音未落,他踩上欄杆,直接跳到了對面窗臺上。

整個過程快得幾乎就是在一分鐘內完成的,辛棠根本來不及阻止,直到嬴歡彎腰跳進了廚房,他驟停的心髒才突然恢複跳動。

辛棠腿一軟,靠着欄杆大口喘氣。

嬴歡他……怎麽敢的?!這可是四樓,他竟然毫無保護措施就這麽跳了!

而嬴歡本人,看起來反倒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從裏面打開門招呼辛棠進來。

辛棠顫顫巍巍站起來,一個猛子沖進門,抵住嬴歡的胸口把他推到了牆上,“你瘋了嗎!這裏可是四樓,你竟然說跳就跳!”

“吓到了你嗎?”嬴歡憐惜地輕撫辛棠的側臉,态度顯得有些輕浮,說出來的話卻叫辛棠牙根打顫:“記住這種感覺,我死了,一定要為我哭。”

“你在說什麽!”

“你生氣了?為什麽呢?”

“你說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情?還說這種……話?”

“我有這種感覺……”嬴歡低頭去親吻辛棠,但只是停留在臉頰上的請一觸即分的輕吻,說話時,張合的唇貼着辛棠的側臉掃過:“我快要死了,棠棠。”

辛棠大吃一驚,猛地推開嬴歡:“你說什麽?”

他去摸嬴歡的身上,卻什麽傷口也沒有摸到,只能往另一個方向猜測:“你生病了嗎?”

“是的,我生病了。”嬴歡捂住胸口,“我感覺到一種難以排解的失去的空虛,快要把我的身體蛀空了,我想要把它填滿,但總是無法做到,我需要鮮活的,可鮮活的就會從我張開的嘴中、從我睜開的眼中、從我無法閉攏的指縫中溜走。”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辛棠捧住嬴歡的臉,直直望進嬴歡眼裏,這才發現嬴歡的眼神很不對勁,有點猩紅,卻又充滿難以言說的空洞。

然而下一秒,嬴歡的眼中突然恢複了神采。

就連有些瘋魔的表情也在瞬間恢複成了慣有的平靜,嬴歡松開手,說道:“我嘗試着減少了藥物的劑量,看來不太行。”

“這就是……你生病時的樣子嗎?”

“算不上,我真正犯病的時候比現在可怕一百倍,你現在依舊覺得不害怕嗎?”

說完全不害怕當然是不可能的,辛棠心中甚至還殘留着心有餘悸的無助感,但這種程度确實也完全不足以使他退縮。

辛棠抱住嬴歡,借此躲開直視嬴歡的眼神,“我不害怕這個。”

他只害怕,失去的那段記憶中,藏着令他和嬴歡分崩離析的可怕事實。

緩了好一會兒,兩人都漸漸平靜下來,辛棠松開嬴歡,決定直面他的過去。

辛棠在家裏看了起來,再次得出一個結論,他家是真窮啊,用家徒四壁四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雖說是兩室一廳帶一廚,加起來還沒嬴歡家一個卧室大,卧室擺上床之後就只夠一個人過路了,客廳更不用說,就兩個櫃子,一個老電視,以及一套芯子都被老鼠掏空了的老沙發。

客廳實在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辛棠進兩卧室看了一圈。

兩間卧室并列在廚房往,雖然都很小,但中間的卧室尤為慘,沒有窗戶,唯一一點光就是從門口透進來的,辛棠開燈的一瞬間,看見好幾只老鼠竄進了黑暗的角落裏。

角落裏是數不清的喝空了的酒瓶,說明住在這裏的人應該是他的父親。

想起父親,辛棠眼前晃了一下,隐約看見一個半長發的男人趴在床上,瘦得肩胛骨高高凸起一個明顯的弧度,右腿只剩一截空蕩蕩的褲管。

辛棠晃了晃腦袋,再定睛一看,床上哪有什麽男人。

好像……是他的記憶?

那是他的父親嗎?

辛棠随手打開床頭櫃的抽屜,看到了一張被反扣在抽屜裏的相框。

他取出來看了一眼,卻有點愣在原地。

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中間的小孩揚着大大的笑臉,女人溫婉,男人健壯,看起來不過是一個普通溫馨的家庭。

但照片右半部分布滿裂縫,似乎曾經被撕碎過。

腦中忽地又是一陣眩暈,辛棠膝蓋一軟,“嘭”一聲跪倒在地上。

他又看到了,那個瘦骨嶙峋的男人,頹然坐在地上,手上握着半截照片。

“棠棠!”

一聲呼喚把辛棠拉出了幻覺。

辛棠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把相框玻璃捏碎了,嬴歡正在他身後,好生地把他攬進了懷裏安慰着:“沒事,別害怕……”

好一會兒,辛棠才回過神來,愣愣地道:“我看到他了,他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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