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與你做道侶
閻攸寧察覺這應該是叫吃醋吧。
有些新奇的感覺, 也讓他覺出自己對池醉的感覺比想象中要深些許。
閻攸寧笑了笑,問衡敘:“池醉讓你解決的人解決完了?”
“還有五人,遮那派兩個供奉豐溫聞和方銳輕, 飛墨教兩個弟子韶安雄和粱景銅,最後一個是百鑄門護教汝鄢春雁。”衡敘頓了頓,而後道:“他讓我給汝鄢春雁吃點苦頭,不死就行。”
衡敘以前就有種池醉藏着秘密的感覺, 這次更肯定了這個想法。看閻攸寧的表情更有種兩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的意思,不過他無意探究。
聽到最後一個熟悉的名字時, 閻攸寧嘴角笑意漸深。
汝鄢春雁在原著後期不止對池醉落井下石,甚至還教唆過百鑄門的人別放過池醉, 究其原因是因為池醉因緣巧合在麒麟焚境中得到過一種鑄造攻擊法寶的材料——極品玄乳晶石。
百鑄門弟子進入麒麟焚境千方百計想獲得此種材料, 卻沒想到被池醉偶然得到, 他們實力不濟,便只能将此事告知汝鄢春雁,這也成了汝鄢春雁後來不斷貶低池醉的最大原因。
只是吃苦頭啊,這要求可比殺人要有挑戰性。
閻攸寧經過衡敘身邊時, 衣袂發絲輕揚, 忽地停下來回頭看向衡敘, 笑着說道:“走吧。”
衡敘面露詫異。
閻攸寧挑了下眉問道:“怎麽,不能與你同去?”
“我以為閻兄是怕麻煩的人。”衡敘回過神道。
“不止池醉在意,我同樣在意, 既然知曉此事,又如何能坐視不管。”閻攸寧說道。
話已至此, 衡敘又怎麽可能拒絕。至少有閻攸寧在, 原本還想着是否能全身而退的苦惱頓時減輕了不少。
兩人禦風前行, 衡敘剛想順嘴感謝閻攸寧的舉動, 便聽閻攸寧道:“穆曉霜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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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敘愣了下,随即笑了笑道:“挺好的,為了照顧長老們都學會做菜了。”
風吹拂在身上,吹得衣袂翻飛,卻吹不走因穆曉霜身世而起的嘆息。
就在不久前,長老們告訴了穆曉霜她的體質和身世,本是想穆曉霜能夠厚積薄發為父報仇,誰曾想穆曉霜聽聞後不能接受直接消失了數天,再次回來卻是說不會以此為目标。
長老們好言相勸,穆曉霜鐵板釘釘的表示如果要她犧牲自己的身體,為父報仇,那這仇不報也罷,如果長老們繼續相逼,那別怪她不辭而別。
長老們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見穆曉霜如此堅定,無可奈何,最終答應不再相勸。
即便衡敘不當回事,勸解穆曉霜不要在意,還是察覺到對方變得悶悶不樂,很難再開懷大笑。
這些事不太好告知閻攸寧,他便什麽都沒說。
“今天與你再遇,我有樣東西交于你,你可以交給穆曉霜,也可以不給她。你決定吧。”閻攸寧展開手,手心裏是一塊閃爍着冰藍色光芒的珠子。
珠子似乎知道閻攸寧是何意,不停地顫動,卻被閻攸寧牢牢困在掌中無法逃離。
衡敘疑惑地看看珠子又看看閻攸寧。
于是閻攸寧将冷青槐的事說了,衡敘的神色震驚又掩飾不了激動。
“我這裏有一本秘籍,有機會讓冷青槐的記憶碎片重生回魂魄,或許需要數年,又或者數十年數百年。且,重生後的冷青槐不會有如今的記憶。至于要如何做,讓穆曉霜決定吧。”
閻攸寧随手一抛。
衡敘緊張地接過珠子,深深作輯道:“多謝。”
“冷青槐她自己不願,歸根結底還是受了極寒界靈識影響。等取出了她的記憶碎片,極寒界靈識可還要還給我。”閻攸寧悠悠道。
“一定。”衡敘鄭重道。
至于接下來,便是做他們該做的了。
之後數年中,門派外歷練的弟子皆是倍加小心,卻鮮少再發生被屠殺性命之事,逐漸也就放松了警惕。
然而,不久後,遮那派的供奉和飛墨教的弟子皆死在凡俗界,那手法和之前有些許區別,竟是一擊致命,他們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神魂被擊碎後連一絲生機都沒留下,而罪魁禍首蹤跡全無。
最讓人心驚的要屬百鑄門發生的事,護教之一汝鄢春雁正是閉關突破的重要時刻,卻不想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易容成百鑄門弟子擾其修行,汝鄢春雁的進階功虧一篑不說,還差點走火入魔,事後更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修為不進反退,不知要多久才能恢複如初。
汝鄢春雁的遭遇昭示着罪魁禍首的嚣張和強大,讓他人安不忘危,防不勝防且心有餘悸,對魔修的憤怒更是上了層樓,都等着某個轉機。
“逆塵教完全不将正道放在眼裏,實在太嚣張了!”
“咱們門派雖然沒有弟子被害,但冰魄銀草現在都在逆塵教那邊,你說掌門會怎麽做?”
“就算掌門他們把聖女當寶貝似的,也不可能為了仙草和魔教有瓜葛。況且就算沒有仙草,相信聖女也會憑借自己順利破境的。”
“不過聖女在心境上到底遭遇了什麽?為何遲遲無法突破?”
“難道是和池醉有關?”
“怎麽說?”
“據說宋堂主遇到他們的時候二人便在一起,聖女還曾求宋堂主收池醉為徒,但池醉不知好歹拜了獨孤絕為師。想來聖女以前和他關系頗好,後來池醉不知為何入魔道,聖女心系對方亦不無可能。”
“池醉已是逆塵教教主,且還和他師父茍且,簡直是寡廉鮮恥,聖女根本犯不着顧慮這種怙惡不悛之人。”
“你們可別瞎說,一個與聖女相熟的師姐說了,聖女和池醉也就是說過幾句話的交情,至于當初求宋堂主收徒,不過是看池醉可憐,沒想到池醉會選擇入魔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池醉可不是她的心結。”
“哇,你那個師姐有沒有說過聖女長得如何?”
“美若天仙,俏如桃李。”
當有心人從宋如鶴那裏到一些事後,關于聖女顧瀾瀾和魔修池醉曾有交情這事便不胫而走,熾巍派內外皆是衆說紛纭。
離得近的,顧瀾瀾當面聽到會解釋幾句,離得遠的,她也無可奈何。
雖然表面上她不想和魔修池醉扯上關系,但她無法否認自己的心結與池醉有很多關系。
自從聽聞閻攸寧和池醉的事後,她多次懷疑自己是否穿越錯了世界,本應該對她死心塌地的男二和男三為什麽會攪和到一起?
這種局面更是加重了她的心結。
這裏的池醉早年與原劇情的行為相悖,顧瀾瀾對此耿耿于懷,就算後來遇到原文男主,俊美無雙的柳浩琨對她一見鐘情,二人相處甚歡,更被當衆表白種種行為大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卻還是無法讓她安心。
熾巍派,聖女院落。
“瀾瀾,你真這麽在意池醉?”穿着一身黃衫的俏麗女子坐在顧瀾瀾身邊,自從她将池醉的消息告訴顧瀾瀾後,顧瀾瀾的修行進度明顯又慢了。
趙婉是熾巍派聽風樓中人,負責處理和整理在外探子的各種情報。聽風樓的建立曾幫熾巍派度過多次危機,也是熾巍派揚名立萬的千餘年裏最功不可沒的一個部門。
她和顧瀾瀾交好多年,一直都知道顧瀾瀾想找一個人,但等真的找到後,未曾想,對方走的是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顧瀾瀾将拿出糕點,趙婉吃起來。
“我并非在意他成了魔修,只是在想一個人怎麽能變化如此之大。”還有魔僧行苦,他們怎麽會行那茍且之事……
這明明是一本不可描述的言情小說,怎麽變成耽美文學了?
除非親眼所見,對于那些捕風捉影,顧瀾瀾實在難以相信。種種疑問無法述諸于口,顧瀾瀾的心結便也更重了。
“池醉變成如今的樣子,魔僧應該功不可沒。而他如今心狠手辣且算計了巫祺然,想必本性便是狠毒的。”趙婉記得顧瀾瀾說過少年池醉的境遇,确實是個可憐見的,然而人是最善變的生物,池醉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少年。
為了讓顧瀾瀾好過點,趙婉不介意将池醉形容成從骨子裏就是壞的。她一口吞下點心,咀嚼數下,咽下後湊到顧瀾瀾耳邊,耳語道:“這是一條探子傳來的消息,我之前沒告訴你,你要聽嗎?”
顧瀾瀾看向趙婉,咬着下唇,顯得楚楚可憐,點了點頭。
“池醉正在閉關,魔僧在其洞府外護法。曾經對一切不屑一顧的魔僧,願将教主之位拱手相讓,如今更願意為池醉護法,想必用情極深。不過,這份感情裏池醉又有多少真心卻不一定,他連巫祺然都能算計,是否亦算計了魔僧呢?”趙婉嗤笑一聲,擦幹淨手,順了順顧瀾瀾烏黑柔順的長發。
四目相對,趙婉看出顧瀾瀾眼中的震驚,她嘆息一聲,為顧瀾瀾天真的想法。然而,也正是顧瀾瀾這份天真爛漫吸引了她。
趙婉的手移到顧瀾瀾腦袋上,揉了揉,溫聲道:“我不知池醉是否是你修為無法精進的阻礙,但他野心不小,現下各個門派在外歷練的修士死傷無數,怕不是池醉的手筆。就這樣的人,如有一日再見,瀾瀾,你覺得他還會同兒時那般對你嗎?”
無需顧瀾瀾回答,趙婉沉聲道:“他會殺了你的。”
原著中可沒有正魔大戰,趙婉的話是一個警示,顧瀾瀾聽得心驚,吃驚過後又覺得有幾分在理。
或許應了得不到才是最好的這句話,因為池醉和魔僧變化太大,顧瀾瀾無法将全部注意力放到柳浩琨身上,想想看擁有那般美貌的青年成了反派,還挺帶感的,如果能夠獨對她一人特別的話更加符合瑪麗蘇的特質。
還有魔僧,明明只該對她用情極深……
送走趙婉後,顧瀾瀾決定再次閉關。
不論如何,日後再見那兩人,至少也要更有底氣,更有魅力站在他們面前才對。
當顧瀾瀾焦慮不已之際,化身閻攸寧與衡敘在多年裏解決了一個又一個目标,使得正道惶惶不可終日。而殺人不過是閻攸寧舉手之勞,他除了分析自己對池醉的感情是沖動還是心動外,還用另一種方式找到了池醉與他再遇前的另一面。
衡敘不會誇大其詞,以他的角度實事求是的描述池醉是個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護法,平時迎面走來,除了他和穆曉霜,其他教衆見到他都是站得遠遠地問候然後繞着走的,要說印象深刻的事——
“那時我已是護法,正好在城中辦事,在客棧中遇見了剛來城中不久的池醉。他的容貌就算在修士中也很惹眼,再加上看上去冷冰冰難以接近,有些不長眼的魔修就喜歡這種高嶺之花,便起了戲弄的心思,那些污言穢語不說也罷,池醉聞言卻是笑了一下。”
現在想來,那是迄今為止,衡敘唯一一次見到池醉展露笑容。
擁有绮麗容貌的青年勾着蒼白的唇畔,披着一件紅色鬥篷,襯得氣質倒有種清冷的脆弱,與眼中的戾氣結合顯得極為特別,帶着笑顏的模樣猶如罂粟般勾人,讓人不為霜寒都想靠近。
而那些人很快便死在了池醉的劍下。
一把凝霜寒劍裹挾無情劍意,幾個魔修根本不是池醉的對手,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先幹淨熱鬧的大堂變成一片血海,到最後魔修在哀嚎中得來了祈求多時的致命一擊。
亦是憑借那一次出手,讓池醉進入了巫祺然的眼裏,事後被收做了手下。
“池醉當時已是元嬰前期,僅憑他自己不要命的修煉至此境界,光是這點我就很佩服他。”衡敘說到“不要命”時加重了語氣,兩人都知道這是何意。
閻攸寧道:“看來你們都知道。”
“閻先生覺得巫祺然又為何會那般重用池醉呢?”衡敘苦笑着反問道。
雙方沉默片刻後,衡敘話題一轉,又對閻攸寧說了些和池醉共事的趣事,要麽是池醉出面處理,魔修直接被池醉砍死事情也就此不了了之,要麽是衡敘想去處理,結果池醉先一步解決了對方的冷酷做法。
衡敘嘆息着對閻攸寧道:“後來共事多年,我和曉霜時常與他來往,但我們都知道,他并未對我們交心,沒有人能夠走入他的心,而他對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種警惕,仿佛一旦放松下來,我們就會要了他的命。”
“其實多得是這種魔修,但在我看來,池醉于閻先生面前卻很不一樣,他似乎覺得你永遠不會傷害他,面對你時,他輕松自在,再也不是凜如霜雪的池護法了。”
閻攸寧的心裏浮現一種奇妙的感覺,當他人肯定的說出他對池醉的重要性時,一種并不排斥的特別心情徘徊在心頭,難以忽視的叫嚣着想知道更多類似的事。
然後他就知道了另一件事,多年來,只要是空閑時,池醉每年都會有一天離開婆海剎前往凡俗界。
衡敘說一開始他們都并不知道池醉去的是凡俗界,只不過年年如此,引起了穆曉霜的好奇,後來池醉拗不過穆曉霜的糾纏,便告訴了他們自己去的是凡俗界。
“池醉說他不過是去以前曾經的地方待上一日,大概是還算信任我們,後來也帶着我們去過那地方,不過并沒有讓我們留宿。只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衡敘遺憾道,“那一次,我們看到他和一個容貌醜陋的凡人交談,甚至連身上的戾氣都消失了幾分,變得像是一個普通人一般。後來,曉霜出于單獨好奇去找過那個凡人,而不管怎麽威逼利誘,對池醉的事,那凡人一言不發,似乎就算是死也甘願。當然啦,曉霜并沒有為難他,誰讓池醉對之那般特別呢。”
兩年後,和衡敘做完要做的事,閻攸寧也去看了穆曉霜,兩位長老終究抵不過失去修為的反噬,到此再也撐不住咽了氣。
而穆曉霜仍然是少女姿态,當她得知有機會讓母親以另一種活下去,即便希望渺茫,仍舊決定去母親依依不舍的門派瞧瞧。
衡敘自然是要陪着穆曉霜去的。
那年分別後,讓閻攸寧意外的是,多年後,玉女塢多了一位驚才絕豔的天才女修,名為秦微惜。
不少正道子弟前去玉女塢求親之際,傳出秦微惜早已有了道侶,而且還是入贅于玉女塢的一名男修。
男修身份神秘,姓名無人知曉,只知确實有人在修界看到過秦微惜與一名男子相依相偎,好不恩愛。
又是數年,據傳秦微惜收了一位弟子,是個同樣天賦異禀的女修。
這讓修界忍不住感嘆怎麽天資聰穎的女修都紮堆在玉女塢呢。
當然,還有那熾巍派的聖女,風采無人能敵。目前這修界,大概也就秦微惜能夠與之相比,但因為在修士眼裏,聖女仍舊純潔無瑕,自然更受他人歡迎。
此時的閻攸寧還不知以後,聽聞衡敘的話語,他與二人分別後便前往了曾經居住多年的院邸,見到了偶爾來此打掃的席安康。
人到中年的席安康看不上沒有想象中精神,比一般的中年凡人還要蒼老,他看到閻攸寧喜出望外,有些灰敗的臉色浮現了些許神采。
當得知師父的仇人已死,席安康愣愣地聽完後忍不住流淚滿面,直接跪地磕頭,腦門撞在地上砰砰作響:“多謝上官仙長,師父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凡人生活的凡俗界打聽不到任何修界的消息,對他們而言,修界遠在天邊,是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仙人的世界”,而修界人人皆知的事,席安康一概不知。如果不是閻攸寧帶來這個消息,席安康将會帶着遺憾入土。
閻攸寧受了席安康的跪拜,待對方起來後讓人坐下,等席安康不再氣喘籲籲後,并未寒暄,直截了當地問道:“池醉偶爾會回來這裏嗎?”
席安康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是的。”
他一五一十地告訴閻攸寧,池醉前前後後一共回來過八次。
等聽到閻攸寧問當年自己離開,池醉是什麽反應時,席安康愣了愣,微微垂眸道:“池仙長修行順利,過得很好。”
“他讓你說的?”閻攸寧并不意外。
席安康驚訝地看向閻攸寧,意識到瞞不過閻攸寧,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沉默不語,而後聽到了一件足以颠覆他這麽多年認知的事。
“我與池醉曾是師徒,現為愛侶。”閻攸寧言簡意赅道。
席安康瞠目結舌,啞然許久後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縱然心裏有震感和許多疑問,最終只是沙啞地說出了閻攸寧曾經不告而別後,他見到的池醉的另一面。
那冰冷面容上泛着紅色的眼瞳,裏面是令人望而卻步的驚濤駭浪。閻攸寧離開的同時也帶走了原先落在池醉身上的些許暖陽。
池醉像一只僅剩下黑暗再無其他的困獸,整個人都深陷在陰霾裏,無人敢伸手拉扯他,而他也再不需要其他人。
“上官仙長,恕小人大膽,這數次見到池仙長的時候,小人覺得他像是獨自背負着千斤重擔,就算什麽都不說,可能是待在這個熟悉的地方,偶爾會透露出一種不能如願、不得所欲的苦痛。”席安康說道。
閻攸寧聽在耳裏,面上依舊波瀾不驚,然而卻知道,原本冷硬的不曾進駐任何的人心真的悄然走入了青年的身影。
時至今日,他才覺得心疼。
好在,為時不晚。
既然說到這裏,而且上官仙長更不是随便開玩笑的人,知道兩人是愛侶後,席安康便不再隐瞞,繼續道:“自從上官仙長您離去後,池仙長到了夜間,便會待在你的房內直至天亮離開為止。”
閻攸寧挑了一下眉。
該說的話已說完,席安康察言觀色,知道閻攸寧接下來更想一個人獨處。
他人到中年,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正要起身,卻見上官恒忽然伸出手,手掌上是一顆仿若帶有流光的瑩潤丹藥。
席安康呆愣愣。
“席安康,我知你重病纏身、時日無多,你與我們也算舊識,這丹藥可再續你二十年性命,拿去吧。”閻攸寧說道。
席安康嘴唇顫抖,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然後再次跪地道謝。是人都想長命百歲,當他知道自己确實時日無多自然痛苦無奈。他希望能陪伴家人更久,但見到上官恒卻并沒有祈求延壽的心思,對方是修仙人,卻沒有義務幫助他一個凡人,然而,上官恒卻真的出手了……
不論上官恒能讓他過多久,都是席安康賺來的,沒想到竟是續命二十年,他欣喜若狂。
席安康明白人要知足,再次磕頭道謝,把該說的都說了後輕聲告辭,關門之際,看到上官恒走向房門的背影,心裏不禁祝願兩位仙長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閻攸寧打開門,房內還是他離開前的光景,熟悉的平頭案上擺着幾本熟悉的書,閻攸寧不過是看了一眼,最終,目光停在了案上顯眼的畫軸上。
畫軸被人刻意卷了起來,閻攸寧将其展開,一看那運筆和旁邊的字跡便知是池醉的畫作。
而畫的并非是什麽人物,竟是閻攸寧過去時常把玩的梅花扇,扇面的梅花栩栩如生,有含苞待放的,有怒放豔麗的,有凋謝紛飛的……
“師父,您為何喜歡扇子當法器?”
和閻攸寧相處日久後,池醉終于放開了些許,有一日,瞧着他手裏的扇子,別有意味地忽然提了這個問題。
那時,他們已經朝夕相處三年有餘,少年的容貌已經長開,堪稱絕色。
閻攸寧展開扇子挑起池醉下巴,扇面上紅色的梅花映襯着青年白皙姣好的面容,真如人面桃花相映紅。
他微微一笑,在青年認真注視等待解答的目光中,閻攸寧戲谑道:“當然是為了此刻欣賞為師徒兒的相貌。”
那一刻,青年瞳孔微縮,瞬間又恢複常态,随後吐出一口氣,微微撇過腦袋,将下巴從扇面上挪開,垂眸苦笑道:“師父,您別打趣我啦。”
“你都說了為師的名字和那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一樣,那魔頭定是陰晴不定的性子,絕對不會用扇子裝什麽悠閑自若,有了扇子,你是不是就不會搞錯了?”閻攸寧表現出了一瞬的認真,轉瞬即逝,又扇着扇子,笑眯眯道:“最關鍵的是為了附庸風雅,你看,多潇灑。”
誰知青年定睛朝着扇面好一會兒,忽然凝眸看向閻攸寧,鄭重道:“師父,就算你與魔頭容貌一樣,徒兒亦絕不會錯認。”
池醉的眼神仿佛在說,他已經将閻攸寧記住了。
……
修行無歲月,轉眼流年過。
逆塵教上空電閃雷鳴,中九道藍雷劫不斷閃現,一道接着一道,一道又比一道狠,那聲勢的可怖程度讓所有教衆都驚恐萬分,就怕一個不慎被雷劫劈到魂飛魄散。
好在閻攸寧在後山守着,給教衆帶來了十足的安全感。
半年時間,後山洞府上空從未安寧,除了藍雷劫便是一道身影站在雷劫外,守護着其中渡劫的那人。
從夏末到入秋,從秋季到入冬,藍雷劫緩緩消散于天際,終于還逆塵教一片安寧,所有人都不禁松了口氣。
池醉仍在穩固境界,還未出關,但他渡劫成功,順利踏入合體前期的消息卻不胫而走。
相對而言,仙尊宿承宣卻依舊毫無動靜,當正道惴惴不安之際,玄微派洞府上空倏然出現紫色雷雲盤踞,給人看一眼便有神魂俱滅的壓迫感。
一下子,正道沸騰。
玄微派更是嚴陣以待,忐忑的等待仙尊成功渡劫。
而讓人沒想到的是,宿承宣成功渡過三九紫雷劫後,紫雷劫依舊不斷,竟是從煉虛前期直接突破到中期再到後期,正道一直關注玄微派上空的雷劫,見此,皆是瞠目結舌。
這次真的是實實在在的雷劫。
化身禦風而行,回到逆塵教後便回歸真身上。俊美無俦的男子嘴角含笑,心情頗好,畢竟他感覺得到池醉快要出關了。
又是一年過去。
二十年匆匆而過,對修界而言不過短暫的可能只是一次閉關,于凡俗界來說,卻可能連帝王都換過了一代。
冬日時節,天上飄雪,滄洺宮中修煉洞府大門悄無聲息地打開。
一身白衣的青年身披紅色鬥篷,姿容卓絕,面容卻有些蒼白,一身清冷氣息猶如易碎的琉璃,他悄無聲息地踏步而來,走過的地方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不一會兒便來到靠壁假寐的男子身前,停下腳步。
容貌俊美的男子,姿态潇灑地席地而坐,背靠石壁,周身毫無被風雪侵襲的痕跡,一片潔淨。
男子倏然睜開眼,眼眸映現青年卓絕的容貌,沒有絲毫驚訝,勾起雙唇,微微上翹的眼尾迷人而富有魅力,看到來人時冷厲的眉眼柔軟下來,然後伸出手。
池醉交握上去,被閻攸寧輕輕一拉,整個人便往前傾倒,瞬間跌入對方寬厚的懷裏。
“臉色怎麽還是那麽差?”閻攸寧問道。
冰天雪地裏,閻攸寧的體溫仿佛滲入了池醉的心口,暖融融的,他将身體徹底陷入閻攸寧懷裏,涼涼的面頰蹭了蹭閻攸寧的臉,呼吸着近在遲只的熟悉氣息,只覺找到了安穩的落腳點,他甕聲甕氣道:“自從聽從師父的教導後,我自覺好了許多,可能還需要些時候來修養。”
遵從閻攸寧的教導後,池醉這次破境比以往順利許多,而且身體也沒有往更壞發展,甚至開始逐漸恢複,這已經是池醉以前從未想像的事了。
腦後的溫暖手掌輕輕地撫摸着池醉,壓抑了無數次的思緒在見到這個人一剎那湧現,如今再也壓抑不住,化作言語,池醉道:“師父,我想你。”
頓了頓後,又重複道:“很想你。”
閉關時明明感受不到時光的流逝,池醉還是思之如狂,在醒來的時刻只想快點見到閻攸寧。如今見到了,只想和氣其長長久久就這麽相擁在一起,
池醉擡頭,與閻攸寧四目相對,看似平靜卻又透露不安的問道:“師父,你呢?”
閻攸寧一時不答,看出池醉的情緒從忐忑到低落轉變後,依舊不語,反而将二十年前和北落師五人的交談,以及記着的玉牌上的事一一告知池醉,最後問道:“尊上,你為何讓人調查玄微派首徒和聖女的事?”
池醉愣了下,閻攸寧第一次這麽稱呼他,掩飾低落的情緒解釋道:“這幾年我時常想起過年少的事,發現顧瀾瀾體質特殊,而柳浩琨不知是否知情,如果是,又是否是玄微派打着其他目的,所以我讓魍護教他們調查了他們的事。”
池醉沒想瞞着閻攸寧,這是早就想好的理由。
閻攸寧挑了挑眉,池醉似乎有些膽戰心驚,埋首在他的胸口,連發頂都有一縷發絲翹起來,顯得惴惴不安。
池醉不敢再看他,閻攸寧卻微微勾着唇角,心口充斥一種難言的情緒。
情之所至,忽而低頭,在池醉有些愁緒的額頭輕輕一吻。
池醉猛然擡頭,瞪大眼。
閻攸寧又将吻落在有些蒼白的唇畔,趁着池醉愣怔時,探入對方放松戒備的唇齒間,勾住無措的柔軟舌尖,一邊深吻,一邊凝視池醉的面容。
唇舌糾纏的一吻作罷,池醉喘息不止,閻攸寧輕撫着對方的長發,抵着對方額頭,道:“阿醉,二十年前,我對你的情愛或許更多的是好奇,然而現在,更多的是情難自禁。”
閻攸寧沒想到自己也會有無法自制的一日。
如果沒有前二十年發生的事,閻攸寧或許還需要更長時間去體會動心是什麽感覺。
當體會到吃醋的滋味後,池醉在閻攸寧心裏真正變得不同了。
不知不覺,朝夕相處中,池醉已經滲透入他自認為刀槍不入的心尖,成了比想象中更重要的人。而且,誰讓池醉哪哪兒都符合他的審美,性格又惹他憐愛,還只會對他示弱和撒嬌,當他成了對方特別的存在後,這種滋味很特別,總之閻攸寧出乎意料的喜歡。
池醉凝視着說這話的閻攸寧,眼中不自知的浮現水汽,聲音顫抖,道:“可我還沒如何教你什麽是……”
一根手指貼在池醉開合的嘴唇上,讓他噤聲。
“或許你不知道,但你确實教會我了。阿醉,你我現在是兩情相悅了。”閻攸寧悠悠然笑着,一句話輕而易舉的觸及池醉的心髒。
驟然喜從天降,如夢似幻,池醉的手腳都仿佛輕飄飄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閻攸寧緊緊抱住池醉,他依靠着對方的胸膛震動起來,聽着低沉悅耳的輕笑,眼前是哪哪兒都合他心意的戀慕之人,對方彎起的眼眸和嘴角的容顏,如風嬌日暖撲面的氣息都令他歡喜得不能自已。
池醉驟然回過神,不能自持,深吸一口氣,擡頭又吻了上去。
唇舌勾纏間,閻攸寧退離了一下,注視池醉,笑着問道:“是不是還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池醉摟着閻攸寧脖子的手臂一僵,随後睜開眼,四目相對,他想到閻攸寧曾經說過的話,琥珀色的眼眸逐漸充斥堅定,做下了某個決定。
池醉輕觸閻攸寧的嘴唇,不舍的分開,黏黏糊糊道:“攸寧,我想與你做道侶,你願意嗎?”
閻攸寧的手掌覆在池醉腦後,輕撫着對方的發絲,柔聲道:“願意。”
池醉緊擁着閻攸寧,閻攸寧一說完便察覺到池醉的身體有異……
而池醉臉上已爬上春色。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我會盡量寫長點,但……寶們都懂。還有,希望大家看完doi不要都跑了,阿醉還要複仇,閻哥還要繼續尋寶順便鬥boss,寶們給閻哥和阿醉點面子吧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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