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55(7)
着一個大包裹，漂亮的小臉蛋上帶着一抹郁色，眼睫低垂，似乎在想着什麽。
見到他們倆回來，他趕緊起身：“姐姐，姐夫。”
鳳煜銘點了點頭便拿起糖人繼續啃，還好心的遞了一根過去：“你吃不吃？”
小山讪笑搖頭，鳳煜銘便轉回頭自己吃去了。季悠然則摸摸他的頭：“見到舊友，心裏感慨萬千是不是？”
小山悶悶點頭：“大家從小一起長大的，現在只有我有了個好前程，其他人羨慕有之為我高興有之。小寧還專門把我的東西收起來唯恐被人扔了，廚房的張大娘專門給我做了一包我最喜歡的發糕給我帶回王府吃。我……”說着，眼圈兒紅了。
季悠然再揉揉他的頭頂：“患難見真情，這個道理我懂。如今你過上好日子了，再見到曾經的朋友，心裏就有些愧疚，恨不能也拉他們一把。但是，如今你也還是依附着我們王府過日子的，就算想幫他們也是有心無力。而我也自認不是什麽大善人。我為什麽是收留你是早和你說明白了的，但如果你再帶一個人來給我，我是斷然不會接受的。我們逸王府不是善堂。”
“我明白。”小山趕緊點頭，“姐姐你別想太多，我只是在心裏感慨一下而已！世事無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今天的一切也是靠我自己破釜沉舟換來的，他們要想得到，也得憑自己去争取，我是不會随便對別人伸手的！”
“你明白就好。”摸摸他的頭，季悠然滿意點頭：果然，她認這個弟弟是正确的。這孩子很聰明，也很乖巧，懂得看人臉色，卻也知曉人情世故，可比剛才那小破孩強多了。
一想起剛才那個嚣張狂妄的小男孩，季悠然又眉頭一皺，笑不出來了。
“姐姐。”此時，小山也悄悄擡頭，“我在廚房的時候也張大娘聊了聊，她說她也見過季相好多次，就在我們戲班子住的後面那條巷子裏！”
“噓！”季悠然連忙做個噤聲的手勢，“這裏認錯耳雜，有話咱們回去說。”
“哦。”小山會意，連忙閉嘴。
及等回到王府，季悠然便打發綠意去休息，換了采萍過來伺候。并将鳳煜銘和小山都拉近內室，這才對小山道：“好了，有話說吧！”
小山便竹筒倒豆子的把自己打聽到的都說了出來：“張大娘說，在戲班子後面那條巷子裏住着一戶姓季的人家，家裏男人好像是在外經商，經年累月的見不到人，偶爾一兩個月能出現一次就已經很不錯了。虧得是我們戲班子在那裏呆的夠久，不然尋常人還真不知道這個人。而他家娘子姓蔡，每天不怎麽出門，家裏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最大，現在已經十一歲了，很是聰明伶俐，書讀得很好，小小年紀已經考上童生了，說是明年就要去考秀才。又因為他長得不錯，人又有才華，街坊鄰居裏平時都不免高看他們一眼，平素也很得夫子喜歡，因而脾氣比較暴躁。不過，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人想和他們家做親家，可都被蔡大娘拒絕了。就連西頭住着的劉屠戶提親，他們也照拒不誤！”
噗！
季悠然直接被這句話給弄噴了。
Advertisement
小山被笑呆了。“姐姐，你笑什麽？”
“沒，沒什麽。”季悠然連忙擺手。但一想到堂堂宰相的兒子，既然被一個殺豬的看上，季叔當時心情有多郁悶，她都能想見。
連忙深吸口氣：“還有嗎？”
“其他的倒也沒什麽了。那蔡大娘不怎麽出門，每天就在家裏教養孩子。兩個女孩兒年紀還小，卻也不像其他家裏一樣放出來亂跑，說是還請了人在教規矩。偶爾聽人說起，她相公生意做得一般，勉強只夠一家五口糊口而已。”
可不是嗎？如果生意做得太好，他們就不能在那個地方住下去了啊！季悠然笑笑，看向采萍：“你有什麽想法？”
“季相養外室了。而且，這個外室還給他生了個人兒子。”采萍立即便道。
好家夥！掐頭去尾的一段話，也沒有告知她前因，她只聽他們這麽一說便将一切都融會貫通。這丫頭，心思果然不容小觑。季悠然心中暗暗叫着，面上卻笑着點頭：“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直到現在，季叔都快五十了下沒有一個兒子卻還如此怡然自得。不知道的人自是誇他超凡脫俗，不被世俗人情轄制，但一旦日後等那個小兒子長成了，他給領回家去，小張氏又能說什麽？誰叫她生不出兒子來的！父親大人果然是好算計呢！
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鳳煜銘眨眨眼：“愛妃，岳父大人是又多出了個兒子來麽？”
“是啊！”季悠然笑道。差點忘了，她家傻子也很聰明的。雖然這聰明裏還時常冒出點傻氣。
“就是街上咱們撞到的那個？”
“應該是的。”季悠然點頭。
“哇！”鳳煜銘便瞪大眼，“他哪裏蹦出來的？本王眼前都沒見過啊！”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季悠然嘴角一掀，看向采萍，采萍趕緊跪地，“請王妃示下！”
“你現在是我的人，我吩咐你做事，你也會不遺餘力的完成，對吧？”季悠然柔聲道。
采萍低頭：“對！”
“那好，我要你有空的時候去城東柳葉胡同那邊打聽打聽，看看他們家到底是什麽情況。具體家裏有哪些人，叫什麽名字，什麽時候搬來的，和鄰居往來如何，一切務必給我打聽得一清二楚，然後回來報告給我。”
“是，奴婢知道了！”
“嗯，可以了，你下去吧！”
“是。”
采萍退下，季悠然撇撇嘴，也對小山道：“你也回去歇着吧！”
小山識相的退下了，季悠然便馬上目光一轉，可憐兮兮的看着鳳煜銘：“王爺~”
“愛妃~”聽着她軟軟的聲音，鳳煜銘也将聲音拖得長長的，張開雙臂讓她撲了過來。
“王爺。”以為在他懷裏，季悠然閉上眼，臉上現出一抹落寞的笑，“我突然有一種被抛棄的感覺。”
“抛棄？”鳳煜銘低叫，“本王沒有抛棄你啊！”
當然不是你了，而是——她的父親大人。季悠然心裏冷笑：她以前還納悶，他老人家為什麽一直不曾着急，每每小張氏裝模作樣要給他納妾的時候他還義正詞嚴的拒絕。他也從不曾提出要去找回她失蹤已久的哥哥，原來，他早抛棄了他們兄妹，人家已經有替代品了！而她這個女兒，也早被他扔到一邊，他的眼裏只有他現在當太子妃的女兒，她區區一個王妃根本不足挂齒。
忍不住抱緊了他，季悠然低聲道：“王爺，我現在真的只有你了。你千萬要好好疼我，不要丢下我。”
“本王不會的！”鳳煜銘連忙信誓旦旦的大聲喊道。
065主動認親
三天後，采萍不負所望的交給她一沓厚厚的報告。
季悠然仔細看過，頓時臉上笑開了花。
鳳煜銘一見，便也跟着笑得沒心沒肺，嘴上卻還傻乎乎的問：“愛妃，你笑什麽呀？”
“王爺，我真的多了一個弟弟，還有兩個妹妹呢！”一手支頤，季悠然的青蔥玉指在那沓報告上輕輕敲擊着，眼底一抹冷芒一掃而過。
“哇，真好！”鳳煜銘連忙拍手，“有人陪你玩了！”但馬上又虎下臉，“可你不許只顧着和他們玩！”
這家夥……這兩天她總算安頓好小山，小山也很識趣的躲在自己的屋子裏練字看書，除非飯點才出來在他們跟前晃一晃，所以她把空出來的時間都用來陪他了。鳳煜銘剛剛嘗到一點甜頭，正樂得忘乎所以呢，馬上就又聽到她這麽說，這反應……倒也蠻可愛的。至少他沒有一口咬定她只能跟在他身邊。便笑着點頭：“放心吧！他們只是偶爾玩玩而已，我現在主要要做的就是陪你啊！”
“嗯！”這樣就好，鳳煜銘的眼睛又樂得眯成一條縫。爪子卻早不安分的順着茶幾爬過去，悄悄覆上她的手背，然後慢慢收緊，握住她的手。
瞧他這一臉奸計得逞的樣！
從頭到尾都把他的所作所為收入眼中，季悠然心裏好笑，便任他的指腹在她細膩的手背上摩挲着，繼續一本正經的和他商量：“王爺，你說我總算知道自己三個弟妹的存在，我要不要去和他們相認呢？”
“為什麽不要？”鳳煜銘忙道，“皇祖母說了，兄弟姐妹多，那是好事。現在有人能陪着你玩，多好啊！”
“是啊！又有人能陪我玩了。”季悠然眼底蕩漾着一抹冷笑，一個主意迅速在心底成型。“那麽，王爺你說咱們什麽時候去看他們比較好呢？”
“越快越好！”
嗯，說得很對。越快越好！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門外有人來報：“戶部侍郎張侍郎夫人有帖子送到。”
“呈上來。”季悠然忙道。
将描着梅花圖案的帖子打開，一眼掃過上面寥寥幾語，季悠然眼底的冷笑更深。鳳煜銘忙問：“愛妃，這是什麽？”
“姨娘家的表妹定親了，要請咱們過去喝定親酒呢！”季悠然笑道。
“那邊的表妹？”鳳煜銘臉一板，“本王不要去！他們都不是好人！”
她知道他們都不是好人。不過，她也算不上什麽好人吧？季悠然心裏想着。而且，如此大好的機會，她怎能錯過？便斜眼睨着鳳煜銘：“王爺你要是不去，那我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去了。”眨眨眼，“你放心讓我一個人過去嗎？”
鳳煜銘一愣。“真要過去？”
季悠然點頭：“必須過去。”
“那好吧！”臉一垮，雖然還是滿眼的不甘願，鳳煜銘還是勉為其難的點頭，“既然你去，那本王陪你去便是了。”
她就知道，這傻子最終還是會聽她話的。心中一暖，季悠然反拍拍他的手背：“安啦，咱們去坐坐，喝杯茶就走。那些讨厭的人咱們不和他們說話就是了。”
“嗯。”鳳煜銘悶悶點頭。
==我是悠然去認親的分界線==
既然已經掌握了季叔養在外面的兒女的全部信息，季悠然便連忙吩咐人打點好一切，就近選了個黃道吉日，便拉着一大車禮物和鳳煜銘雙雙坐着馬車再次回到柳葉胡同。
循着采萍給的地址，他們來到一個青磚灰瓦，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小院門口。綠意上前去叩門，很快兩個小姑娘跑過來開門了，大點的那個一見他們一身錦衣華服，人便愣在那裏：“你們找誰？”
“就是找你們啊！”季悠然笑道，“你是悠蘭，你是悠菊，對不對？”
兩個小姑娘一愣：“你怎麽知道我們名字的？”
“因為我是你們的姐姐啊！”季悠然笑着，揉揉小點的那個的頭。
這兩個丫頭容貌也生得不俗，大的瓜子臉，白皮膚，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和她的太子妃妹妹有幾分相似。小的的眉眼則更像她，加之年紀還小，她仰頭看着她時的眼神還很懵懂，便又給她增添了幾分童稚的趣味，叫人第一眼就忍不住喜歡。
“咦，那你是太子妃？”聞言，大點的悠蘭眼睛一亮，連忙大聲道。
季悠然輕笑搖頭：“太子妃是你們另一個姐姐，她還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呢！我是你們大姐，我叫季悠然，現在是逸王妃。”再指指身邊的鳳煜銘，“這是你們姐夫。”
聽到這話，兩個小姑娘又都愣住了。
“可是，娘說，我們只有一個太子妃姐姐啊！”潔白的乳牙咬着肥肥嫩嫩的手指頭，小妹悠菊一臉疑惑的道。
虧得是早有心理準備，否則季悠然肯定她一定會被她們的話給氣死！不過，即便是早料到她們會有此一問，但聽着兩個小姑娘毫無遮掩的言辭，她臉上的笑還是幾乎挂不住。
連忙從身上摸出兩個小香囊遞過去，她勉力柔柔笑道：“要是不信的話，你們回去問問你們的娘啊！她肯定知道我的。”
難得見到這麽精致的香囊，其布料和做工都是外面小攤上無法比拟的。兩個小姑娘一眼就喜歡上了，小的伸手就要去拿，大的稍稍懂事點，連忙将妹妹的手拉到一邊。季悠然見狀微笑，愣是把香囊塞進她們手裏：“一點小小的見面禮而已，又不貴重，收了沒事的。而且，收了這個，你們就回去問問你們娘親剛才我說的事，便是當做給我幫忙的跑腿費了，可好？”
大的思量一下，便愉快的将東西手下了。
只不過，還沒來得急回去叫人，便聽到一個聲音從院子裏傳了過來：“大丫頭，二丫頭，門上是誰啊？你們怎麽去了半天還不回來？”
一邊說着，人一邊朝這邊走了過來。季悠然聽見了，嘴角當即一翹，擡頭看向那邊。
那邊婦人裝扮的女人徐徐走來，眼睛些微一擡，立馬便被眼前所見給吓到了。
“大、大小姐？”
“看吧，我就說你們娘親是認識我的。”季悠然便低頭對兩個異母妹妹擠擠眼，拉上鳳煜銘走了進去，“蔡姨娘，許久不見，原來你還記得我呀？”
被稱作蔡姨娘的女人連忙捂臉：“不知大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可是寒舍簡陋，您看……”
“既然我的弟弟妹妹都能在這裏出生長大了，我做長姐的難道還嫌棄這裏不成？”季悠然微微一笑，出口的話卻成功讓蔡姨娘變臉。
“這個……大小姐，您在說什麽呢？為什麽奴婢聽不大懂？”
“呵呵，蔡姨娘……我都已經管你叫姨娘了，你還至于在我跟前裝傻麽？”季悠然掩唇輕笑，“更別說弟弟長得那麽像爹，兩個妹妹也和我還有大妹妹很有幾分神似，鐵一般的證據擺在這裏，你想怎麽抵賴？”
“這個……”蔡姨娘臉色蒼白，身形有些搖搖欲墜，“大小姐，您聽奴婢解釋，奴婢……”
“可以了，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多說。有話咱們進去說好了。”季悠然低低一笑，吩咐綠意過去扶着她，自己則回頭對兩個妹妹呼喚道，“都過來吧！咱們自家人一起說說話。”
一行人到了屋子裏，蔡姨娘連忙請季悠然落座，自己手忙腳亂的泡了一壺茶過來，“大小姐，寒舍簡陋，實在沒什麽好茶，您就将就着喝點吧！”
“沒事。”接過茶杯，順手就遞給了鳳煜銘，季悠然甜甜笑道，“蔡姨娘，我早說了咱們都是自家人，你真不必這麽客氣的。”
說話的時候，環顧一下四周圍，她發現這個屋子的确十分簡陋。磚牆上面抹了一層石灰，頭頂上幾根木頭柱子，全都是十分粗陋的工藝。就連屋子裏的桌椅板凳也都是用尋常木頭做成的，其他的擺設也不多，顏色大都偏灰暗，幾乎沒有什麽看起來貴重的東西。不禁暗自咋舌：看來，她的父親大人為了生兒子真是豁出去了！竟連這麽簡陋的環境也能咬牙住下去。
“呸呸呸！”身邊鳳煜銘喝了一口茶，馬上一張臉都縮成包子樣，趕緊将杯子一扔，嘴裏的茶也趕緊吐了出來，“這是什麽鬼東西？難喝死了！愛妃，本王要喝碧螺春！”
“王爺稍安勿躁。一會咱們回去就有的喝，現在你乖點，啊？”季悠然連忙安撫幾句。再回頭時，就發現蔡姨娘的臉色有些詭異，雙眼也時不時的往鳳煜銘那邊掃過去，“這位是？”
“哦，他就是逸王爺，我的相公。”季悠然笑道，“難道爹爹沒有跟你提過嗎？”
“逸王爺？”蔡姨娘一愣，臉上旋即閃過了然的神色，趕緊拉着一雙女兒要跪地行禮。
“姨娘快別這樣！”季悠然嘴上說着，卻等她們都跪下後才将兩個小的拉了起來。綠意則扶起蔡氏。
從蔡氏方才的表現裏，她已經察覺出季叔沒有告知她們她嫁給鳳煜銘的事情。或許在這位父親心中，她這個女兒實在是太不堪了，根本就不值得他一提吧！
想及此，心裏一陣悲涼，但臉上的笑卻越發的明豔。蔡姨娘被她的笑弄得渾身汗毛直豎，扭捏了好久才終于鼓起勇氣道：“不知大小姐是從哪裏知道我們的消息的？夫人聽說了嗎”
蔡姨娘名叫巧玉，以前原本是季叔現在夫人小張氏的貼身丫頭。跟随在小張氏身邊這麽多年，她對小張氏的了解幾乎比季叔還神，因此，她對小張氏的懼怕也比季叔還要深得多。
“哦，前些天我收了一個弟弟，陪他出來的時候碰巧撞上了悠琛弟弟，還有爹爹。”季悠然笑着，三言兩語将那天在小巷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當時我就看出來悠琛弟弟和跌長得很像，可他就是不肯承認！他以為他能瞞得過我嗎？回頭我叫人一查，可不就都查出來了？”
發現蔡姨娘的臉上血色漸漸褪去，她才有慢悠悠的道：“不過你放心好了，這事還就只有我和我家王爺知道，其他人我都沒說。”
蔡姨娘連忙拍拍胸口出了口氣。“那就好。”趕緊又對着她跪下去，“還請大小姐大人大量，千萬不要将這事告知夫人。不然，我們母子幾個都別想活了！”
“放心，要說我早說了，怎會現在還親自上門來看你們？”季悠然笑着，示意綠意再去将人扶起來。
蔡姨娘起來了，臉色卻仍舊不怎麽好看。季悠然便又對綠意使個眼色，綠意便出去了，不一會便領着人搬進來好幾個大箱子。箱子打開，只見過分華麗的顏色刺得早習慣了暗色的母女三人幾乎睜不開眼。好容易适應下來，再度定睛看去，便見裏面裝着布匹，玉器，銀飾等等，竟然足足有四箱！
兩個小女孩歡呼一聲，連忙便跑了過去。蔡姨娘拉不住，便只能端着笑臉道：“大小姐，您這是何意？”
季悠然笑道：“上次在大街上遇到悠琛弟弟，我便發現他身上的穿戴很一般。如今見到兩個妹妹和姨娘的打扮，我就更知道家裏日子過得十分艱難。所以，我随便收拾了點東西過來，姨娘你盡管拿着，給弟弟妹妹做幾身新衣裳，也給他們身上配點東西。不然，悠琛弟弟在學堂裏讀書，身家上被人比下去了該怎麽辦？還有兩個妹妹，她們再過幾年也要說人家了，那時候爹應該已經把你們給接回去了吧？到時候如果到了婆家，她們什麽金尊玉貴的東西都沒見過，那該如何是好？爹爹的面子也挂不住啊！”
這話說得正合她的心意！蔡姨娘眼底的防備降去不少，還似是幽怨的嘆息了一聲：“那也是沒辦法啊！老爺他為官清廉，在府裏又被夫人管着。每個月能攢點錢悄悄拿過來養活我們母子幾個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加上琛兒還要上學，這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也是沒辦法的事。”
“哎！”季悠然也跟着嘆了口氣，“的确，爹爹也夠苦的。身為宰相，在外人眼中是很光鮮亮麗，但膝下只有兩個女兒，現在又都嫁人了，他的滿腹學問還要家當該給誰繼承？偏偏娘親又把他管得緊，家裏家外的人都不讓他亂碰，金銀更不過他的手。你們能跟着他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不過，馬上又話鋒一轉：“但是，爹爹他現在又是何苦呢？明明我和太子妃妹妹都已經嫁出去了啊！就算母親和太子妃妹妹是一派的，可難道他連我都不願意相信嗎？要不是前幾天在路上遇見了，我只怕還不知道呢！哎，實不相瞞，現在逸王府是我在當家，府裏的銀錢都要從我手上過。每個月随便拿出幾十幾百兩銀子來遞給你們給你們改善生計不是挺好？反正我家王爺又不會說什麽。”說着，回頭看向鳳煜銘，“王爺你說是吧？”
“嗯！”鳳煜銘樂呵呵的點頭。
蔡姨娘的眼中一抹亮光一閃而逝。但馬上又一臉謙卑的道：“大小姐您這話說得是沒錯。可是，老爺他這人您又不是不了解。我們娘幾個的存在，對他的身份十分不利。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
“我明白。”季悠然一臉理解的點頭，“但是，無論如何，我是爹爹的女兒。以前這事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但現在知道了，我怎麽也得貢獻一分自己的力量不是？”
蔡姨娘受寵若驚。“大小姐……”
季悠然主動執起她的手：“姨娘，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實話和你說吧！最初知道爹爹在外面有兒女的時候，我也很生氣，很傷心。可是，轉念一想，我哥哥已經不知所蹤，如果爹爹身邊沒有一個兒子傍身，那等他百年之後該怎麽辦？我能加入皇家，太子妃妹妹能在東宮站穩腳跟，可都是因為爹爹在朝中的勢力啊！依然爹爹後繼無人，我們不也就失去背後的助力了？而且，不瞞你說，第一眼見到悠琛弟弟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他了，而且我聽說他現在功課很不錯？”
提起兒子，蔡姨娘立馬一臉驕傲的點頭。季悠然便笑道：“這就是了。既然悠琛弟弟以後是要回到家裏繼承爹爹的衣缽的，我為什麽要排斥他？我喜歡他拉攏他還來不及啊！等爹爹從相位上退下以後，我還指望着他給我當靠山撐門面的呢！你說，如此一來，我能不對他好嗎？”
那倒是真的。聽到她這麽說，蔡姨娘眼中的點點防備和害怕都消失了，甚至還顯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來。
呼！
季悠然心裏也長出口氣，松開手來喝口茶潤潤嗓子。
只是，泛黃的茶水入口，粗糙的口感讓她眉頭一皺，第一反應便是如鳳煜銘一般立馬吐出來。但現在在別人家中，她只能咬牙忍住，勉強将茶給咽了下去，便把茶杯給推得遠遠的，繼續口幹舌燥的對蔡姨娘道：“對了，姨娘，當初我記得你是和娘親說年紀大了，想要贖身回鄉成親是吧？”
“是啊！”想起往事，蔡姨娘臉上浮現一抹羞澀，“我告訴夫人，說我老家有位表兄，從小和我青梅竹馬。後來他考取了功名，在老家當秀才教書呢，我想回鄉嫁他。夫人憐我服侍她一場，就放了我出去，還給了我回鄉的車馬費。只是她不知道，我那位表兄其實早染病過世了，她給我的車馬費剛好夠我在這邊租下這個院子。”
哦~
季悠然颔首：“這麽說來，姨娘你離開季府的時候就已經懷有身孕了？”
蔡姨娘一怔，但還是點頭。
季悠然心裏不禁冷笑：父親大人，你可真是夠厲害的！當初身邊有我娘親的時候就和小張氏勾搭上，還把她的肚子給弄大了。幾年後又如法炮制，在自己夫人的眼皮子地下就把她的貼身丫鬟的肚子給搞大了，還偷偷在京城裏養了真麽多年。我現在真想看看，當你的繼室夫人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頓時臉上笑得更開心了：“原來如此！看來離開季府之後你就生下悠琛弟弟了吧？然後爹爹便将這個院子買下來給你們常住了？”
蔡姨娘含羞帶怯的點頭。
真不錯。知道她生下了兒子，季叔才決定将他們留下。如果當時從她肚子裏出來的是個女孩……只怕她的父親大人就不會是如此表現了。
兩邊越說氣氛越融洽，這時候，忽聽門外一聲大響，蔡姨娘趕緊起身：“琛兒回來了！”
兩個剛還在箱子裏尋寶的小姑娘聞言，連忙放下東西和母親一起跑了出去。
季悠然趕緊也拉上鳳煜銘走到門口，便見蔡姨娘樂呵呵的迎上去将兒子身上的書袋接下來扔給大女兒：“琛兒啊，今天讀書辛不辛苦？餓了沒有？娘在廚房裏熱着飯呢，你是現在吃還是什麽一會再吃？”
“我現在沒胃口，渴死了！”白眼一翻，那天他們見過的小男孩冷冰冰的道。
蔡姨娘連忙便推一把小女兒：“沒聽到你哥哥要喝茶嗎？快去給他倒！”
小女兒便趕緊跑回來倒茶。
啧啧，這兒子他們果然養得霸氣啊！比她家傻子還養尊處優的感覺。季悠然心裏想着，便發現兩束火光旺盛的目光盯上了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燒出兩個窟窿來。
“悠琛弟弟，你放學了？”季悠然連忙揚起笑臉和他打招呼。但回應她的是小男孩的一個白眼，以及氣勢洶洶的高喝——
“娘，那天就是他們倆打的我。你給我把他們打回來！”
那天的事季悠然早已經告知過蔡姨娘了。所以現在聽到，她趕緊笑着打圓場：“哎呀，這事我聽說了，誤會一場，沒事的。琛兒，來，這是你逸王妃大姐姐，快點來見見他們！”
小男孩卻又一個大大的白眼送過來。“什麽逸王飛王的，我沒聽說過！我不想看見他們，你趕緊讓他們滾！”
066誰利用誰
“你說什麽？”
一個‘滾’字，讓鳳煜銘臉色丕變，擡腳就要踢過去。季悠然連忙抱住他：“王爺不要！他是我弟弟啊！”
“弟弟又如何？本王的皇妹對你不敬，本王照踢不誤！”鳳煜銘氣呼呼的道，便要擺脫她上前去，季悠然一把死死抱住，“王爺你別亂動！就當是我求你了好不好？你要是把他弄傷了，我哭給你看！”
鳳煜銘動作一頓。“你說什麽？”
“王爺，上次我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算了。這一次，咱們是上門來認親的，就不要再計較這些小事了，你說好不好？”連忙拉起他的手，季悠然輕聲細語的道。
柔軟的聲音仿佛一縷春風，夾帶着朦胧的春雨從他心頭一掃而過，将鳳煜銘心底的不滿一掃而空。對上她滿是希冀的雙眼，他咬咬唇：“好吧！本王這次就放過他。”
“王爺，謝謝你，你真好！”季悠然當下笑逐顏開，如花笑靥映亮了他的臉，鳳煜銘嘴巴一咧，傻傻笑了。
小男孩早被方才鳳煜銘身上呼嘯而至的洶湧怒氣給吓傻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從小又在這個地方長大，又因為是家中唯一的男孩，讀書也好，不管在家裏還是外面都是被人衆星捧月的人物，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兇成這樣，腦子都瞬時吓蒙了。傻愣愣站在那裏，眼睜睜看着憤怒的鳳煜銘被季悠然柔聲安撫下去，在他心裏，也有兩個形象在潛移默化中慢慢定格。
再等季悠然安撫好了鳳煜銘轉身過來時，她的柔柔笑臉在他眼中便仿佛天女的微笑一般讓人身心舒爽。
“琛兒。”蹲在他跟前，季悠然給他把額頭上淩亂的發絲撩開，“我真的是你姐姐啊！雖然以前你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姐姐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過去的事情咱們就既往不咎了，嗯？”
說着，吩咐綠意将給他的見面禮拿過來，卻是一副文房四寶。
小男孩一見眼睛就亮了：“端硯！羊毫筆！”餘下兩個雖然不知道具體名稱，但一看就比他現在用得要好得多。
季悠然點點頭：“這是我叫王府裏管家找出來的，當初你姐夫讀書的時候買的，卻一直沒有用過，現在給你了。你先暫且用着，等你考上秀才，我再送你一副更好的。”
“愛妃？”聞言，鳳煜銘眼睛一瞪，像是被她的話吓到了。季悠然回頭沖他一笑，便讓他住嘴。
“真的嗎？”那邊，聽她這麽一說，小男孩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日後更好的東西上，曾經的不快早煙消雲散。
季悠然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家雖然不是富可敵國，可這點東西還是送得起的。”
小男孩立馬目光閃閃，好一副期盼的表情。
也就是這時候，知道他已經開始接受她了，季悠然忙道：“不過，如果你收下這份禮物，那便是打算承認我這個姐姐了。現在，叫一聲姐姐來聽聽！”
小男孩嘴巴一動，卻沒有叫，轉頭看向蔡姨娘。蔡姨娘連忙點頭：“叫吧！她是你姐姐。”
小男孩便大聲叫道：“姐姐！”
“哎！”季悠然滿足應道，趕緊摸摸他的頭，“好弟弟，以後姐姐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再回頭，又從綠意手中接過一套衣服，“來，這是姐姐親手為你做的衣裳，因為你們現在的身份緣故，沒有用太好的料子，你先湊合着穿穿吧！”
“謝謝姐姐！”有一就有二，一看這衣服雖然不是綢緞，但用料和做工比他現在穿得可要好太多了，小男孩心中一喜，連忙接過來甜甜叫道。
蔡姨娘也激動得不行，連忙上前道：“這下沒事了。來來來，咱們還是回去裏面坐吧！”
“不了，我們今天只是上門來看看。既然弟弟妹妹都見到了，那也該走了。”季悠然笑着推辭，“再說了，我們還是坐着馬車來的，那麽大那麽鮮亮的一亮馬車放在外面，時間越長，不是越招人眼嗎？我們就不久留了，下次有空再來看你們好了。”
蔡氏是侍郎府裏做過丫頭的，現在又被季叔教導過無數次要低調行事，自然對她的做法也持十二分的贊同。便點頭道：“也好。下次你們什麽時候再來，可先叫人過來打聲招呼，我們也好先準備準備。”
“這個無妨。”季悠然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