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驚變

她傾身跪倒的一剎那,一直未曾言語的李也辰突然上前一步,雙手扶住她的雙臂,沒有讓她跪下去。

明緋擡頭望着他怔了怔,李也辰扶起她來,退了一步,“你不必如此。”他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明緋微微有些苦笑,低聲道:“明緋此生已是一無所有,所餘唯有這一分傲骨而已。”

這句話她已是第二次說,李也辰猶記得第一次聽她說這句話時,她那淡然安寧卻隐有絲絲自負之意的神情。而今她再次說出來,卻仿佛連聲音裏都透着些微的苦澀,她輕輕搖了搖頭,道:“除此之外,明緋又能憑什麽來求先生?”

李也辰眉心微微皺了起來,凝視着她,“你不必如此。”他又說了一遍,然後道:“你……應該自信自己值得相交。”

明緋怔了怔,喃喃脫口道:“明緋在先生心裏……又能占得幾分……”話到此處突然醒悟,她驀地住了口,低聲道:“我……”

這一個字的聲音吐出便低了下去,終是沒有接下去。兩人相對默然了片刻,片刻後明緋方輕輕吐了口氣,道:“先生若願相救,明緋便先謝過了。”

李也辰點了點頭,道:“請夫人在此稍待。”

明緋沒有再說什麽,只點了點頭。李也辰往門口走去,将出門時,卻又站住,回頭望向她,低聲道:“夫人也當多自珍重……再不要如此了。”

他說罷轉身而去。他看不得她那樣的求人下氣,看不得她眼睛裏的苦澀怔忡,所以最後的那句話,無論該不該說,他都忍不住說了。

他說出那句話來,明緋便怔住了。她聽得出他語氣裏隐隐的不忍與痛惜,于是一瞬間懵了,失了語言。她原以為那一分淡淡情意只屬于她自己,可以珍藏在心底,一直到生命終結,悄然而來,又随她悄然離去。

他知她懂她,與她心心相通,如此相知已是足矣,她卻從未想過——他心中竟然也有那一絲絲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淺淡而朦胧,她卻能如此清晰地感覺到。

她有些微微的恐慌,她知道自己本已平靜下來的心——已再一次亂了。

李也辰并沒有去很久,大約半個時辰後便回來了。

一進門看到明緋的焦急目光,他便點頭道:“已經沒事了。”

明緋的心終于放下了些,“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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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也辰卻搖了搖頭,道:“不必謝我,救她的不是我。”

“怎麽?那是誰?”明緋訝然。

李也辰道:“是許家二公子。”

他趕到的時候許家老爺夫人果然要用動家法,竟是要把嬌緋活活打死,不料他未及出手,卻是病在床上的許家二公子突然沖了出來,以死相脅要爹娘放了嬌緋。那許家夫妻兩個只剩了這一個兒子,不得已只好依了他。

明緋聽了方才明白,也隐隐猜到了嬌緋回來的原因:大約是許家二公子已病重,所以她才不管不顧地回來見一面。

“原來他真的……”明緋喃喃地道。她一直不知道許家二公子對明緋究竟是何态度,如今方才明白。只是縱然明白,她也只能為妹妹嘆息。這段戀情終究不能為世間所容,就算兩個人彼此相愛又能如何,從她進了許家大門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資格去要她的愛情——更何況是這樣的愛情。

“許家二公子……他說了什麽嗎?”她問。

“他親口與三姑娘定下了來世之約。”

她低低一嘆,道:“嬌妹……應當不會有恨了。”

三妹做事從來不悔,只是能得到所愛之人的回應,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可算是沒有遺憾了。

明緋擡頭對李也辰微微一笑,道:“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先生。謝先生答應前去,也謝先生為明緋走了這一遭。”

李也辰亦是淡淡一笑,道:“三姑娘城外三裏亭邊的城隍廟裏,夫人這就去看看吧。”

明緋點點頭,便告辭出門。臨出門時,她忽然道:“明緋此生從未有知己之人。先生那一句‘值得相交’,明緋定當終生不忘。”她笑得極是清淡,輕聲道:“能得先生如此相知,明緋此生亦當無恨了。”

她說罷,轉身而去。她不是嬌緋,沒有那般天翻地覆都不管的決絕,她不要那麽多,只要知道有如此一個人,他能知她懂她,也能憐她惜她,曾為她奔走,他已是她生命中意外的驚喜,她……已經可以滿足了。

“小心!”

房門一開,明緋尚未看清門外,便被李也辰輕輕一拉,随他閃到左側門後。明緋一驚,自門縫向外望了一眼,頓時怔住。

房間外數十甲兵人人挽弓搭箭,齊齊對着這小小書房。李也辰示意她不要動,随即向外沉聲道:“什麽人?”

衆兵士身後走出一位中年儒士,含笑道:“下官鄭亦如,李大人,得罪了。下官此舉也是出于無奈,只要李大人安心在房中靜待十天半月,下官定然撤去兵馬,親來與李大人賠禮。”

李也辰不語。鄭亦如道:“下官知李大人武藝高明,這區區數十兵士怕也困不住李大人,只是——李大人心地仁善,想必不會不顧無辜之人性命,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明緋擡頭望向李也辰。他臉色凝重,似是在思索着什麽,見她望過來,略加沉吟,在她耳邊輕聲道:“夫人,得罪了。”說罷一手攬住她的腰,揮袖關上房門,帶着她輕輕一個縱躍閃到書架與牆角之間的空隙,側身将她擋在牆角,随手自牆上摘下一幅畫卷卷起,然後抄起手邊的一張椅子便向門口扔了過去。

“砰”一聲門突然被砸開,霎時間箭聲呼嘯,從門口、窗戶飛射而來,将兩人密密逼在屋角,毫無縫隙。李也辰手中卷軸權當武器。擋下正面飛來的箭枝。明緋被他護在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也安靜的沒有出聲。

箭雨只過了一波便停了下來,門外鄭亦如的聲音仍是氣定神閑,道:“想必李大人也已經看出來了,下官這道箭網可算是毫無破綻了,李大人若無十分把握,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門窗被射出了許多小洞,透過洞口,二人見鄭亦如說完那番話後便走了,然而周圍持弓的兵士卻是一絲不動,箭頭直指房內。

這鄭亦如的布置果真不一般,這區區幾十人,被他安排下來,箭指之處交織成網,确實可說是毫無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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