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謝斯年觊觎許螢
寂靜的辦公室內,兩人一坐一站。陳時禮用平靜淡漠的語氣問:“你覺得,你師母怎麽樣?”
這句話一出口,周遭的空氣都在陡然間變得凝滞緩慢,時間仿佛靜止不前,一直定格在這一刻。
謝斯年沒有驚慌,甚至沒有露出過多的破綻,他定定的看着陳時禮,溫吞道:“師母她很好。”
得到的是一聲微涼的淺笑。
對上陳時禮的視線,男人的笑意浮于表面,未曾抵達眼底。
他又問:“老師可曾虧待你?”
謝斯年抿唇,搖頭,“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肖想不該想的人?”
陳時禮溫和的語氣剎那間變得清冽,在學校裏素來被譽為謙謙君子、光風霁月的男人,這一刻渾身的氣勢凜冽冷肅。
他聲音沉沉:“謝斯年,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勸你,不該想的別想。”
那層隐晦的窗戶紙直接被挑破,将謝斯年潛藏的邪念暴露在陽光下進行鞭撻。
謝斯年擡眸,又聽見他輕描淡寫道:“你家裏的情況我清楚,你母親供你讀書不容易,她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憑此熬出頭。”
“你成績優異,順利畢業是必然的事,我作為你的碩導,不可能在這上面對你動手腳,讓你無法畢業。”
“但是,你別忘了,走出這個學校,你無論是求職還是創業,只會比現在更加艱難。”
再詳細的話,他沒有說,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謝斯年從他風輕雲淡的眼神裏看出警告。
他只是芸芸衆生裏微不起眼的一部分,無權無勢無錢,拿什麽跟陳時禮鬥?又怎麽鬥得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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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斯年垂眸,微微咬住口腔內壁,味蕾似乎嘗到一點血腥。
良久,他開口:“老師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然呢?”
他坦坦蕩蕩的承認,沒有絲毫扭捏。
“今年的春季招聘會已經開始了,如果你非要和我對着幹,大可去試試,看看哪家公司會收你?”
謝斯年雖然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但只要陳時禮想,有的是辦法卡他畢業,讓他一直被拖着,不過這沒必要。
但是,只要謝斯年出了校園到社會,他也不會那麽仁慈。
該說的都說了,陳時禮道:“你好自為之,我希望在這餘下的幾個月,我們師生兩能好聚好散。”
謝斯年從辦公室離開,在轉角處遇到今年同樣要畢業的王曉。他手中拿着重疊在一起的文件夾,碰見謝斯年後笑問。
“剛從老師那裏出來?”
“嗯。”
“老師是不是也給你安排工作了?”王曉問這話也沒別的意思。
謝斯年不解的看着他,王曉撓撓頭,“難道沒有嗎?”
“他、老師給你安排了?”
王曉這人活潑也粗神經,聞言,點點頭,慶幸道:“對啊,在一家上市公司,老師是那的大股東,上頭有人罩着,在職場裏我也可以少很多麻煩。”
陳時禮有人脈有資源,帶的學生也是個頂個的聰明,王曉能力不錯,他便把人推到旗下控股的公司,讓他在合适的崗位繼續發光發亮。
“先不說了,我還得去送資料,再見啊。”
王曉揮揮手,連忙走了,謝斯年在原地站了會,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會,他擡眸,乘坐電梯離開。
每年春秋兩季,各大高校都會舉行校園招聘會,公司會派人到校支起小型的招聘平臺,方便即将畢業的學生前來咨詢。
許螢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聽何霜跟她彙報重要項目的進展。
兩人回到辦公室,許螢剛坐下,何霜就已經打開文件攤在她面前,“許總,您看看除了剛剛我說的,還有什麽地方需要修改?”
許螢拿起定制的鋼筆在最後一頁落下簽名,筆鋒凜冽,字體又韌又有勁,“很好,不需要再改了。”
她阖上,把文件交給何霜,似想起招聘會的事,順嘴多提了句:“秘書辦裏缺一個會德語的綜合性人才,盡快招到,如果不能,就先從海外那邊調一個回來。”
新研發的項目裏,正好要和德國人打交道,許螢讓人事先調查過他們,很多細枝末節的地方對方很重視。
何霜點點頭:“明白。”
她拿着文件離開許螢的辦公室,這時,秘書長走過來對她說:“何特助,公司這次面試了三十二個會德語的商務型人才,其中有十六個進入複試環節,您今天下午有空嗎?”
“幾點?”
“下午兩點半開始。”
“知道了,到時候我會去現場。”
招聘會開展得如火如荼,謝斯年也去了,一圈下來最終選擇T娛,因為他從咨詢處了解到如果有會德語且了解商務的人,在面試的時候會加分。
他學的就是金融,英語是最基本的要求,與此同時還會要求經管院的學生兼修二外。
謝斯年二外選修的正好是德語。
面試的人很多,一路篩選下來進入複試的只有十六個人,有一半都是南財大經管院的學生。
謝斯年收到複試通知的時候,人還在醫院看望重病初醒的母親。
李玲的鼻孔插着胃管,臉色蒼白得可怕,明明也才四十出頭的年紀,大半花白的頭發讓她看起來像六七十歲的老太。
她看着站在床邊的兒子,氣若游絲:“斯年,你爸是愛你的,你怎麽能把他送去警局呢?你這是大不孝。”
謝安先前在醫院門口鬧事毆打謝斯年,被許螢瞧見,然後讓人給送去警局,批評教育關了幾天,出來後直接找上李玲。
這種話謝斯年已經聽了二十幾年,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也就是他的親生母親,挨了幾十年家暴,死活不肯離婚,死心塌地深愛自己的丈夫。
謝斯年已經麻木,“你好好養病,其他事別聽、別管。”
“父子倆哪有隔夜仇,你爸他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也……”
“我下午還要去公司面試,先走了,缺什麽,想吃什麽告訴護工。”
不等李玲說完,謝斯年已經漠然轉身,恰好這時護工回來,他交代了幾句,又拿手機轉了一筆錢過去。
就像陳時禮說的,李玲供他讀書不易,可他對自己的母親卻沒有太深的感情,他能做的就是掙錢給她治病,給她養老。
再多的他也給不了。
下午兩點半,T娛,人事部的面試廳。參加複試的人穿着正式,統一的職業裝,男士西裝,女士包臂裙。
謝斯年在休息室正襟危坐,旁邊是同院不同系的一個男生。
“你好,我叫周傑。”
“你好。”謝斯年同他握手,言簡意赅:“謝斯年。”
“原來你就是謝斯年?”對方顯然知道他,笑道:“我朋友叫王曉,跟你一個導師,他經常和我說,他們師門裏有個很厲害的人叫謝斯年,久仰久仰。”
“欸,不過你怎麽來面試啊?按理來說陳導是我們學校人脈和資源最多的老師,他沒直接給你安排工作嗎?不應該吧,我朋友他已經拿到offer了。”
謝斯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周傑笑臉盈盈,卻遠不如最開始那樣友善。還沒走出校園那座象牙塔,就有人初見社會上的端倪。
這時,有人推開門出來,身後跟着已經面試完的兩人。
工作人員說:“周傑,謝斯年,進去面試。”
複試并非一對多,而是二對多,最主要是為了和競争對手形成對比,便于面試官進行篩選考量。
兩人走進面試廳,一體式長桌後面坐着五位面試官,前面放着兩張椅子,中間隔了一小段距離。
何霜單耳戴着耳機,垂眸翻了翻資料,“開始吧。”
考官抛出問題,讓兩人同時用德語作答,這樣既考驗對方的反應能力和獨立思考,又能測驗他們的德語水平。
南財大的教學方式多元化,并不拘泥傳統,基本上每位學生入學後,各科都有presentation,時長幾分鐘,還和平時成績挂鈎。
經過幾年的捶打磨煉,從南財大出來的學生很少有怯場的。
周傑和謝斯年各抒己見,最開始還好,到後面周傑漸漸受到對手的影響,思路也跟着帶偏。
何霜擡手點了點耳機,同聲翻譯經過輸送,讓五位考官心中有了考量。
她翻出謝斯年的資料,用筆寫了幾下,語氣平穩:“謝斯年留下。”
長達一個小時的複試結束,何霜乘坐電梯直達總裁辦公室。她敲了敲門,聽到裏面傳來“進”,這才推門進去。
她拿着平板走到許螢面前,遞給她,“許總,這是本次複試通過的人,您看過幾天帶哪兩個人一起出差?”
許螢接過平板,上面有他們的電子檔,她挨個浏覽滑過,問道:“你有推選的人嗎?”
“這次複試,我覺得有兩個人專業知識過硬,德語也非常好。”
“誰?”
“孫巧,謝斯年。”
許螢的指尖往平板上一滑,下一張電子檔就是謝斯年的,右上側貼着他的證件照。
她的手指輕輕點着屏幕,發出雜亂錯落的清脆聲,何霜見她若有所思,瞥了眼平板,問道:“許總?”
半晌,許螢驀地一笑,身子後仰靠着背椅,姿态慵懶随性,“就他倆了。”
開學季忙完,陳時禮的時間空下來,下班後開車去T娛接許螢,然後中途去超市買菜。
陳時禮挑了她愛吃的零食,許螢挽着他的手臂笑道:“過幾天我要出差,不用買太多。”
“沒事。”他放進購物車,問道:“這次去哪?”
“德國。”
“大概多久?”
許螢想了想,“至少得半個月吧。”
“嗯,那你走前,我給你收拾行李。”
“好啊。”
兩人提着購物袋回家,陳時禮去廚房處理食材,許螢把零食放進儲物櫃,距離吃飯還有會,她有點餓,拿了包薯片去陽臺的吊椅上坐着。
許螢窩在裏面,吊椅輕輕搖晃,窗外是璀璨的霓虹燈以及萬家燈火。
她左手戴着一次性食用手套,右手玩手機。
突然,微信彈出一則好友申請。
許螢吃薯片的動作一頓,看了眼申請備注,微微挑眉,下一秒點擊同意。
謝斯年:【師母,謝謝您給我這次實習的機會,我剛剛看了何特助發來的商務資料,我個人覺得有這些方面可以加強注意。】
這段話發出來,緊接着附帶一份文件。
按許螢的個性,下班後非重要事情決不碰工作,她吃着薯片,接收文件,然後進行閱覽。
另一邊,謝斯年将消息發過去後難免升起一絲緊張,尤其是當他看到對方沒有回複,心情更加複雜忐忑,不過幸好最後許螢接收了他的文件。
這就代表對方現在跟他一樣,在同一個聊天框。
他不知怎的,忍不住笑了笑。
但旋即想到一些經歷,臉上的笑又僵了幾分,眼底彌漫着晦暗和不甘。
如果他當時在SAL接受許螢的打賞,并且沒有拒絕她,那現在……
都怪造化弄人。
謝斯年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原來有人笑起來那麽好看,也沒有想過,一個人的音容相貌會深深影響他。
他為之着迷,忍不住去偷偷窺視,唯恐被人發現。
但是現在陳時禮已經知道他的心思,還警告他不要有不該有的想法,所有人都說陳時禮和許螢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可他并不這樣認為。
師母要真喜歡陳時禮,就不會對他揮金如土。
其實,他們的感情也沒有多深。既然師母都不是那麽喜歡老師,那就喜歡他好了。
許螢看完謝斯年發來的文件,打字回複他:【你挺有想法的,不錯。】
【跟師母比起來,我這算不了什麽。】
謝斯年覺得,只發一些字回複過去,顯得太生硬且冰冷刻板,他想了想,又發了一個羞澀腼腆的貓貓頭表情包。
當許螢看到這張表情包的時候,既詫異又被逗樂,她怎麽也沒想到,網絡上的謝斯年竟然有不為人知的這一面。
陳時禮已經做完飯,他走到陽臺,坐在許螢身邊,嗓音溫和:“阿螢,笑什麽呢?這麽開心。”
“沒什麽。”許螢關掉手機,黏過去,“飯做好了?”
“嗯。”
她伸過手臂摟着陳時禮的脖子,男人無奈一笑,心領神會,将她撈起來公主抱去餐桌。
許螢出差當天,陳時禮替她收拾好行李,臨行前叮囑道:“出門在外,記得按時吃飯,注意身體,別生病了。”
“放心吧,我知道。”
陳時禮還想送她去機場,但被許螢以他還有課為由拒絕。
她抵達機場的時候,秘書長已經帶着此次出差的團隊等候多時,登機時間一到,衆人踏上飛往德國的航班。
這次何霜沒有跟在許螢身邊,她留在國內還有其他工作上的事要處理。
飛了近十一個小時終于抵達德國柏林,因着兩國時差關系,飛機落地,這邊也才下午五點。
居住的酒店事先已經定好,許螢回到自己套房,剛把行李的東西拿出來放好,就接到陳時禮打來的電話。
“親愛的,怎麽啦?”
“到了嗎?”電話裏男人嗓音溫和帶笑。
“嗯,到了。”
她坐在床邊,和陳時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過了會,許螢估摸着他那邊也挺晚了,就讓他早點休息。
挂斷電話,屋外響起敲門聲,許螢起身去開門,看到謝斯年站在門外。
他面帶微笑,眼神清澈,“師母,該下樓吃飯了。”
“這是出差,你也不要叫我師母。”許螢提醒他。
謝斯年跟她一起乘坐電梯下樓,聞言,壓住上揚的嘴角,更改措辭:“那我以後叫您許總可以嗎?”
“嗯。”
許螢這次帶着團隊出差,時間緊,任務重,他們落地當天休整完,第二天就開始忙起來。
這也是謝斯年第一次參加這麽正式的商務活動,要不是缺乏會德語的綜合性人才,他也沒有機會站在這,至少以他現在的年紀是沒有任何資格。
商務談判并不是一蹴而就,但凡哪一方有任何一個環節不滿意,都有可能影響後面的進度。
商人利己求利,許螢每說一句,謝斯年就得迅速反應并做出翻譯,如果遇到專業性術語,更是得謹慎,不能出半點差錯,總之,談判的過程曲折艱難,尤其是第一天,會議上的形式不容樂觀。
但只要面子沒撕破,就還有得談。
晚上的飯局是對方組的,酒桌上免不了喝酒,許螢作為團隊的核心喝了不少,有些還被自己的秘書擋了。
晚上十一點半,飯局結束,雙方達成一致意見,于明天下午兩點半準時在老地方會談。
大家都喝了不少,秘書長已經頭暈目眩,旁邊的孫巧也好不到哪去,許螢單手撐着牆側,冰冷的瓷磚貼合掌心,她擡手,摁了摁酸痛的額角。
謝斯年今晚替許螢擋了不少酒,眼下那張臉有些紅,帶着醺意,但他還算幾人裏狀況比較好的。
秘書長想送許螢回房,卻被她拒絕了:“你都這樣了,還怎麽送我?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讓小謝先送您回房。”
許螢也沒說拒絕還是接受,謝斯年頓了頓,微垂眼簾,伸手去攙扶她的手臂。
她的步履有些虛浮,有時提不上勁,只得分一些力氣壓在謝斯年身上。
他本來還有醉意,可眼下和許螢近距離接觸,那些微醺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
謝斯年覺得,他從未這麽清醒過。
“許總,我扶您到沙發上坐會怎麽樣?”
“嗯……”
他扶人的動作不敢太過分,但就是因為這樣才難以掌控重心,當許螢跌坐在沙發上時,連帶着把他也拉下去。
謝斯年猝不及防倒向她,雙唇不經意間擦過許螢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