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55(22)

王妃,您沒事吧?”眼看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綠意小聲問。

楚東然咬咬唇。“我沒事。”

但是,往前走了幾步,眼看宮門近在眼前,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不行!”猛地搖頭,她轉身就跑。

“愛妃!”鳳煜銘連忙跟上去。綠意一愣,也追了過去。

季悠然跑去的地方是太後寝宮。說來也巧,當他們過去的時候,寧王妃的兒子正被嬷嬷抱着送到太後跟前。

小小的娃娃粉妝玉琢,十分漂亮可愛。現在他也有四五個月大了,見誰都笑呵呵的,看得人心情大好。太後雖然現在身子骨大不如前,但見到這個唯一的小曾孫,心情也不覺好了不少,忍不住将他接過來抱在懷裏逗弄。

見到他們過來,太後眉頭一皺:“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聽說賢兒被抱到這邊來了,便過來看看他。”季悠然笑道。

太後笑眯眯的,連忙空出自己身邊的位置給她:“那你過來看吧!這孩子長得真漂亮,既像寧王,又像寧王妃,見人就笑,真真是可愛得不行,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才能給哀家生一個一樣漂亮可人的曾孫出來。”

哎!只要一提到孩子,她老人家必定要說這句話,季悠然都麻木了。

噙着笑意坐在她老人家身邊,也伸手逗弄一下這個沒爹沒娘的小娃娃,季悠然狀似無意的道:“兒臣看皇祖母您挺喜歡他的,可有沒有想過把他帶在身邊撫養?”

太後聞言一怔。“帶在哀家身邊?”

“是啊!”季悠然笑道,“現如今,寧王和寧王妃都已經過世了,就留下這個孤苦零仃的孩子。如果沒有人好好教養他,兒臣只怕他一輩子就荒廢了。”

“這個不打緊,皇後早和哀家說過了,她會把孩子帶在身邊的。畢竟這也是她的孫子不是?”太後搖頭笑道。

季悠然抿抿唇。“可是,為什麽兒臣聽母後說,她有意把孩子送去給太子夫婦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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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回事?”太後的面色終于凝重起來。

季悠然點頭。“這就是剛才母後和兒臣提起的。兒臣越想越覺得不妥,才想起來和皇祖母您提一提,看看您能不能早一步和母後去說,把賢兒接過來這邊。不然……您也知道,我那個太子妃妹妹脾氣不大好,兒臣真不敢相信她這樣如何能養得好一個孩子。”

“太子妃哀家是不大放心。但是”,太後也面露難色,“寧王妃臨終前所做的事,你在她身邊你是聽到了的。想必皇後也是為了太子他們着想才會如此打算。”

季悠然點頭。心知那些私密事肯定瞞不過太後,而且最近皇後瘋了似的到處找太醫給太子調理身體,別的人自然不敢多問什麽,皇帝太後問下來,皇後不敢不說。但是……無論如何,本來孩子被養在皇後處她就已經覺得夠懸了,如果被送去給太子他們,就憑太子妃的脾氣,還有太子對寧王妃的恨,他們可能對那個孩子好嗎?雖然她也對寧王妃生前的行為不齒,可孩子是無辜的啊!思來想去,她總覺得放不下心。如今看來,她終究是得按照寧王妃的臨終囑托去做了。

寧王妃……不得不說,這女人還真是聰慧得緊。

兩個女人相對沉默一會,太後輕嘆口氣:“哀家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但是,這事也的确是寧王妃做得太過了。現在太醫還在給太子調養身體,如果能調回來最好,如果調不回來……那下一代真就只剩下賢兒一個,太子夫妻就算恨死他也只能接納他。照這麽說,現在他們也不會将他如何。”

她說的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但是,關鍵現在太子是個變态,太子妃的神經也越來越不正常,她深深的懷疑那兩個人會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季悠然抿抿唇:“但是,無論如何,兒臣覺得,您還是将賢兒養在身邊比較好。”

“這個先看看吧!皇後現在剛剛喪子,心情壓抑,身邊若沒有個賢兒陪着,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子。哀家且等幾天,等她心情好點了再和她提提看。”終究是給她一個面子,太後答應了。

季悠然松了口氣。“兒臣多謝皇祖母!”

==我是還是出事了的分界線==

太後的話雖是說得好。但是,這幾天回到王府,季悠然的眼皮就一個勁的跳個不停。仿佛要有什麽大事發生。

一轉眼,時間過去了四五天。她又和鳳煜銘進宮去看望太後,原本打算在催一催她老人家去把賢兒接過來,誰知剛打算開口,一個宮女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了:“太後,不好了!不好了!”

“什麽事如此慌張?”太後将臉一板,“站直了,好好說!”

宮女慌忙擦一把頭上的冷汗。“太後,方才皇後娘娘抱着寧王小世子去了東宮,和太子妃話沒說上幾句,太子妃就突然發狂,把寧王小世子摔在地上了!”

“什麽!?”

太後立即站了起來,卻因為沖得太猛,腦子裏一陣暈眩,差點站不穩。

季悠然連忙扶住她。太後一手扶額,臉上滿是哀戚:“怎麽會這樣?太子妃她……”

“皇祖母,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咱們趕緊過去看看賢兒怎麽樣了吧!”聽到消息,季悠然也心急如焚,連忙小聲如是道。

“對!現在該去看賢兒!”太後如夢初醒,連忙邁開步子,“走!去東宮!”

“皇祖母您慢點!”

過分激動,太後腳下的步子都邁得十分淩亂。季悠然趕緊扶穩了她,一群人匆忙殺向東宮。

東宮裏早亂套了。許多宮女太監進進出出,一個個臉色都十分焦急。走到裏間,便見皇後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在她對面,太子妃一臉茫然,太子臉上不悲不喜,眸光卻分外幽暗,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怎麽樣?賢兒如何?可有大礙?”見到這些人,太後和季悠然的心都重重往下一沉,太後忙問。

皇後趕緊爬起來,見到太後又淚流不止。“母後!”

“你別哭了!現在是哭的時候嗎?賢兒在哪?”見她如此,太後面色一沉,厲聲呵斥。

皇後一怔,趕緊擦幹眼淚。皇後身邊的宮女忙道:“啓禀太後,寧王小世子情況尚且不明,太醫正在裏面為他診治。”

季悠然這才發現隔着一層屏風,後面站着幾位太醫,這一個個也一臉嚴肅,看情形不大樂觀。

眼見如此情形,太後很快鎮定下來。便在上位落座,也讓皇後坐了,才開口問:“到底怎麽回事?賢兒怎麽會摔了?”

太子妃依然癡癡呆呆的不語,太子看了看她,目光卻落在季悠然身上。季悠然別開頭去,悄悄和鳳煜銘握緊雙手。太子見到,眸光漸漸變得幽暗起來。

好容易皇後不哭了,便回答道:“兒臣今天抱着賢兒過來玩耍,正和太子妃聊天,她喜歡賢兒,兒臣便将賢兒交給她抱。誰知她手沒抱穩,一不小心,賢兒他就——”

“說實話!”

冷冰冰的一句話,将皇後到了嘴邊的嗚咽吓了回去。淚珠還在眼眶裏打轉,皇後攥緊了手裏的帕子,卻咬緊牙關不再多說。

見狀,太子走上前來:“既然母後不說,那兒臣實話實話了吧!”

“太子!”皇後立即低喝一聲,太子充耳不聞,徑自開口道,“其實,今天母後是特地帶着賢兒來試探兒臣和太子妃的。當時母後說,太醫說兒臣的身體治愈的機會渺茫。那便不如現在将賢兒養在她身邊,五年後太子妃還是無所出,她便将賢兒放在兒臣名下,交給太子妃養,以後就當是兒臣和太子妃的兒子。太子妃不悅,聲稱不會把害了她子嗣的女人的兒子當做親骨肉。母後大怒,訓斥了她幾句,太子妃心中不忿,剛好賢兒正抱在她手裏,她便說,與其讓這個孩子以後長大了來搶奪她的子嗣的位置,她不如現在就把他給摔死。”所以,就摔了。

季悠然閉緊雙眼。

原以為她這個太子妃妹妹就蠢了點,脾氣壞了點,其他也還好。可是,現在才發現,一年沒有過多接觸,這丫頭明顯個性比以前更激烈、也更鑽牛角尖了。

“你……太子妃!”聞言,太後也氣得渾身發抖,“你怎麽,你怎麽敢!賢兒他怎麽說也是皇室血脈!”

太子妃似乎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撲通一聲跪下:“皇祖母,兒臣知錯了!兒臣一時鬼迷心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

“怎麽樣?賢兒怎麽了?”正說着,皇帝也趕到了,臉上的焦急不比任何人的少。

在場的人趕緊起身相迎。

皇帝叫他們歸位,又詢問起事情的經過。

甫一說完,太醫終于出來了,幾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季悠然的心不禁揪緊,心知情況肯定不容樂觀。

皇帝忙不疊迎上去:“情況如何?賢兒……寧王小世子怎麽樣了?”

撲通撲通!

幾名太醫慌忙跪地,為首的一人戰戰兢兢的道:“啓禀皇上,寧王小世子被摔斷了脖子,微臣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出氣不多。臣等想盡辦法,可是……”

“可是如何?”心裏早料到結局了。但是,大家都不願意相信,皇帝更是不死心的追問。

太醫埋下頭:“寧王小世子,夭折了!”

此言一出,季悠然只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

太後皇後一樣,全都臉色慘白,其他宮女太監早傷心得哭了起來。

皇帝原地怔愣一會,猛地回轉身:“太子妃!”

撲通!

太子妃雙腿一軟,再次跪地。

“你……你膽大包天,竟敢謀害皇室血脈,實在罪不可恕。來人!将她重打五十大板,貶為庶民,扔出皇宮去!”

聽到這話,大家又是一滞,季悠然心中暗道:果然是親父子。知道自己最小的兒子死掉了,皇帝終于露出一點父子天性,現在腦子都亂了。

太子忙也跪下:“父皇不可!”

皇後也道:“皇上,這可萬萬使不得!”

皇帝冷笑。“此女嫁入皇室一年多,一直誕不出一兒半女。如今朕好容易有了個孫子,卻被她給活活摔死,朕如何不能重罰她!”

“要罰她自然是要罰的。可是,她乃堂堂太子妃,被打了扔出皇宮,那是在打太子的臉,也是丢了我們皇室的臉。皇上,只有下面的奴才犯事了才會這樣責罰的啊!”皇後忙大聲道。

太後也加入進去。“皇帝,他們說得沒錯。太子妃好歹也是當初明媒正娶進東宮的,這樣對她不妥。”

“那難道就任她害死朕的孫子不管了?”皇帝氣呼呼的喝道。

太後搖頭。“皇帝你是氣糊塗了麽?嫔妃做錯了事,不都是被送進西邊的秋涼宮去的嗎?”

秋涼宮,宮如其名,秋風蕭瑟,十分荒涼,是做錯事或者失寵的嫔妃呆的地方,也就是所謂的冷宮。一般人進去之後,等待她的便是無盡的蕭索,也生命的盡頭。

如今聽到這個名字被提起,季悠然心中一凜,太子妃已然身體僵硬,忙不疊磕頭:“父皇,皇祖母,兒臣知錯了!而且寧願挨板子,請不要将兒臣送進冷宮去!”

“挨板子是必須。不送你進冷宮,那該送你去哪?”皇帝冷哼,眼中滿是冰霜,“來人,将太子妃重打五十大板,送入冷宮,此生不得放她出來!”

“不!”

一聲尖叫,道盡太子妃心中的惶恐和不甘。然而,或許早被各方面來的重壓壓垮了身體,她無力的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皇帝盛怒之下,其他人不甘反駁,外面立即走進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宮女,連拖帶拽的将太子妃拖了出去。

而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太後等人仿佛才反應過來那邊床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屍體,頓時嗚咽一聲,連忙奔了過去。

季悠然也跟過去了。只見偌大的床上,一個小小的娃娃平靜的躺在那裏。粉嫩的小臉蛋依然肉嘟嘟的,小巧的鼻子,菱紅的小嘴,長長的睫毛,無一處不精致可愛。可是,偏偏他身上那雙最漂亮的大眼睛卻永遠的合上,再也睜不開了。

心口一通,季悠然的眼角逸出兩滴淚珠。

如果,她一開始就阻止寧王妃的安排,這可憐的孩子會不會就不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如果,她早點軟磨硬泡,讓太後将孩子抱走,他現在是不是還睜着那雙黑亮的大眼沖她笑?如果,她在寧王妃過世後就将孩子抱回自己身邊去養,他會不會現在還那麽活潑可愛?

可是,沒有如果。她因為對寧王妃的厭惡,對太子和太子妃的憎恨,雖然心裏喜歡這個孩子,卻也私心裏希望皇後能借由他來膈應一下太子夫妻。可是,誰知道,她錯算了那對夫妻的變态程度,現在害得孩子慘死。這才是個還不到半歲的孩子啊!季悠然心裏第一次察覺到後悔的滋味。

“啊,皇上!皇上!”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季悠然悲痛得無法自拔。但忽然聽到耳邊傳來陣陣呼喚。她回過頭,便見皇帝不知何時也倒下了!

面色鐵青,雙唇發烏,身體繃得死緊,就那樣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立即又是一陣慌亂。太後皇後也顧不得床上那個小小的屍體,趕緊便叫人将皇帝擡到一邊的軟榻上,又叫來太醫把脈。最終結果是怒極攻心,心脈大損,需要卧床調養。

不過轉瞬的功夫,皇族裏兩個重要的男丁一個夭折,一個重病,晴朗的天空滾過無數烏雲,陣陣驚雷讓人頭暈目眩。

“逆子!”及至此刻,太後也勃然大怒,拿起手頭的拐杖便敲在太子背上,“這便是你求娶的太子妃,這便是你選的未來皇後!我大良朝都差點被她毀了!”

太子脊背挺得筆直,面容剛毅,任她接二連三的将拐杖敲在背上也一聲不吭。

連打了他好幾十下,直打到手腳發軟,太後才停下手。季悠然和鳳煜銘連忙扶穩了她,皇後哭泣着跪地:“母後您請放過太子吧!太子妃是兒臣選的,也是兒臣張羅他迎娶的,您要怪就怪兒臣好了,不要怪他,太子也已經夠傷心了!”

“你以為哀家不會怪你嗎?早在當初,哀家就說了讓你好好看,好好挑。太子妃的位置不比一般人家的主母,必須要找個能挑得起大梁的,是你在哀家跟前再三保證她是個好的。如今你看,她好嗎?她能有多好?”

皇後跪地抽泣不已,只一個勁的說是自己的錯。

眼看着太後胸脯上下起伏,幾乎喘不過氣,季悠然連忙給她順氣:“皇祖母,您先別生氣了,現在一切都亂糟糟的,還需要您主持大局。”

“哀家就是在主持大局!”太後低喝,“太子你娶妻不良,縱容她對哀家的曾孫下毒手,你也須杖責五十下,為賢兒抄往生經一萬遍,為他超度。皇後你不具慧眼,差點害得後宮大亂,鑒于你有兒有女,哀家就不打你,你去佛堂為賢兒誦經吧!後宮總務暫交給荻妃打理便是。”

“母後!”皇後訝異擡頭。

太後不容置疑的別開頭去。“哀家的話已經說完了,你們誰敢不服?”

皇後不得已低頭:“是,兒臣領命。”

這邊的事情勉強告一段落。再看看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太後禁不住淚如雨下。趕緊別開頭:“算了,回宮!”

“是。”季悠然連忙扶着她老人家回去。又陪着她老人家開解了許久,太後才終于好一點。

雙重打擊襲來,太後也一瞬間萎靡了不少。季悠然本打算在宮門下鑰匙之前回府,奈何太後留她作陪,她便留下,陪同太後一起打理寧王小世子的葬禮。中間荻妃接手皇宮事物,許多不熟悉的地方過來請教,太後也帶着她一起處理。

如此又過去好幾天,籠罩在皇宮上空的陰雲才稍稍散去一點。

寧王小世子畢竟年幼,不适合大半道場,所以決定只停幾天靈就入土為安。一切過車大略處理完畢,太後也累得快虛脫了,季悠然服侍她喝下安神湯,人睡下了,才走出來松口氣。

一路和她并肩而行,看着四周蕭瑟的光景,鳳煜銘皺皺鼻子:“愛妃,賢兒死得真冤。本王原本以為,他還會陪本王玩好幾年的!”

季悠然抿唇。“沒辦法,這就是命,你認了吧!”

鳳煜銘咬唇,突然抓緊她的手,又沖她燦爛一笑:“無論如何,別人誰死對本王來說還好,只要還有愛妃你在,本王就不孤單!”

這話仿佛一股暖流湧進她的心底,季悠然身上的力氣回來一些。舉目看看頭頂上燦爛的陽光,她卻感覺不到半點暖意。

搖搖頭,她輕嘆一聲:“王爺,陪我往秋涼宮走一趟吧!”

“哪裏不是冷宮嗎?”鳳煜銘低呼,“你去那裏幹什麽?”

“不管怎麽說,也得見見我那個可憐的妹妹最後一面吧!”季悠然低聲道。

“哦。”鳳煜銘便不再多問,乖乖和她一起走。

秋涼宮,地處皇宮最西邊。說是宮殿,其實就是一所破敗的小房子。這地方因為地處偏僻,占地面積小,又年久失修,環境比一般的宮女太監的住所還要差。大門口上一塊腐朽的木頭,上書‘秋涼宮’三個大字。微風一吹,便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瞬息就會掉下來。

“愛妃,咱們真要進去嗎?”站在大門口,看着那兩扇比門匾好不到拿去的破舊大門,鳳煜銘眉頭緊皺。

季悠然堅決點頭。“進!”

鳳煜銘便搶先一步,為她推開大門。

吱呀——

粗啞的聲音立即響起,為這蕭瑟的一景又增添了幾分磨人的難受味道。

宮殿的內部比外面更加腐朽不堪。随處可見的及人深的野草,角落裏的蜘蛛網,還有一些發黴發臭的東西,讓季悠然十分難受。

“誰呀?”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響,一個穿着粗布衣福的丫頭探出頭來。當見到季悠然,她先是一愣,然後立馬将頭一縮,便不見了蹤影。

季悠然認出這是太子妃的貼身丫頭綠瑤,便知道太子妃人在這裏。

連忙拉着鳳煜銘過去,一掀開粗布簾子,她差點被眼前所見吓得半死——

只見小小的一間屋子,裏面的空間也就僅容四五個人站立。靠窗的地方一張小床,中間一張木桌,四周配上幾把殘缺的椅子,桌上一只缺了蓋的小茶壺,還有一只破舊的小茶杯,其他就幾乎看不到了。

而在簡陋的小床上,她生來高貴的太子妃妹妹正披頭散發的趴在上面。見到她來,她回頭瞪視着她,略有些渾濁的眼裏射出憎惡的光芒:“你來幹什麽的?看我的笑話嗎?”

“是啊!”季悠然笑道,拉開一張椅子勉強坐下。

太子妃眼光的殺傷力立即加倍。季悠然不為所動,依然嘴角揚着一抹淺笑:“從小到大,你只養尊處優,恐怕從沒想過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吧?”

“那又怎樣?你別以為我現在落入困境就完了!我爹是宰相,他肯定會為我疏通關系,太子和母後也會為我奔走,他們不會讓我在這個鬼地方待多久的!”

“哦,是嗎?”季悠然唇角一掀,“那麽,請問一句,你進來這麽久了,可有人給你送過傷藥?可有人給你送來衣服和吃食?”

“我……要你管!他們只是暫時忘記了!”

季悠然搖頭。“妹妹,不是我說你。事已至此,你何必還自欺欺人?太子和皇後以及被重罰,拘禁起來。太後對你很不滿,皇上也重病卧床,朝野上下已然掀起軒然大波,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以為,都到了這個地步,誰還能為你疏通?”

“我又沒做錯!”太子妃梗着脖子大叫,“那個女人,寧王妃,她竟敢對太子下藥,還得太子無法生育,便想将她的孩子強塞給我們,她做夢!我寧願摔死她兒子也絕對不讓他占據我兒子以後的位置!”

“妹妹,你覺得你還生得出兒子嗎?”季悠然輕笑,“你別忘了,你可是進宮一年多都還沒消息啊!”

“那是因為那個女人對太子下藥!”

“但也僅止于這三個月。”季悠然慢條斯理的道,“但在她給太子下藥的三個月之前的那一年多裏,你依然沒有懷孕。你吃了那麽多藥,看了那麽多大夫,難道你就沒想過是你自身出了問題?”

“你什麽意思?”太子妃警覺的瞪視她。

季悠然撚起一只茶杯把玩着。

“就是那個意思——除了寧王妃給太子下藥外。其實,我也早給你下藥了。”

014家家破流離

輕輕巧巧的話從她的如珠紅唇中輕吐出來,仿佛晶瑩的玉珠墜落銀盤。

悅耳的聲音伴着窗外石榴樹上烏鴉的嘶鳴,別有一種刺激的味道。

太子妃瞪大眼,許久反應不過來。

季悠然靜靜盯着她看了看,便從袖子裏取出一瓶藥扔過去:“這是治棒瘡的,叫綠瑤給你塗上吧!能少受些苦。”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季悠然!”

然而,等她一轉身,太子妃仿佛終于反應過來,連忙扯着嗓子嘶喊起來。人也在床上趴不住,她手忙腳亂的想爬起來,誰知才爬到床邊便體力不支,咕咚一聲滾下地去,沾了一身的灰。

“太子妃!”綠瑤連忙去扶,卻被她一把推開。

“季悠然,你這個,這個毒婦!”愣是一路爬了過來,她死死抓住季悠然的裙擺,一張美麗的容顏此刻猙獰不堪。

季悠然聞言輕笑。“妹妹,從小到大,你和你母親設計得我還少嗎?先是害死我母親,後是逼走我兄長,現在更是連我的命都想奪走。你們幾次三番對我動手,如果不是我命大,我肯定早慘遭你們的毒手。如今我就對你做了這點事,你居然罵我毒婦?那你和你母親,你們算什麽?”

太子妃的雙眼通紅,咬牙切齒的瞪視着她:“你毀了我的子嗣!我們要害也就害你一個,你卻害了我所有的孩子!”

“如果我死了,我所有的孩子一樣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上。”季悠然淡然道,“更何況,妹妹,實話告訴你吧!還記得當初咱們姐妹同時回門那天,你娘親叫人遞給我的那盞茶嗎?”

太子妃猛一僵,抓着她裙擺的手松動了。

季悠然颔首。“是的,就是那一杯。我沒喝,全被你喝下肚去了。”

太子妃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頰霎時蒼白如紙。

“怎麽可能……不可能的!”她搖頭大叫,“當時你明明……”

“我只是趁你們眼睛不注意,偷梁換柱了。一個小把戲而已。”季悠然笑道,“當初我娘親在時,我們常玩的把戲。”上輩子她玩過了,這輩子亦然,這對母女竟然都沒有察覺出異樣,她真是服了她們。

“不可能,不可能……”太子妃依然搖頭,“我們明明是親眼看你喝下去的!”

季悠然撇唇。“妹妹,難道你忘了嗎?我的母親纏綿病榻多年,我在她床前侍奉湯藥,每一碗藥我都要先嘗一口才會喂給她喝。久病成良醫,我久在床前伺候,當然也對草藥有了大概的認知。你們下在茶裏的東西,雖然已經經過處理,幾乎聞不出什麽味道,可是,卻也瞞不過我。”

太子妃擡頭,臉上滿是震驚。

雖然沒有說話,季悠然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便點頭道:“是的。你們母女打的什麽主意,我心裏再清楚不過了。你們雖然搶了我的位置,卻知道太子對我的感情,又知道我家那個是什麽情況,唯恐我和他死灰複燃,并以肚子裏的孩子為要挾殺回東宮。這也是為什麽後來你們一直不肯放過我的原因。可是,我的妹妹啊,咱們同在一個屋檐下十多年,我對你的個性了如指掌,可你為什麽就是不懂我呢?你娘嫁入我家為平妻,我娘立即搬出上房,從此不留我爹過夜。你以為是你娘鬥贏了?錯!那是我娘懶得和你娘争!一個他用了十多年的男人,她用膩了,不要了,扔給你們的,偏偏你們還如獲至寶,生怕她來搶。”頓一頓,眼中浮現一抹輕蔑,“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太子妃一滞。季悠然幹脆挑明:“我季悠然雖然不才,但至少不會要別人碰過的東西。尤其是你!我又不是沒男人要,至于和你搶那個人嗎?”

“你說謊!”太子妃不服氣的低叫,“你分明就是嫉妒!你口是心非!”

“說是你嫉妒我還差不多。”季悠然輕輕一哂,“算了,我今天來看你一次,把所有事情說開,已經是仁至義盡。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此兩清吧!”

說完,甩開她便走。

“不行,你給我站住!”太子妃連忙要拉,季悠然便道,“王爺!”

鳳煜銘立即跳出來,一腳将她踹飛。

屋子本就破敗不堪。她往後一撞,便将身後的木桌給撞翻了。綠瑤趕緊過去扶起她,季悠然卻只淡淡掃了一眼,便牽起鳳煜銘的手:“王爺,我們走吧!”

“嗯!”

“不!你們別走!季悠然,你給我站住!季悠然!”

身後傳來太子妃撕心裂肺的大叫,季悠然卻充耳不聞。

解決了這個女人,她心情大好,腳下的步子也大了很多。

只是,當走出院門,她的腳步一頓,臉色陰沉下來。

冷宮門口,站着一個身穿深藍色錦袍的年輕男人。他一臉平靜,正目光深深的看着他們。後面的小屋子裏女人的尖叫響徹雲霄,連帶着桌椅板凳被碰撞到的聲響,一聽便知已是一片忙亂。

只是,他卻沒有往那邊看,而是直直盯着季悠然的眼。

季悠然連忙退向一邊,沖他屈身行個禮:“太子殿下。”便拉上鳳煜銘走開了。

==我是季叔事發的分界線==

回到太後寝宮,老人家還沒睡醒。

季悠然輕出口氣,才察覺到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愛妃。”鳳煜銘連忙握緊她的手,季悠然擡起頭,兩人相視一笑,心中不覺大暖。

當太後從屏風後走出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形,頓時也心情大好,失去曾孫的悲傷消減不少。

第二天,冷宮裏邊傳出消息:太子妃瘋了。

太後皇後皇帝等人均不以為意。皇帝只是象征性的命人好生照顧她,便下旨命人再去遴選知書達理溫和娴雅的大家閨秀。其目的如何,不言而喻。

而等到太後精神好些了,鳳煜銘和季悠然就趕緊回到王府。

第二天,便又有客人上門了。

“嗚嗚嗚,悠然啊,你可千萬得救救你妹妹啊!”一進門,張氏便淚眼迷離,抓緊她的手低呼。

季悠然不耐煩的甩開。“姨娘別說了。太子妃摔死寧王小世子,還不知悔改,聖上大怒,我有什麽辦法?”

“悠然,我們不是讓你去幫她說好話,我們也知道太子妃這事做得不對。可是,現在悠容她都瘋了,你們又何必放她一個人在冷宮裏受苦呢?可憐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從小被人捧在掌心裏呵護的姑娘,現在在那個鬼地方,吃不飽穿不暖,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姨娘,可以了。”冷冷打斷她的哭訴,季悠然淡聲道,“你們的意思就是想把她接出來對嗎?”

“對對對!”既然她開門見山了,張氏也不再拐彎抹角,連忙點頭道,“既然她這個太子妃都被廢了,人都瘋了,皇上皇後該消氣了吧?你爹娘便想着,這孩子無論如何也是季家的骨肉,不管她犯了什麽錯,季家是不能抛棄她的。如今,我們能幫她做的便也只有接她出來,好生照顧她一輩子了。”說着,又擦擦眼淚。

季悠然聞言冷笑:“姨娘,您是不是覺得我太好拿捏了?”

張氏一怔,連忙賠笑道:“悠然,你怎麽這麽說呢?姨娘也是因為和你親近,所以有事才不瞞着你和你直說的啊!而且一開始你不也說了,想借我和你爹娘拉攏關系。這不,你爹說了,只要你能幫忙把太子妃接出來,他便既往不咎,你們一家子以後好厚過日子。”

這段時間,小張氏一直對她十分冷淡,她自己找上門去也都對她愛理不理的,可吓壞她了。她拼命打聽,卻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最終還是小張氏身邊的一個丫頭收了銀子後偷偷告訴她:夫人發現她和季悠然私底下有來往。頓時知道事情瞞不住了,一方面還想利用季悠然的人脈關系,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妹婿對自家兒子前程的照拂,她左右為難了許久,最終還是等到太子妃出事,她才終于又打入小張氏身邊,拍着胸脯向她保證一定幫忙把太子妃救出來,小張氏才對她稍稍好了點。現在,如果她這件事做不成,小張氏肯定不會再理會她了,她兒子的前程可就慘了!

季悠然當然也知道這個女人一直在兩頭賣乖,現在還想如法炮制。只是——

冷冷一笑:“姨娘,我對那一家子早絕望了。現在,我覺得沒他們我自己也過得挺好的。”

張氏聞言心慌意亂。“悠然,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那好歹是你爹娘,是你背後的依靠啊!哪個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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