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裴蘊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看一眼時間,接近中午。

他将手機塞回枕頭底下,抱住被子把自己臉埋進去,深吸了一口氣。

恨不得把自己就地悶死算了!

昨晚懷着滿腔熱血,半夜爬床這種事情都幹出來了,結果還是沒親到。

裴蘊,你怎麽就這麽沒出息?

或許下次再行動前,他得先找個眼罩把自己眼睛蒙上,又或者直接上手捂住他小舅舅的眼睛。

只要看不見,就不會受蠱惑。

......可是真的還有下次嗎?

怎麽辦啊?

他洩憤似地拉開被子,仰面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盯着天花板。

到底是他追人的方式有問題,還是他這個人有問題?

還是,他本來就沒可能追得上他小舅舅這朵高嶺之花?

就這麽放棄嗎?

退回原本單純的長輩與小輩的關系。

要讓他看着陸闕跟別人戀愛,結婚,看着他摘下那只戒指,再由別人為他戴上另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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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不甘心。

怎麽都不甘心!

他總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閉了閉眼咬牙坐起,不曾想拿起手機剛打開微信,就收到了虞白遞來的枕頭,不對,是發來的消息。

虞白:【裴寶,你人追得怎麽樣了?】

對方撤回一條消息。

虞白:【裴寶,你朋友人追得怎麽樣了?】

暴打小怪獸:【......】

暴打小怪獸:【姐姐,你動作再快一點,我就看不到了】

虞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已至此,裴蘊都懶得嘴硬了。

暴打小怪獸:【你怎麽知道的?】

虞白:【從你無中生友開始就知道了,嘻嘻。】

暴打小怪獸:【躺平jpg.】

虞白:【所以怎麽樣啦,我的親傳弟子?】

暴打小怪獸:【不怎麽樣,你教的那些方法一個都不管用。】

虞白:【???怎麽可能?你有問題我的方法都不可能有問題,是不是你沒有發揮好?】

暴打小怪獸:【怎麽可能,我發揮堪稱完美】

虞白:【是嗎?那怎麽會不管用?】

暴打小怪獸:【現實和預期出現了一點偏差】

虞白:【一點?】

暴打小怪獸:【......億點。】

虞白:【啧,你的形容不可靠,先把具體情況跟我說說。】

具體情況?

要多具體才算具體?

裴蘊撓撓脖子,有點猶豫要不要把自己那點兒丢人的事情抖出來。

虞白:【不是吧擱我這兒還害羞?】

虞白:【我就問你,臉皮重要還是男朋友重要?】

好嘞!

裴蘊用接下來将近十分鐘的時間把自己“四連跪”的戰績原原本本全告訴了虞白,一個小細節也沒落下。

當然,不能說的那點兒東西都被他用別的替代過去了。

虞白看完後,久久沉默。

虞白:【/點煙】

虞白:【/點好大一口煙】

虞白:【就這你也好意思說發揮堪稱完美?】

虞白:【我是在教你追人,不是在教你怎麽送羊入虎口啊寶貝兒!】

虞白:【......不過,怎麽說呢?你這,應該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天賦流了吧。】

暴打小怪獸:【?】

暴打小怪獸:【你是在洗我腦殼嗎?】

虞白:【誇你呢。】

虞白:【聽着,我這裏有個壓箱底的必殺技。】

暴打小怪獸:【?】

虞白:【本來還覺得你肯定搞不好,就沒告訴你,不過照現在情況來看,或許沒人比你更适合這個方法的了。】

虞白:【/可愛】

異研院實驗樓。

陸闕觀察着細胞實驗對象,張梁慎則沒事人一樣靠在一邊桌上打量他,笑道:“陸教授,你怎麽也有黑眼圈了?昨晚上熬夜幹嘛了?”

他悠哉猜測:“不會是因為煙花秀的事,昨晚又哄了你家小朋友一晚上吧?”

陸闕置若未聞。

張梁慎笑笑:“其實我早就想問了,老陸,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哪兒偷偷藏了只吸血鬼?”

陸闕:“怎麽?”

“你不覺得你這段時間問我吸血鬼的事情問得太過頻繁了嗎?”

張梁慎:“還有上次你說吸血鬼失控不一定就有攻擊性的事,我覺得我的猜測有理有據。”

他越說越覺得是這麽回事:“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不是?”

陸闕:“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張梁慎睜大眼睛:“靠!所以是真的?你膽子為免太大了吧?這要是被發現,不說別人,就光是盛老頭都能想辦法搞死你。”

“我心裏有數。”

陸闕直起身,換了一片新的載玻片:“還有,以後周末別再叫我出來,有事工作日完成,昨天和今天是最後一次。”

“幹嘛?”

張梁慎睨他:“以往周末你還主動申請加班來着,現在叫你都要叫不動了,你是打算提前退休了嗎?”

陸闕:“現在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

張梁慎玩笑道:“家裏多了個小外甥要陪,工作起來都沒勁兒了是吧?”

哪知陸闕啓口淡然反駁:“他不是我外甥。”

“?”

張梁慎挑眉:“什麽意思?”

陸闕再次重複:“小蘊不是我外甥。”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你親外甥,你跟我強調這個做什——”

張梁慎說到一半反應過來,話音猝然一頓,目光飛快打量陸闕。

對方還是那副模樣,沉着冷靜,理智自若,看不到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他收了笑容:“老陸,你認真的?”

陸闕:“嗯。”

張梁慎:“什麽時候不是的?”

“早就不是了。”

“???你!”

“動作快點。”

陸闕将記錄本扔到他面前:“我還有事,八點之前完不成,我也不會留下來幫你。”

張梁慎:“你什麽事?謀劃怎麽老牛吃嫩草?”

陸闕沒理他,轉身去資料室取東西。

之前和張梁慎一起去過苧大的女教授見狀,趁機過來:“哎,張教授,之前讓你幫忙問的事情怎麽樣了?”

張梁慎還沒從陸闕給他的“驚喜”中完全回神,下意識反問:“什麽事情?”

“你怎麽忘了呀?”

女教授嗔怪一聲,往陸闕離開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就是陸教授他那位小外甥有沒有女朋友事啊。”

“哦!這事啊。”

張梁慎想起來,摸摸下巴,忽地笑了:“得了,放棄吧。”

女教授:“不會吧,有主了?”

“這會兒倒是沒有,不過估計也差不多了。”

張梁慎搖了搖頭,安慰地拍拍女教授肩膀:“老鐵樹好不容易才開花,就別跟他搶人了。”

晚上八點,陸闕說話算話,扔下實驗工作還沒有完成的張梁慎獨自離開異研院。

在他回家的路上會路過一家花店。

這一片人流不大,花店關店也早,店主正在将擺放在外面展示的花籃往裏搬。

陸闕店門口停下。

店主拍着圍裙從店裏出來看見他,客氣笑道:“先生是想買花嗎?”

陸闕點頭,詢問:“請問還有粉玫瑰麽?”

店主想了想:“還有一些,不過已經不新鮮了,先生要的話,可以打五折賣給您。”

陸闕聽見不新鮮時便已經失了興趣,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他離開了花店繼續往前走,想着昨夜寫完後收在書桌抽屜的那封信。

今天有些晚了,或許不是好時候。

小孩兒很感性,感情容易外露,也容易沖動,他應該要給他緩沖的時間,最好是他不在家時的獨處空間。

同樣的,他也需要時間,來做好面對最不理想結果的準備。

離開時對張梁慎說的“有事”大概算半個借口。

他只是覺得在快要過去的今天裏不騰出些時候陪家養的小怪獸度過,總有些光陰虛度的嫌疑。

沒什麽道理,但是他樂于接受。

設想中裴蘊可能在做的事情有很多,玩游戲,看電視,吃宵夜,抑或者為論文頭禿......

無論哪一個,他都可以陪他一起。

但唯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到家一經推開門,就聞到了空氣中漂浮的淡淡酒味。

一切猜想停頓。

他關門走進客廳,看見了意識朦胧靠着沙發盤腿坐在地毯上的人。

好消息仰着肚皮躺在他面前,用爪子有一搭沒一搭扒拉他的手陪他玩。

茶幾上擺着兩只紅酒瓶,一瓶全空了,一瓶還剩一層底。

家裏的紅酒度數不低,整整兩瓶喝下去,想也已經是醉的不輕。

陸闕起眉心走近過去,矮身半跪在他身邊,扶上他的肩膀,低聲叫他:“小蘊?”

裴蘊沒反應,只是認真專注地将手心攤在好消息肚皮上撸毛。

陸闕以手托起他的下颌,虛虛捏着他的臉頰,讓他擡頭看着自己:“怎麽了?”

視線被迫裝入另一個人,裴蘊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像是才發現家裏不是只有他一個,總算有了回應。

“闕闕......”

他小聲叫他,歪了歪腦袋,聲音沾着酒氣,含糊不清的軟。

“嗯,我在。”

陸闕摸摸他的臉,盯着他霧氣朦胧的眼睛,聲線清冷溫柔:“為什麽喝酒。”

裴蘊實在頭暈,都快坐不住了,幹脆偷懶地将腦袋一歪靠進他手掌,醉意朦胧望着他,眉頭擰着一道淺淺的褶皺。

“心情不好。”他将氣息吐在他掌心。

陸闕指腹輕輕蹭着他的臉頰,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粘人的小貂賴上了:“為什麽不好?”

裴蘊難受地閉上眼睛:“還不是因為......”

他說得囫囵,除了一個“因為”,陸闕什麽也沒聽清。

他小幅度動了動被他壓住的手指:“因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的人好難追啊。”

裴蘊終于完整講這句話吐露出來。

陸闕眼神驀地一凜。

只是還沒等他細想什麽,醉鬼悠悠睜開了眼睛。

裴蘊抓着他的手腕,可憐巴巴地控訴:“闕闕,你怎麽這麽難追啊?”

“......”

凜冽化得迅速。

很難得,陸闕臉上出現了可以稱之為愕然的表情。

半晌,他語氣放輕,帶着一股不确定:“小蘊,你說什麽?”

“你真的是太難追了。”

裴蘊吸了吸鼻子,表情委屈得好像都快哭了:“我這麽努力想變成你喜歡的樣子,為什麽你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太難了,你怎麽就喜歡那麽高難度的類型,比解高數還難,我學都學不會,你就不能喜歡點兒簡單的嗎......”

他嘀嘀咕咕地胡亂抱怨,不知道自己随意出口的話敲在別人心上是多重的力道。

周圍空氣忽然變得格外安靜。

安靜到,連窗外枝桠晃動的聲音都隐約可聞。

陸闕喉結滾動,第一次不那麽耐心地等待着心口滾燙到灼人的溫度慢慢消退。

“小蘊。”

他說:“你是說,你在追我?”

裴蘊睫毛顫了顫,恹恹點頭。

他被酒意熏得快要睡着了。

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惦記着自己有事情沒有完成,努力撐着眼皮不讓它閉上。

他好像聽見了重疊的心跳聲。

撲通——

撲通,撲通。

不止他的,還有,還有......

他努力擡眼想要求證,不曾想眼神剛艱難完成聚焦,視線就禁不住發直了。

陸闕這個人,雖有一副絕佳的好皮囊,卻生性清冷。

無論何時遇見何事,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情緒從不外露,不喜不怒,好像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他放在心上。

少有人見過他生氣的模樣,笑容更是。

但是此時此刻的裴蘊見到了。

即便很淡,即便從眼底溢出幾分,只是嘴角牽起幾不可見的弧度,卻已經足以讓他這個唯一的見證者暈頭轉向。

“真好看啊。”

他失神地望着他,用指背輕輕去碰他的唇角:“要是我的就好了。”

陸闕順勢微微偏過頭,在他指背落下極輕的一個吻:“是你的。”

一直都是你的。

很近很近。

足以呼吸糾纏的距離,裴蘊可以看清陸闕的睫毛,看到他眼底明滅的隐晦情緒。

和他一樣,想要把面前的人據為己有。

他真是好喜歡在他眼睛裏看到這樣的情緒。

酒精的味道在空氣裏發酵,似乎這樣也能傳染,喝酒的只有一個人,被醉意困住的卻有兩個。

裴蘊閉眼時覺得自己的身體漂浮在天上,周圍盡是星光,伸手就能抓住一大把。

睜眼時,星光星光零落彙聚成他最喜歡的模樣,他想要抓住他,然後再也不放。

是他的。

這個人是他的。

被這句肯定莫大鼓勵到,青澀純情的吻歷經磨難,終于印在心上人的臉頰。

呼吸熨燙過一片皮膚,酥麻同時傳遞過兩個人的指尖。

陸闕垂眸,長睫掩住漸深漸沉的眸光,感受着男生綿軟淺淡的吻,從臉頰一路來到耳根。

所有的感官彙于一處。

最後,裴蘊顫巍着将灼熱幹淨的親吻印上耳垂。

他半阖着眼睛,醉眼朦胧地在對方耳畔低低叫了一聲哥哥。

聲音仿佛帶了無數細弱的電流,能順着耳蝸鑽入身體,融進血液,将酥麻一分不少傳往四肢百骸。

陸闕從來自持冷靜的心神徹底紊亂。

裴蘊叫完,好像想不起要幹什麽了,安靜了思索幾秒,然後微微後退,再次對上陸闕視線。

“哥哥。”

他撫上他的側臉,仿佛愛不釋手,指腹輕輕在他耳側摩挲,眼神失焦,卻依舊滿滿裝着他的模樣。

他說:“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陸闕閉了閉眼。

抵上裴蘊額頭,幾欲失笑。

從小到大,他自認事事走在別人前頭,卻沒想到在最重要的這件事上,徹頭徹尾讓人搶了先。

他擡手覆上他的手背,在他漂亮的眼睛落下輕若鴻毛的一吻,将這只在心頭已經偷偷住了好久的小怪獸緊緊擁入懷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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