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已修
好言送走林婉後, 江君惟立刻開始考慮自己下一步該怎麽做。
寧臻這段時間對他的冷淡他不是察覺不到,只是礙于人設不好作出太大的反應。原想着等開學了、倆人的空間距離縮短後再行動,如今意外得知言清書也在虎視眈眈, 他肯定不能照原計劃坐以待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次考研筆試他發揮得還不錯,本來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報名參加,現在看來只要能過線,他十有八九得一條道走下去了。
這和他的計劃截然相反, 原本他是打算借着實習的名頭一邊找工作, 一邊攻略寧臻。按照他的設想, 在畢業前他不但能“馴服”寧臻, 同時也能順利地進駐寧氏。
為了考研或是出國培訓什麽的, 那都是用來在寧臻面前塑造自己“獨立自主”人設的, 營造一種“他尚且不在她的掌控之內, 如果不加把勁, 她随時可能失去他”的恐慌感。
可惜事實證明, 這招并不管用,寧臻并沒有因為和他接觸的機會大幅度減少而患得患失,相反, 她甚至過得比他還要忙碌,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學那麽多東西,還是純粹用課業來麻痹自己對他的感情……
江君惟左思右想了好幾天, 哪個方案用起來心裏都沒底,逼得他最後不得不決定放棄套路, 開門見山地跟寧臻談一談。
倆人畢竟很長時間沒見面了,寧臻言行舉止略顯生分倒也能理解,江君惟悄聲在心裏安慰自己,今晚的重頭戲還沒上, 自己可千萬不能被這點小挫折亂了心态。
穩住情緒的江君惟一如既往地和寧臻聊天說笑,仿佛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生疏的隔閡。慢慢地,寧臻似乎也在恢複“正常”,不再像剛來時那般拘謹。
江君惟心中暗喜,看來寧臻心裏依然有他,對一會兒的告白又添了幾分信心。
是的,在絞盡腦汁後,江君惟的決斷就是直接和寧臻袒露心聲——告訴她這陣子的分離終于讓他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他其實早就喜歡上了她。
寧臻要能一口應下自然是最完美的,如果她猶豫或是懷疑,那他就退一步,用時間和行動向她證明他的真心。
至于拒絕的可能性,江君惟來之前不是沒考慮過,畢竟寧臻對他的态度早就不像最初那般熱烈,這學期的追求行徑更是約等于無,怎麽看怎麽有變心的嫌疑。
不過這是一個江君惟無法接受的猜測,所以他一直都在用“寧臻只是追太久,累了、灰心喪氣了”的說法來解釋她與過去大相徑庭的行為。
如今眼見寧臻在他面前逐步找回她的“活潑開朗”,江君惟更是把那點隐隐的擔憂徹底抛到了腦後。
大不了再勞心勞力追她一回,江君惟十分想得開,再怎麽說他上輩子多少也有點經驗。真到了那份上,他就不信言清書還敢舔着臉橫插一腳!
話雖然這麽說,江君惟偶爾還是會忍不住後悔和落寞。明明開局一副好牌在手,也不知自己為何就走到了現今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根本不敢去回想一年前寧臻追着他跑、拼盡全力只求他能回眸一顧的畫面,害怕悔恨之意會将自己淹沒。
畢竟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時候他只要稍微松點口風,倆人就能成為情侶,哪像現在這樣,告個白還得小心地斟酌字眼?
在寧臻明面上的轉變以及言清書暗處裏的威脅下,此時的江君惟已經不敢再奢望能pua住寧臻,只求順順利利把她留在身邊就行。
江君惟壓根想不到,寧臻的放松并不是因為找回了對他的戀慕,而是她誤以為他找她單純為了聊天敘舊。
只要不牽涉到男女之情,寧臻覺得自己能茍一晚上。當然,走之前她肯定會暗示江君惟倆人緣盡于此,尴尬難堪什麽的自是等那個時候再說。
于是,倆人又非常和諧地相處了十來分鐘。
此刻已是酒過半酣,江君惟認為時機差不多了,他總不能等桌上剩下一堆殘羹冷炙時再開口,那樣也太沒情調了。
“寧臻,其實今天喊你來,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想當面和你說。”江君惟凝視着寧臻,緩緩說道。
寧臻眼皮一跳,直覺他接下來要說的鐵定不是她想聽的,暗嘆自己果然高興得太早了,這場鴻門宴注定避無可避。
“你說吧,我聽着呢”。”事已至此,她逃避也無濟于事,想到一會兒自己要說的話,她悲觀地覺得自己和江君惟很可能今晚就要友盡了。
真到了圖窮匕見的這一刻,江君惟發現自己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他咽了咽口水,謹慎又期盼地問道:“我想問問你,現在對我是什麽看法?”
寧臻在心底嘆了口氣,兩人都不笨,自然明白這話實際上是在問她還喜不喜歡他。換作以前,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給出肯定的答複,但如今,她只能厚着臉皮說聲抱歉了。
雖然頗有底氣,江君惟的一顆心仍是吊到了嗓子眼,而随着寧臻沉默的間隙越來越長,他也跟着越來越不安。
剛開始默不作聲尚且能說是她在害羞,可将近一分鐘過去了她還不開口,他就是心再大,這個理由也無疑解釋不過去了。
眼見她的神情裏不僅沒有喜色、不見羞意,還明明白白地寫滿了“對不住”三個字,江君惟的心漸漸沉入了谷底——
寧臻這是不喜歡自己了?
怎麽可能?
怎麽會呢?
江君惟神色大變,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個答案,說是晴天霹靂也不為過。他心下惶惶然,各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努力做了半天表情管理,最後也只是勉強讓自己的臉看起來不那麽猙獰和可悲。
憋屈的那口氣緩不過來,他也不肯死心,認定這裏面絕對有誤會,但同時他又沒勇氣親口向寧臻求證,情急之下幹脆假裝不知道她的無聲意味着什麽,自顧自地表白起自己的心意來。
“是我的錯,不該讓女生先開口。”他掩耳盜鈴般擠出一絲笑意,“還是從我這兒開始說吧。”
寧臻動了動嘴唇,可終究沒有阻止他。
“上個學期我們見面的次數比以往少了許多,最初我沒在意,可沒多久我便發現自己動不動就會想起你。想你的笑,想你的聲音,想你和我在一起時的一舉一動……我談過戀愛,很清楚這般思念一個人代表着什麽。寧臻,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上你了。這份心思很早就開始萌芽,是我傻乎乎地沒有察覺到,要不是前段時間的分離,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看清內心的真實想法……所幸一切都不算太遲,對嗎?我還有機會和你在一起,是不是?”
望着江君惟滿是希冀和祈求的眼睛,寧臻驚訝地發現自己心頭湧上的全是歉意,沒有半分喜悅和心疼。
對方的表白聽着無比誠摯,她不能說自己一點也不遺憾,到底是她追了一年多的人,但凡他的感悟來得早幾個月,大概就沒言清書什麽事了。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話雖難聽可禁不住在理。寧臻不想去深究江君惟的心路歷程,正如她不想質疑他的心意究竟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因為她的冷落而引發的不甘與不慣。
做人難得糊塗,她畢竟變心了,江君惟的話裏哪怕只有一點真情實感,她都沒資格說自己全然無辜。
“對不起,學長,得到你的肯定我很榮幸,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我喜歡上了別人,非常抱歉。”寧臻沒有半分遲疑,毫不拖沓地拒絕了江君惟。
她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尖銳又刺耳,但事到如今,她越是委婉不決,才越是對江君惟不公平,越是可能對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不管對方是出言譏諷還是破口大罵,寧臻都做足了心理準備。即便江君惟決定立馬甩手走人,從此跟她形同陌路也沒關系,至少她問心無愧,沒有欺瞞他,誠實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寧臻說完是如釋重負,但她的坦白卻對江君惟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有什麽比“寧臻不喜歡自己”更令人絕望的呢?估計只有“寧臻變心,喜歡上別人”了吧。
江君惟現在就是一臉的震驚愕然和不可置信。寧臻要只說不喜歡他了,他多少還能找到理由開脫,畢竟是他先若即若離、忽冷忽熱了那麽久,寧臻這麽個驕嬌女會堅持不下去也能理解。
急于替寧臻圓話的江君惟此時哪裏還記得,深信“欲擒故縱玩得越久寧臻越情深”并堅定貫徹這一“方針”的正是他自己?
可偏偏她說的不止這些,後頭還跟着那句紮人心扉的“喜歡上別人了”……
要知道,“不喜歡他”和“喜歡別人”在江君惟眼裏完全是兩個概念——前者主觀性強,很難精細量化,像是寧臻說“不喜歡”,沒準意思只是“不那麽喜歡”了,又或是好感還在,卻沒深到能交往的程度,所以算作“不喜歡”。
相比之下,“喜歡別人”就是個實打實的客觀描述了,江君惟想找理由自欺欺人都做不到,誰讓寧臻直白地挑明了這個“別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