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抵達 六月的塞外,正是最……
六月的塞外, 正是最炎熱的時候。成群的牛羊随着牧羊人在草原上漫步,留下大堆大堆的肥料,也吸引來成群的蚊蟲。
故而一到六月, 整個塞外都是難熬的。
他們住的蒙古包是用厚厚的皮子制成的,多年用下來, 難免有些許味道, 會招惹蚊蟲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好在陸亦凝早有準備, 驅蚊水、花露水、蚊香、香囊等等都帶來了。只是現下是沒法用, 還在她那個蒙古包裏沒收拾呢。
這蒙古包很大,大概得有一兩百平米,裏頭也是有分區的。把客廳,卧室給隔離了出來,只是此刻四爺這兒隔離的簾子被撩起來了, 陸亦凝隐約能看到裏頭的床簾和櫃子。
這裏實在悶熱, 因着四爺染上時疫, 本就狹小的兩個對流口也被死死封住, 門口的流蘇簾更是進不了多少空氣。
室內只覺悶熱,撲鼻而來的具是一股血腥之味以及濃濃的藥味兒, 空氣根本不流通,幾乎叫人站不住腳。空氣不流通,才更容易滋生細菌和病毒。這樣惡劣的環境, 四爺如何能夠養好身子?
只怕才有好轉, 便又被感染了。
而且屋裏頭還有不少的蒼蠅、蚊子。眨眼的功夫,陸亦凝手臂上就被咬了幾個包,四爺、四爺可真是受罪啊。
得虧是陸亦凝戴着口罩,渾身上下又捂得嚴實,若不然怕是要叫蚊子咬死。
陸亦凝嘴唇便抿成了一條線, 心裏沉甸甸的,這裏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她甚至這座蒙古包裏沒看到一個熟面孔,一個都沒有。
甚至都沒能看到蘇培盛和盡忠,若是這兩人在,或許四爺的情況不至于如此糟糕。
蒙古包裏有兩個小太監,一個宮女以及一個老嬷嬷,面上都圍着厚厚的白色布條,口鼻都被遮蓋住了,只留下光潔的額頭以及一對眼睛。他們分工不同,可有一點卻是心有靈犀,那就是離四爺躺着的床很遠。
誰能不怕死呢?
理智上,陸亦凝覺得情有可原。但情感上,她卻是覺得這些人陽奉陰違,簡直糟糕透了。
眼瞧着陸亦凝帶着彩蓮徑直走了進來,為首的陸亦凝穿着雖素淨,可行走間衣料竟沒有一絲褶皺,面上戴着古怪的簾子,手上還穿着一雙能露出十指的東西,同她們的打扮不大一樣,這四人便是再愚鈍也知道是個主子。
四人連忙停下動作,上前俯身請安。
只是那位老嬷嬷似乎頗為拘謹,在離大家夥都挺遠的地方頓住腳步,恭敬行禮。
陸亦凝微微颔首:“都起來吧。我是雍王府的鈕祜祿格格,奉命來照顧我家爺。給我分配的蒙古包離這兒不遠,距離栅欄口左側第三個就是,日後若有什麽事可以去那兒找我。”
四人慌忙道:“鈕祜祿格格安。
陸亦凝點了點頭,道:“王爺染上時疫幾日了?”
太監和宮女都是這兩日才被派來的,也不太清楚。
那老嬷嬷沉默了一下,道:“已經五日了。”
“五日……”陸亦凝若有所思,“那蘇培盛公公和盡忠公公呢?”
老嬷嬷眸光黯淡,語氣沉重道:“前日裏蘇公公也染上了時疫,盡忠公公去看藥了,叫奴才們有事去找他。”
短短兩句話,陸亦凝便明白了如今的處境。四爺前往塞外時就只帶了蘇培盛、盡忠兩人,其餘的皆是宮裏分配下來的。
這最得力的蘇培盛染上了時疫,便只剩下盡忠一人,他擔心四爺的安危,湯藥肯定是要親眼盯着才行。可盡忠不在沒人盯着,旁人只會舒口氣,哪裏又會盡心盡力呢。
陸亦凝心中嘆息,卻又沒有辦法,治病的藥若是叫有心人利用了去,四爺只怕就栽陰溝裏了。
“那太醫呢?”陸亦凝想了片刻,繼續問,“太醫多久來診一次脈?”
老嬷嬷沙啞着嗓子,繼而恭敬道:“每日清晨會有三五個太醫來診脈。”
說着,她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了幾聲。
一擡頭,老嬷嬷發現陸亦凝正瞅着她,不禁慌了神,走了兩步想上前解釋,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後退了幾步。
老嬷嬷慌忙解釋道:“格格,老奴是一直都有咳症,跟時疫無關。”
陸亦凝抿了抿唇,仔細打量了眼前的老嬷嬷,腳步虛浮,雙眸疲軟無力,似乎是強打精神一般。
陸亦凝蹙了蹙眉,心中嘆息一聲:“那宮人呢?染上疫症的宮人又當如何治病。”
看這架勢,這位老嬷嬷似乎也染上了時疫,還是得找太醫給她瞧瞧,如果能隔離也是好的。
老嬷嬷嘆了口氣,不自覺攥了攥衣角,語氣有些沉重:“宋太醫和他的學徒在為宮人們醫治。”
“嬷嬷,你姓什麽?”陸亦凝詢問了一句,又瞥了眼裏頭的四爺,“這幾日卻是辛苦你了,待太醫來了,也叫他們給你們瞧瞧吧。”
這種時候可不敢掉以輕心啊,還是小心防範為上。
小太監和那宮女感激道:“謝格格恩典。”
老嬷嬷驀然擡頭,張了張嘴,眼圈微紅。她半晌才道:“奴才姓張,張若。謝格格恩典。”
說罷,她默不作聲往後退了幾步。
“張嬷嬷。”陸亦凝若有所思嘟囔了一句,瞥了她一眼,轉而看向其他人道,“你們呢?叫什麽名字?”
她既然是要在這裏照顧四爺的,總得認識一下才行。
宮女道:“奴婢安心。”
圓臉太監道:“奴才金英。”
方臉瘦弱小太監道:“奴才金才。”
陸亦凝點了點頭,指了指她身邊的彩蓮道:“這是跟我一起來的大宮女彩蓮,還有一個叫月言的在帳子裏收攏東西。”
這三人連忙行了個禮道:“彩蓮姐姐。”
“彩蓮姐姐。”
“彩蓮姐姐。”
張嬷嬷微微颔首道:“彩蓮姑娘。”
彩蓮俯身行了個平禮:“張嬷嬷、金英、金才、安心。”
如此一來,大家夥算是認識了。
陸亦凝便正色問:“今日四爺可好些了?”
這個問題似乎把他們給問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金英猶豫了一下:“應當是有好轉的,早上瞧着幾位太醫面色還不錯。”
安心也跟着道:“是呢。”
他們口口聲聲早上瞧着不錯,可眼下都已經過了午時,晚膳點都過去了。
陸亦凝無奈,只叮囑了一句:“張嬷嬷,我瞧你面色不大好,不若先回去休息吧。明兒再來也行。”
張嬷嬷心中一沉,抿了抿唇:“是,格格。”
說罷,她便低着頭往外走去,腳步踉踉跄跄,虛浮無力。
陸亦凝又道:“其他人便繼續做事吧。”
“是,格格。”
三人異口同聲道,随即便去做事了。其實也不過是抛灑,熏艾葉什麽的,沒什麽大活兒。
倒是彩蓮提了提桌子上的水壺,忍不住道:“竟連茶水都沒有。”
陸亦凝瞥了一眼,皺了皺眉心,指責卻又無從說起。這就是時疫,人人避之不及,便是天潢貴胄又哪裏比得過自己的命呢?
陸亦凝只得低聲道:“別指望他們了,他們能按時清掃房屋就已經是好事了。畢竟是時疫,誰不怕呢?”
她語氣頗為無奈,又帶了點感慨。
陸亦凝擡眼看了看無心做事的三人,心中升起濃濃的無力,其實這年頭的時疫比現代時的流感要更嚴重一些,傳染性較強,由于醫學不夠先進、就醫環境惡劣、通風沒有做好等等原因綜合下來,死亡率便比較高。
而她也是因為有龍氣系統這個作弊器在,心裏才有了底氣。
陸亦凝忍不住在心中問:“這藥丸……當真能治好所有人嗎?”
——小龍道:“那藥丸肯定是有用的,包治百病呢。你可以從商城裏購買,這個有規定必須得用龍氣值購買,有些貴,得一千八百八龍氣值呢。”
小龍系統沒有明說,但陸亦凝已經知道了結果了。
陸亦凝嘆了口氣,擡眸吩咐道:“彩蓮,你先去咱們那兒提一壺熱水過來,路上小心些。”
彩蓮沉默了一下,沒有猶豫,“是,格格。”
說罷,提起水壺往回走。說實在的,誰能不怕時疫呢?
彩蓮和月言來時也是膽戰心驚,一路上陸亦凝給她們做了不少心理準備,再加上主子那樣鎮定,她們心裏多多少少也有點底氣。
她有些茫然地提着水壺去了外頭,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行色匆匆,面色倉惶的宮人,一時間心底不禁打起鼓來。
下一刻,彩蓮若無其事地提着水壺去了她們的帳篷。
月言留守帳篷,既收攏着東西,又把餐具擺到被蒙古包隔出來的小隔間。
陸亦凝她們剛走,就有小太監隔着帳篷請安,說是每周會來送一次他們府裏的分例。雖然他們這回帶的東西夠多,但物資嘛,肯定是多多益善。
緊接着,便有兩個瘦弱的小太監提着水桶進到小隔間來,把兩個水翁全部打滿,便匆匆離去。
這邊月言才把從府裏帶來做飯的鍋碗瓢盆收拾妥當,就看見彩蓮提着水壺回來了。
月言不禁問:“彩蓮姐姐,你怎麽回來了?咱們格格呢?”
說着,便探着頭看了看,口罩上那雙杏眸靈動無比。
見狀,彩蓮精氣神又回來了些,嘆息一聲:“格格在咱們爺那呢。”
她瞅了一眼裏頭,發現蒙古包裏幾乎大變樣,不禁贊嘆道:“月言啊,你可真是一把好手,怪不得格格把你帶了來。”
月言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指了指爐子道:“姐姐,我剛燒上水,您可得等一會兒了。”
爐子才架起來沒一會兒,水都還沒咕嘟開,少不得等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