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父女
這頓飯, 程夫人和程寶寶根本吃不進去，哪裏有什麽吃沒吃飽？
程大人看大家都說吃飽了，就吩咐侍女撤了桌上的飯菜。看程大人的飯碗, 他應該也沒吃多少。估計也沒吃飽。
等侍女們忙完, 又重新上了茶，程大人就擺手讓侍女們離開了屋子，包括程夫人的貼身嬷嬷。
閑雜人等一個個的退出去, 屋子裏最後只剩下她們一家四口。殷九娘看着程寶寶她們一家三口, 覺得她在這個家裏，确實有點多餘。
殷九娘想離開, 可是這詭異的氣氛, 又讓她動彈不得。她看看程寶寶，又偷偷瞄了一眼程夫人，發現她們倆也是一頭霧水，殷九娘最後把視線定格在程大人身上。
今日之事，處處透着詭異, 其中程大人看着尤其不對勁。
程大人也沒想賣關子, 讓大家猜。他就是現在的心情有點沉重, 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程大人喝了一口茶，發了一會兒呆, 感受到殷九娘落在他身上熱烈的視線，突然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點想笑。
事實上他也真的笑了。
笑得還有點愉悅, 有點開心的小得意。
笑得殷九娘更加迷茫，笑得程寶寶頭發發麻。
程寶寶從看到程大人之時，就在反思, 反思她最近的一言一行，看她最近有沒有幹什麽出格的事情。
反思的結果是, 好像沒有，又好像有。她最近一直挺乖的，除了偶爾刺殷九娘幾句，她應該是沒幹什麽仗勢欺人，有損形象的事情？
應該是沒有，她最近心情不好，出門都少了，怎麽可能惹禍？她就是爹爹的乖孩子，她啥也沒幹。
但，程寶寶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抵不過程大人莫名其妙的笑聲。
程大人笑得程寶寶心裏害怕，整個人往程夫人身後縮了縮。不想讓程大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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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比程寶寶鎮定，她畢竟是和程大人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的人，雖然有時候會有些小矛盾，但她還是非常了解程大人的。
程大人這樣一定是有事，還是出了大事。
程大人笑夠了，擡手擦了一下，笑出來的眼淚，才看着殷九娘嘆了一口氣。
“唉。”
“世事無常。真沒想到我們父女二人還有相見的一日。”
說着，程大人的視線有點模糊，好像在透過殷九娘看着什麽別的人。
殷九娘知道程大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所以她靜靜的坐在那裏，任程大人看。不說話，也不打擾。
“你和你娘長的真像。”
程大人突然開口。
程夫人聽聞此言，臉色大變。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嘴臉恬靜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十五年了，自從知道殷影的存在，已經十五年過去了。沒想到，這麽多年的朝夕相處，老爺還是忘不了她。
程夫人在那一瞬間有點失态。
程大人沒看程夫人，也就沒有安慰程夫人，他盯着殷九娘的臉，繼續說着。
“不過，你也就是長的像而已，你的性格應該是随我了。你娘是個真溫柔的人，她和你不一樣。”
說着，程大人臉上似乎因為想起了往事，而有點悵然。
“我們像不像又有什麽關系，反正我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
殷九娘沒忍住，怼了程大人一句。
殷九娘有點替原主委屈，替原主不值。
看情況，程大人明明記得原主，對原主也不是沒有感情，那他這麽多年為什麽對原主不聞不問，任由原主自生自滅。
殷九娘覺得程大人這遲來的父愛，不要也罷。
“哈哈哈，這脾氣真是和我一樣。一樣的受不得委屈。”
聞言，程大人不但沒生氣，反而笑得更加開心。
“你說得對，要是沒有皇帝選妃的事情，我真的打算一輩子不認你。”
笑夠了，程大人突然嚴肅的板起臉，對着殷九娘說起話來也是十分的冷酷無情。
“玉娘以為我是聽了她的話，心疼寶寶，才答應她，派人接你回來。其實我只是按陛下的吩咐辦事而已。”
“沒有陛下的要求，就算最後真的要寶寶進宮，我也不會去找你。”
程大人說的随意，毫不在意聽了他話的人會怎樣的震驚，怎樣的不知所措。
“九娘，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你會不會恨我，我都要告訴你，原本我真的覺得，我們一輩子毫不相幹，老死不相晚來，就是我們這輩子最好的結局。”
此言一出，殷九娘和程大人兩個當事人，神色如常，非常的鎮定，就好像程大人說的是今天吃什麽，今天天氣不錯一樣，眉毛都沒動一下。
倒是程夫人和程寶寶兩個吃瓜群衆，一臉的震驚，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尤其是程寶寶，震驚之下，她都忘了躲，直接從程夫人身後探出半個頭，驚呼一聲，一會兒看看她爹，會兒看看殷九娘，滿臉的不可思議。
“不愧是我閨女。雖然不想承認，但比起寶寶來，你确實更加像我。”
“寶寶的生活太安逸，她不像我們，什麽都得自己掙。”
程大人有點感慨，看着殷九娘又有些欣賞。
程寶寶聞言有點不服氣，想要争辯，又怕程大人，所以她最後選擇使勁兒的瞪着殷九娘，企圖用眼神攻擊殷九娘。
殷九娘不置可否的對着程大人點點頭，“她确實比我幸福。被偏愛的人都有些有恃無恐，她咋呼些也正常。”
“誰咋呼了，殷九娘你說誰咋呼呢？”
殷九娘的話，程寶寶瞬間炸毛。她怕的只是程大人，對殷九娘她可是一點不怕。
殷九娘沒管眼睛瞪着她，好像要噴火的程寶寶，她對着程大人聳聳肩，一副‘你看我說的對吧’的表情。
程大人也沒管炸毛的程寶寶，他對殷九娘贊同的點點頭。
“寶寶這孩子，确實歷練的少，有些不知世事。等你出嫁之後，我會找人好好管教一下她的。”
程大人看着程寶寶不服氣，還要吵鬧的樣子。他淡淡的看了程寶寶一眼，眼神冰涼的很，讓程寶寶瞬間從炸毛的刺猬，變成乖巧的幼崽貓咪。
“寶寶要是不服管教，我就抽時間親自教。我程傑的閨女，總不能傻的連家業都守不住。”
“所以呢？你今天到底要說什麽？你要怎麽管教程寶寶，那是你們一家三口的事情，跟我說不着。”
殷九娘有點不耐煩了。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秀一臉的感覺。她就沒爹沒娘怎麽了？她不長的挺好！
“抱歉，我有點跑題。”
程大人被殷九娘下了面子，也不生氣。他溫文爾雅的給殷九娘道歉，好像殷九娘不是他閨女，是他的生意夥伴。
彬彬有禮，卻又十分疏離。
“今日叫你來，主要是給你表個态。順便再給你說說宮中的局勢，讓你進宮之後過得不那麽辛苦。”
“請你轉告陛下，以前我程傑只忠于先皇。他和攝政王的鬥法，我沒有插手。以後因為你嫁給了陛下，那我就是忠于陛下這一邊的。以後我會和攝政王保持距離。”
“為什麽和我說這些？這些話，你應該親自對姬左宸說。找我沒用。”
殷九娘莫名其妙。別說她會不會對姬左宸吹耳邊風，就算她有一天真吹了，也不會是為了程大人。
她們關系真的挺一般。就像程大人不想認她一樣，她原來想的也是和程大人這輩子都老死不相往來。
她們最好的關系就是沒關系。
“都一樣，你和陛下不分彼此。對你說和對陛下說都一樣。”
程大人嘴上說的都一樣，心裏卻知道，這些話對殷九娘說，一定更管用。
陛下那小心眼的，就因為他夫人給殷九娘吃了一天的苦瓜，現在都還在給他找麻煩呢。程大人可不想再去他眼前礙眼。
“剛剛說了，我以前不想我們扯上關系，畢竟你的存在代表着我最無能為力的過去。我對你娘有多愧疚，就有多不想看見你。”
“可是，世事無常，計劃趕不上變化快。現在陛下既然已經選了你當皇後，你也已經同意要進宮，那我作為你的親生父親，就不可能一直置身事外。”
“不管我以前怎麽想，再世人看來，我們就是親生父女，天然的同盟一體。”
“你風光，我可以不跟着一起享福沾光。但你落魄，我一定要跟着你一起倒黴。”
“今日和你說這些，不只是借你之口向陛下表忠心，主要也是告訴你，我不會害你。”
“你和陛下要做什麽我不管，我能幫你的就只有給你的百萬兩嫁妝。”
程大人是歷經三朝又跟着先帝造反的狠人，朝中的局勢他比姬左宸看的明白。
只是以前陛下羸弱，也對攝政王的狼子野心視而不見，程大人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根本改變不了什麽，所以他選擇随波逐流，自掃門前雪。
現在既然陛下有心，他又因為殷九娘被迫站在了陛下這一邊，那他就不會再含糊。
他不想要什麽從龍之功，他也不缺這些東西錦上添花，他只是不想先皇打下的江山被後來者毀于一旦。
程大人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都是先帝給的，為了守住先帝的江山，程大人在所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