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溫茹說的一定都是真的
巳時末,衛娘子穿着一身象牙白的對襟白卦走進了練武場,她走得悠閑,長睫輕垂,慢吞吞地擡起一只手,将袖口用一條寬半寸的綢帶綁住,以免一會兒打起拳來累贅。
“咦,小姐你又早來了。”衛娘子剛用牙配合着在袖口綁好一個結,就看到溫茹一個人坐在武器架子邊,汗水幾乎半濕了她上半身紫藤色的薄衫,露出了些許姣好的身線,不由得驚訝道。
溫茹擡頭看她一眼,知道來了這麽一個人之後又低下頭去,将自己腿上的沙袋慢條斯理地解下來。
衛娘子看得一樂,走過去彎着腰細細地打量她:“怎麽就自己練上了,文課不去了?難不成……小姐想棄文從武?”
“不去了。”溫茹将腿上的沙袋往邊上一放,站起來,對着衛娘子說道,“我們打一架。”
從劉先生那出來之後,溫茹就一直憋悶着,來了練武場,衛娘子不在,她便自己綁了沙袋去跑了那馳道,可是來回三次地跑下來,她還是氣不順。
收留一個小反派很簡單,但是扶溫家大廈于将傾太難了。
這裏是女尊世界不錯,但同時也是等級森嚴的古代,溫家只是皇商,壓在皇商頭上的有皇親國戚,還有達官貴人,就連那些布衣,也有機會靠着科舉為卿為相,踩到溫家頭上。
如果女主謀權篡位,非要弄倒舊皇商,換上自己的勢力,那她還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是認命,還是抗争?
衛娘子訝異地退後半步,擡手接住溫茹突然朝她打過來的拳頭。這小丫頭,真狠,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個就往臉上打來,雖說她是行伍出身,過得糙了點,但這花容月貌還是要好好呵護的。
粗魯可要不得。
衛娘子想到這,笑盈盈地拽住她的手,用巧勁将人往側右邊一扔,見人摔到地上還沒爬起來,便慢悠悠地走過去,半蹲在她旁邊,把自己另一只手的袖口用綢帶綁好,最後還挑釁一般地将自己的袖口伸到溫茹嘴巴前,調戲道:“小姐,來,幫老師打個結。”
溫茹氣得臉通紅,擡起自己髒兮兮的手,一把拍到她手腕,留下半個灰撲撲的手印。
衛娘子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自己将結打好:“小姐脾氣真大,不過習武嘛,脾氣小了可不行。”
溫茹氣鼓鼓地就地盤腿坐下,打也打不過她,說也說不過她,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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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綁着沙袋跑了幾個來回?”衛娘子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戳了戳她肩膀,問道。
“三個。”溫茹一邊回答,一邊将自己往旁邊挪了兩寸。
“那還蠻替我省心省事的。“衛娘子看着溫茹鬧脾氣,挑了挑眉,“今日我教拳法,小姐學不學?”
“學。”溫茹思忖片刻,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為了練武,她決定忽略衛娘子的吊兒郎當,等她以後更強了,再打回去。
而且距離女主謀權篡位還有七八年,她不相信她守不住溫家。
現在,從強大自己開始。
竹蘭閣裏上課的郎君只有五個,見着傅寄舟這個生面孔,都不由得有些好奇,交頭接耳地說着小話。
上次家宴,西府的郎君們坐得遠,只看到個大概身形,這麽近距離看到,還是第一次。
裏頭年齡最大的郎君是溫家老二溫年星生的,名喚溫祁,比傅寄舟大一歲,性子溫柔,姚先生便安排着傅寄舟同他坐在一處。
溫祁伸出手想拉着傅寄舟一起去他的座位那邊,傅寄舟沒有伸手,只朝前走,示意他帶着他走就行了。
溫祁只當他不好意思,兩人坐下之後,溫祁頻頻看向傅寄舟,在姚先生講書的時候,忍不住低聲跟他說小話:“你住在東府呀。”
傅寄舟看着書,點了點頭。
溫祁見狀,撐着下巴,撥弄着桌上的茶罐,哼哼唧唧:“真羨慕你,我也想住東府裏。”
傅寄舟微微蹙眉,側轉過頭細細打量了他一遍,問道:“為什麽?”
“姐姐說,東府裏的郎君才能嫁得好,像我這樣的,只能嫁給平民去。”溫祁語氣有些失落,“姐姐說,過兩年母親就要為我擇妻主了,我知道她不喜歡我,說的話是吓唬我的,但我還是有些害怕。”
傅寄舟怔愣了一下,安慰道:“你是溫府裏的郎君,擇妻主要報予家主,叔母大人會幫着好好相看的。”
“說的也是。”溫祁挺直了腰杆,看着前方講書的姚先生,不再多話,但他眼裏的擔憂并沒有真正散去。
傅寄舟感覺自己好像被他的情緒感染了,很低落,很想溫茹,想見她。
講書告一段落之後,姚先生讓郎君們休息一刻鐘,到閣裏随意轉轉,近看遠眺,以免看書久了傷了眼睛。
傅寄舟本不想動,但溫祁強拉着他去三樓瞭望臺上吹風,候在不遠處的谷昉也頻頻用眼神鼓勵他,希望他能多跟郎君們玩在一處。
“瞧,那片竹林過去就是明理書院了。”溫祁擡手指着遠處介紹道。
傅寄舟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座古樸的院落坐落在那裏,小徑上偶有穿着青藍色綢衫的女子走過,他不由得凝神去看,想着溫茹會不會也路過他視線所及之處。
溫祁卻不等他細看,拉着他,小跑到另一側,興沖沖地說:“不過我還是最喜歡這邊,她們在練武呢,真威風。”
傅寄舟藏住心裏想回去遠眺明理書院的心思,勉強跟着溫祁一起去看遠處的練武場。
練武場比明理書院開闊一些,穿着棕色短打的女子們做着各色的訓練,打拳的,推掌的,拿着兵器操練的,都有,一招一式看個新鮮,确實比明理書院那邊精彩很多。
看了兩眼,傅寄舟的目光便被練武場一角穿着紫藤色短衫肥褲的身影給吸引住。
隔得遠,看不清臉,但他莫名覺得那是溫茹。
她正在打木頭樁子。那木樁上從上到下橫插了許多實木條,一拳打過去,整個木樁會加速旋轉,帶着別處的木條徑直打回來,如果反應不及,便一定會被重重打到。
就一會兒的功夫,傅寄舟便看到那木樁上的實木條打到她背上三次,腿上兩次。分明隔得那麽遠,但他覺得仿佛能聽到堅硬的實木條打到她身上時發出的悶聲。
很痛吧。
傅寄舟心裏剛冒出這麽一句,就見她出了一拳之後,不知道打到了哪裏,痛得迅速縮了回去,站在原地甩了甩自己的手,像是在緩解疼痛,但她這一分神,疾速旋轉的木樁毫不留情地接二連三打到她身上,她不由得整個人往後一彈,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
“啊——”傅寄舟扶住欄杆,驚呼出聲。
溫祁聞聲看過來,想起自己剛開始看這些護衛們習武的時候也是各種大驚小怪,不由得擡手拉了拉他袖口:“沒事兒,她們都是練家子,平日裏可經打經摔了。”
傅寄舟卻看得眼眶微微發紅,他昨日還以為溫茹沒什麽事,單純為了騙他抄書編出許多事來,但事實上,溫茹說的一定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