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中時陸青葵和衛覺遲曾經也一起躲過雨,不過那時候他們還不太熟,關系沒有現在這麽尴尬。
雲港一中的晚自習是強制全校學生參加的。
那天晚飯她和劉欣妍吃的五花肉,所以晚上的三節晚自習她都不大舒服。到了第二節晚自習的課間時間,她忍不住去衛生間吐了。第三節自習課劉欣妍有事先走了,而她渾渾噩噩做了一張英語卷子,時間就過去了。
晚自習下課後陸青葵是班上最後一個走的。
外頭在下小雨,亮堂堂的教室卻空蕩蕩的,站得久了,難免有些瘆得慌。
陸青葵先關了教室後排的燈,然後飛快走到前排關燈。
“啪”
熄了燈,空落落的教室寂靜無聲,頓時陷入如黑洞一般令人不安的黑暗中。
陸青葵握住門把手正要關門,忽然聽見最後一排的座位那兒似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老鼠又像是衣服擦過桌角發出的聲響。
陸青葵腦子裏猛地閃過那句“你們教室鬧鬼”的話。
陸青葵屏住呼吸,渾身上下每一個感官都變得敏銳起來。
她不敢過去,一顆心狂跳不止,轉身要關門時,後排的燈忽然都亮了起來,一個人突然從後排跳出來。
他穿着和她一樣的校服,個子高高的,皮膚白白淨淨的,額前細碎的發染上了明亮的白熾燈光,像星河流光一樣亮眼。
衛覺遲。
陸青葵被剛才的動靜吓得心有餘悸,還沒反應過來。
倒是衛覺遲先開了口,一臉的戲谑:“早提醒過你了,你們班鬧鬼,你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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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散漫感的口吻。
好像這出鬧劇不是他弄出來的,而她也不是被他吓得差點魂飛魄散。
陸青葵:“你怎麽……進來的?”
衛覺遲歪了歪頭,目光瞥向教室最後一排沒關上的窗戶。
陸青葵頓時明白了,原來是她忘了關窗才讓衛覺遲有機可趁吓唬她。
她暗暗吐了一口氣,強裝鎮定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徑直掠過衛覺遲關了燈:“我看你也是閑得慌,不回家卻來吓我。”
陸青葵轉身就走。
衛覺遲跟上她:“我是要回去,但是一扭頭看見這間教室燈沒關所以才返回來看看。”
陸青葵沒搭話。
衛覺遲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畢竟這間教室有‘前科’萬一真有什麽髒東西……”
下了雨,原本還有些悶熱的夏夜突然變得有點涼飕飕的。一陣風刮過來,陸青葵被涼得渾身一抖,手臂上的汗毛瞬間都豎了起來。
衛覺遲注意到她的動作,惡作劇似地笑起來:“真被吓到了?”
陸青葵嘴硬:“沒有。”
下了樓梯,陸青葵站在屋檐底下朝外面看了一眼。地面濕漉漉的,一灘又一灘的積水深深淺淺映着燈光,一路鋪向校門口。
陸青葵問他:“你帶傘了嗎?”
衛覺遲搖了搖頭,一臉的無所謂:“這麽點雨,我沖出去就完了。”
說完,衛覺遲就要往外沖。
陸青葵叫住他:“等等,我有帶傘。我送你到門口,或者你要去地鐵站也行。”
衛覺遲回頭看她:“你叫陸青葵是吧?”
上一回,她在電影社見過他,當時社長叫了她的名字,他聽見了。她猜想衛覺遲大概就是那時候記住了她的名字。
陸青葵點了點頭。
衛覺遲一笑,迅速鑽入傘下:“那就麻煩陸同學了。”
仔細想想,無論是第一次在醫務室見到他,還是第三次在社團活動見到他,他從來就沒有交代過他是誰。
哪怕是現在在她傘下躲雨,他也沒有交代過他姓甚名誰。仿佛他已經默認了她聽說過他的名號,知道他是誰。
出于好奇,陸青葵還是問了他一句:“你呢?”
衛覺遲眉毛一挑,反問陸青葵:“你不知道我是誰?”
像是很驚訝。
陸青葵微不可查地揚起嘴角。
瞧,他對自己還真自信。
可偏偏,他比誰都有自信的資本。
因為他好像生來就是衆星捧月的存在。
入學第一天她就聽說了雲港一中有一個像神一樣的人物,長相萬裏挑一,腦袋百裏挑一,常年霸占年段第一,吸引衆多男生女生還有老師的關注。
誇張一點說,他幾乎是全校學生的偶像。
不過那個時候她只聽說過衛覺遲的名號,并沒有見過衛覺遲,但那樣先入為主的觀念多少還是無形中神話了衛覺遲在她心中的模糊印象。
直到後來在學校大禮堂見到他,她終于把學神校草衛覺遲這幾個字和眼前這個人對上。
衛覺遲在她心裏終于開始變得鮮活起來。
陸青葵揚了揚眉裝傻道:“不知道,同學你誰?”
衛覺遲眼睛微眯,說不清是意外是驚喜還是了然,他老實答說:“衛覺遲。”
陸青葵滿不在乎的點了點頭。
後來陸青葵一路送衛覺遲去了地鐵站。
—
陸青葵房間裏的窗簾杆出了故障,所以她聯系了房東阿姨找人來修窗簾。不巧的是那天她要去單位加班,只好麻煩房東阿姨幫忙盯着。
早上陸青葵出門,正好遇上衛覺遲。
陸青葵一邊彎着腰穿鞋,一邊悄悄把裝有空酒瓶的垃圾袋往身後藏了藏。
衛覺遲似乎沒注意到,只問她:“早上不是有人來修窗簾?你還去哪兒?”
陸青葵:“臨時有點事情,我得去一下單位。一會兒房東阿姨也回來,我已經麻煩她幫我盯着了。”
衛覺遲沒再說話,目送她出門。
九點左右,蔡阿姨帶着師傅上門修窗簾。
因為修窗簾,房間裏靠近窗的位置都蒙了一層薄薄的灰,所以蔡阿姨順帶手幫陸青葵做了衛生。
沒想到卻從桌子底下翻出來兩瓶還沒喝的酒。
蔡阿姨收拾完屋子出去正好在客廳看見衛覺遲,于是随口提了一句:“看不出來小姑娘還喜歡喝酒。”
衛覺遲停下腳步,眉頭微蹙:“酒?”
“房間裏放着兩瓶酒。”
衛覺遲眼前突然閃過早上陸青葵出門前偷偷摸摸往背後藏垃圾袋的一幕。當時他看得不仔細,不過隐隐約約能看出來那袋子裏易拉罐。
那時他壓根沒往這方面想。
“阿姨,把那兩瓶酒拿出來放冰箱裏吧。”
江淮正好打來電話:“衛太太,老王約你來一局狼人殺,讓我問問您老人家來不來。”
江淮說話總是沒個正行,還總愛調侃,揶揄他。
衛覺遲雲淡風輕:“已閱,挂了。”
聽他這話說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高傲得理所當然。
江淮習慣了他這脾氣,也不和他計較:“诶,那你來不來?”
“時間地點發給我。”
江淮:“好。”
他們把時間定在下午,三人加上羅菲一起玩了幾局狼人殺,天就暗下來了。
吃晚飯的時候,江淮偶然提起王浩儒相親的事:“前陣子你說別人給你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談得怎麽樣了?”
王浩儒語氣平平:“還行吧。”
江淮看了他一眼,怎麽聽王浩儒的語氣似乎對那個相親對象印象一般。
江淮:“不喜歡?”
王浩儒忙否認:“你別瞎說,沒有的事。”
江淮瞥了他一眼,怎麽一個大男人還搞口是心非這一套:“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差不多結了吧。”
王浩儒挑了挑眉,盯着默默吃東西的羅菲說:“你還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江淮和衛覺遲是大學舍友,而王浩儒,羅菲和衛覺遲是同班同學,所以他們四個人能成為朋友,一來是多虧了衛覺遲這個中間人,二來則是因為江淮死纏爛打非要追羅菲。
大二的時候,羅菲,王浩儒還有衛覺遲三人因為小組作業常常聚在一起,不巧被江淮碰上一次。結果江淮看上了羅菲,自此就像橡皮糖一樣纏上了羅菲。
起初羅菲對江淮壓根沒那方面的想法,如果不是江淮死纏爛打,他們倆未必會走到一起。
現在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江淮早想和羅菲領證了,但是羅菲還有些猶豫,所以結婚的事一拖再拖。
羅菲怕王浩儒這一嘴又把江淮想結婚的心勾起來,忙說:“你可閉嘴吧。”
江淮知道她的心事,笑了笑打發王浩儒:“你懂個屁。老子二人世界的日子還沒過夠。”
王浩儒哪能不知道他,壓根不信他的鬼話,啧啧了兩聲就不說這事了。
王浩儒:“再說了,你催我,還不如催衛覺遲。我這好歹還談着,這位呢,我有時都懷疑他的性取向。”
大學四年,衛覺遲活得清心寡欲的,始終不為美色所動,簡直反常。所以他的性取向一直是他們學院的一個謎團。
江淮笑起來,賤兮兮地說:“他?你可放心吧。他的克星出現了。”
衛覺遲眼眸低垂,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誰也不看,誰也不關心。
羅菲想起江淮說陸青葵現在住衛覺遲家裏的事:“我聽江淮說青葵現在住你家?”
衛覺遲抿直唇線,盯着江淮:“你這嘴可真牢靠。”
江淮自知理虧,但還是忍不住找補了兩句:“我也不是故意,就是一不小心。”
王浩儒不知道前因後果,聽得雲裏霧裏的:“誰?”
江淮又裝出一副“一時口快”的樣子:“就是那個玩弄衛覺遲的小學妹。”
王浩儒拖長了尾音:“哦,她啊。”
那個小學妹的事跡,大二那年王浩儒認識了江淮之後才斷斷續續聽過一些。聽說衛覺遲在高中時有一個很好學的小迷妹,而衛覺遲也很照顧那個小迷妹,常常教她做題,和她交換學習經驗。
後來衛覺遲大一那年,小學妹沒沉住氣和他表白了,然後一轉眼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狠狠地耍了天之驕子衛覺遲一回。
衛覺遲瞪了江淮一眼。
羅菲插話問衛覺遲:“你應該不差那一點點房租吧?”
衛覺遲輕點手機屏,滿不在乎地說:“誤打誤撞,碰巧而已。”
那副無所謂的模樣,好像陸青葵入住他家真的就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巧合而已,既不意味什麽,也不影響什麽。
王浩儒笑了兩聲:“你能缺那點房租?你該不是趁機坐地起價,故意整你那個小學妹吧?哎呀,算了吧,那事都過去多久了,誰還沒個年輕不懂事的時候,你怎麽這麽記仇。”
衛覺遲沒搭話。
王浩儒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大二時候的一件事。
大二上學期王浩儒在追定恒大學的一個女生,那次王浩儒去定恒,一向不愛湊熱鬧的衛覺遲居然破天慌地提出要跟他一塊去,說是想去定恒看風景。結果到了定恒,衛覺遲遇見了一個高中時的校友,叫什麽啓星的,突然就說要回去了。
當時王浩儒沒放在心上,不過從那之後衛覺遲常常對着手機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衛覺遲這人吧,他向來看不懂,就算認識了這麽多年,他依然看不懂,所以他也無法猜測衛覺遲到底是不是為了貪小學妹那點房租才這麽做。
四個人吃完飯就各自散了。
晚上陸青葵下了班,随便在附近吃了一碗面就坐上地鐵回去。在地鐵裏陸青葵收到夏媛媛發來的消息。
夏媛媛:【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夏媛媛:【你和衛覺遲住一起真的沒問題嗎?】
陸青葵:【放心,沒事。合租而已,也住不了多長時間。】夏媛媛:【可你真的……放下他了嗎?】作者有話要說:
陸青葵:“同學你誰?”
衛覺遲:“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