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衛覺遲慢慢地把目光從地上的美工刀移到陸青葵臉上。

衛覺遲:“那個人之前做了什麽?”

那人做了什麽才會讓她害怕到要在枕頭底下放美工刀。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也不敢聽。

陸青葵低了低頭:“不是因為他。”

因為不安,因為害怕,因為擔心,衛覺遲的心突突直跳,讓人難受:“那是因為什麽?”

總不能是為了防他。

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陸青葵輕聲答:“我第一次租房住的地方樓層低,有天晚上窗戶外面伸進來一根鈎子偷手機。雖然第二天我就報警了,但我還是有些後怕,所以才有了這個習慣。”

衛覺遲有些懷疑:“真的?”

“對。”

衛覺遲沒在這件事糾結下去。

雖然關于陸青葵,他還有很多疑問,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但他很清楚,那些他好奇的東西只能靠他自己留心觀察。

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壞事自己扛,好事看情況說,他問再多也沒用。

衛覺遲岔開話題,懶懶散散地倚着門框,有意無意地岔開話題問她:“陸青葵,你覺得我很差勁?”

陸青葵皺了皺眉,衛覺遲這個問題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再者而言,如果連衛覺遲這樣的人都算差勁,那她身邊還有優秀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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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葵:“差勁?”

他是故意凡爾賽?

衛覺遲撇了撇嘴,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散:“既然不是,為什麽剛才說我們是舍友的時候,你那麽委屈。”

陸青葵仔細回想了一下。

剛才她委屈了嗎?

“不是委屈,是尴尬。我還沒和媛媛說我和你合租的事,我怕她生氣。”

衛覺遲低眉看着她,整個表情都寫着不耐煩,但語氣卻又意外地帶着點兒如嫩芽冒頭的喜悅:“只是這樣?”

沒想到衛覺遲這樣的天之驕子竟然也會在乎別人怎麽看他。

陸青葵:“不然呢?從合租舍友的角度來說,你算是很好的舍友。”

從以前到現在他都是很好的人,雖然有時候他傲得讓人牙癢癢,但……他确實有這個資本。

衛覺遲打了個響指,不無驕傲:“你知道就好,過了我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衛覺遲說完轉身就走了。

臨了,他卻又嘟囔了一句:“其實我也沒你說的那麽好,是你以前找的那些舍友太差勁。”

陸青葵沒聽清楚,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那小子抓到沒?”

“抓到了,前兩天警局聯系我了,行政拘留。”

衛覺遲神色一凝,沒再言語。

那天吳珍約陸青葵喝下午茶。

老同學見了面,不可避免地聊了一些曾經的人和事,等到過去的話題聊完,也就該到了互相打聽近況的時候。

陸青葵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畢業時她聽同學們提過,吳珍簽了外地的一家公司。

吳珍:“剛回來一兩個月。”

“以後還走嗎?”

吳珍搖了搖頭,盯着桌面上的咖啡有些失神:“誰知道呢。”

相對無言。

沉默了一會兒後,吳珍忽然說:“沒想到我們兩個還有好好坐下來說話的這一天。”

陸青葵笑:“我也沒想到。”

世上的關系有千千萬萬種,有些人一見如故,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志同道合,有些人離心離德。

而她和吳珍大概就屬于白首如新,離心離德的那一類。

吳珍意有所指地問了她一句:“這一年多,你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

“那個人呢?”

陸青葵目光一頓:“不清楚。”

吳珍身子前傾,抓着水杯想了一會兒說:“也是,都過去了還有什麽好提的。人嘛,向前看,向上走才是對的。”

陸青葵笑了笑:“我知道。”

吳珍:“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回來的?”

“為什麽?”

吳珍突然調皮起來:“不告訴你。”

陸青葵無語凝噎:“那你讓我問什麽?”

“我不提醒你問,你是不是就完全不好奇我為什麽回來?”

陸青葵點頭。

“你看,你總是這樣。知道以前我為什麽不喜歡你嗎?就是因為你總這樣。有時候我都搞不清楚你是真的不關心周圍的事,還是故作清高好顯示自己的與衆不同。”

陸青葵和吳珍恩怨還得從大一時說起。

大一時紅協社團的學姐們下宿舍納新,陸青葵興致缺缺,但後來擋不住學姐們一再上門邀請,所以她入社了。

紅協是學校的主持人社團,陸青葵和吳珍同是那一屆入社的新生。二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只是匆匆的一面之緣,談不上特別。

她們真正的交集始于大一時的主持人大賽。

那次比賽陸青葵拿了第一名,吳珍拿的第二名。

吳珍一直覺得陸青葵是占了臉的便宜,所以不服氣陸青葵的名次,加上兩個人性格相差太多,吳珍一直看不慣陸青葵,認為她是故作清高。

比起“清高”的陸青葵,吳珍每天活潑得像只兔子,什麽都好奇,什麽都關心,也什麽都想知道,總纏着學長學姐打聽這個,打聽那個的。但陸青葵不同,在社團裏,能讓她關心事約等于無,不管是八卦也好,還是出風頭的機會也好,她都無所謂,好像那些風頭都是別人求着她出的一樣。

清高到讓人發指。

這讓吳珍十分看不慣。

可奇怪的是學長學姐似乎都挺喜歡陸青葵,一提起陸青葵就說她人好,特別好說話,遇上不方便的時候只要和陸青葵說,她都肯幫忙。

陸青葵忍不住笑起來:“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有什麽值得清高的。”

吳珍莫名其妙委屈起來:“誰讓你天天都自己待着,別人說什麽你從來不關心,聊八卦你也不愛聽,比賽拿了冠軍也裝淡定。”

吳珍說的這些可沒一句好話。

“你說的那些,我确實不關心,就算聽到了我也只當沒聽到。”陸青葵看了看吳珍:“其實你只是不喜歡我,所以對我才有這麽多偏見。”

吳珍反問她:“真是我的偏見嗎?就拿比賽的事來說,我們在社團的那些年我可沒看你少參加比賽,學校的大型舞臺活動你也沒少主持。坦白說,名利這回事,你看得也不輕,幹嘛還裝模作樣的假淡定。”

“多攢經驗才能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至于輸贏,我主要都是奔着重在參與去的,輸贏本來也沒那麽重要,贏了不代表什麽,輸了也只是那一次沒發揮好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你看我贏了那些比賽,我走上人上巅峰了嗎?”

陸青葵字字句句都在理,讓吳珍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但又下意識地覺得這個說法不對:“這……也不能這麽比吧。”

陸青葵不在意道:“其實就算我這麽說了,你也不會對我改觀。”

有時候人總是固執地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

吳珍盯着陸青葵:“我真的不了解你。”

“你見過我最無助的樣子,這還不算了解嗎?”

吳珍一怔,腦子持續宕機,不知該說些什麽回應。

後來陸青葵和吳珍略坐了一會兒也就散了。

從地鐵站出來,外頭正在下雨。

陸青葵在地鐵出口站了一會兒。外面的天有些黑,厚厚的烏雲堆疊在天邊,像暈開的墨點,深深淺淺。

雨水砸在地上,嘩啦啦作響。

陸青葵舉起包遮過頭頂就往外沖。她沒跑兩步,頭頂上忽然出現一把灰色的傘。

一個瘦瘦的男生站在她身邊:“我送你一段路,雨太大了。”

陸青葵平視他,下意識說:“謝謝。不過我住的很近就不麻煩你了。”

她不想麻煩別人,特別是陌生人。

男生堅持問她:“不麻煩。你去哪兒?”

“豫商園。”

“你住那兒?”

不知不覺,二人竟然真的并肩往前走了。

“沒有,去找朋友。”

“那我送你過去吧。”

男生把陸青葵送到了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陸青葵就不讓他送了。

陸青葵:“送到這兒就行了,謝謝你。”

陸青葵轉身要走,那個男生突然叫住她:“等一等,我可不可以加你微信?”

陸青葵回過身,搖了搖頭:“不好意思。”

她并不善于交朋友,更不善于和陌生人建立鏈接。所以就算她今天答應把微信給這個男生,她基本也能猜想得到他們最後的走向。

無非是這個男生一次又一次找她聊天,但她的回應總是淡淡的,最後這個男生的微信號就徹底躺在她的通訊錄裏吃灰。

怪沒意思。

“嘀。”

陸青葵和那個男生都被車子的喇叭聲吸引過去。

那是衛覺遲的車。

衛覺遲坐在車裏,骨節分明的右手搭在方向盤上,左手手肘随意搭在車窗那兒,目光像是不經意地掃過來,時而看看陸青葵,時而打量她身邊的男生,還是那副慣有的自由散漫模樣。

副駕的車窗緩緩落下來,衛覺遲依然保持着他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上車。”

陸青葵扭頭看了男生一眼:“剛才謝謝你了。”

男生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但陸青葵已經上了車。

衛覺遲打着方向盤,車子拐入小區。

衛覺遲:“你朋友?”

陸青葵搖頭:“地鐵站遇到的,好心送我回來。”

等交代完,陸青葵才發覺哪裏不對勁。

她好端端的,和衛覺遲交代行蹤幹什麽?萬一回頭讓衛覺遲誤會她對他還有什麽心思,她就尴尬了。

陸青葵悄悄瞄了衛覺遲一眼。

還好,他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車子駛入地庫,衛覺遲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一節體育課。

高三學生的體育課除了體測這種特殊時期,餘下的時候大部分是體育老師領着學生們繞操場跑兩圈,然後就讓學生們自由活動。

那天有些熱,跑完圈,衛覺遲就躲到操場的角落裏去了。

他在樹蔭底下站了一會兒,偶爾看看操場上那些高一的學生上排球課。

忽然之間,他聽見樹後面的小操場有人說話。

男生:“陸青葵,你是不是去小賣部?幫我帶瓶水。”

衛覺遲冷眼聽着,默默把男生的話記在心裏,卻不回頭看。

沒過一會兒,陸青葵帶了瓶水回來。

男生問陸青葵:“多少錢?”

陸青葵揮了揮手,滿不在乎:“不用,下次體育課你給我帶水就成。”

男生猶豫了一會兒:“那周末我請你看電影吧?”

“看電影?都有誰去?”

“就我們倆去可不可以?”

陸青葵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就我們兩個多沒意思。我不去,我要好好準備一下這次月考。”

衛覺遲在大樹後頭聽牆角聽出了純情少男心碎的聲音,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麽還真有這麽遲鈍又不通的笨姑娘。

然後他眼角餘光一瞥看到了那個悠哉悠哉躲在醫務室,一會兒看窗外的人軍訓,一會兒又低下頭逍遙自在地哼着歌的女生。

原來她叫陸青葵。

高一二班,陸青葵。

雨打牆根,雨聲噼裏啪啦響個不停。

衛覺遲從車裏摸出一把傘打開,他對陸青葵說:“走吧。”

陸青葵點了點頭,不聲不響鑽入傘下。

衛覺遲拿的這把傘不大,而傘外雨又下得那麽大,陸青葵又不好意思挨着衛覺遲走,所以走着走着,陸青葵的半邊肩膀就露出傘外被雨淋濕了一片。

衛覺遲輕哂一聲:“怕被我迷住?”

陸青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沒頭沒尾的,他在說什麽。

衛覺遲:“不然你躲那麽遠幹什麽?”

陸青葵這才注意到自己半邊肩膀都露到傘外去了。

陸青葵微微擡起頭,正好對上他氣勢淩人的目光,心裏突然生出一股争強好勝的氣焰:“我是怕你擋我桃花,怕別人誤會我們的關系。”

衛覺遲抿直唇線,語氣冷冰冰的:“真喜歡那小子?”

“誰?”陸青葵突然反應過來,原來他說的是剛才那個遮她一段路的男生:“你想多了。”

衛覺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依不饒地說:“是嗎?我剛才看你們說說笑笑的,不是挺開心的。”

剛才他們兩個從地鐵站出來,他就已經看見了,後來因為順路就一直在他們身後跟着。

“說明你眼瞎。”陸青葵不走心地說了一句:“我眼光很高。”

嘩啦啦的雨聲鋪天蓋地落下來,衛覺遲不知什麽時候拉近了和她的距離,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個拳頭。

衛覺遲低了低頭,呢喃着:“恩,你眼光高。”

陸青葵有些費解地看他一眼。

說起來,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躲在傘下。

作者有話要說:

衛覺遲:“你眼光高,所以看上我了。”

陸青葵:“……”

PS:朋友們,接下來幾天日更。撸起袖子繼續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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