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司祺淵順利地找到了杏滿樓,但看到店門口的景象就下意識皺了皺眉。

他冷僻慣了,對于眼前這種人聲鼎沸的畫面很不适應。

杏滿樓生意太好,所以安排了小厮在外招客,小厮往司祺淵這打眼一看就知道這位非富即貴,趕緊颠颠地跑過來殷勤道:“官爺您往這邊走,咱家的糕點蜜餞可是全京城頭號招牌。”

說到這裏,他壓低了聲音道:“連攝政王都喜歡着呢。”

司祺淵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

小厮嘴唇抖了一下,準備好的誇大之詞立刻收了回去,老老實實道:“小的說的都是實話,攝政王府的管家來過好幾次,次次都買一大包呢。”

老管家每次買回去司祺淵都不吃,這東西又放不了幾天,最後都被府裏的下人分了。

司祺淵點點頭,冷道:“需要多久?”

杏滿樓的小厮可是人精,他堆着滿臉的笑容道:“官爺,您來的真巧,店裏剛剛出了一份新鮮的蜜餞,給您包起來?”

司祺淵也不客氣,點點頭應了。

然而下一刻小厮就抱了一大包蜜餞出來,分量着實有些驚人。

司祺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小厮吓得心髒狂跳,但還是趕緊道:“這是我們掌櫃送您的,官爺若是喜歡,以後常來。”

司祺淵從袖中掏出一塊銀錠,“我只要一半,另一半送到攝政王府去。”

小厮愣了一下,而後迅速收了谄媚的姿态,恭恭敬敬道:“是。”

等司祺淵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小厮才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長長地舒了口氣。

如此冷冽的氣勢,怕是整個大齊也找不出第二個。

其實剛開始小厮是準備宰一筆的,但攝政王看他第一眼他就迅速改變了主意,還好還好,不然明天他們杏滿樓大概就消失了吧。

司祺淵帶着半份蜜餞進了宮。

即便只是半份也很多了,但司祺淵拿在手裏看了一眼,覺得是不是有點少了,畢竟和那個巨大的筐相比,這點東西根本不夠看。

站在永延殿門口,本想讓小太監進去通報,但想想還是算了,自己一個縱躍飛上了牆頭。

落地後,他凝神聽了片刻,發現聲音和上次并不在同一個方向,才放心地走過去。

內殿的祝鹹魚已經換了一個癱坐的姿勢,兩條長腿架在腳蹬上,懷裏還坐着一只圓潤潤的胖團子,小胖臉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

因為祝飛鸾剛才說等這些奏本批完就去給他買蜜餞吃。

一旦發現爸爸動作慢下來,他就仰着小腦袋可憐兮兮地喊一聲:“爸爸啊。”

祝飛鸾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能任命地繼續翻看奏本。

司祺淵站在窗外,勾了勾唇。

他并不多停留,直接去了偏殿,然後叫來小太監,把蜜餞給他。

偏殿的小太監都是司祺淵的心腹,見他過來關切道:“王爺,您怎麽進宮來了?”

毒發怎麽不在府裏休息呢?

司祺淵淡淡道:“近來奏本多,本王會在宮裏多留一個時辰。”

小太監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敢說出口。

“是。”

永延殿這邊。

祝飛鸾又打了個哈欠,摸摸兜兜的圓腦袋,試圖跟他商量,但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見小太監在門外通報:

“陛下,攝政王派人送了蜜餞過來。”

祝飛鸾:“……”

打一棒子給一甜棗?

祝飛鸾朝李公公看了一眼,李公公走過去把門打開,把那一大包蜜餞拿進來。

兜兜剛才沒聽明白小太監的話,只是隐約聽到蜜餞兩個字,所以期待地探着小腦袋看,現在一看李公公手裏這一大包馬上就坐不住了,扭着胖乎乎的小身子往地板上蹭。

祝飛鸾趕緊按住他,這麽多要是都給他,非得給你吃到肚子滾圓不可。

李公公會意,趕緊去了禦膳房。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蜜餞就只剩兩個了,祝飛鸾把兜兜抱過去,讓他坐在餐桌邊自己吃。

兜兜興奮地往桌上一看,小胖臉緩緩地鼓了起來。

祝飛鸾裝作沒看見,只給李公公遞了個眼神。

李公公樂呵呵地給兜兜倒了杯水,恭敬道:“小殿下,這蜜餞一看就是剛做出來的,新鮮着呢,快吃吧。”

兜兜一頭霧水地往四周看了看,總覺得有問題,明明剛才他看到辣麽大一包。

祝飛鸾也走過去,故作不解道:“兜兜不想吃蜜餞了?那禦膳房剩的那些就送回給攝政王……”

兜兜一聽要送回立刻扒拉了兩下,牢牢護住那兩塊小小的蜜餞,仰頭抗議道:“兜兜啊。”

系兜兜的啊。

“行,那你慢點吃。”

哄好了兜兜,祝飛鸾小聲對李公公說:“留幾塊,其他的送到偏殿去,就說攝政王體恤他們近來辛苦,賞他們的。”

李公公躬身道:“陛下,攝政王還在偏殿看奏本呢,可要另外賞賜?”

“給他送一杯酸梅汁吧,不加落日草的那種。”

“是。”

很快,偏殿那邊就收到了蜜餞,各個都覺得奇怪,攝政王平時賞賜雖多,可從來沒有賞賜過吃食,只有剛才去永延殿送蜜餞的小太監知道,等永延殿的人一走,他就回去和攝政王彙報。

司祺淵只淡淡應了一聲,他現在也回過味來了,兜兜這麽小的孩子哪能吃這麽多蜜餞?

既然給出去了,那小皇帝如何處置是他的自由。

小太監出去後,他偏頭看了眼手邊的酸梅汁,即便隔着一點距離都能聞到杯中散發出來的酸酸甜甜的氣息,顯然和府裏那兩鍋不同。

司祺淵用右手的拇指撫了撫杯沿,眼眸很深。

半個時辰後,兜兜已經洗漱完睡着了,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往常這個時候,祝飛鸾應該睡在兜兜身邊,說不定睡得比小胖兜還香甜。

但現在,他卻還坐在桌案後,面對數不清的奏本,哈欠一個接着一個。

太後身邊的張嬷嬷正端着一張嚴肅的臉站在旁邊,祝飛鸾每打一個哈欠,她就把太後的“教誨”熟讀一遍。

祝飛鸾有苦說不出。

其實兜兜有蜜餞吃他就不想再看了,大不了明天直接給攝政王送回去,反正他都看過了,不用看也知道什麽問題也沒有。

可偏偏張嬷嬷及時趕到,帶着太後送的蓮子羹,而且來了以後就不走了。

祝飛鸾朝龍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太監正輕輕地給兜兜打扇子,簾子沒拉,他很清楚地看到兜兜的小睡衣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胖肚子。

“張嬷嬷,朕要去給兜兜蓋被子。”

張嬷嬷表情嚴肅道:“陛下,這種小事交給太監們就可以了,您還是接着看奏本吧。”

一邊說一邊朝桌上看了一眼,顯然對小皇帝的速度不太滿意。

這位張嬷嬷是太後的乳母,陪着太後長大,小皇帝也是她看着長大的,所以話語權自然要大一些。

據說除了太後,以前的小皇帝最怕的就是她。

祝飛鸾倒是不怕她,但他畢竟要依靠太後,也不能太不給張嬷嬷面子。

做鹹魚真的好難。

他揉了揉眼角,來來回回地都把眼角揉紅了,他本就非常白,現在眼角一紅看着十分可憐,和兜兜扁嘴巴的時候很像。

而偏殿這邊,攝政王把最後一本奏本放好,然後對着門外随意道:“來人。”

小太監低着頭進來,畢恭畢敬道:“王爺。”

“去把暗一叫來。”

往常這個時候,祝飛鸾都睡了,所以暗一就可以過來彙報了,但今天已經過了這麽久,暗一還沒過來。

宣和殿的偏殿和永延殿很近,沒多久暗一就悄無聲息地進來了。

“王爺。”

“今天怎麽回事?”

暗一把此時永延殿的場景大概描述了一遍,司祺淵難得地勾了勾唇,倒是有幾分意思。

他想了想,開口道:“暗一,你觀察了這幾天,覺出什麽問題沒有?”

暗一思忖片刻才謹慎答道:“屬下覺得太後似乎有些心急。”

司祺淵嗯了一聲,明顯的鼓勵姿态。

于是,暗一繼續道:“太後心急,大約是看出陛下奪權心思淡了許多。”

司祺淵嘴角勾着淺淡的弧度,“你也覺得他心思淡了?”

“是,屬下以前聽說,很多婦人生了娃娃以後,性情會大變,往日裏再暴躁的人也會柔緩下來。屬下猜,陛下或許也是這樣。”

司祺淵輕笑一聲,“兜兜又不是他生的。”

暗一有些窘迫,“屬下想錯了。”

“也不算錯,有幾分道理,興許養育孩子也能改變一個人呢,你去一趟永安宮……”

司祺淵想到兜兜仰着小胖臉沖他笑的小模樣,不知怎的,竟對暗一說的話信了幾分。

攝政王出手,張嬷嬷很快就接到永安宮的命令,一刻也不敢停地回去了。

等她一走,祝飛鸾就把手裏的奏本一丢,迫不及待地奔向他舒适的大龍床。

李公公雖然也很希望陛下可以勵精圖治,但到底比張嬷嬷多了幾分心疼,所以也沒再勸什麽。

沒過多久,龍床上就多了一道綿長的呼吸聲。

兜兜迷迷糊糊察覺到熟悉的氣息,小身子滾滾,往爸爸懷裏貼貼。

祝飛鸾習慣性地把他攬入懷裏,滿足地哼唧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小胖兜:皇奶奶,如果你給兜兜買蜜餞的話,兜兜可以監督爸爸看奏本呀!

祝飛鸾:你這個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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