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關戎跟賀程程一樣,同樣是上鋪,攥着拳頭往床上一砸,把下面抓緊時間上網沖浪的朱天龍吓得蹦了起來。
朱天龍往上面踹一腳,罵道:“關戎,你他媽有病啊,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
關戎抓過枕頭邊的水壺就扔下去,說:“你那雲南白藥什麽時候買的,過期一年了,你他媽什麽時候才能靠點譜?”
朱天龍挺委屈,嘀咕着:“我怎麽知道啊,平時又不常用。”
關戎半個身子挂在床鋪外,說:“滾你丫的,你小子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以後別指望我再信你了。”
朱天龍哼唧聲:“随便用用呗,又死不了人,別因為這個離間了咱們的戰友情。”
又納悶:“我說你平時不是挺能扛嗎,肩膀上削掉塊皮都不帶皺眉,今天怎麽娘炮逼逼的問老子要雲南白藥了?”
關戎一聲嗤,躺回到自己床上:“你不配知道。”
朱天龍忽然發現了什麽似的,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爬起來,踩着床板趴到他床邊上,擠眉弄眼道:“是不是看上什麽妹子了?”
關戎睨了他一眼:“有病,這兒能有什麽妹子?”
宿舍其他人替關戎幫腔,說:“就是啊,一工科院校,10:1的男女比,就是有妹子,站出來也是滿身的機油味,我都郁悶了。”
“學校裏,學校裏一幫大老爺們,好不容易出來了,還是一幫大老爺們。人混到這份上也是夠夠的,早知道就不出這趟差了。”
“得了吧,你們帶的還算是有萬綠從中一點紅的,我那兩個是和尚班,妹子是什麽,不僅我不知道,他們也不知道。”
“都差不多,有也等于沒有,還嬌滴滴的,說話重點就掉眼淚。不過關隊手裏有一個還不錯,妹子長得挺小挺萌的,被罵了還不回嘴。”
這話一出,滿宿舍的“誰啊誰啊”。
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樣,沒事的時候就愛聊聊女孩。關戎他們雖然是軍校生,未來衛國戍邊的軍官,比同齡的男孩們更加成熟穩健,但本質上還是一幫年輕血性的青年。
他們也有七情六欲,有依戀的家人,心愛的姑娘。只是特殊的使命教會他們壓抑和隐藏情感,每天高強度的訓練下來,只有熄燈前的這幾分鐘可以暢談心事。
所以這時候的他們沒有矯情的,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朱天龍這時候道:“是不是那個皮膚特白,戴眼鏡的,臉頰上還有點小雀斑。我也看見了,真挺不錯的。”
“對對對,就那個,早上我去帶隊的時候,正好聽見關隊訓她。關隊那叫一個兇啊,我小心髒都在顫了,那姑娘居然能撐住不掉眼淚,還聲音嗲嗲地跟他道歉。”
“卧槽,有點可愛。”
“她同學好像叫她程程。”
“名字都這麽好聽。”
諸如這樣的卧談,平日裏的關戎是不大在意的,可今天聽在耳裏,不知道怎麽就是這麽刺耳。狗日的朱天龍還連人雀斑都看見了,他到底盯着賀程程看了多久啊?
關戎忽然又坐起來,捶了下床板,說:“你們有完沒完,這一天下來還不累,非要等熄燈哨響了才肯乖乖閉嘴是吧?”
大家夥靜了一秒,贊嘆:“關隊今晚好大的官威啊。”
朱天龍一張臉還在床邊,兩只綠豆眼正眯起來細細審視。關戎将他一把拍開,說:“把燈熄了,把嘴閉上,明天的事還多着呢。”
軍訓第二天,賀程程穿着一身合身的迷彩服參加訓練。
卞香香特別好奇地問:“怎麽過了一晚,你的衣服變小這麽多。”
賀程程十分心虛地說:“昨晚我不是洗過嗎,縮水了。”
卞香香半信半疑地點頭:“到底是美女,衣服縮水也縮得這麽科學。”
都說軍訓是一道坎,打扮再時髦的姑娘,穿上迷彩也遜色不少。再加上曬過出了汗,臉上的粉底修飾被沖散後,原本的底色露出來,這時候就能看出誰真是美女,誰不是了。
經過幾天的訓練,賀程程和所有女生一樣,也曬黑了一點,沒了以前白生生的嬌弱感,反倒因為小麥的膚色顯得更加青春靈動,讓人過目不忘。
系花的名聲不胫而走,其他班的男生時不時就跑過來圍觀。久而久之,其他院系的也過來看。校宣傳社的還特地趕來拍了照片貼校內bbs,美其名曰“展現當代大學生風采”。
知名度高了,來獻殷勤的男生不少,無奈賀程程小可愛天生愚鈍,面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始終無動于衷,還一個勁地自我陶醉:學校的人都好好啊。
舍友們雖然旁觀者清,但因為能一直跟在後頭蹭吃蹭喝,受了賀程程追求者不少好處,也就看破不說破,靜靜看着這幫人前赴後繼。
追求賀程程的人雖多,但因為軍訓,其實平時很難接觸到這位小姑娘,而在諸多追求者裏卻有一個人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那就是本班的副班導周群。
副班導作為班主任的輔助力量,憑借其學生身份,能很好地帶領這幫新生早日融入大學氛圍,習慣大學節奏。
但因為副班導的特殊性質,強調自願付出,對其出勤沒有硬性要求。其他班的副班導大多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唯獨周群每天都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群是同專業大三的學長,個頭不高,皮膚黝黑,但看起來憨憨的,十分可靠。班裏的同學都挺喜歡他,賀程程也不例外。
軍訓間隙,大家休息的時候,賀程程特別喜歡聽他說專業、就業,以及學校裏的事。周群找到突破口,總是第一時間跑過去,跟她面對面盤腿坐着。
今天講的主題非常有意思,是關于大學裏的靈異事件。與學校有關的一般就是幾個套路,廁所裏有東西,教學樓有命案,學校是建在亂葬場上的。
也不知道學校為什麽就這麽倒黴,分明是學知識求真理的好地方,偏偏抵不過大鬼小鬼餓死鬼……莫非陰間的競争力也這麽強悍,鬼不念個碩士博士都不好意思出來吓人?
這些事明顯是假的,但賀程程很單純,心眼實,膽子又小,既想聽又害怕,一直掙紮在讓周群講清楚和讓周群不要說話的矛盾中。
周群看她細白的小牙緊緊咬着下唇,一雙手交纏着骨節掙得雪白,好幾次都害怕得要捂耳朵,眼睫毛直顫。可問還要不要聽,她又慢慢地點頭,小蚊子似的“唔”一聲。
周群一顆心蕩漾得不行,心想這姑娘也太他媽對胃口了,好想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把她一下子吞肚裏,那滋味想必也是清甜可口吧。
周群大受鼓舞,滿嘴的火車跑得更加停不下來,一臉神秘地問賀程程:“你知不知道咱們學校陰氣最重的地方,是哪兒?”
賀程程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一直跳,慢慢吞吞挪着屁股,擠到卞香香身邊。一張小臉磕到她肩上,很小心地搖了搖頭:“……在哪呢?”
周群神神叨叨地望了下四周,好像說得過分果斷就要招來什麽似的,低聲說道:“就在你們對面宿舍,現在這幫教官住着的那一棟。”
女生們都緘默幾秒,心裏其實是不大相信的,但還是忍不住覺得背後一陣涼。卞香香膽子比較大,裝作不屑道:“你怎麽知道的啊?”
“你們沒來的時候,那兒出過事,後來好多人在走廊上看見過,大家鬧了好久,就集體換宿舍了。這事當時還上了新聞,你們可以搜索。”
一聽能在網上搜到,哪怕還都沒搜也都覺得真了八分。女生們面面相觑,臉色都有點難看,賀程程更是直接将頭埋卞香香肩窩,瑟瑟發抖了。
周群又說:“久而久之,那棟宿舍就成禁地了,沒有學生肯住,專門為教官們準備。軍人嘛,年紀輕,陽氣重,能鎮得住。”
關戎也喜歡這些,一直蹲在旁邊邊繞紅繩,邊聽牆角。周群說到這兒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站出來發表意見,說:“你這也太假了。”
周群一怔,回頭去看聲音來源,發現是教官關戎後,嘿嘿笑着摸了摸頭,說:“教官也在聽啊,這事兒是真的,但你也別擔心,你們軍人壓得住。”
“這不是壓得住壓不住的問題。我們過來滿打滿算只能住一個月,要真有你說的這事,那壓也只能壓一個月,一個月過後還是老樣子。”
周群支吾半天:“……是的吧。”
“那這不是故意坑隔壁女生宿舍嗎,找我們過來只能保一個月太平,之後就任憑她們去自生自滅?什麽學校能做這種事。”
周群原本就是說了玩的,哪有想到這麽多,見女生們臉上也有異色了,趕忙把攪局的趕跑,說:“關教官,你那戰友好像叫你。”
關戎回頭一看,朱天龍果真正瞅着他笑。
走去問有什麽事,朱天龍納悶:“誰喊你了?”
關戎向自己那邊一揚下巴:“他們副班導說的。”
“我說你是真蠢呢還是裝的,人家追你手底下的程程呢,嫌你礙事把你踢過來的。就是為了套近乎才說鬼故事的,你倒好,還給人分析起來了。”
關戎一怔:“他在追程程?”他怎麽不知道?
朱天龍點頭:“廢話啊,不然誰頂着這麽大太陽天天陪着。”他拉過關戎看過去,說:“你等着吧,他一會兒準會說以後要送她回宿舍你信不信?”
女生們被吓壞了,周群正在安慰,特別是小可憐賀程程,整張臉都白了。周群拍着她肩膀,說:“別擔心,以後我送你……和你同學們回宿舍。”
“……”關戎兩只手忍不住握拳,他剛剛居然一本正經跟他讨論!
朱天龍正在感慨:“這個追妞的方式太好使了,又自然又體貼,以後我也要用。”
關戎黑着一張臉地從朱天龍身邊走過,殺氣騰騰。
朱天龍抓上他胳膊,說:“我還沒講完呢,你幹嘛去,都還在休息呢。”
關戎一把甩開朱天龍,氣勢洶洶地走回隊列,繞着口哨的一只手往上擡了擡,做出個要所有人起立的動作。
有人抱怨:“這麽快就訓練啊,其他方陣都還在休息呢。”
關戎嗤一聲,擺着架子道:“我是你們教官,我說了算。”
“卧槽,教官你這就耍賴了,你這是赤果果的公權私用啊。”
關戎看到周群灰溜溜地跑到隊伍後面去,賀程程兩只小手撐地站起身,黑潤的大眼睛跟隊列标齊,不由得意地想,他還就是要公權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