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解恨

半個時辰後, 衆人來到一片冰河前,望着前方深不見底的河水,有人因為緊張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嚴泊與另一位玄微派弟子便是在此地與兇獸纏鬥的。”荀厲說道。

柳浩琨等人仔細察看了四周, 就算這裏的風雪猛烈,以修士的攻擊方式,很難不留下痕跡。

除非雙方實力差距太大。

“兇獸的痕跡為何也沒有?”洛寧巍眼睛紅紅的,有些茫然地問荀厲。

荀厲啧了一聲, 不耐煩地道:“這我哪知道。反正我最後一次見他們倆就是在這裏。”

“會不會是一起落入了這冰河裏?”上官恒忽然出聲。

說是冰河,更像是一望無際的海。洛寧巍神情呆滞, 顯然是沒了思緒。柳浩琨思忖片刻,決定自己到河中找找。

顧瀾瀾對這裏感覺不好, 擔心柳浩琨一人下去會出什麽事, 便對荀厲道:“荀師兄, 你能不能與柳大哥一起找找看?”

荀厲猶豫半晌,點了點頭。反正在這裏也不會有任何線索,順便下去還能警告柳浩琨離顧瀾瀾遠一點。

于是兩人跳入冰河中。

顧瀾瀾等人全都緊張地等待着結果,閻攸寧看着那一張張稚嫩的面容, 問道:【阿醉, 當年你趴在我背上, 說了好些話,讓我覺得如果再與你相處下去,可能會被你就此束縛, 才會有後來的不告而別。】

【我記得,我全記得。】池醉望着漫天冰雪, 無半分厲色, 轉頭看向閻攸寧, 改了多年前昏昏沉沉的言語, 神色柔和,鄭重道:【師父,你是惡人也無妨,反正我早已是個惡人。】

閻攸寧莞爾一笑,擡手輕輕刮了一下池醉的鼻子,溫聲道:“小徒弟,你做什麽惡人,做你自己便好。”

先前兩人對話皆是用的傳音,這次閻攸寧直接說了出來,顧瀾瀾關注着河面,也注意着他們這邊。閻攸寧直接這麽說,引得了顧瀾瀾驚訝的目光,像是不懂他們什麽時候成了師徒關系。

池醉愣怔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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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說過的。”閻攸寧笑着道。

池醉依舊愣愣道:“我并沒有聽到……”

“現在聽到也不遲。”閻攸寧順了順池醉有些緊繃的背脊,池醉欲言又止,接着閻攸寧笑問道:“此刻歡喜嗎?”

池醉呆呆地盯着閻攸寧許久,清澈的眼中水波潋滟,他似乎才反應過來閻攸寧的話,嘴角翹起,笑着道:“歡喜。這一世,我行我欲行知事,我愛我欲愛之人。”

這話顧瀾瀾的耳畔,她終究沒忍住看過去,看到那兩人心照不宣的甜蜜笑容,不知為何,心裏某個角落竟有些空落落的。

這時,有人的腳步聲和陌生的氣息忽然傳來。

顧瀾瀾和洛寧巍等人警惕地看過去,便看到一個穿着灼灼紅衣的女子走了過來,頭上步搖輕晃。女子面容端莊秀麗,額頭印着紅色荷花花钿,一身繡荷紅衣和花钿都昭示女子來自玉女塢。

女子明明一身耀眼的顏色,氣質卻透着清冽。

如果說顧瀾瀾是那傾國傾城的牡丹,這位女子便是清麗脫俗的水仙。

看到女子的一刻,便有人驚詫出聲。

——秦微惜!

竟是玉女塢的秦微惜!

玉女塢曾有天生通玉鳳髓之體、驚才絕豔的弟子冷青槐,當冷青槐與魔頭巫祺然相戀後,冷青槐便被釘在了恥辱柱上,玉女塢也在一段時間內受正道排擠。

但已經是過去式了,十八年前,玉女塢終于有了與曾經的冷青槐齊名的後人,便是眼前修界少見的單系冰靈根秦微惜。

冰靈根是特殊靈根,修煉速度比普通靈根快數倍不說,秦微惜還像是天生結丹沒有瓶頸一般,不過三十六歲,已經達到了元嬰大圓滿,是目前正道女子修士裏,唯一能與熾巍派聖女齊名的天才女子。

據說秦微惜的眉眼與當年的冷清槐長得很相似,但以她的天資,不論在哪裏都沒人敢在她面前說什麽。

就算如此驚才絕豔,秦微惜的名字在原著中并未被提及過。

顧瀾瀾看到秦微惜時自覺對方容顏并不如自己,卻不得不承認其清冷的氣質讓整個人變成了絕色。

就這樣絕色的天才女子卻早就有了道侶,據說還恩愛非常,也有人說其道侶是個修為低微的散修,如果不是靠着秦微惜,絕對不可能有如今在玉女塢的待遇。

女子背後跟一個少女,說是少女身高和秦微惜差不多,手長腳長,但臉蛋圓圓的,很是可愛,不說話時卻又透着中矛盾的楚楚可憐的氣質。

仔細一看,少女和秦微惜的容貌有幾分相似,不過因為氣質差別過大,第一眼很難看出其相似之處。

少女同樣一身紅衣,額頭印着荷花花钿,說話時卻言語放恣:“師父,我們到了啊,那混球在哪裏?”

“我想了想還是不能就此了了,否則心裏難安。”嘆息一聲,猶如仙樂般的嗓音響起,随後看向顧瀾瀾等人,秦微惜微微一笑,眼波流轉間又透着不可言說的妩媚。

她目光從顧瀾瀾身上掃過,最後停在洛寧巍身上,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拱手道:“玉女塢弟子,秦微惜。我身旁的是我徒弟秦槐兒,她性情活潑,不喜拘束,說話間多有得罪的地方我先替她說聲抱歉。”

“師父,你又替我道歉做甚?我真做錯了說錯了,我會自己來!”秦槐兒雙手抱胸氣道。

看到秦微惜無奈的眼神後,秦槐兒随意地拱了拱手,視線看過顧瀾瀾後,停留在上官恒和閻飾身上,微微歪着頭,漆黑的瞳仁滴溜溜地轉着。

四周不知不覺安靜下來,秦微惜再次開口,對洛寧巍道:“小友是玄微派弟子的話,可識得這兩人?”

一塊雪白晶石出現在秦微惜的手上,知道其物的人很是震驚。

上官恒挑了挑眉道:“這不是稀有的刻畫靈石嗎?據說可記錄四方天地發生過什麽呢。”

原本不知其物的人聞言,皆是一驚。

秦維惜點了點頭,只見她單手施了一個法訣。

衆人不禁屏息。

緊接着,一幕畫面倏然在空中映現。

一個背影正對着兩位玄微派弟子,攔在了嚴泊和蔡維兩人的面前。

雙方怒目而視,似乎因為某件事談不攏而随時都會大打出手。而就算是背影,顧瀾瀾等人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誰,身高服飾以及羽冠上的玉簪,看不到面容也罷,一切都說明了對方的身份。

是荀厲!

顧瀾瀾瞳孔驟然放大,很快又冷靜下來,道:“荀師兄說過,他确實碰到過他們。”

秦微惜搖了搖頭:“請衆位道友接着往下看。”

風雪呼嘯聲中,眼前的畫面傳出荀厲不滿的聲音:“嚴道友,我今日好聲好氣與你談條件,不過是想讓你把冰魄銀草讓給我,我會與你交換其他東西。”

當聽到冰魄銀草時,洛寧巍等人倒吸一口冷氣。

逆塵教的冰魄銀草怎會在嚴泊的身上?!

畫面中的蔡維亦是震驚非常,誰都知道冰魄銀草被逆塵教的人重重看守,雖然前段時間确實傳出了冰魄銀草被盜,但到底被誰盜走卻無人知曉,如今竟是嚴泊……

他看向嚴泊,似乎一下子有些認不出這個師兄。

嚴泊冷笑一聲道:“冰魄銀草是我要送給他人的,現在就算給我神器也不換!”

荀厲嗤笑一聲:“嚴泊,我好聲好氣與你以物易物,你自讨苦吃,可不是我的錯。”

“荀厲,你不要假心假意了,我知道你也喜歡聖女,但這麽明目張膽要從我手裏搶走冰魄銀草,真是不要臉。”

“你從他人手裏搶走冰魄銀草的時候難道就要臉了嗎?!嚴泊,就憑你這修為,瀾瀾這輩子都不會看上你!”

顧瀾瀾目瞪口呆,雖然猜到過兩人都是為了将冰魄銀草送給她,未曾想過如此在衆人的眼前展現出來。

一時間,她尴尬無比。

而接下裏發生的事,更是讓衆人呆若木雞。

顯出正臉的荀厲和嚴泊、蔡維打了起來,雙方鬥法兇猛,各種法器頻出。

但荀厲畢竟時元嬰大圓滿,就算不用法器也能将嚴泊和蔡維打的手無縛雞之力,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而當雙方都使用法器後,法力相差實在太大,嚴泊和蔡維很快都倒在地上紛紛吐血。

荀歷用法力卷來四周風雪,迅速掩埋了他們的血跡,想是荀歷從最初就想好以此來毀屍滅跡。

而嚴泊和蔡維皆是滿臉不甘。

蔡維的修為比嚴泊更弱小,他縮在嚴泊後方,瑟瑟發抖,額頭冷汗直流。他怎麽也沒想到名門正派的弟子會出手如此狠毒,竟然要置他們于死地,支支吾吾祈求道:“嚴師兄……嚴師兄……你把冰魄銀草……給他吧……”

一把鋒利閃着碎光的長/槍抵在嚴泊脆弱的脖子上,嚴泊的護身法力早已被荀厲打破,他現在根本沒能力拯救自己。

荀厲扯了扯嘴角,冷嘲熱諷道:“嚴泊,弱小的人就應該乖乖聽從強大者的話,我現在還能給你一次機會,我再問你一次,是否交換?”

長/□□破了皮膚,紅痕從嚴泊的脖子上流出來。而嚴泊後方的蔡維更是發出痛苦的呻|吟,只見他的身體仿佛扭曲一般,呈現出可怕的角度,再看荀厲的手,做着旋轉的手勢,顯然,蔡維的性命也在嚴泊的一念之間。

嚴泊再不答應,不說蔡維,自己也保不住命。

他唇色蒼白,雙掌撐着地,狼狽地昂着頭,仰望着荀厲,終于退讓地問道:”您用什麽與我換?”言辭很是恭敬。

荀厲朗聲大笑,嘴角又扯出一抹惡劣的笑,道:“我用十塊下品靈石與你換。”

這根本是羞辱人。

看到這裏的衆人都皺着眉,神色中不禁洩露了鄙夷之色。

嚴泊聽到此,感激地笑道:“好!用冰魄銀草換您的十塊下品靈石,是小的榮幸。”最終在尊嚴和活命裏,嚴泊選擇了活命,畢竟只要活着,以後有的是可能。

看到嚴泊無比谄媚的表情,荀厲再次忍不住大笑起來,他蹲下身,像是拍家犬一般拍了拍嚴泊的腦袋:“真乖。”

嚴泊繼續谄媚笑着拿出如同冰雪凝聚的冰魄銀草。

當荀歷拿出十塊下品靈石時,倏然張開手掌,靈石從掌中落到雪中,嚴泊像是被賞賜一般,一顆顆撿起來。

“謝謝前輩!”嚴泊橫了蔡維一眼,蔡維也識相的連忙感恩連連。

就在這時,冰河裏有了動靜。

兩個人倏然從河中飛躍而出,足底踏在雪中發出咯吱聲。

衆人紛紛側目,眼裏帶着難以言喻的情緒看向上岸的荀厲,荀厲剛想和顧瀾瀾打招呼說明河下什麽都沒有,眼裏卻陡然躍入自己與嚴泊、蔡維三人的場景。

他瞳孔震動,連忙要向顧瀾瀾解釋。

荀厲張口還未來得及開口,秦微惜便道:“諸位道友,還望大家看完再做評斷。”

顧瀾瀾眼裏滿是複雜,卻還是壓制着起伏的心緒,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師兄,這位是玉女塢秦微惜秦道友,她将告訴我們嚴泊道友和蔡維道友的去處。”

荀厲眼中閃過慌張,連忙道:“師妹,你怎知這是真的?不是有人惡意污蔑我僞造的。在修界,吃顆易容丹就能簡單易容成他人的模樣。”

“那些武器确實是師兄你的。”顧瀾瀾道。

“武器也可以僞造。”荀厲道。

“煩不煩啊,看完不就行了。”秦槐兒不耐煩地叉腰上前一步,“我師父才沒無趣到僞造這種東西,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除非你就是做了虧心事,連讓他們看完都不敢。”

“槐兒。”秦微惜淡淡喚了一聲。

秦槐兒立馬像做錯事一般把腳縮了縮,乖覺地站到秦微惜身旁。

“師兄,我們看完吧。”顧瀾瀾道。

荀厲接受着所有人投注來的目光,他如芒在背,這時仿佛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身上,讓他連背脊都無法挺直,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抖如篩糠的手握緊藏在袖中,只想毀去秦微惜手中的刻畫靈石。

他還想說什麽,一下子被顧瀾瀾握住了手腕,看對方搖了搖頭阻止他辯解。

此時顧瀾瀾的眼裏還有些微的信任。

其他人也不想聽他解釋,繼續看着方才停下來的畫面。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當畫面中的荀厲收起冰魄銀草,俯視着倒在地上的兩人時,長/槍忽然脫手而出,槍頭旋轉着割斷了嚴泊的頭顱,一旁的蔡維還在慶幸能夠活着,保持着松了一口氣表情的腦袋落到地上。

血濺滿地。

荀厲雙手五指成爪,握住了虛空中二人的魂魄,随後殘忍地捏碎了他們。

這下嚴泊和蔡維二人是真的魂飛魄散了。

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洛寧巍直接凄厲地大喊二人的名字,而後仇視地看向荀厲,原先清澈的眼眸裏是恨不得将荀厲千刀萬剮的恨意。

跟着洛寧巍一起來的修士們亦是義憤填膺,對荀歷怒斥道:“手段狠毒!草菅人命!怕是已入魔道了!”

一雙雙憎惡的眼神凝聚在荀厲身上,荀厲嘴唇顫抖,怒急攻心道:“這根本不是我!說不定是這裏的兇獸所化!你們千萬不要被騙了!師妹,難道你寧可相信其他門派的人,都不願相信師兄嗎?”

秦微惜又嘆息一聲,神色凝重,肅然道:“看來你還是不承認。”語氣帶着強烈的失望,随後定格的畫面又開始動起來。

荀厲把兩人的魂魄捏碎還不夠,先是搜刮了一遍兩具屍體身上的東西,随後甩出兩張烈火符貼上。

一剎那,屍體連帶着腦袋瞬間化為烏有。

雪越下越大,加上荀歷再度卷起周邊風雪,猶如嚴泊和蔡維兩人的不甘,很快便掩埋了荀厲所做之事。

最後,荀厲甩甩衣袖,又拿出冰魄銀草欣賞了一番,随後嘴角呆笑離開了雪域。

“不!這絕對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看到他們和兇獸纏鬥便離開了!”荀厲不停辯解,看向愣怔的顧瀾瀾時,還甚是委屈道:“瀾瀾,他們污蔑我,你絕對相信我的,對不對?”

顧瀾瀾愣愣地看着荀厲,突然像是不認識荀厲一般。

她所看的小說裏,荀厲也就是個嘴上不饒人,但對原主非常好的男配,并未做什麽壞事,可為何到她穿越後,一切都變了?

洛寧巍等人全身顫抖,尤其是洛寧巍似乎随時都會被氣暈過去,他被身旁的朋友扶着,雙目流淚,臉上滿是憎惡,手指顫抖地指着還在不停解釋的荀厲,怒罵道:“無恥至極!”

荀厲仍舊是被人冤枉的模樣,顧瀾瀾冰涼的手驀然被握住,身側的人越發靠得近了,溫熱的體溫從寬大的手心傳遞過來。

“沒事吧?”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顧瀾瀾茫茫然地擡頭,看到柳浩琨如水般柔軟包容的目光,一瞬間,似乎有濃濃的委屈從心底彌漫而上。

穿越來到這世界後,顧瀾瀾一直很努力的活着,努力的修行,努力的想走好女主這條路,然而如今想來,哪有那麽多順利無礙,其實不論是修為還是故事線,一切都和她在作對。

唯一不變的只有柳浩琨……

顧瀾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緊緊回握柳浩琨的手。

而荀厲看到顧柳二人緊握雙手的親密姿态,雙目陡然瞪大,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緊緊相依的兩人:“你們……”

“師兄,方才你們在水下有發現什麽嗎?”顧瀾瀾無視荀歷驚駭的神情問道。

荀厲眼睛狠狠紮在他們的手上,面色鐵青地搖頭。

柳浩琨也開口道:“什麽都沒有。”

“柳浩琨,松開你的手!”荀厲冷厲的聲音怒吼,毒蛇似的的眼神盯着柳浩琨的面容。

柳浩琨處之泰然,還未開口,顧瀾瀾便道:“師兄,我與柳大哥是互相鐘情的。”

一剎那,四周寂靜無聲。

荀厲仿佛受到了絕大刺激,微張着嘴,神情呆滞,片刻後回過神,瘋了一般伸手要把顧瀾瀾拽到身邊。然而,柳浩琨比他更快速的将顧瀾瀾扯到了身後。

“柳浩琨!”荀厲咬牙切齒地喊道,就要出手之時時,一條繩索忽然套到他身上,将其完全束縛。

只見繩索越收越緊,荀厲仿佛身體劇痛,痛不欲生般大叫起來,最後聲嘶力竭地倒在地上,流着眼淚鼻涕虛弱地看着出手的人,眼裏滿是怨恨。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投注到身披紅色鬥篷的青年身上。

有人想問這是何法器,但閻飾的氣質實在駭人,最終還是無人敢開口。

最後還是柳浩琨出聲問出了衆人心聲。

“捆仙索。”閻飾冷冷道。

其他人都有些茫然,但聽這名字就知道這絕非凡品。只有顧瀾瀾的眼神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捆仙索分明是曾經的婆海剎護法之物,怎麽會到這個散修手裏?

她悄然轉動視線,卻與閻飾冷漠的眼神對上,一瞬間,渾身徹骨冰涼。随後,青年移了移視線,凝視着慘不忍睹的荀厲,眸中流露着一絲厭惡,語氣平靜道:“我只是覺得太吵了。況且,顧、柳兩位道友才子佳人,哪輪到你指指點點到處放屁。”

閻飾氣質清冷,突如其來的污言穢語從他口中道出,倒給人一種落入凡塵的感覺,多了點地氣。

而他似乎猶覺不夠,看向洛寧巍,又道:“檢查下他的儲物袋。”

荀歷仿佛把閻飾千刀萬剮一般的念出他的名字:“閻……飾……”

待傻愣愣的洛寧巍反應過來,真的要将荀歷身上的儲物玉佩拿走時,荀歷用盡力氣,癫狂地念咒。

但他身上的法器卻毫無反應。

洛寧巍拿走玉佩後已經被吓得滿頭大汗,他好忙從中搜尋一番,半晌,臉色蒼白的拿出了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一枝雪晶構成的枝條。

旁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顧瀾瀾更是忍不住感嘆道:“好美。”

此枝條形如一串槐花,卻是由冰藍色雪晶構成,長着十三朵盛開的雪晶花,美得驚心動魄。

冰魄銀草的出現,是荀厲無法反駁的罪證。

荀厲目眦欲裂,顧瀾瀾失望的眼神更是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要大叫,嗓子卻已經沙啞,聲不成聲。

他閉了閉眼,費盡力氣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只剩下凄哀,用嘶啞的聲音哀哀欲絕:“師妹……我錯了……我就是為了讓你開心,沒想到一不小心就把人殺了……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我就像是被這仙草蠱惑了一樣……等我反應過來,我就殺了那兩個人……師妹,原諒我……師妹,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原諒我……啊——!”

一連串的話不過是讓人更惡心罷了,直到最後,法器似乎要将他的骨血勒斷吸盡一般,荀厲再次痛苦地大叫起來,痛到最後甚是可恥的失禁了。

閻飾摩挲着的指尖微微松開,荀厲才再次能夠喘上氣。

當有幾個年輕修士滿臉厭惡撇開眼時,上官恒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而閻飾目睹一切,臉上甚是涼薄。

顧瀾瀾聽着荀厲凄慘的叫喊,心被揪緊了似的疼。說到底,她和荀厲畢竟也有多年的同門情誼,況且此人對她确實很好……

她有些不忍,對閻飾道:“道友,我師兄如今已經受到懲罰,接下來可否讓我把他交給師父再做定奪?”

顧瀾瀾柳眉微皺,眼波猶帶愁緒,我見猶憐。

然而,閻飾依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神色,冷冰冰地掃了眼顧瀾瀾,顧瀾瀾被那一眼看得渾身打了個激靈,而得到的回答也不盡如人意。

閻飾漠然道:“這事并非我說了算,該問這兩位道友吧?”他指向柳浩琨和洛寧巍。

顧瀾瀾愣了下,覺得剛才真是昏了頭,怎會突然向閻飾求情,這事最終怎麽解決不還是柳浩琨說了算。

這麽一想,事情似乎好辦了一些……

柳浩琨卻快她一步,面色冷峻的接過閻飾的話,道:“荀厲為一己之私殘害他人性命,還致二人魂飛魄散,此種做法有違正道,與魔修無異,他的事該讓玄微派和熾巍派一起定奪。”

顧瀾瀾頓時語塞。

幾團雪狠狠地砸在荀厲身上,顧瀾瀾聞聲看過去,便看到洛寧巍的那些朋友像是洩憤一般,用法力團了雪球又砸了荀厲好幾下。

荀厲奄奄一息地翻了翻眼皮,發出嗚咽聲,而後可憐兮兮地看着顧瀾瀾,他似乎努力睜大着眼睛,淚水渾濁,極度凄慘。

但顧瀾瀾也沒辦法了。

顧瀾瀾告訴自己殺人奪寶的荀厲并不值得同情,轉過頭不忍再看,不一會兒,便聽着洛寧巍朋友口中繼續罵聲連連:“卑鄙無恥!心狠手辣!禽獸不如!”

“柳大哥,先前是我考慮不周,就按照你說的做吧。”顧瀾瀾看向一望無際的冰河,這個越發脫離原著軌道的世界接下來不知會如何發展……

顧瀾瀾心裏茫然失措,不安與惶惑交雜,侵蝕着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情緒。原先她以為,前來麒麟焚境會是個突破心境的好機會,不曾想心魔似乎更重了。

“我會立即聯系家師。瀾瀾,還望你也一同聯絡你的師父。”柳浩琨做事雷厲風行,只想趕快了了此事。

麒麟焚境有進來的入口,自然便有出口,但一旦出去便再也無法進來。雖說從入口進入後便會被随機傳送到不同地方,但每個門派從發現秘境後就各自占據了一個出口,所以只要将荀厲帶到出口,他之後會被如何審判,便是兩個門派掌門的決定了。

顧瀾瀾不能再猶豫,否則便是她不把兩個修士的性命當回事,她點點頭,用令牌聯絡了今年守在出口的同門弟子。

那裏的弟子會用特殊的方式聯系外界,此種方式極其耗費靈石,還是耗費地極品靈石,所以就算是兩個大派,要不是十分緊急的訊息是不會輕易傳遞給外界的。

柳浩琨亦同時傳訊。

顧瀾瀾看向眉目冷峻的柳浩琨,內心的不安越發強烈起來,經此一事,兩大門派若是生出嫌隙,那對她和柳浩琨可不是好事。

然而,事已至此……

很快,玄微派和熾巍派紛紛傳來了訊息。

當玄微派得知,兩位弟子被熾巍派備受寵愛的弟子弄得魂飛魄散後,掌門孟鹿大怒,命令柳浩琨馬上将荀歷帶到玄微派的內界出口,自會有人将他帶回外界。

而熾巍派似乎也自知理虧,呈默認态度。

至于荀歷接下來将會面臨什麽,一定不會善了。

整個正道都知道,孟鹿外表看似是個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老人,其實手段狠辣,面對被捉到的魔修,可是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手。

眼見閻飾将捆仙索收了起來,顧瀾瀾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閻飾,随後聽到上官恒悠悠然道:“此事已了,接下來的事便與我們無關了。我們可告辭否?”

“兩位可否與随我們一起去見……”

顧瀾瀾的話還未說完,上官恒臉上不再帶笑,用責怪的眼神看着顧瀾瀾,顧瀾瀾被那視線看得驚疑不定,接着便聽到上官恒淡淡道:“熾巍派聖女,此事已證明我們并未說謊,冰魄銀草你們也已到手,接下來是你們兩派之間的事,哪裏有我們摻和的道理?”

上官恒的質問讓顧瀾瀾啞口無言。

多了個原著沒出現過的雪域,多了個原著從未出現過的秦微惜,更多了荀歷這次突如其來的作惡,一切都像在與顧瀾瀾作對,可惡!

“兩位,我與阿飾也有事要辦,哪有一直跟着你們的道理。說實話,若是我們想走,憑你們能夠攔住嗎?”上官恒不禁嗤笑道。

閻飾扯了扯上官恒的袖子:“我們走吧。”

上官恒點點頭,在十幾雙眼睛注視下乘風而去。

“師父,我們是不是也能走了?”秦槐兒早就不耐煩了,看到那二人離去後,扯了扯秦微惜的袖子。

秦微惜看了秦槐兒一眼,秦槐兒笑得乖巧可愛,她無奈地搖搖頭,随即道:“諸位道友,我與愛徒亦就此告辭了。”

眼看四人先後離去,顧瀾瀾眉頭緊皺,看向荀歷。

雖然捆仙索已經不在,但法器給荀歷身體帶來的疼痛卻像是镌刻入靈魂中一般,荀歷全身的法力似乎再無法運轉,他此刻就像個凡人似的,遭遇不測後性命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喘不上氣,魂歸天外。

然而,對荀歷而言,身體疼痛其實是其次,相比起來,顧瀾瀾和柳浩琨相戀一事反而帶給他的打擊更大。

下一瞬,一顆丹藥被喂入荀歷口中。

“至少在帶到你我師父面前時,他還不能死。”柳浩琨給的是一顆普通的續命丹,不過是吊着荀歷的命。

而在修界有的是辦法讓一個人半死不活。

“師叔,熾巍派會給嚴泊師兄和蔡維師兄一個交代嗎?”洛寧巍眼眶紅紅的,強忍着沒有再掉下淚來。

柳浩琨卻是看向一旁默默無言的顧瀾瀾。

在這一刻,顧瀾瀾竟覺得柳浩琨眼裏是有不悅的,可這事全是荀歷的自作主張,她又沒讓荀歷去搶奪冰魄銀草啊,她很無辜啊。

顧瀾瀾咬着下唇,本就煩悶的心情更加郁悶。

……

距離雪域極遠的另一處春暖花開之地,兩道身影停留不久後,又有兩道身影來到此地。

草長莺飛,鳥兒啼鳴。

閻攸寧和池醉看向前來的女子,閻攸寧意味深長地笑着道:“多謝道友相助。”

穿着火紅羅裙的女子便是後一步離開的秦微惜,而她身旁的秦槐兒有些茫然地看向師父,再看向讓她覺得氣息莫名熟悉的二人。

秦微惜拱手:“不謝,懲奸除惡本就是正道作為。”話語之間,微微掃了身旁的弟子,溫柔道:“槐兒,你到一邊玩會兒,我與兩位道友說些話。”

秦槐兒本想鬧點脾氣,但看着秦微惜的神情卻覺得如果堅持己見,師父定會生氣。

不知為何如此肯定,她不開心地跺了跺腳,而後悶悶道了聲“知道了”,便走到了一邊。

距離那邊百丈後,秦槐兒站定展開神識,想去聽聽三人的對話,卻發現那邊已設下隔絕屏障,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秦槐兒還想讀唇語,但盯着三人的嘴形,越看腦袋越迷糊,連帶着看三人的表情都是層層疊疊,像是入了虛幻陣,便知是有人設了迷惑陣法,遂放棄,一屁股坐下來哀怨地拔着地上的小草。

“我算是不負所托吧?”秦微惜一改方才清冷的氣質,笑得燦爛無暇道。

她知道閻攸寧已經接連設下了陣法,也就沒再維持那份僞裝。

“比之當年,你這信口胡謅的技藝已是出神入化。”閻攸寧笑着道。

池醉的神情也放松了許多,嘴角微微帶着弧度:“穆曉霜,多謝你這次相助。”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就是要解決主動搞事的宿承宣了~宿承宣那裏也有個大寶貝。

閻攸寧:眼饞.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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