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陳時禮,我今天跟你拼了……
意大利一月份的平均氣溫在三到十度,寒風凜冽,吹在身上像刀子在割。
一月四日早上九點,第二輪競選第三次正式開始,會議桌共坐了國內外十一家代表,洛克斯爾家族除了派遣長公主埃莉諾垭,還有同系的二公主撒切赫,兩人都是主支裏能力非常的女人,一個有着鐵娘子之稱,另一個被譽為笑面虎。
二人後面坐着整個評審團,将會在這次競選中評選出五位家族進入第三輪。
會議上氣氛沉凝,到後面直接有兩家棄權。
剩下幾家代表裏好多都是上上輩的老狐貍,吃人不吐骨頭,許螢到後面壓力倍增。
尤其是有人還對她說:“陸萬晨那個老東西晚年兒女單薄,想不到竟然淪落到收養外人當女兒的地步,這麽重要的場合,派一個小娃娃過來談判,他還真是越活越糊塗了。”
陸萬晨,即陸老爺子,開口說話這人跟他是同輩。
許螢面色鎮定,反唇相譏:“家父年邁,不宜奔波,更何況他也該頤養天年,至于這些事,我這個做女兒的自然會扛起大梁,倒是伯父您一把年紀了,還出來奔波勞累,偌大的家族裏難道就沒有小輩可以獨當一面嗎?”
都是千年的狐貍,跟她玩什麽聊齋,名額就這麽一點,誰都想晉級第三輪,這個時候,更沒有所謂的情面可言。
那人氣得不輕,重重一哼。
會議持續了七個小時,中途沒有休息,直到下午四點整,埃莉諾垭和撒切赫以及評審團開始商議決定入圍第三輪競選的五家。
經過半個小時的讨論,最終由埃莉諾垭公布結果,她面前有一只小型的會議麥克風,金發碧眼的成熟韻味美人說:“晉級第三輪的有以下五家,排名不分先後,分別是羅爾頓家族、柴德家族、謝家、肯蒂尼家族、以及財閥陸氏。”
在這五家裏,按照底蘊來講,謝家根本比不上其他四家,不管怎麽樣,結果出來,只要晉級第三輪就好。
撒切赫說:“第三輪競選将在公海舉辦,時間定于三月九日,希望各位如期而至。”
第二輪競選結束,團隊副負責人将這個好消息告訴陸老爺子,聞言,老人在電話裏誇獎許螢:“好好好,果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他語氣欣慰,仿佛待他百年離世之後,陸氏後繼有人,也不至于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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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螢和老爺子聊了幾句,挂斷電話後,陳時禮跟她說:“如今的謝家前身是冉家,哪怕謝昀接手了,其根基和底蘊依舊比不上那些老派的家族,這一輪第三次會議,最早退出的那兩個家族裏,其中有一個實力雄厚,以他們的策劃案來看,晉級第三輪沒有任何問題,我覺得這其中應該有問題。”
“你指的是摩柯家族?”
“嗯。”
許螢:“老爺子先前跟我說過,摩柯家族是勁敵,但沒想到它會中途棄權。”她半開玩笑道:“你說,謝昀是不是和他們聯手了?”
陳時禮看了她一眼,“不是沒可能。”
“啧。”她摸出煙盒和打火機,低頭咬着香煙,點燃,吸了口,嗓音慵懶:“真有意思。”
“嗯?”
“我以前在世界頂尖投行做過項目,接觸過摩柯家族,怎麽說呢,這個家族裏的人個個都挺狠的,沒有良心。”
今天會議,許螢穿着正式幹練,內搭是絲質黑襯衣,外搭白西裝,她指尖夾着煙,點了點,“謝昀要真是跟他們合作,不知道該說與虎謀皮,還是互相厮殺。”
另一邊,謝昀結束會議回去,他換了身衣服,接到管家打來的電話,得知冉晚趁傭人沒注意的時候想自盡。
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想方設法折磨自己,絕食、自殘等行為層出不窮,但由于二十四小時都被看管着,以至于她想要解脫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謝昀聽完皺了皺眉,冷聲道:“看着小姐,告訴她,如果她還要繼續鬧下去,我不介意讓州青禾死了也不得安生!”
挂斷電話,屋外有人敲門,謝昀眼裏寒意汩汩,直到他打開門都沒有散去。
許鹿站在門外,“我跟摩柯家族這次的負責人談妥了,為了确保第三輪我們能順利拿下洛克斯爾家族的合約,他們會派專業的團隊過來和我們一起制訂方案。”
“辛苦了。”謝昀擡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許鹿,你辦事,我是最放心的,你要是我親弟弟,我們倆聯手,還愁以後?”
許鹿瞄了眼,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這幾個月來為了能拿下和摩柯家族的聯手,耗費他太多精力。
聞言,他說:“我替你辦的事已經辦到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放心,我怎麽會忘呢?”謝昀笑了笑,眼神深邃,“我說過等成功後,不僅讓謝斯年遠離你姐姐,還讓她在南城站不穩腳,她要是輸了,陸氏那邊也不會認她。”
衆叛親離,一無所有,才該是許螢應有的結局,許鹿“嗯”了聲,“她在外面拼了這麽多年,我不想讓她再這麽辛苦下去。”
他一直以來都希望能夠把許螢保護在羽翼下,他的姐姐不需要強大到人人敬畏,他可以成為她的依靠,給她幸福。
競選結束,許螢沒有在意大利多待,而是轉乘去德國開會,順便解決公司的一些問題。
她飛回南城已是一月十二日,機場外飄着落雪,寒風凜冽,凍得人牙齒打顫。
許螢拉着行李杆離開機場,外面,西裝革履的保镖在等她,見人出來,連忙替她撐傘。
車裏開着暖氣,許螢坐在後座,擡手捏了捏鼻梁,這時坐在副駕駛的保镖接到何霜打來的電話,聞言,将手機遞給許螢。
“霜姐,怎麽了?”
“小螢,你趕緊來越秀大廈,冉晚要跳樓了,她說她想見你一面。”
許螢立馬坐直身子,面色嚴肅,“我馬上過去!”
何霜挂斷電話,沒多久,又有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許螢微微皺眉,接通,電話那邊傳來一道冷冽的男聲。
“我是謝昀,麻煩通知許螢,讓她立馬到越秀大廈一趟,彎彎想見她。”
跟以往沉穩時的模樣不同,現在電話裏的謝昀多了幾分着急。
下雪天,路面滑,司機盡快開車抵達越秀大廈,外面圍了一圈路人,許螢身上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她連忙撥開人群進去。
何霜在那等着,見她來了,趕緊帶她去大廈樓頂。
許螢這才有功夫注意到今天越秀大廈裏燈光璀璨,氣氛喜慶,瞧着像是要舉辦什麽宴會。
何霜和她乘坐電梯上樓,簡單道:“今天是冉晚和謝昀訂婚的日子,她趁沒人看着的時候去了樓頂,跳樓前說想見你一面。”
天臺有很多賓客,人頭攢動,但紛紛不敢離冉晚太近,怕刺激到她,讓她一時想不開直接跳下去。
謝昀穿着訂婚宴上高定剪裁的鉛灰西裝,他手上戴着高奢腕表,那只手頓在空中,指尖微顫。
“彎彎,你冷靜點,不要沖動。”
男人素來沉穩,至少在人前從來都是一副萬事篤定的模樣,他現在這副想靠近,卻又不得不止步的模樣讓那些賓客看了不免有些唏噓。
不知其中內情的人,都以為謝昀愛她至情至聖。
冉晚穿着一襲瑰紅修身的長裙,裙擺微敞,像一朵怒放的牡丹,她肩上披着雪白的披肩,毛茸茸的,襯得她那張蒼白的小臉更加脆弱破碎。
留着公主切的女人,今天精致漂亮得就像櫥窗裏的洋娃娃,她站在天臺邊緣,身後是十八樓高的深淵。
州青禾就是從這被人推下去的。
她的視線古井無波,“小姐姐呢?”
謝昀知道她在說誰,連忙道:“我已經打電話給許螢了,她馬上就會過來,彎彎,你過來好不好?”
他試着挪了一點點,冉晚像是被刺激到,立馬變得敏感瘋狂起來,嘶吼道:“你不要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好好好,我不過來,我不過來。”謝昀後退幾步,小心翼翼:“彎彎,這樣你滿意了嗎?”
“彎彎!”
許螢趕到天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人群裏有人讓開一條道,她暢通無阻的走進去,看到站在天臺邊緣的女人,許螢瞳孔一緊。
“彎彎,我來了,有什麽話,你過來跟我說好不好?”
冉晚看到許螢,原本麻木的神情露出一抹淺笑,“小姐姐,你來了。”
“嗯,我來了。”
“真好。”冉晚說:“小姐姐,我好累好累,我想青禾了,我昨晚做夢,夢到他來接我。”
“他說,他在下面遇到我的爸爸媽媽,他們都在等我,等我去見他們。”
許螢抿唇,這個模樣的冉晚,像極了她十七八歲時的模樣。
對人世失去活下去的欲望,想要一了百了解脫自己。
何其相似的一幕,仿佛隔了八年的時空。
那年夏天,她絕望想跳湖,是陽光明媚的冉晚開導她。
今年寒冬,冉晚受不了折磨想跳樓,曾經開朗純真的女孩子,終究變成不該有的模樣。
冉晚自顧自道:“小姐姐,如今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愛我的人,我愛的也都去世。”
“你可以在我死後,把我和青禾埋在一起嗎?我跟他生不能同裘,但願死後能合于一墳。”
她所謂的想見一面許螢,不過是在交代自己的後事。
許螢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謝昀打斷,男人臉色陰沉,“彎彎,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和州青禾埋在一起,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
他絕不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葬在一起。
許螢在他身邊,聞言,都想給謝昀幾拳,她冷聲道:“你能不能閉嘴!”
冉晚淡漠的看向謝昀,卻突然一改常态:“謝昀。”
“彎彎,我在。”他急忙應道。
冉晚站在天臺邊沿,與身後高樓一線之間,她向男人伸手,卻是居高臨下,謝昀面上一喜,“彎彎,你想通了?”
他大着膽子朝她走去,就在冉晚給了他希望的同時,又給予他重重的失望。
她平靜的說:“謝昀,我這輩子只愛青禾一個人,你肮髒龌龊,讓我惡心,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在你被我爸爸媽媽收養後對你好。”
她的話讓謝昀臉色一白。
冉晚十四歲時,父母收養了年僅十八歲的謝昀,那年他成了她的哥哥。
初見謝昀那天,父母讓她以後好好跟他相處,他穿着陳舊的衣服,眉目幹淨,直覺告訴冉晚,謝昀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她也願意接受這個突然加入她家庭的少年。
于是在草長莺飛的那年那天,她穿着公主裙乖巧地站在謝昀身邊,親昵的挽着他的手臂,甜甜的喊:“哥哥,我叫冉晚,小名彎彎,你以後可以叫我彎彎。”
昔日溫馨甜蜜的初見畫面像是被一把火點燃,熊熊烈火燃燒,将它燃成灰燼。
畫面的盡頭卻是冉晚收回指尖,張開手臂朝身後高樓倒去,她面帶解脫的笑了笑。
“被騙了吧。”
“彎彎!”
“彎彎!”
天臺上亂作一團,冉晚阖着眼,耳畔是凜冽呼嘯的寒風,微涼的雪花落到她身上。
她想。
她終于可以去見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有她的青禾。
謝昀撲在天臺的圍欄前,瞳孔驟然緊縮,無能為力的看着冉晚從他眼前消失墜落。
他雙目充斥着血絲,十指緊緊扣着圍欄,手腕青筋暴起。
男人怒火中燒,臉色鐵青,衆目睽睽之下一把掐住許螢的脖頸,将她摁在天臺的圍欄上。
許螢的腰背直接撞在上面,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人群裏有人尖叫了一聲,謝昀置若罔聞,面若寒霜道:“許螢,都是因為你!”
如果當初不是許螢撺掇冉晚離開他,如果不是她想幫他們逃走,他也不會想辦法謀害州青禾,冉晚更不會心如死灰想着跳樓自殺。
都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她,他和彎彎不會這樣,不會這樣,肯定不會這樣!
陷入魔怔的謝昀五指收緊,許螢呼吸不暢,眼神劃過一絲冷意,她一個踢腿踹向男人,下腳狠,直接中他命門。
謝昀面色慘白,弓着腰。
許螢一手扶着圍欄支撐因為缺氧而搖搖欲墜的身子,一手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脖子。
等她緩過來好受些,許螢一把攥着謝昀的衣領,像剛剛他對待她那樣還回去。
漂亮妩媚的女人神情冷豔,那雙眸子跟冰刃似的。
她掐着謝昀,陰狠道:“害死彎彎的一直以來都是你,謝昀,你他媽敢做不敢認是嗎?!”
冉晚跳樓自殺,警方到現場拉起警戒線,許螢和謝昀在天臺上互毆,最後被警察強行分開,在争奪屍體上,兩人各不退步。
最後還是許螢撂下狠話,強勢讓人帶走冉晚的屍首。
她今天的脾氣格外差,甚至忍不住想,這要是在國外,她可能得走蔣晟的路子,一槍崩了謝昀那個傻逼。
何霜安排好一切後,擔憂的看了眼許螢的脖子,又想起她在天臺撞到圍欄上的一幕。
“小螢,你去醫院拿點活血化瘀的藥膏。”
“我知道了,霜姐,把彎彎火化了,将她的骨灰和州青禾的埋在一起。”
“放心,我都會處理好。”
謝昀當時下手太狠,許螢除了脖子疼,最疼的就是腰背,她去醫院做了簡單的檢查,表皮的肌膚已經青紫泛紅。
拿了藥,許螢開車回家,老式居民樓裏大部分住戶都搬走了,今天同一棟樓裏,又有人搬家。
狹窄的樓梯口空間不足,許螢進退兩難,只得往拐角處的角落站着,等搬東西下樓的人先走。
那人擡着板子,弓着背,下樓梯時感覺背上的東西要滑下去,于是往上颠了颠,不巧的是,那塊大木板的一角直接撞到許螢受傷的腰背上,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撐着牆一臉煩躁。
搬東西的人似乎也有所察覺,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許螢今天的脾氣确實不太好,說話也冷冷的。
她拎着藥,擡腳走上樓梯。
等到了家門口,她在包裏摸鑰匙,找遍了都沒有看到。
更不巧的是,早在幾天前,謝斯年就被委派去外地出差,現在家裏根本沒有人。
許螢覺得今天很不幸,她沒忍住,煩躁地踢了踢門!
然後,對面的鄰居突然開門了。
許螢不經意間擡眸望去,恰好和穿着睡衣的陳時禮撞了個正着。
兩人大眼看小眼。
陳時禮搬到這裏已經好幾個月,但他有意識跟許螢避開,就是為了不讓她發現。
結果現在——
許螢也沒想到原本不該在這的陳時禮,竟然會住在隔壁。
又是隔壁!
她現在心情很糟糕,随時可能殃及無辜,陳時禮跟她對視了幾眼,抿唇,下一秒就想把門關上,假裝沒看到她,企圖掩耳盜鈴。
許螢咬咬牙,一把拉住門,沖他語氣不善:“你躲什麽躲?難不成我還要把你吃了?!”
陳時禮被吼得不該發言,原本關門的手老實地放在身側:“……”
他倆現在,就像視頻裏的貓貓,一只對另一只瘋狂輸出。
兇完陳時禮,許螢扶着被撞得疼意難耐的腰背,臉色微白。
陳時禮瞧了,微微皺眉,有些緊張:“你怎麽了?”
“疼。”許螢皺着一張臉。
男人瞧見她手中還拎着藥,又看了眼對面緊閉的門,意識到許螢可能沒鑰匙,恰好謝斯年又不在家。
他說:“你要不進來坐會?”
年末年初是每個公司最忙的時候,謝斯年被上司派去出差,本來預計後天才能回南城,但他知道許螢今天要從德國回來,于是早早加班加時完成手中的工作,打算提前回來給許螢一個驚喜。
自從她昨年十二月初飛往意大利,到現在都一月中旬,一個多月沒有見面,謝斯年很想她。
哪怕她在出差期間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也控制不住想她、愛她。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萬家燈火溫馨,謝斯年站在樓下望了眼自己的家,黑漆漆的一片,不像有人的樣子,他心裏揣着疑惑,納悶許螢今天這麽早就休息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去國外那麽久,回來後估計在倒時差。
謝斯年這般想着,便更加迫不及待上樓。
過道裏的感應燈已經老化,時亮時不亮,他拿手機支着,借着微弱的光準備拿鑰匙開門。
這時,對面的門被人打開,裏面傳來陳時禮溫和的聲音:“你腰上的傷盡量不要碰水。”
“知道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謝斯年握着鑰匙的手一僵,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機械遲鈍地轉身,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震驚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從陳時禮家裏出來的許螢。
兩人看到他時,顯然也是一愣。
陳時禮家裏的燈流出溫暖的光芒,謝斯年清楚的看到許螢微微扶着腰,見他望過來時才把手放下去。
而陳時禮身上還穿着居家的睡衣。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還穿成這樣從家裏出來……
“斯年,你怎麽回來了?”許螢先是一愣,緊接着坦然自若。
仿佛自己真就什麽都沒做,可謝斯年聽在耳裏,卻覺得許螢這是在心虛。
謝昀以前給他發了很多照片和視頻,可是都沒有他現在親眼撞見、“捉奸”來得刺激。
他雙目泛紅,攥緊拳頭掄向陳時禮,聲音有着說不出的陰冷:“陳時禮,我今天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