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走火事件

五營很快就野豬事件做出獎懲。全營大會,對沈夢昔和賈世蘭提出表揚,對逃跑的五個女知青提出團內警告,特別是最後丢下劉鳳梅逃跑的兩個女知青,調離現工作崗位,去了最辛苦的墾荒隊。她們倆一個是供銷社售貨員,一個是郵電所電報員,聽到處分,當場就哭了起來。

對于她們的逃跑,沈夢昔倒沒太多想法,那個時候,手無寸鐵,逃跑應該是人的本能吧。

就像她去救劉鳳梅也是本能,她那一瞬間沒有什麽高尚的無私的想法,只是下意識的行為而已。

但是對于賈世蘭砍向野豬的一鐮刀,無論是否下意識,她都十分感激,那個時候,野豬受了一刀,極有可能分散注意力而沖向賈世蘭的。

過于四個石球,張營長卻只字未提,她們三人說石頭從天而降,幹部們根本不相信,但是又無法解釋石頭是從哪裏來的,這種接近鬼神妖怪的事情,最後只能封口。

她們三個當事人都被提前鄭重談話,石球的去向,沈夢昔也不知道。只是心裏淡淡的遺憾,如此好用的武器,拿不回來了,實在是有些可惜啊。

賈世蘭坐在沈夢昔的炕上,要求看看她的背包。

沈夢昔笑笑,把背包給她。

賈世蘭看看沈夢昔,打開軍挎。将裏面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

一串鑰匙,一個軍用水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一只筆,一塊手絹,一個簡易急救包,裏面是一把手術刀、一卷紗布、碘酒、雲南白藥,一個哨子,一把匕首,兩塊糖果,一個小錢包,裏面是錢票,還有一個小包,裏面是一沓衛生紙。

賈世蘭驚異地看着沈夢昔的軍挎,裏面是改造過的,用勞動布做襯裏,還分了前後兩部分,前後都有暗袋,就連中間分隔的布,也是內有乾坤,她看着炕上的一堆東西,張口結舌:“你你你,你每天就背着這麽多東西?”

沈夢昔點點頭。

“行,行,服了你了。”

“實用吧,有時間給你也改造一個。”

“啊,那敢情好。”

這次遇險,沈夢昔沒有跟任何親友提及,事情已經過去,自己也平複了情緒,沒必要跟小孩似的四處尋求安慰。但是範建國這個大嘴巴,跟他家裏說了,随後孟家也就知道了。

小北在信裏拒絕三姐以後再捎食物寄東西回家,并對她描述的農場環境的真實性表示了懷疑,他非常嚴肅地讓她自己攢錢,有好東西自己吃,家裏現在除了小五人人掙錢,并不需要她貼補。

還沒給小北回信,沈夢昔就見到了穿着海軍軍裝的孟繁東,他帶着一個年輕女人,由王建國領着,進了衛生所。

孟繁東27歲了,整個人歷練得成熟穩重,看到沈夢昔,笑着摘下軍帽,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頭,晃了兩下。

“你長大了!”

他們已經六年沒有見面,之前他們也只是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四年,生疏的感覺是難免的。

“你更帥了!”

孟繁東笑了,這個妹妹說話還是這樣,這倒讓他找回了當年的感覺。

“這是你嫂子,白曉明。曉明,這就是我三妹小西。”

白曉明很大方地過來拉住沈夢昔的手,“小西你好,原來你是大夫,真是敬佩你們在這裏,支援祖國建設。”

“嫂子你好!”沈夢昔端詳着白曉明,天庭飽滿,濃眉大眼,眼神清明。

沈夢昔對她的第一印象不錯,拉着她的手,到了宿舍那邊,給他們倒水喝。

孟繁東這次是休婚假,到了齊市就聽說了沈夢昔的事情,加上全家都不放心,索性帶着白曉明來農場探望她,現在見到她确實無事,也放下心來。

孟繁東帶了一些海米、蚬子幹和幹海帶、海菜給沈夢昔,沈夢昔非常歡喜,她拿了一些出來,裝到袋子裏,帶着哥嫂去了張營長家,跟營長彙報了情況,申請哥嫂留宿她的宿舍,張營長見到穿着軍裝、模樣肖似孟慶嚴的孟繁東,推回他遞過來的介紹信,同意沈夢昔的申請,并熱情地留他們在家裏吃飯,方小菊嗔怪他們還拿什麽東西來啊,人過來吃飯就是了。

沈夢昔拒絕了留飯,她說哥哥很快就要回去,他們六年沒見,想回去好好聊一聊,以後有機會請張營長一家到齊市或者濱城相聚。

張營長表示理解,将他們送到家門外。

範建國從二食堂裏出來,拎着一籃子東西,“哎,東哥!你這身兒太精神了!我太崇拜你了!”一副狗腿子的架勢。

“你夠了啊!”沈夢昔制止他。

“呵呵,我正要去衛生所呢,這些菜給你,願意就做點吃,不願意我讓食堂做給你們。”

“行啊,小國子,你有出息了!”孟繁東拍着範建國的肩膀,範建國哎喲一聲:“哥!你輕點啊!”

“走吧,一起吃點去!”

“不了,不打攪你們兄妹相聚。”範建國一溜煙跑了。

“還是小時候那個德行,成天屁的溜的!”孟繁東笑了。

回到衛生所,沈夢昔和白曉明在廚房做飯,孟繁東則脫去軍裝,把院子拾掇了一遍,給她劈了柈子,碼得整整齊齊,把兩個水缸挑滿,把杖子不整齊的地方修好,把門窗合頁檢查一番,甚至連晾衣繩都重新拉了一遍。

沈夢昔覺得心裏暖暖的。

“嫂子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在沈城氣象站。”

“啊?你們還是兩地分居?”

“是的,我還不夠随軍條件,你哥現在是連職。”

“哦,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們會幸福的!”

聽了沈夢昔的話,白曉明羞澀地笑了,“是的。你哥也是這麽說的。”

沈夢昔做了四個菜,三人圍坐在小炕桌上吃飯,氣氛十分融洽,兄妹倆各自說着分開六年的事情。

白曉明并不插嘴,只是時不時給他們夾菜。

“小西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奶奶應該很欣慰。”孟繁東喝了一點白酒,想起那年冬天在雙河村,奶奶去世前的情形,有些激動。

“嗯。我好像很久沒有想起奶奶了。”沈夢昔低下頭,喝了一口酒。她的确很久沒有想起李慧賢和沈紅梅了。

“我這些年每天不知道忙什麽,其實也不經常想起他們。”

沈夢昔聽了,擡頭看了一眼面帶愧色的孟繁東,這個“他們”裏,應該也包括她了。她笑笑,“有時候,我們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不讓長輩和親人操心,已經是最大的孝順了。”

“是啊,你看你又是狼又是豬的,多讓家裏操心啊!咱媽可着急了!”孟繁東笑着說。

提到關秀琴,沈夢昔笑笑沒接話。

“真的,咱媽現在真是惦記你。”

“我信我信。但我倆一見面就犯沖,準吵。”沈夢昔無奈地笑。

孟繁東也笑:“你買的皮鞋,每天打鞋油蹭的锃亮的,你捎回去的肉和米,天天跟範嬸兒顯擺。”

“那鞋還穿着哪?”

“那是!我看至少能穿十年!”

兄妹倆哈哈大笑。

“我在沈城見到小南和她丈夫了,小南變化很大。”

沈夢昔沒有作聲。

“當年的事情我也全弄清楚了,是家裏不對,如果機會是爸媽找的,讓小南去我不反對,但是機會是你自己争取的,不該小南去。也不該都不跟你商量。你們的生活等于是被調換了,這對你不公平。”小東說得非常認真。

沈夢昔看着孟繁東笑了,他這些年成長了,有了自己的主見,不再是那個只會說“你們都是我妹妹,我都相信你們”的大男孩了。

“謝謝你,大哥。”

“啊喲,你不叫大哥,光看眼神我以為是咱奶呢!”孟繁東說。

“瞎說,我哪有!”沈夢昔對白曉明說:“嫂子,我哥胡說八道的你也不管管。”

三人都笑了。

晚上沈夢昔将宿舍讓給哥嫂,自己在診室的病床睡的。

這一夜,她笑着入眠。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不一定需要什麽結果,只要一個明确的态度足以。

這些年,孟慶仁夫婦逃避和含糊其詞的做法,傷了沈夢昔的心,也推遠了沈夢昔的心。現在孟繁東的表态,讓她這麽多年的憤憤不平,刷的一下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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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十營發生了一件慘案,震驚了整個團部。

五營特意在場院召開全體大會,知青們瑟瑟發抖地坐在寒風裏的小馬紮上,聽張營長傳達剛從團部帶回的消息。

原來,十營的一個連長借了營部的槍去打獵,他沒有狩獵經驗,槍法又不準,悻悻空手而歸。

回來坐在家中窗下擦拭步Q,一邊擦一邊跟坐在炕上奶孩子的媳婦唠嗑,不知道怎麽搞的,一下走火了,要不說Q是邪性的東西呢,瞄着獵物打不中,走火了卻一Q将他老婆孩子一塊打死了,他瘋了一樣扔下槍去看老婆孩子,只見那顆子彈不偏不倚穿透了孩子脆弱的頭骨,又射入妻子的心髒,當即斃命。

聞聲趕來的幹部知青也都吃驚不小,炕上牆上噴的都是血,這個連長滿手鮮血,癫狂地喊着,“走火了!走火了!”

忽然哀嚎一聲,撿起地上的槍,上了一發子彈,衆人以為他瘋了,吓得紛紛後退,他卻将槍口對準自己嘴巴,用腳趾一壓扳機,砰的一聲,飲彈自盡。衆人阻攔不及,只見一朵血花綻開,人就轟然倒地。眼睜睜一個家庭就這樣沒有了。

團部自此下令,各營部設立專管人員,嚴格管理Q支彈藥,不許私自将Q支帶回家中,不許使用Q支打獵,違者軍法處分。

因為只有十營和五營靠近大山,張營長幹脆直接禁止知青私自上山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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