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接連兩次失敗,裴蘊碰了一腦袋釘子,信心大受打擊,整個人喪得不行。

偏偏這個時候還要有個沒眼色的過來哪壺不開提哪壺。

周乙乙:【小怪獸,你家小舅舅追得怎麽樣了?這麽久時間,應該很有點兒進展了吧?】

“”

裴蘊面無表情。

不,并沒有,毫無進展,無用功倒是亂七八糟積了一堆。

暴打小怪獸:【哪有這麽久時間,才一年不到。】

周乙乙:【???】

周乙乙:【我當然知道一年不到,你怎麽不直接說這輩子還沒過完呢?怎麽着,追個人你還準備拉長戰線打持久戰啊?】

周乙乙:【或許我應該提醒你一句,談戀愛才是正事,前搖太長浪費生命啊寶貝兒,喜歡,就要趁早把人拐到床上,知道嗎?】

裴蘊已經夠洩氣了,如今被他說得更抑郁。

怎麽着難道是他不想要談戀愛嗎?

是他想前搖這麽長嗎?

追不上他有什麽辦法?

暴打小怪獸:【你不懂(點煙】

周乙乙:【喲呵,我有什麽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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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打小怪獸:【你敢再說我慫,信不信我立馬讓你欣賞紅色感嘆號!!!】

周乙乙:【瞧,你自己說了耶(▽)】

暴打小怪獸:【】

周乙乙:【行,你不愛聊這個我看出來了,那咱們換個話題,看苧清官微了嗎?今年的夏季煙花秀要提前了。】

這是苧清的傳統保留節目了。

每年夏天七月中,都會在苧清江兩岸舉辦一次煙花秀,場面往往盛大壯觀,每年必上熱搜,幾乎已經成了苧清的标志。

裴蘊情商失意,鹹魚似的攤在沙發裏,興致缺缺:

暴打小怪獸:【提前到多久了?】

周乙乙:【就這個周末,那個國際交流會議今年不是在苧清舉辦的麽,會來很多外國的大人物,煙花秀這麽好的門面必得拿出來啊。】

暴打小怪獸:【哦。】

周乙乙:【聽說今年煙花秀會有很多剛研發出的新煙花,大手筆,估計又要刷新精彩記錄了。】

裴蘊在他的極力“推銷”下,總算來了一點興趣。

暴打小怪獸:【那周末要約一個一起看?】

周乙乙:【不約擺手擺手】

暴打小怪獸:【???】

不約你跟我這兒唠嗑半天?

周乙乙:【安瀾估計要在那天跟我表白,我偷偷看見他把沿江高層餐廳和酒店都訂好了,想給我一個驚喜。】

哦。

暴打小怪獸:【你都知道了,還驚喜嗎?】

周乙乙:【當然!我知道的只是一個文字流程,煙花什麽模樣,酒店布置什麽模樣,他會送我什麽樣的花,他告白時什麽表情,會說什麽,我都不知道,這些難道不才是最大的驚喜嗎?】

周乙乙:【燙知識,甜的從來不是故事結局,是過程的氛圍鋪墊,這場煙花秀就是天賜的良機~】

周乙乙:【要是沒人陪你看煙花秀,那到時候我就大發慈悲一下,跟你直播安瀾同學告白全過程,你也學習一下,怎麽樣?】

不怎麽樣。

虧你妹的想得出來。

裴蘊不想跟他說話了,關了手機憤憤扔到一邊,翻身埋進沙發縫隙自閉。

——十秒後,忽而睜開眼睛。

是啊,煙花秀。

可不就是天賜的良機,絕好的制造最佳氛圍的機會。

他怎麽就沒想到呢?

裴蘊想要正正經經為這場煙花秀準備多一些。

燈光,鮮花,禮物最好再打個腹稿背上十遍八遍!

可是最終都一一放棄了。

他不是表白,這些東西拿出來都沒個正當理由,當時候他小舅舅問一句為什麽要送他這些,他就只能啞口無言。

算了,只要有人在,有煙花在,他總能找到氣氛最好的時候。

失敗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他總要成功一次。

煙花秀那天清晨,他醒的很早。

睡不着,躺在床上刷苧清官微,看煙花秀預告,看評論裏的男孩女孩們高高興興分享今晚或表白或求婚,或跟朋友三五成群,或借機過紀念日的美好打算。

一個煙花秀,每個人的過法都不一樣,想要陪伴的人也不一樣,人間百态在這一天得到了最清晰完整的體現。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所有人都心存的那份與摯愛共度的興奮期待。

裴蘊翹着嘴角想,今年他也一樣。

他對這場煙花秀的期待已經不僅僅止于制造氛圍的工具了,更多期待着的,單純是可以和陸教授一起看煙花這件佚事。

他可以記好久,比陸教授缺席的那場流星雨更久。

和喜歡的人一起看一場最燦爛盛大的煙花,光是想想,都讓人無比愉悅。

陸闕有工作,下午一直待在書房。

裴蘊原想着不能打擾他工作,一個人在客廳抱着好消息玩游戲,可是玩着玩着,心思開始分神,總忍不住往書房看。

想跟他呆在一起。

我不說話就好了。

他想,我就安安靜靜坐在他對面陪他,不說話不吵鬧,肯定不會打擾到他的。

這麽想,他也就這麽做了。

揉揉好消息的腦袋讓它留在客廳睡覺,自己放輕腳步貓進書房,自覺溜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果真乖乖的一聲不吭。

他沒有開電腦,抱着膝蓋縮在椅子裏玩單機小游戲。

聽着對面傳來的鼠标點擊的聲音和紙張翻動的聲音,與窗外遠遠傳來的蟬鳴聲相融,聽得他心裏癢癢的。

想跟他說話。

果然人的本質就是得寸進尺。

離得遠了,想着只要再靠近一點就滿足,靠近了,就會想着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想讓他可以将專注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想在他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倒影,或者牽手,或者擁抱,或者貼近到最親密的距離。

對心愛人的貪婪滋生得太快,太不可控了。

何況面對陸闕,裴蘊自制力一直不行。

他放下手機,暗戳戳趴在電腦前,右手蹭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一點一點從旁邊探出腦袋。

戒指微微振動,陸闕指根一麻。

他從文件中擡起頭,對面男孩兒歪在臂彎裏笑眯眯看他,一雙眼睛彎成的漂亮的月牙狀,見之心生愉悅。

他用指腹輕輕壓住被風翻動的紙頁,音色乘着風,清清泠泠:“怎麽了。”

裴蘊嘴角上翹,晃晃手:“滴滴,感應器測試~”

說完又輕輕按了一下,便見陸闕眉尾輕揚。

他身後是燦爛耀眼的陽光,被搖晃的繁茂樹枝切得零碎,撒進來時就成了白晝的星光,洋洋灑灑落了他一肩膀。

裴蘊眯了眯眼,羨慕起了陽光,可以這要正大光明攀附在他身上。

忽然食指一麻。

他左手輕輕抖了一下,眨眼回神,雙眼晶亮地看向自己手:“我的也可以?”

陸闕閑閑将戒指在指間轉了一圈:“嗯,兩只戒指感應裝置是完全相同的。”

他們可以向彼此發出信號,也可以收到彼此的信號。

裴蘊覺得自己收到了一份遲來的驚喜。

好像擁有了只有他們能感受到的小秘密,和香味一樣,即使在人潮來往中,也只有彼此可以察覺發現。

很喜歡!

他在書房跟陸闕呆了一下午,卻一點不覺無聊。

只是煙花秀會在晚上八點開始,他每隔一會兒就要看一眼時間,好心情一階一街往上攀升,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跨到八點去。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時間好不容易在他眼巴巴的催促下攀過七點,陸闕忽然接到一通異研院打來的電話,一項理論研究遇見了瓶頸,需他過去一趟。

涼水兜頭澆下,滅了裴蘊所有的期盼緊張。

他一下懵了。

“那,多久能回來啊?”

他一路跟着陸闕到玄關,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像只要被主人抛下的小寵物,無措又可憐。

“不清楚。”

陸闕無法确保是不是能在煙花秀開始之前趕回來,不敢輕易跟他作保證:“我盡量早點處理完。”

裴蘊眼睜睜看着門關上。

轉眼,家裏就剩他一個人了。

好消息坐在腳邊,吐着舌頭哈着氣望他,沒心沒肺的開心模樣。

裴蘊在玄關站了好一會兒,然後彎腰摸摸好消息腦袋,沉默着轉身一個人回了書房。

七點到八點不過一小時的時間,裴蘊覺得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麽久,比他從上午到下午默數的一整天還要長。

少了一個人的書房變得格外悶。

他只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關掉手機起身去往陽臺。

陽臺正對苧清江,二十層的高度,往外沒有什麽更高的障礙物,可以輕松将整個煙花秀場地收入眼底。

七點過半,天還沒有完全黑下,江邊已經熱熱鬧鬧圍了好多人。

原本他也應該是其中一員的。

他和他小舅舅都應該是其中一員的。

裴蘊心裏堵的不行,眼不見心不煩,幹脆轉身去給裴大星澆水。

他總是忘記給它澆水。

有時候一兩天,有時候好幾天,想起來的時候以為它應該都幹死了,或者被好消息啃了,去看時又好好的,現在都快開花了。

頑強,不愧是他的兒子。

好消息下午那會兒睡夠了,就精神奕奕坐在旁邊陪他。

澆完水,裴蘊趴在陽臺欄杆上玩手機。

班級群裏很熱鬧,大家都在讨論即将到來的煙花秀,好多人已經在江邊守着了,圖片都往群裏頭扔了好多,不出意外,八點一到朋友圈就會被這些人瘋狂刷屏。

其實他現在過去也來得及的。

那麽多同學都在,他人緣又那麽好,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随便哪個小團體都能輕松融進去。

可是想想就好沒勁啊。

最想一起看煙花的人走了,他跟誰看都覺得沒意思。

就連看煙花這件事本身都變得很沒意思了。

群消息刷屏飛快。

他打發時間地看他們聊天,看他們興高采烈地期待煙花秀開始,看右上角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增加,眼中原本尚存的期待的光也一點一點熄滅。

直到第一朵煙花升空綻放。

裴蘊在沿江熱鬧非凡的歡呼聲中徹底垂下了腦袋,自閉地将臉藏進臂彎。

他真是煩死異研院了。

“這項研究你們打算用在什麽領域?”

異研院高級實驗室裏,陸闕在看完所謂進入瓶頸期的研究報告,将文件不輕不重扔回桌上。

“這個我們尚不清楚。”

一位研究員開口:“只是這項研究我們已經進行到這一步了,總不好半途放棄浪費之前的心血,而且具體有沒有價值,可以運用在哪個領域,總也要等研究出來了才知道。”

陸闕:“國家提供給你們最好的實驗室,最好的實驗器材,最好的研究環境,就是為了讓你們在無意義的研究項目上浪費資源浪費時間?”

研究員沒料到他會說得這麽直接,神色一愣,繼而皺眉:“陸教授,您這麽說是不是太——”

“或許我這麽說不合适。”

陸闕雙手撐在桌面,一字一句:“你們是否分不清輕重緩急也與我無關,只是下次再有這種事,不必聯系我這個挂名在院的教授,別浪費我的時間。”

陸闕說得不留情面,走得也幹脆利落,留下幾位研究員面面相觑,被反駁的那位更是面色難看。

張梁慎從頭到尾沒開口,如今陸闕離開了,他才抱着手臂笑起來:“早說了別找他,偏不信,這下高興了?”

“張教授”

“行了,你們也別怪他。”

張良生擺擺手:“大周末的為一項根本不急用的項目被叫回加班,換誰都不會高興,将心比心吧,真想問,等哪天工作日他來院裏了再問問。”

“走了。”

陸闕在一片煙花綻放的回聲中匆匆趕回家。

客廳沒有開燈。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恹恹趴在陽臺的清瘦身影,被前方一派煙花絢麗的盛景襯得落魄。

他都可以想象到他現在的表情。

眉眼都耷拉着,比看着他離開時還要沮喪落寞,可能還會一個人偷偷紅眼眶。

好消息坐在他腳邊,聽見動靜也只是吐着舌頭回頭看他,尾巴搖得很歡快,但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心地跑過來。

大概知道身邊的主人心情不好,得陪着才行。

他郁郁吐出一口氣,忽然覺得,方才離開前跟那群研究員多說的那番話都是在浪費時間。

地大物博資源富饒,養出一群廢物。

裴蘊覺得自己太難過了。

他想到了上次去觀星臺看星星的時候,那時候他也遺憾,但也只是遺憾,因為一開始他們就沒有約好要一起看流星。

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他們都說好了。

他都期待了好幾天。

而且,他現在已經那麽喜歡他了。

他在心底把叫走陸闕的人罵了快有一千遍。

不知道今天是周末嗎?

不知道就算是教授也有自己的私人時間,也有私事要做嗎?

為什麽總是能那麽好意思地随便打擾別人,讓別人回去加班?

怎麽就那麽讨人嫌。

憤怒,失落,難過,連煙花綻開的聲音都覺得空洞遙遠,更不曾察覺身後靠近的腳步。

當他感覺到一只寬大的手掌壓上他發頂,他還在煩悶埋怨異研院的讨厭鬼怎麽還不放人,是不是打算直接留到過年。

然後他就愣住了。

猛地擡頭,恰好看見一朵煙花在那雙深邃的瞳孔中綻放。

短暫絢爛後零星散落,只剩一汪靜谧深沉,裹着單薄的溫柔,是他最熟悉,最心心念念的模樣。

“小舅舅”

他睜大眼睛,一時沒辦法從陸闕上一秒還不在,下一秒就忽然出現在眼前這件事中反應過來。

聲音輕飄飄的,帶着模糊的不确定,很容易就被煙花聲蓋了過去。

但是陸闕聽見了。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今晚苧清江人流量很大,堵上特別堵,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但還是晚了。

這場煙花秀已經接近尾聲了。

最後的總是最精彩的。

煙花高高低低的煙花開了一大片,一下接着一下,轟鳴聲從遠處入耳,比近距離觀看更多了空洞的回聲。

但是所有這些都沒有面前這個人來得有吸引力。

裴蘊望進那雙被映得流光溢彩的眼睛,半晌,愣愣回了句沒關系。

“沒關系。”

過了一會兒,他又喃喃道:“反正煙花年年有,明年可以再看。”

沒關系是他自己說的,可是後悔的也是他自己。

不對。

他抿着唇角,後知後覺地想,怎麽就沒關系了?

怎麽就明年了?

真的如周乙乙所說,他追個人需要把前搖拉得這麽長?

分明今年的煙花還沒結束,他就得凄凄慘慘盼明年再來了?

如果明年又出意外,陸闕又在他臨門一腳時呢?

他咬緊了後槽牙,在陸闕将要收回手的時候一把攥住。

“不行!”

他反水了:“有關系。”

兩人側倚着陽臺,靠得很近,陳雜的情緒短暫空白之後迅速回籠,甚至是數十倍的反撲。

他只是跟他一起看個煙花而已,只是想親他一下而已。

有這麽難嗎?

有必要給他安排這麽多坎坷嗎?

他幾乎是有些賭氣地,一聲不吭緊緊攥着陸闕的手不放。

“是我的錯。”

陸闕誠懇道歉:“小蘊想要什麽補償?”

補償?

補償的話,他想要什麽都可以,都是理由正當,對吧?

似乎被這句話鼓勵到,裴蘊視線下滑,盯着陸闕嘴唇,有沖動的成分,也有被蠱惑的成分。

而越靠近,後者占的比重就越重。

煙花綻開的光芒五彩缤紛,不斷地從眼前閃耀,再消失,再閃耀。

他甚至沒有察覺自己攥人的那只手已經反被對方握在手中,掌心貼着手背,溫度傳遞。

陸闕靜靜看着他,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他對他無底線縱容态度中,甚至已經有了鼓勵的味道。

他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又或者任何想對他做的事。

裴蘊第一次專注得忘了緊張。

虞白說了,只需要蜻蜓點水的一吻就行。

不會接吻也沒關系,只要挨近輕輕碰一碰,或者蹭蹭

他喉結滾了一圈,慢慢傾身靠近,呼吸也跟着放得很輕很慢。

因為陸闕的不退不避,讓他們的距離越拉越近,呼吸逐漸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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