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猿意馬
渾渾噩噩過了三天,小魚兒百無聊賴地趴在大樹上。
他來擾亂江玉郎的視線,花無缺去劫镖,這确實是他的計劃。江玉郎猜想得沒錯,但他忘了一點,小魚兒可是會留後招的人。
小魚兒突然傾出身體,望了望樹下的花無缺。後者閉着眼假寐,胸口有規律地起伏,詳和的姿态與這拂上面的微風相似。
小魚兒忽然道:“我是有看見的。”
花無缺睜開眼,疑惑道:“什麽?”
小魚兒笑道:“那一日。”
因易過容,誰人知道這飛揚開來的一頭墨色長發是誰的,雖然用了木簪挽着,但根本控制不了風的強襲。那一雙冷漠的宛若黑寶石的眼居高臨下掃一眼一幹仰着頭呆滞的人群,還有拐角處駛來的镖車。
瞬間劍氣環繞在他周圍,慢慢轉換成了殺氣,與漫天落葉相互角逐。劍氣升騰,蔓延之際腰斬了其中一棵樹,氣勢凜然。又過了一會,空氣中的壓抑突地一轉,似有音律響起,變得低沉,就像深谷中悶悶晃蕩的落石一般,空靈靈的,卻磅礴。旋轉,忽高,忽低,吹得那人的衣袂飄飄渺渺,悠然若仙。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站定,攏袖,收鞘,一系列的動作完成,只餘下暮色中的殘餘影像,和站立不動的人們。
不知為何而來的小魚兒隐了氣息一直站在遠處,此時此刻不禁看呆了。不用交待花無缺,他自是知道對方不可能傷害這些人,果不其然,點了穴道封了五感,這就反手一個暗器抛向遠處的杉木上。口哨聲随之響起,盧小七和朱申領着幾個人顫抖着駕馭輕功而來,自然已将眼前的過程觀看完畢。
出自移花宮的花無缺動作迅猛堪比鬼神之勢,生生吓得他們走路也七拐八拐,低着頭死也不肯擡起來。雨後初晴,暖霧未散,籠罩在花無缺身上,近看似仙,遠看似天神,看得人心潮澎湃偏又無端想對其五體投地。
小魚兒笑道:“我那時,過了好一會兒才動得了。”
花無缺不疑有他:“你說另外有事,我以為你不在。”
小魚兒道:“可惜我已全部看了去。”
花無缺搖頭道:“你的武功與我相當,莫謙虛。”
“謙虛的不知是誰。”小魚兒失笑,一個沒忍住崴了腳,一邊呲牙咧嘴地喊疼一邊大叫“糟了”。原來他已從樹杆上滑落,眼看就要跌下來,他緊閉着眼卻遲遲沒有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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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安安穩穩地躺在花無缺的懷抱中,烏黑的長發與他的打了個結,而且雙手還緊緊扣住他的脖子。定睛一看,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還有那雙溫柔的眼睛,與自己幾分相像。
小魚兒欲哭無淚,呆在花無缺懷裏動都不敢動。後者愣神,思緒飄出很遠。
這是第二次抱着小魚兒,而第一次,他正在大宮主的跟前,被逼着要殺了這個親兄弟。當時尚未知道真相的他就在想,為何一定要殺這個人?不管是懷裏的溫暖還是心弦的觸動都在告訴他,這是他要保護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如今看來,那個念想并不差,因為花無缺現在也是這麽想的。
小魚兒急了:“哎呀我說你……先放開我行不行……”
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的心又無緣無故砰砰直跳,花無缺的臉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恐懼又害怕,滿腦子再也不能有條有絮地應對突變。小魚兒緊張極了,偏偏花無缺還抱着他換了個姿勢,越過他的肩,低下頭,撿起了地上的東西。
花無缺道:“這個怎麽會在你這裏?”
小魚兒呆呆地回道:“什……什麽東西?”
花無缺指了指手裏的東西:“它為什麽會在你這裏?”
那是一顆夜明珠,為了應急,花無缺一直帶在身上。起初他還以為丢了,沒想到竟然被小魚兒好好收着。
“不僅在我這裏,我還拿它跟軒轅三光豪賭了一場。”小魚兒擡高聲音,得意洋洋。
花無缺笑看着他:“可你還是拿回來了。
小魚兒道:“我的賭注便是它,并且輸了,我知那惡賭鬼并不稀罕這種東西,還是留着給我照亮夜晚的路罷。”
惡賭鬼不稀罕不是因為它不值錢,但凡賭注,有賭必收,軒轅三光從來都無怨言。只是這趟的對手是小魚兒,估計是他未曾料到的,而一顆夜明珠換下次遇見,這種沒有開賭的約定倒是很令人期待的一件事。
“你在抖什麽?”懷裏人不安分地動來動去,但卻輕易地解釋了花無缺的想法。
小魚兒驚異地擡頭,映入他眼簾的是花無缺棱角分明的側臉。他擠眉弄眼暗示對方看清楚現在的情況,可那核桃腦袋就是充耳不聞。小魚兒決定自己掙開他的雙手,怎料花無缺也跟着放了手,這下好了,他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小魚兒忿忿地起身,瞪着面不改色卻微笑着的花無缺。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就把這次當成是教訓吧!小魚兒轉了轉眼睛暗忖。
花無缺看着他整理好衣衫盤腿坐在地上,這才問道:“你見着江玉郎了?”
小魚兒笑道:“你怎知?難道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花無缺道:“你都來了,他不來,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況且江玉郎不參與,我們就不必多此一舉。”
盡管江兮掩飾得再好,他們這些與之交手過鬥智鬥勇過的人,只要眼神一個交彙,并能看出所以然。江兮與他們不過是同齡,沒有歲月的洗禮,沒有經歷的跨度,有的只是随機應變和膽量。
是明是暗都一個理。而小魚兒會因為幾張木簡來這裏的理由很簡單,那上面是被血跡塗花了的嫁衣神功。衆所皆知,練成嫁衣神功的是燕南天,想必這是抄錄部份,沒記錄完整,另還有一種可能,無法學成。
武功全失,便可洗通筋脈,為他人作嫁衣。然而學不成的原因只有一個,武功沒有全失,尚有內力。而內力,是練武之本。
小魚兒一字一頓道:“怪只怪江玉郎落在我手上,我非整死他不可。”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采飛揚,花無缺目不轉睛看着,克制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後者的一腔熱忱馬上又變成了慌張,眼神不住躲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