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勁敵

電閃雷鳴, 阿琅腦袋一懵, 不知發生了何事,一切來得猝不及防,臉頰貼着他的胸膛,只覺得呼吸更加困難了。

可是她又很依賴似的, 聞着淡淡的檀香像被吸走了魂魄,鬼使神差般的, 伸手去環住了他的腰。白天與采荷說的話跑了一圈又周轉了回來。

公孫懷早就亂了套, 可這會兒又被她的大膽舉動驚得渾身一顫, 一顆心躁動不已, 雙手無處安放, 就這樣任由她環着他腰。

“督主。”阿琅悶悶開口,公孫懷從喉間發出了一個音節, 低沉渾厚, 在她心口敲打着一陣激蕩澎湃。

“督主的心,咚咚,咚咚, 跳得有點兒快了。”像在聽鼓聲, 又像是洶湧的山泉, 她揚着唇角聽得歡樂。

公孫懷抿緊了雙唇,微微側身, 阿琅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不想他逃避,“督主還沒答應我的話呢。”

她耍賴似的撒嬌令公孫懷內心一軟, “我自有分寸,阿琅的心意我心領了。”說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

阿琅嘴角上揚,像樹懶一樣纏得他更緊了,溫香軟玉在懷,公孫懷面上沉靜,內心早已起了波瀾,可他定力極佳,尚能穩住心神,滾了滾喉結道:“若你氣順過來了,就松手吧。”

言下之意,他方才沖動抱住她只是擔心她氣不順,給她順順氣而已。

阿琅“哦”了一聲,見好就收,沒得惹他反感了什麽都完了。方才她已經可以肯定,她所謂的“美人計”已在他的身上見了效,反正離過年尚有一段時日,她還能再使點手段摸摸他的底。

小樹懶從公孫懷這棵大樹身上松開了手,公孫懷輕松之餘也有些失落,可若再貪戀下去,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她應該只是依賴他對她的關照,又或是被他的美色蠱惑,她并不了解他明裏暗裏做的那些龌龊事,一旦清楚他的為人,只會招她的厭惡吧。

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仍存着一絲希冀,但願他們的心是相連的。他不願此刻說穿心事,只想等待一個時機。

“我想接你弟弟進府,怕是他也不會願意,不過你若想見他,年三十允你出府與他吃頓年夜飯,酉時末刻前記得回來。”他掖了掖發皺的袍子,冷不丁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她的那些小心思豈會瞞得了他。

“好!我一定回來陪督主守歲!”達成目的,阿琅喜上眉梢。

陪他守歲,這麽多年,他都是在辦公房裏過的年,陪伴他的只有繁雜的公務和清冷的夜色,就連平日溜須拍馬的那些人也都忙着回家過年,而宮裏找了菜戶的太監也都成雙成對吃起了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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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還沒到呢,他已開始期盼那一日的到來。

年三十的前一個月裏,宮裏最忙,只是今年臘月裏出了一樁不作興的晦事,連帶着過年的氣氛裏摻雜着絲絲悲傷的苦味。

最苦的莫過于年少氣盛的皇帝。自打高美人病逝,李鎮也大病了一場,已有半個多月不曾上朝理政。

高美人被打入冷宮後,他便把所有的希望托付到了公孫懷的身上,可是太後發話了,誰若想為高美人求情,殺無赦。

李鎮無奈,便要親身前往慈寧宮下跪求情,公孫懷從旁勸阻,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誰都看得出來,太後是有意要除掉高美人,任何人都無法插手。

李鎮掩面痛哭,恨蒼天,更恨自己,都是自己的一片癡心害了他最心愛的女子!

雖然救不了高美人,公孫懷還是為小皇帝做了力所能及之事,通過改善帝後關系,令太後滿意信服,留了高美人一條全屍,并且在年前發喪,葬與香山陵寝。

高美人一走,宮裏冷清不少,李鎮跟前少了往日的歡聲笑語,他日漸萎靡,天天對着他親手刻的木雕美人黯然神傷。睹物思人,寸寸斷腸,看到後來淚水淌過臉龐,落在琉璃地磚上。

到底是自己生的兒子,太後見皇帝日日如此消沉,終究于心不忍,可她又不願後悔自己的決定,只能向公孫懷尋求建議:“皇帝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些年數你最懂他,可有什麽好主意讓他振作起來?”

“人有七情六欲,皇上用情太深,他将所有的情分傾注于高美人身上,才會深陷苦痛難以自拔,一時半會兒恐怕說什麽都聽不進去,不妨就任由他自個兒冷靜一段時日,待有了新鮮事物,便也會慢慢淡忘過去的傷痛。”公孫懷不痛不癢地分析着,聽來有幾分道理。

太後嘆了一口氣,吩咐道:“那你和底下的人都多擔待着些,出了什麽事兒,哀家拿你是問!”

“臣遵旨。”他略略欠身,答道。

可是後來,公孫懷發現太後的顧慮都是多餘的。高美人下葬之後,小皇帝就恢複了常态,只是大病初愈,身子還很虛弱,仍需修養。

李鎮表面上看似與從前沒什麽兩樣,暗地裏卻叫公孫懷徹查錢選侍小産的真正原因。他仍然相信高美人是無辜的,并且要揪出真正的兇手,以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公孫懷等的就是這一天。

李鎮懦弱,縱然對其母懷恨在心,也不敢公然反抗。可若積怨深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他的靈魂支柱,那麽物極必反,一腔憤怒不得不發。

公孫懷長年慣縱李鎮,令其深陷美色,久而久之,他的身心傾注于美人如同他十多年沉迷木工,一旦毀之,靈魂支柱必然崩塌,母子反目,江山唾手可得。

高美人有了安身之所,宮裏的大悲大涼随着新年的氣氛逐漸轉折,宮中各院到處披紅挂彩,內外臣工也都換上了新衣。

自年前臘月二十四日祭竈之後,宮裏有地位的宮眷和內臣便穿上了蟒衣,胸前補子繡着葫蘆景,吉祥喜慶。

這日大早,公孫懷進了宮。今夜除夕,宮裏要辭舊歲,他必須确認各衙門都已打點妥當。除此之外,還要确保明日一早的拜祝儀式錦衣衛也已安排上。

今年的儀仗他給錦衣衛的指揮使劉順謙下了指示,由宋世良全權負責。重陽一事,他不想重蹈覆轍。

一大早他就安排了曹元亨送阿琅去香山,并叫人暗中護衛。

“公孫督主,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去乾清宮的路上,公孫懷不期遇到了許久未見的宋世良,還真是不能白天想人。

宋世良前一個月在南方出任務,兩天前才返回京師,他沒什麽變化,依舊心高氣傲,對着公孫懷皮笑肉不笑。

“托宋同知的福,咱家一切都好。”公孫懷輕點下頭,面上無半點波動。

宋世良輕哼一聲,手握着繡春刀,眼睑下垂,瞥見公孫懷腳上簇新的鹿皮靴,做工精細,一塵不染,而他紗帽上還戴着一副暖耳,這一身富麗堂皇的,瞅了好不是滋味,于是咂嘴道:“督主這靴子和暖耳不錯啊,在哪兒買的?這大過年的,宋某也得倒騰一下自個兒。”

“家中女眷自制,外頭買不到。”公孫懷不與他繞圈子,實話實說,淡然從容。

可是宋世良聽出了話中的嚣張和挑釁,握着刀柄的手緊了緊,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出刀鞘架在公孫懷的脖子上。

“還能做這些個玩意兒,看來這段時日都是宋某瞎操心了。”宋世良挑了挑雙眉,自嘲一笑。

“宋同知若無別的事兒,咱家就不奉陪了。”公孫懷望了一眼乾清宮的方向,示意自己還有要務,沒有閑情與他在此浪費口舌。

宋世良卻沒有讓開的意思,似笑非笑道:“宋某此番南下,順便去了一趟桃溪村,您猜宋某查到什麽了?”

聞言,公孫懷緊盯住宋世良,波瀾不驚道:“錦衣衛的事兒,宋同知該向劉指揮使彙報才是,咱家又豈能猜到?”

宋世良道:“督主不是讓人盯着宋某麽?怎麽?就不好奇?”

公孫懷知道這段日子宋世良一直在查阿琅的身世,想順藤摸瓜,揪出點什麽來對付他。但是想要對付他哪有那麽容易,曹元亨的幹兒子楊順德早把桃溪村全村村民遷往了外地,宋世良到頭來還是白忙一場。

“別以為你真的啥都可以瞞天過海,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找出真相,讓阿琅回到我的身邊!”宋世良湊近他,壓低了嗓子向他宣戰。

公孫懷垂了垂眼,冷笑一聲道:“宋同知若想玩兒,咱家可以奉陪,只是阿琅想留在誰的身邊,自有她的選擇,你我都無權幹預。”

言罷,公孫懷不着痕跡地從宋世良身側走過,沒再回頭瞧他一眼,宋世良則再次握緊刀柄,咬牙切齒。

而走向乾清宮的公孫懷大袖底下攥緊了拳頭,糾纏了這麽多年,宋世良還真是冥頑不靈,原本要防着他壞他大事就已有些棘手,如今他們之間的争鬥又多了一個阿琅,還真是一言難盡。

阿琅這丫頭,真該永遠關在他的府中,藏得嚴嚴實實。

“阿嚏!”剛與阿玕久別重逢的阿琅忽然打了個噴嚏,不知道有人在背後念她。

“阿姐,你怎麽了?”阿玕關切道。

阿琅揉了揉鼻子,搖頭道:“沒事兒,許是天兒太冷了,鼻子不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督主不動小宋是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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