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貞節牌額

既已決定先從福家人入手,李也辰次日便一身便裝出了府衙,往福家慢慢行去。此時天剛過午,五月的天氣,陽光已有了些酷烈的勢頭。走進桃花巷,他敲了敲起首一間人家的門。等了一會,便聽裏面一位老婦的聲音,問道:“是誰呀?”

李也辰道:“大娘,在下是行路的人,走得口渴了,來讨碗水喝。”

裏面回道:“哦,你等等。”

過了一會兒,一位老婦一手端着碗水,一手開了木門,笑着遞上水碗道:“來,喝吧。”

李也辰謝過,接過碗來喝了幾口,聽她問道:“年輕人,你這是要去哪啊?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李也辰道:“大娘,在下是來找人的。您知道福家在哪裏嗎?”

老婦道:“哦,是福老先生家吧?他家就在對面第五家,往前走走就是了。你找他有事啊?”

李也辰道:“沒什麽事,只是聽聞福老生的大名,特來拜訪。”

“大名?”老婦嘆了口氣,道:“是什麽好名聲!你呀,還是趁早別去了。”

李也辰道:“這是怎麽說?”

老婦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算了,不說了。你要去的話就去吧,不過這個時候他家裏大約沒有人,你去了也是白走一趟。”

李也辰道:“怎麽會沒有人?聽聞福老先生不是有四個女兒嗎?莫非都已出嫁了?”

老婦道:“這說來話長了,你要想聽,就進來坐坐吧,我慢慢告訴你。”

李也辰拱手道:“如此,就多謝了。”

跟老婦一路閑聊進了屋,李也辰大致知道她姓奚,丈夫早死,只有一個女兒,已經出嫁了,現在就一個人住。

兩人進屋坐下,奚大娘絮絮地說了些話,便說道明緋身上,道:“明緋是個好孩子啊,可惜她那個糊塗爹,把她嫁了那麽個人家,嫁了不上一年,那短命鬼死了,我正想她不用受一輩子苦了,誰知道她那爹非要她立志守寡,還寫了個什麽玩意上報縣老爺,求縣老爺上報天子賜個貞節牌額給她,你說說,那老東西混帳不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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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也辰不便插言,笑了笑,喝了口水。奚大娘繼續道:“這牌額還沒賜下來呢,就出了事。你還沒聽說吧?”

李也辰應道:“不知是什麽事?”

奚大娘嘆道:“那孩子也不知怎麽,就這麽命苦!嫁了個廢人,好容易出了火坑,又攤上人命官司。唉,那官老爺也糊塗,怎麽就給判了死罪!”

“如此說來,這位大姑娘是被冤枉的了?”李也辰道。

奚大娘道:“年輕人,我說給你,你自己忖度忖度。四個姑娘娘死得早,爹又是個天天光知道什麽這個曰那個曰的,從小兒長了這麽大,那就是長姐如母啊,姐妹感情好得沒話說,你說說,這麽個好姐姐,還會殺親妹子麽?要說柔緋真給人殺了,那也是她們那老不死的爹幹的!”

李也辰道:“大娘這話是從何說起?姐姐自然不會殺妹,父親又怎會殺女呢?”

奚大娘道:“算了,我也就是氣話。不過她們那爹呀,也真是……唉,你見了大概就知道了。”

李也辰點點頭道:“依大娘如此說,這人命案子出得也是奇怪,不知道那位二姑娘是怎麽死的?”

奚大娘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我倒是可以跟你說說。”

李也辰道:“大娘請講。”

奚大娘點點頭,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慢慢說了起來……

回衙時已是傍晚,李也辰一路沉吟,眼見到了縣衙門口,想了想,便直奔大牢而去。

奚大娘所講雖是語焉不詳,卻也給了他一些啓發,現在是該聽明緋說說當時的情況了。來到大門外,敲了門後等了不一會,鐵門便很快開了。開門的仍是徐大姐,見了他,表情極是古怪,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開口道:“你就是新上任的大老爺?”

李也辰含笑道:“本官昨日才到橋溪,還未及通告。”

徐大姐上上下下看了他兩遍,什麽也沒說,只拉開大門,道:“大人請。”

李也辰進去,徐大姐關了門,道:“大人還是來見福金氏的麽?”

李也辰點點頭。徐大姐一言未發,便領頭向牢內而去。兩人一路無言,一直走到死犯監房,徐大姐忽地站住,回頭向李也辰道:“大人昨日果真是來為她診治的?”

李也辰道:“不錯。本官自幼讀醫藥之書,可算是個大夫了。”

徐大姐點點頭,繼續往前走,走了兩步又站住,道:“大人想重審她的案子?”

李也辰道:“不錯。”

徐大姐道:“那我勸大人最好別幹。”

“哦?”李也辰很是意外,“為什麽這麽說?”

徐大姐看了他一眼,轉身邊走邊道:“她的案子可不一般。那黃員外,你知道他是誰?他表侄女是當今皇帝的妃子,你若是沒什麽靠山,我怕你管不起這事。”

“大姐的意思,這件案子與黃家有關?”

明緋的牢房已在眼前,徐大姐低聲道:“你要是真想管,就想好再動。否則你就是害她。”說完她便揚聲道:“明緋,大人來了!”

牢門嘩啦啦地開了,她看着李也辰進去,關上門,踢踢踏踏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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