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拿去哄你們表少爺抄
午時三刻,溫夕藍、溫夕雪用過午食,相攜着到練武場,一進來便暗暗地伸脖子找人,特別心急地想知道溫茹被罰了什麽。
往日,衛娘子罰她們罰得可狠,蹲馬步一兩個時辰都算輕的。這回,總該輪到每次上武課就悠哉悠哉騎馬的溫茹了吧,真希望衛娘子狠狠地罰她,罰她蹲馬步兩個時辰,不,三個時辰,午時最好也不讓她吃飯,餓着肚子蹲馬步。
但令她們失望的是練武場上并不見人,只有護衛們三三兩兩圍坐在地上,打開食盒,吃着熱騰騰的飯菜。
兩人正失望着,便看見桃紅、桃綠兩個左右護着溫茹一瘸一拐地沿着練武場二樓的樓梯緩慢地走下來。
溫茹換了身茶色的短打綢衫,臉色稍微有些蒼白,但綢衫顏色還算鮮亮,倒也不顯得過分羸弱。
溫夕雪看了一眼溫茹一瘸一拐的雙腿,上前一步,憋着笑問道:“堂姐,你這是……”被打了?
溫茹聽到聲音站直了身子,雖然她被這綁着沙袋跑馳道三個來回的步法訓練折磨得差點力竭,但老話說得好,輸人不輸陣:“你們來了啊,我稍微運動了下,出了許多汗,便随意擦洗了一番,換了身衣服。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便支使着讓桃紅、桃綠趕緊帶她走。
溫夕藍快走幾步攔住她,笑眯眯的:“堂姐,劉先生罰你到練武場,你還是聽她的話吧,下午的課可別再逃了,不然家主嬸嬸又要罰你。”
溫茹現在這虛弱的模樣一看便知受了不少磋磨,溫夕藍心裏痛快極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和溫夕雪來遲了沒看到。
真是幸災樂禍的“好妹妹”啊。
溫茹心裏腹诽,太幼稚了,我才不陪她們玩呢。
溫茹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直接轉身就走。
溫夕藍自然不肯放過她,伸手想把人拽回來。
溫茹此時雙腳虛浮,一下子便被拽了個趔趄,心上微惱,反手抓住溫夕藍的手腕,咬着牙,将人用力拽過來,伸出腳直接将人絆到在地。
猝不及防被絆倒的溫夕藍一臉懵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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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茹其實也沒讨到好,一番動作動作下來,全身的力量算得上透支,被她藏在身後的右手脫力一般地顫抖着。
溫夕雪見溫茹動手将溫夕藍絆倒在地,登時就炸了,指着一臉渾不在意的溫茹喊道:“堂姐,你怎麽能打二堂姐!我要告訴衛娘子去!”
“告訴我什麽?”衛娘子搖着團扇走過來,太陽正直射到她臉上,她不得不半眯着眼睛,“二小姐,你這下盤……怕是連整日乖僻不上課的四小姐都不如。唉,午後你也別練什麽拳腳招式了,就蹲一個時辰馬步吧。”
溫夕藍剛從地上爬起來,正埋頭拍自己身上的灰土,聽到衛娘子的話,瞬間擡起頭來,氣得臉頰鼓鼓。
她是想看溫茹蹲馬步,不是她想蹲馬步!!
溫茹從衛娘子身後探出腦袋,朝她做了個鬼臉。
溫夕藍怄死了,但她也不好反駁,畢竟這裏是練武場,她竟然輕輕松松被每天只知道騎馬的“弱雞”溫茹給絆倒了,太丢人了。
衛娘子揮了揮手中的團扇:“好了,小姐們,你們不午歇,我們還要午歇呢,別處玩去吧。”
等溫夕藍、溫夕雪不甘不願地走開,各自進了主樓裏屬于自己的房間,衛娘子才轉過身來,從上到下細細地看了一遍溫茹,半晌才笑着說道:“倒是差點漏了這麽一塊璞玉。是了,好歹練了一年多騎馬,想來小腹、腰上還是挺有力的。”
溫茹被誇得怪不好意思的,嗐,她也就是一般般厲害吧。
“今日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上完文課到練武場等我。”衛娘子說完便走了。
桃紅、桃綠面露喜意:“小姐,你出息了。”
溫茹也跟着得意地笑:“走,我們回家,往後你們家小姐會更出息的!”剛邁出兩步,瞬間破功,哎喲了兩聲,“不行了不行了,桃紅快過來扶我一把,你倆能擡你們小姐回去嗎?”
擡是不可能擡的,溫茹也丢不起這人。但她真的累得夠嗆,只能勉強站直了身子,腳步緩緩地朝着內院的方向挪,好不容易垂花門就在眼前了。
桃綠忽然開口:“小姐,五遍《大學》怎麽辦?”生怕溫茹讓她們抄,又趕緊補了一句,“小姐,上次小的和桃紅被大人罰了十杖。”
對上桃綠可憐巴巴求放過的眼神,溫茹只好灰溜溜地咽下快到喉嚨口的話。
“也不好出府找外人抄的,小姐你懂的吧。”桃紅為難地說。
那是不好,讓人抓住把柄,到處宣揚溫家嫡女是個草包就不好了。
溫茹抿着嘴,垂眸思來想去,想去思來,最後無奈地将自己的右手擡起來,顫抖得可以說非常明顯了。她嘆道:“我反正是不行了,要不我坐在這裏等你們,你們去隔壁巷子買些酸乳酥回來。”
桃紅、桃綠疑惑地對視了一眼,想不明白,吃了就有力氣抄了?
“我拿去哄你們表少爺抄。”溫茹忽而笑得眉眼彎彎,“他身份與你們不同,便是母親發現了,也不會罰他。”
桃紅、桃綠不邁腿,心裏想着,這不好吧,表少爺剛來溫家,就這麽坑他,不是待客之道啊,更何況人還是一個弱男子。
溫茹見人還不動,又催了兩句:“聽我的沒錯,我平日看他很喜歡描字,抄書,他可以的……況且我這不是沒辦法了嗎,日後一定再補償他。”
桃紅、桃綠無奈,只好快馬加鞭地去将小姐說的酸乳酥買回來。
“還有筆墨紙硯,我瞧着他那處墨水總是淡淡的,一定是不太好的緣故。”溫茹在後面又高喊着加了一句。
傾蕪院。
小厮們各自找了個地方打盹兒,就連谷昉也有些撐不住,靠在裏間門框上半眯着眼睛。
唯有傅寄舟因為早間睡的那個回籠覺,此刻還精神着,坐在榻上,翻看着手邊的書。
他旁邊小案上放着的熱茶和糕點還冒着熱氣,熱氣散去能看到花庭早上帶過來的那一摞書。他手上在看的正是其中一本,溫家家訓那本。
“谷昉,你去午歇吧,我若有事再喚你。”傅寄舟見谷昉打盹兒打得辛苦,不由得開口勸他。
谷昉回過神來,告罪之後聽了話,順從地退了下去。
傅寄舟搖搖頭,繼續拿起手上的書看。
溫家家訓并不厚,分女子篇和男子篇,衣、食、住、行、禮、志、友、德都有所涉獵。
雖然條條框框不少,但看得出來,制書的人只是嚴明,并不苛刻,有些規矩甚至比傅寄舟聽說過的要仁善很多,尤其是當他看到溫家不懲戒出逃男媳,而是放歸本家的時候,他不由得有些自責和後怕,他竟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擅自将溫家也劃作了舉世污濁裏的壞人。
他擁有的本就不多,差一點,就又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一些。
正兀自出神的時候,傅寄舟聽到院子裏傳來吱呀開門的聲音,便探着身子,從身邊的窗格往外望,一眼便瞧見穿着茶色短打綢衫的溫茹蹑手蹑腳地推開院門進來,小厮們打着盹兒,沒人上去迎。
不是去書院上學了嗎?
他愣了一會兒,旋即慌張地将手上的書阖上,一時也不知道藏在哪裏,最後只好壓到那摞書的最底下。剛收拾停當,他又鬼使神差地将那書從底下抽出來,翻了翻書頁,在某一頁停住,倒扣在小案上,這才耳根微紅地一路小跑去院子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