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已修
言清書清楚地記得, 夢境中的“自己”是如何知道寧臻的家世的。
夢裏的“他”本以為瘋狂追求自己的學妹只是家境優越而已,直到有一天“偶然”間撞見林婉在低聲抽泣。
“言清書”這才從女友哽咽的傾訴中得知寧臻原來是寧氏的小公主,私下多次試圖用家族勢力來威逼利誘林婉放棄他……
當然, 後來發生的事證明林婉的委屈和訴苦不全是真的,但寧臻在學校裏不曾大肆公開過自己的身份卻是毋庸置疑的。
現實中也是如此。
根據言清書的觀察,外聯部和籃球隊裏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寧臻與寧氏有關,q大的論壇裏也從來沒出現過關于寧臻家境爆料的帖子。
不難猜測這是寧臻有意隐瞞的結果, 否則就憑她追求江君惟那種高調的做法, 整個q大都應該知道她是寧氏的繼承人了。
照理說, 江君惟既然同樣知曉未來的走向, 他不可能不知道寧臻在這方面的低調, 可他為什麽還是毫無顧忌地當衆揭開了她的“秘密”?
對此言清書心中有幾個猜測, 他雖然瞧不清江君惟臉上的表情, 卻敏銳地從後者剛剛說話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極力掩飾的期待和得意。
他的胸口泛起一陣惡心, 突然間就什麽都明白了——
江君惟是故意這麽做的, 他在發洩自己的不滿,因為寧臻剛才沒有給足他面子,所以他才在這時候狀似“無意”地曝光了她的家世。
這樣一來, 不僅可以懲罰寧臻,給她添幾分堵,更可以替自己挽尊——
看, 追他的可不是什麽普通人,而是貨真價實的豪門千金, 有點大小姐脾氣再正常不過了。所以剛剛她才會寧願得罪人,也不肯接他遞的臺階去原諒闫晨。
就是這樣性子算不上平易親和的寧臻,在他面前,卻是個有問必答的小迷妹……
只要寧臻回應了江君惟的問話, 那麽衆人就不難得出上述結論,江君惟的面子裏子也就都保住了。
言清書不用睜大眼,都能猜到江君惟現在的嘴臉,無非是在凡爾賽“寧臻的傾心癡情真是個甜蜜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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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其嫌惡對方這種損人利己的小心機,當即打定主意但凡寧臻流露出一絲難色,他就立馬開口幫她。
都欺負到家門口了,避不避嫌什麽的自然也不重要了。
沒想到的是江君惟的話不過讓寧臻愣了一下,下一秒她就笑眯眯地說道:“都是家裏在忙,我哪裏懂這些?學長,你應該直接問我哥才是。你們之前不是就認識了嗎?給他打個電話聊兩句,什麽內幕消息不都有了?”
介于言清書和寧臻之間只隔着一個林婉,所以言清書看得明明白白,寧臻雖說在笑,笑意卻沒有半分抵達眼底。
他那被江君惟敗壞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來,既欣慰又竊喜,險些沒控制住表情笑出來。江君惟這下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寧臻不單不配合,話裏話外還隐晦地諷刺了後者一番。
畢竟就憑上次江君惟和寧致在度假村見面的情形,江君惟有沒有寧致的聯系方式都難說,更遑論“打個電話聊兩句”了。
寧臻的話也就只能拿來哄哄在場不知內情的人,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江君惟肯定聽得出她字裏行間的反嘲。
看來寧臻對江君惟的感情也沒那麽深,至少後者一惹毛她,她立刻就能不客氣地反擊回去。
不得不說,這個結果讓言清書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要知道,他一直很擔心夢境裏寧臻對“言清書”的堅持不懈,會在現實中被投射到江君惟身上。那樣的話,他要想贏得她的目光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在确定寧臻對江君惟并非情根深種,而且也不是個任人揉戳的軟包子後,言清書終于放下心來,可以毫無負擔地冷眼觀看江君惟的笑話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言清書發現江君惟在聽完寧臻的“言外之意”後,似乎迅速地往他這個方向瞄了一眼。
事實上他的感覺确實沒錯,寧臻那些“明褒暗貶”的話一說完,臉色微變的江君惟就下意識望向了言清書所在的位置。
這純粹是他的本能反應,因為言清書是在座唯一一個知道真相且有可能讓他顏面盡失的人。
在接二連三地被寧臻拆臺後,江君惟終于意識到對方今晚的火氣有多大了。本以為說穿寧臻和寧氏的關系能給對方一個小教訓,提醒她別忘了要順着自己從而證明她的真心,連帶着把話題轉到西南項目上,哪裏料得到她會“小題大做”,笑面虎般說出那幾句誅心之詞來?
他和寧致是什麽關系,寧臻難道不清楚嗎?
江君惟心中又羞又惱,誠然,寧臻話裏給他留了餘地,旁人聽了十有八九還要誤會他與寧氏關系匪淺。大庭廣衆下,他的面子是保住了,但他們倆之間,他卻可以說是被她明明白白譏諷了一番……
他原來還打算借題發揮,讓寧臻認識到自己的粗心大意,主動提出把他引薦到項目裏去,誰知出師未捷身先死,不僅目的沒達到,反而惹毛了對方。
江君惟先是憤怒她的不留情面,繼而感到深深的茫然,為什麽同樣都是漫不經心地吊着人,冷言冷語的言清書就能讓她死心塌地,自己笑容滿面反倒被她不客氣地怼了一通?
是他哪裏做錯了嗎?傳聞不是說言清書動不動就給寧臻冷臉麽?他今晚不過是冷了她一會兒,她至于不依不撓,這麽上綱上線嗎?
如果全場都是不認識寧致的人也就罷了,可明明還有個言清書,一個不但目睹了他最不堪的一面,還心知肚明他在寧致眼裏連個屁都不是的人。
江君惟下意識地往言清書那兒瞥了一眼,然後又像是被燙到一般急急收回了視線。
雖然距離遠,但看起來言清書的姿态很輕松,目光也不在他身上,想來不會說出什麽令他下不了臺的話。
江君惟放下心來,随即又感到了某種莫名的悲哀和無措。重來一次,他居然還有要看言清書臉色的時候,而更糟糕的是,造成這一局面的人竟然是寧臻,那個他自以為能掌握在手心裏的人。
他從來沒想過她會對自己生氣,上輩子人們不都說她對言清書唯命是從嗎?為什麽換成是他,她就有了脾氣?
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那個占據了主動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