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11)

中抽身,随意擡起的手臂,手背在眼角沾到幾分濕意。

是初高中以及大學同學發來的祝福短信,路曼一條條點開來看,只回複了看起來不是群發的那種短信,回複完之後,晚會也已經接近尾聲,她關了電視機,去了二樓的卧室。

這晚卻是一夜無眠。

接下來的幾天她去了一次實驗室,有幾個沒有回家過春節的師兄師姐在,她跟他們商量了一下,打算早點回學校準備畢業設計的實驗。路曼選的研究課題所需要進行的主要是有關空氣中有機污染物的實驗,為避免有機氣體揮發過度,趁着冬天溫度低,她想盡早完成。

這天,她在實驗室做了一整天的實驗,整個人頭暈腦脹,回到家連喝水、做晚飯的力氣都沒有,倒頭就睡了過去。

正睡得迷糊之間,門鈴聲随意地響起來,路曼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洗了一把臉,才走到門口打開了門,很意外地,門外空無一人。

她正欲關門,卻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極輕的,類似于呻|吟的聲音。屏住呼吸再去聽,卻是任何聲響都沒有了。

饒是如此,路曼還是走到了門外。

略顯病态的男人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一身黑色西裝言景旸正坐在地面上,沒有穿外套,頭埋得很低,雙眼緊閉,眉頭深鎖,臉色白得吓人。

路曼幾乎是立刻在他面前蹲□來,他身上的酒氣一下子鑽入鼻翼裏,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別的,嗆得她眼睛發酸。

路曼推了推他的胳膊,啞聲喊了一句:“言景旸。”

他下意識地斂了斂眉,眼睛卻依舊閉着。

路曼想要将他從地上扶起,無奈她自己的力氣承擔不了他的重量,試了幾次他依舊坐在原地,路曼只好決定離開找人幫忙,她才剛剛站起身,垂在身側的手,手腕已經被他扣住。

“你要去哪裏?”言景旸沙啞的嗓音裏帶着難以忽視的醉意。

她轉過頭,對上他忐忑的目光,彎下腰,兩只手架上他的手臂,使力之前問他:“自己站得起來嗎?”

言景旸愣了愣,緩緩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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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數一二三,你自己試着站一下,我自己沒辦法把你這麽大一個人扶起來,你明白嗎?”路曼說。

路曼看他點了點頭,數到三後在二人的努力之下,言景旸從地面上站起來,倚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送你回家嗎?”路曼問他。

言景旸搖頭。

“那你想去哪裏?”

言景旸依舊搖頭。

兩個人沉默着對視了一會,路曼拿出手機,撥了別墅的電話,電話還未來得及接通,她整個人已經跌入言景旸懷裏,酒精的味道鋪天蓋地地将她包圍,耳邊傳來他壓抑着痛苦的聲音,“老婆,我胃痛。”

多年以後,路曼回憶起這個夜晚,從他嘴裏吐出的“老婆”二字依舊能夠扣動她的心弦,比那天他覆在她身上喊的那句“寶貝”更加動人。

然而在這個當下,路曼挂掉電話,安安靜靜地任他抱了一會便輕輕推開了他,說:“我送你去醫院。”

言景旸半靠在她身上,兩個人下了樓,出了小區,攔了一輛出租車。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頭各自轉向自己那側的車窗,望着車窗上面對方模糊的身影怔怔出神。

觸不到對方的體溫,更聞不到對方身上原本的味道。

**

到醫院挂了急診,言景旸躺在病床上,護士為他挂了水,路曼看他臉色漸漸恢複,便打了電話讓李管家過來。

路曼将醫生叮囑的話一句句說給管家聽,飲食、休息、醫生開的胃藥一天分幾次吃,每次吃幾粒,一字不落。

叮囑完一切,她站起身,穿上外套,言景旸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這時見她要走,終于忍不住開口,“你要回去了?”

路曼點了點頭,“再有不到一個小時,你挂完水就可以回家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所以我先回去。”

“曼曼,”言景旸的聲音一瞬間變得很澀,“跟我在一起,你就那麽痛苦嗎?”

路曼心髒像是被什麽蜇了一下,又疼又麻,一句話都講不出。

她不說話,言景旸便以為她是默認,藏在被子裏的右手手指用力地蜷了蜷,微微扯起嘴角說:“等我回家,就簽字。”

“下周二上午九點,民政局門口見,”路曼笑了笑,“別忘了把證件帶全。”

**

約好的那個周二來得很快,路曼不到八點半便等在民政局門口,現在所有人一年的工作剛剛開始,跑來登記結婚的人很少,像她這樣一過完春節立馬跑來離婚的人就更少。

言景旸是開車過來的,他将車停在馬路對面,慢慢将車窗降下來,側頭望向垂着頭站在民政局門口的人,緊緊握着方向盤的手開始發疼。

不會再有假設,不會再有如果,今天就是兩個人婚姻的結局。當他心裏産生這種認知時,連胸口都開始發顫。

八點五十五分,她的電話打了過來,電話剛剛接通,她已經開口:“你還在路上嗎?”

言景旸的視線遠遠地落在她身上,輕聲說,“我快到了,再給我幾分鐘。”

九點鐘,電話再次響起,“你還會過來嗎?”

盡管隔了很遠,言景旸卻像是能夠看到她臉上的不耐煩,打開車門,下了車,說:“我到了。”

路曼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穿過馬路,慢慢走向自己。

言景旸停步在她面前,微微垂眸看着她,兩個人沉默地站了一會,才走進民政局。

遞交各類證件跟離婚協議書後,離婚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按部就班地詢問了兩個人的姓名、年齡跟職業。

當問到離婚原因時,兩個人卻是一致的沉默。最近兩個人之間最常出現的氣氛便是沉默,像是所有的情緒一下子耗盡了,連灰燼都看不到。

工作人員只好又問了一次。

路曼身體前傾了一下,表示她在聽,過了很久她才開口:“性格不和。”

“具體呢?”

這時一直沉默的言景旸突然開口,“協議離婚的話,只要兩個人共同達成離婚意願,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就可以通過了吧?那麽你就寫性格不和就好。”

對面記錄的人還從沒見過離婚這麽安靜,不吵不鬧的夫妻,看來确實性格不合,感情已破裂,連離婚原因都懶得控訴。她又看了一眼兩個人,将一切記錄好,宣布他們現在可以回去等離婚申請通過,一個月之內便能收到離婚證。

“謝謝。”

“謝謝。”

兩個人同時開口,站起了身。

慢慢走出民政局後,兩個人才後知後覺、清晰地意識到,他們以後不管是在法律上,還是情感上,都再無關系。

言景旸垂眸睨着她頭頂青白色的發心,手臂微微擡起又放下,他想,至少說一句希望她以後過得好的話都好,喉嚨卻像被什麽哽住,一句話都講不出口。

末了,還是路曼擡起頭來,眼底有水波湧動,“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當作最後的告別。

兩個人開車去了一家小酒館,路曼要了一打啤酒,對坐在她對面的人說:“我們只喝啤酒,比較不容易喝醉。”

路曼自顧自地灌了很多啤酒,感覺胃裏很滿,于是潛意識覺得心髒那裏也是滿的,她端起半罐啤酒,對言景旸舉了舉,“祝你能早日再婚。”

喝掉一口,“祝我畢設拿高分,研究生拿國家獎學金。”

“你怎麽不喝?”路曼發覺他一直安靜地看着她喝酒,自己卻滴酒未沾。

“我看着你喝,我們兩個都醉了,車要怎麽開回去?”

“也對。”路曼又喝掉一口,繼續着她對兩個人各自的祝福。

一個鐘頭之後,言景旸将喝醉的人抱進車裏,把她送回了秦禮淵的公寓。

他抱着懷裏的人,徑直去了二樓,将她放在床上,幫她脫掉鞋襪,外套,為她蓋好被子,做完這一切,他坐在床沿,看她安靜的睡顏。

離開之前,他身體低下去,吻住了她的嘴唇,在她唇上輕聲地說了五個字:“一定要等我。”

**

作者有話要說:言先生是想重新追回老婆,她既然堅持離婚那就離婚,但是離婚之後,她就會成為其他男人的老婆麽?【此乃言先生OS】

但是作者忍不住想說,一切不是那麽容易的,你以為只會有情敵這麽簡單?

碼字碼得人都快瘋了,以後堅決存稿,盡量不要再寫虐的內容,TAT,每次虐得自己想哭是怎麽回事?

以後我盡量日更,有例外每周也會保證五更,很例外時會請假。

以下是搬過來的小劇場,怕破壞悲傷情緒的妹子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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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一則——————

彼時路曼跟言景旸屬性為在外人面前傲嬌別扭在家卻會時不時對爸媽耍寶撒嬌的兒子言鈞湛(暫定這個名字)已經四歲,這天小鈞湛放學回到家,徑直走到正在寫可行性分析報告的路曼面前,扯了扯專心工作的人的袖口。

路曼轉過頭看到兒子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湛湛,怎麽了?”

“我胃裏難受。”小鈞湛捂了捂肚子。

“……”路曼默了默,假裝嚴肅道:“湛湛說實話,是不是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了?”

“不是,我是跟爸爸學的,”小鈞湛搖搖頭,“爸爸每次有事情求媽媽,就會說自己胃難受的。”

這時言景旸端着一杯熱茶走進書房,遞到陸曼面前,“言鈞湛,胃難受這個借口我只用過幾次,之後我換了另一個部位難受的借口,你要聽嗎?”

路曼滕地站起來,手掌蓋住了某人的嘴,“你不要教壞小孩子!”

言景旸就着她的動作厚顏地吻了吻她的掌心,小鈞湛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懂事地退出書房,心裏嘀咕自己明明都四歲了唉,怎麽會是小孩子!

兒子走後,書房裏只剩下兩人。

言景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是說心髒難受、心痛,你想到哪裏去了,嗯?”

“我什麽都沒想。”路曼佯裝鎮定地否認。

“哦?那你臉紅什麽?”

“熱的。”

“可是今天明明挺涼爽。”

“那就是凍的。”

“那你想不想熱一點?”

“嗯……嗯?”

于是,接下來的內容被有愛的作者和諧掉了。

Chapter 43

**

秦禮淵在事務所上班,中午并未回家。

下午的時候,路曼總算從半醉半醒的狀态中解脫出來,她下了樓,從冰箱裏取出一瓶礦泉水,喝過幾口之後坐在沙發上,定了定神,撥了路清文的電話。

她将自己跟言景旸已經登記離婚的事情告訴了路清文。

路清文沉默了幾秒才說:“只要你覺得開心就好,本來你結婚的事,也不算心甘情願去做的,如果住在外面不方便就回家來。”

路曼婉拒,“我現在在我哥這裏,住得挺習慣的。”

路清文嘆了口氣,“曼曼,秦禮淵他畢竟不是你親生哥哥,你們住在一起,別人會說閑話。”

這個問題路曼并不是沒有想過,可是他們之間的相處太過坦然,坦然到她不忍心去考慮別人的眼光。

可路清文都這麽說,想來這樣實在不好,她左右都離過一次婚,被別人說也沒什麽,可秦禮淵不一樣,他身邊沒有其他女人,甚至從來沒有好好談過戀愛,她不想耽誤他的幸福,所以她說她會盡快找房子住,她也真的那樣做了。

秦禮淵很快便發現了她要搬出去的意圖。

這晚秦禮淵因為有事需要用網絡,便借用她的電腦。路曼浏覽的網頁沒有關,他一點開最小化的窗口便看到了頁面上的租房信息,他臉上的神色一瞬間變得複雜。

路曼發現他表情不對,走過來問他怎麽了,轉過頭看到屏幕上的頁面內容,瞬間沒了主意。

秦禮淵擡起頭,認真地對上她的視線,平靜的語氣足夠溫柔,卻夾雜着一絲幾不可查的失望,“你現在連哥都不想要了,就想一個人過下去,對不對?”

“不是啊,我現在只剩你們了,我纏着不放還來不及,”路曼急忙解釋,“哥已經二十八歲了,怎麽都該找女朋友了,到時候我還住在這裏會很不方便。”

秦禮淵身體一僵,從她身上移開視線,輕輕地說:“我不會找女朋友。”

路曼聞言,愣愣地看着他。

秦禮淵意識到自己失言,又加了句:“暫時不會。”他頓了頓,卻忽然妥協,“算了,随你吧,你也要找男朋友的不是?”

路曼神情一頓,繼而眉開眼笑,語氣輕快,“嗯,對啊。”

有秦禮淵幫忙,路曼一周之後搬了家,那天,他們坐在一堆狼籍裏,路曼像是一切都已想通釋懷,把離婚的事情告訴爺爺奶奶知道。

爺爺奶奶聽說她已經跟言景旸辦理了離婚登記,先是錯愕,繼而是責怪,直到最後,兩位老人語氣緩和下來,嘆氣說只希望她以後的婚姻會順順利利,他們作為她的家人會永遠站在她身後。

不管在外面經歷了什麽,家永遠會是她一回頭就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家人也是她最值得欣慰驕傲的存在。

**

開學前一天。

路曼吃完午飯慢慢走回宿舍,看到喬任正等在她宿舍樓下。她走到他面前,兩個人面對面站着,路曼擡頭看着他,目光裏沒有一絲溫度。

良久,喬任開口,“我明天就會飛到S市,在那裏做兩個月的畢業設計,在離開之前我有話要對你說。”

路曼沉默了很久才點頭,“你說。”

“我姐離開他之後在國外過得很不好,她整夜整夜地失眠,一天幾乎很少進食,後來得了厭食症,甚至開始酗酒,”喬任收在口袋裏的手緊緊地握了握,“我不想看到我姐繼續那樣下去,而且我以為他對我姐的感情依舊很深,所以才做了那麽多事。”

“我承認我大三的時候跟其他人交換實驗分組是為了接近你,”他繼續說,“寄到言景旸公司的照片是我找人拍的,我告訴拍照的人我喜歡你,但因為你有男朋友,我不想要你知道,所以要他幫忙拍到我們的合照,這樣以後能夠留作紀念。”

路曼看着他,輕輕笑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有些冷。

“你跟其他人的照片是我親自拍到的,你每次心情不好,情緒都會寫在臉上,我只要問,你就把一切都告訴我。所以我清楚地知道他開始對你不好的時間恰好跟我開始寄照片過去的時間吻合。”

“你問我有沒有後悔過,”他說,“我說有,你應該也不會相信吧?”

“喬任,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們已經離了婚,你現在還來說這些,有什麽用呢?”路曼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注視,“想要減少負罪感,所以一定要在我面前坦承一切?你想得太容易了,我沒辦法原諒你。”

“我知道,我只是單純地想把一切說清楚。”他說。

“那你現在說完了?”

喬任點頭,“說完了。”

“再見。”路曼說完這兩個字,立刻轉過身去。

喬任盯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後轉過身,邁出幾步又停下來,聲音很輕,“路曼,對自己好一點吧,你現在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

**

轉眼,開學已有一月有餘。

畢業設計的實驗進行得十分順利,路曼現在只需要按時采集氣體,記錄數據即可。後期的實驗數據處理雖然麻煩,但好在她實驗開始得早,所以時間充裕。

在楊彥風公司的實習也很順利,在職的同事大多是同系的師兄師姐,大家互相照料,相處地很好,日子過得平靜自在而且足夠忙碌,忙碌到幾乎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這天的陽光很好,路曼難得空閑下來,坐在實驗室的窗前,手裏不急不緩地轉着碳素筆,享受久違的晴天跟清新空氣。

路曼跟言景旸離婚以來,發生了許多事,卻都像是發生在昨天。歷歷在目的,實在太多。

不期然回想起離婚那天發生的事情。言景旸在離開卧室之前,她并沒有醉,至少沒有醉到沒有任何感知。

他俯□吻了她,他鬓角的發擦過她臉頰。

雙唇相貼,他輕聲說,一定要等他。

這些,她都知道并記得。

“啪!”手中的碳素筆應聲落在地面。

路曼回神,卻是過了很久才将筆拾起。

一個多月以來,他們沒有刻意見面,卻屢次相見。

有一次,路曼到某公司幫導師确認購置實驗室儀器的清單,路過言景旸公司門口,他正被一大群人擁着從寫字樓走出來,深色的西裝筆挺,眉間的鋒芒像一把劍,盡管隔了很遠,卻直逼人心。金色的陽光打在他身上,看在路曼眼睛裏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似是感應到她的注視,他擡眸望過來,兩個人的視線隔着空氣遙遙相撞,路曼呼吸一頓,快速地轉過頭,握緊了手裏的包,腳步加快,走向公交車站牌。

還有一次是個周末,路曼去如今住處附近的超市買水果,挑選橘子的間隙不經意間擡頭,便發現他正在一旁的肉類食品區,她楞了一下,反應過來推着購物車急匆匆轉身,“砰”地一聲,與身後顧客的購物車撞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聲道歉,那位顧客好脾氣地朝她笑了笑,說沒關系。

她再次歉意地說抱歉,等她再次轉過頭,言景旸早已不在那裏了。

這些天,夢裏偶爾會夢到兩個人以前相處的畫面,他們的争吵、甜蜜在睡夢裏全是悲傷的味道。

離開他,是她做錯了嗎?

身後忽然傳來咔嚓地開門聲,思緒被打斷,路曼轉過頭,楊彥風推門進來,見到她還在,很意外,“還不吃午飯?”

路曼立刻站起來,“正要去。”

楊彥風看她樣子有些拘謹,挑了挑眉,“該不會因為師兄突然變成老板,就開始怕我了吧?”

“怕是應該的,萬一老板扣我工資怎麽辦?”路曼笑了笑。

“我可不敢,”楊彥風頓了頓,“現在去吃午飯嗎?一起?”

“也可以。”

兩個人去了食堂四樓,各自挑了自己想吃的,路曼坐在楊彥風對面,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生魚片,卻是遲遲沒有下筷。

楊彥風發覺她臉色不太好,問道:“你怎麽了?”

“我——”路曼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胃裏突然一陣翻湧,她及時掩住嘴巴,站起身快步走向了洗手間。

伏在盥洗臺上痛痛快快地吐了一番,路曼伸出手,接了涼水在手上,洗了洗臉,緩緩擡起了頭。

她想起兩個月前那次,言景旸什麽措施都沒做,該不會……

她走出洗手間,跟楊彥風說她突然有事情需要回家,楊彥風不疑有他,叮囑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她不敢去學校附近的藥店,打車回到她如今的房子附近才買了驗孕棒。電梯緩緩上升,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一般,一顆心懸在半空,無力掙紮,只能等待命運的宣判。倘若真的懷孕了,她該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辦?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路曼卻怎麽都邁不出步子。

電梯門合上又打開,她才慢慢從電梯裏面走出來。

走回家的一步步,連同開門的時候,她的呼吸都是沉重的。門一打開,她來不及換鞋便往洗手間走,然而,她才剛剛走到洗手間門口,眼前卻猝然一黑,力氣漸漸抽離身體,整個人軟軟地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

作者有話要說:原諒你們發了一整天調查問卷還沒領到錢的作者吧!

【感謝風筝的地雷票!!!】

Chapter 44

**

路曼在昏迷之間,聽到人的腳步聲,帶着幾分急切,且越來越近。

等到一切聲音消弭,有一雙手觸及到她的身體,将她輕輕抱了起來。這無疑是一個溫暖而又讓人安心的懷抱,帶着她熟悉的溫度和味道。

下腹部陡然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痛,路曼悶哼了一聲,蹙起了眉,額頭上已經有了薄汗,男人腳步微頓,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覺收緊,又小心翼翼地放柔了力道,旋即加快了步伐。她在他懷裏卻是幾乎感受不到任何讓她不适的晃動。

不久之後,後背貼上柔軟的觸感,之後便是車子啓動的震動感,一路走走停停。

又是那樣一雙手将她抱起,她卻在此時此刻徹底地失去了意識。

……

言景旸腳步未亂,只是視線沉沉落在她臉上的眼睛裏,有數不盡的擔憂。這麽多天他其實一直跟着她,只是她極少能夠發現他,唯一的幾次,她都像躲避洪水猛獸一般落荒而逃。

今天他看到她跟楊彥風從實驗樓走出來,他跟在他們身後去了食堂四樓。她在座位上沒坐幾分鐘便掩着嘴巴沖進了洗手間,他開始還以為她只是腸胃不适,直到他驅車跟在出租車後,見她進了藥店,支吾着說她要買的東西是驗孕棒。

那一瞬,他站在她身後,望着她的背影,覺得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此。

他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卻曾無數次地想像過他們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倘若是男孩子,他希望性格像她,溫和又不失倔強,他會教他成為一個果敢的男子漢,倘若是女孩子,他希望樣子像她,眉清目秀、嬌小可愛,他會将她寵成這世上除了路曼之外最幸福的女人。

他現在所有關于幸福的想像都是關于她的,所有對于未來的期待都離不開她的存在。

她走出藥店,步子邁地又快又急。

他看到她進了電梯,便在她之後坐另一間電梯上了樓。看到她打開門走進去,他跟上來,卻看到房間的門還未來得及關。他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才走進去,才不過走出幾步,便看到了已經倒在牆邊的人。

擔心、害怕,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情緒,像是他拼盡了全力将一塊巨大的石頭推到山頂,還未來得及感受完滿跟輕松,那塊石頭已經以不可阻擋地姿态向他壓下來,猝不及防。

他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思考跟行動的能力,幾秒之後,他才闊步走上去,将她從地上抱起。

……

在路上,他便已經聯系好了市立醫院婦産科的主治醫生,這時直接将她抱進了急診室,醫生亦早已等在那裏,他們一進來,便有幾名護士幫忙将他懷裏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

“就像我在電話中說的,我太太她,應該已經懷孕兩個月有餘。”言景旸對醫生說,臉上的表情嚴肅到駭人。

醫生擡頭看了他一眼,“她會突然暈倒,不排除宮外孕的可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路曼耳邊傳來兩個男人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傳入她耳朵裏,但是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她卻是一句都聽不清晰。

她這一“覺”睡得極累,身體跟思想都像不是自己的,只隐約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被人移動,不斷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她蹙起眉想要告訴耳邊的人不要再吵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覺,卻連話都沒有力氣講。

當她耳邊的嘈雜終于消弭,熟悉的溫度包圍上來,有什麽液體“啪嗒”落在她臉上,她不适地擰了擰眉。

腹部的疼痛跟身體的疲憊終于退去,路曼思維由混沌到清晰,沉重的眼皮慢慢睜開,卻因為房間裏的光線太過刺眼而再次閉了閉眼。

“你醒了?”

路曼聽到這聲音,渾身一僵,緩緩睜開了眼,頭頂是白色的天花板,她側過頭來,看清了此刻坐在床邊的男人的臉。

“你為什麽在這裏?”路曼聲音淡漠,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她睜開眼第一句話不是問“我怎麽了、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反而質疑他在這裏的理由。

她不擔心自己的狀況,卻只是不想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面前。

言景旸澀笑了一下,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不自覺用力,她纖細的手骨如針一樣刺痛了他的掌心。路曼感覺到他正握着自己的手,微一使力将手抽出,慢慢收進被子裏。

“醫生說你最近勞累過度,而且,”言景旸發現自己聲音發澀發啞,喉結動了動才道,“你已經懷孕十周,所以剛剛才會暈倒。”

路曼聽到“懷孕”二字,眸光劇烈地顫了顫,緊緊咬住了下唇的唇肉。

“但是,”言景旸望進她的眼睛裏,聲音很輕,“這個孩子你不能生下來。”

路曼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無聲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緒從震驚漸漸變成死水一般的平靜,“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就因為你奉獻了一只小蝌蚪?孩子在我身體裏面,你沒有權利決定我的孩子要不要生下來。”

“言景旸,你以為你是什麽?上帝嗎?可以随便決定人的生死?孩子生下來我決不會告訴他他的爸爸是誰,我完全可以自己撫養他長大,不需要花你的錢,更不會耽誤你以後的婚姻跟家庭,”路曼眼中有了淚意,聲音開始發顫,“所以請你不要用這種嫌惡的眼神看着我,而且,我現在不想看到你,請你出去。”

原來,她是這麽想他的,在她眼裏,他是可以随意放棄自己親生骨肉生命的那種人。從什麽時候起,他在她心裏已經如此不堪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心裏像是落了一整個冬天的雪,像是不會再跳動一般。他勉力扯起嘴角笑了笑,語氣裏刻意染上殘忍,“我不想他存在,他不應該存在,你懂嗎?”

路曼不躲不避地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勉力撐着身體坐起來,艱難地移動,一點點地靠近他,言景旸一動也未動地坐着,看着她的動作,手掌越握越緊。

路曼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揚起了右手,“啪”地一聲,手掌已經毫不猶豫地落在他左臉上,打完後,她整個掌心都在發顫。

整個過程裏,他始終看着她眼睛裏對自己的恨意,甚至當她的手掌落下的時候,他都沒有眨一下眼睛。

就這樣恨他,毫不留情地打他耳光,很好。言景旸竟然松了一口氣,從聽完醫生診斷之後,那種由心底生出的刻骨銘心的絕望也因此而淡了幾分。

至少,她的恨跟痛苦,他可以切身感受得到。

路曼看着他臉上瞬間泛起的紅,心底沒有一絲愧疚跟心疼,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嫁給你,喜歡你,是我活到現在,做過的最後悔的事。”

“你如此自私冷漠,活該你以前愛的人會迫不及待地離開你。”

“如果有可能,我寧願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也不想遇到你。”

他以為一小時之前的情緒叫絕望,原來不是。現在她說出來的話,看着他的眼神,才是能夠讓他絕望的武器。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忽然伸出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擁進懷裏,薄唇貼在她耳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麽冷漠,“你冷靜下來,慢慢聽我說,”他只說了幾個字,卻似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你會暈倒,不僅僅是因為勞累過度,你有先兆流産的症狀。”

路曼聽到這句話,所有的掙紮一瞬間停了下來。

“本來先兆流産,只要注意保胎就可以,但是你懷孕的兩個多月裏不小心接觸了放射性物品,B超上面顯示,我們的孩子生長地并不正常,他可能不能夠活到出生,就算生下來,也會有先天性缺陷。”他盡量平靜地陳述着這一切,說到最後眼眶卻再次忍不住泛紅,聲音裏亦有些哽咽。

路曼腦袋裏嗡地一聲,他在說什麽?他是在說她肚子裏的孩子嗎?她現在是在做夢,一切都不是真的,等她從夢裏醒來,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對不對?

可是,為什麽所有的痛苦都這麽清晰,像是利劍直直插|進胸口。

幾周之前,她曾跟同系的師兄師姐一起坐船游湖,那時候她便開始有嘔吐的症狀,只不過她那時候以為自己因為暈船才會那樣,卻沒想到是有了孩子。

她是個粗心、不稱職的媽媽,如果在那之後她注意,甚至不再去實驗室裏面,她的孩子會不會還是健健康康的?

她會把他生下來,撫養他成人,看着他戀愛,成家,她會成為另一個孩子的奶奶或者外婆……

不,不是她的錯,如果不是他那天強迫她,對她做了那種事,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路曼猛地推開抱着她的人,身體後退,拼命地搖頭,“你滾,我不想看到你!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

**

作者有話要說:寫完這一章,我知道可能會有妹子接受不了。但我想講的是這麽一個故事。

男主确實很自私,但誰做了錯事都應該有被原諒的機會。

這次的事,會讓路曼徹底地不想再想起他。我對醫學上的事情不了解,如果有bug請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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