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王浩儒知道她一定聽不明白他所說的“傳說中”三個字,所以自報家門提醒陸青葵:“我和衛覺遲是舍友。”
這回倒是換陸青葵尴尬了。
既然王浩儒稱她為“傳說中的陸青葵”,那就表示他聽說過那些關于她傳聞。可她想不明白,他明明是衛覺遲的大學同學,為什麽也會聽說過他們高中時候的那些傳聞。
她不明白。
難道是衛覺遲說的?或者……是江淮說的?
不等陸青葵說話,趙琳出來了。
“走吧,我下班了。”末了,趙琳還不忘回頭問陸青葵:“青葵你住哪兒?要不要我們送你?”
“不用了,我坐地鐵,很快的。”
王浩儒眼睛微眯,還想問她一句衛覺遲怎麽不來接,但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趙琳已經拉着他走了。
上車之後,趙琳留意到王浩儒還在盯着陸青葵看,心裏不大舒服,酸溜溜地問他:“還看呢?人都走了?要不我把她聯系方式給你?”
王浩儒伸手想拉趙琳的手哄她,但被她躲了過去:“想什麽呢,她和我大學舍友有點故事,所以我才好奇。”
趙琳馬上追問:“故事?什麽故事?你舍友的前女友?”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大一剛入校那會兒,衛覺遲憑借軍訓牆上的一張側臉照一躍成為南陵大學校草,成了學校風雲人物。
那會兒他多意氣風發,走到哪兒都有一堆學長學姐還有同屆的同學前呼後擁,找機會接近他,和他做朋友。更誇張的是有些社團為了提高納新率,費盡口舌拉他入團,再打出他的名號招攬學妹。
那時候喜歡衛覺遲,追求他的女生不在少數,可他對那些女生都一樣,僅止于同學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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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王浩儒甚至懷疑過衛覺遲是不是基佬,為此還擔心了好久,也刻意和衛覺遲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直到後來他發現衛覺遲時常拿着手機發信息發個不停,他多嘴問了一句。衛覺遲雖然沒細說,但也沒刻意瞞他,只說是幫人補習。
王浩儒一猜就猜對方一定是個女生,而衛覺遲也沒有否認。
現在回想當初大一剛入校時的點點滴滴,他記憶裏的衛覺遲還是那副意氣飛揚的少年人模樣。
可大一暑假結束後,衛覺遲身上那股子意氣風發的勁兒就不見了。
王浩儒不知那個暑假發生了什麽,他只知道從那個暑假之後,衛覺遲整個人變消沉了。
雖然衛覺遲還是會積極參加所有的社團活動,學校活動,但他眼底眉梢的傲氣減弱了許多,眼中熠熠生輝的光芒也少了,反而添了許多傲然冷意。
也就是從那時起,學校裏那些喜歡他的女生不敢輕易接近他,怕碰釘子,也怕坐冷板凳。
趙琳還是想問一問陸青葵的八卦,但都被王浩儒打岔過去了。
當着衛覺遲的面,他不介意把衛覺遲的底翻個底朝天,但現在衛覺遲不在場,暫時還是算了為好。
—
出了文旅局的大門,陸青葵沒有回公寓,而是坐地鐵去了元喜橋。
夜幕低垂,橋上車流如虹,稍有不慎,她就會徹底迷失在這些來來往往的彩色流光中,忘了過去,也忘了她還有未來。
大四時她站在橋上低頭盯着橋底下深不見底的溪水,黑黢黢的溪水從外到內都像一個不可見,不可測的黑色洞穴,而洞穴底下似乎藏着一雙洞悉世間的眼睛。它藏在溪水深處,迷惑她,勾她縱身一躍而下。
後來她再也不敢在深夜盯着水面看,因為她不知道底下藏着什麽,而那東西又為什麽對她有這麽大的吸引力。
如果那時候那個小女孩沒有送她那一束花,她也不知道如今的她會在哪裏。
陸青葵兀自陷入回憶之際,衛覺遲給她打來電話。
衛覺遲:“你回家了嗎?”
“還沒,在路上。”
衛覺遲在電話裏聽見了陸青葵身後的喇叭聲:“我也在外面,你在哪裏?我順路過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經在路上,快到了。”
衛覺遲拿起放在鞋櫃上的鑰匙,準備換鞋出門。
衛覺遲怔了一怔,腦子裏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元喜橋?”
陸青葵沉默不語。
衛覺遲猜對了,一猜就才對了。她說不上高興,反而有些擔心,他這麽聰明的人,如果她稍有不慎,或許那些她想忘記的過往很快都會被他發現。
到了那時候,她在衛覺遲勉強将無所遁形。
“你在那裏等我。”
不出十分鐘,衛覺遲的車子穩穩當當地停在陸青葵面前。
上車之後衛覺遲先問了她:“晚飯吃了沒?”
陸青葵不想讓衛覺遲察覺她的異常,所以撒了謊:“恩,吃過了。”
衛覺遲盯着前方問她:“又是來散步的?”
陸青葵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但遲疑了一秒之後,笑着回他:“你真的很厲害。”
衛覺遲抿緊唇線,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橋是不是會讓你想起什麽?”
陸青葵之前早就和衛覺遲說過她曾在這座橋上收到一朵花的事,所以到了這會兒她大大方方點頭承認:“是啊,今天工作太累了,突然就想起那個可愛的小女孩,想起那個小女孩給我帶來的溫暖。那時候剛工作,也是天天加班,整個人被工作壓得都快喘不上氣了。多虧那個小女孩的那一朵花讓我緩了過來。”
她這番說辭,起因經過結果,交代得明明白白,無懈可擊。
衛覺遲抿了抿唇,睫毛微微抖動,像是不信她的話。
為了防止衛覺遲在這件事繼續追問下去,陸青葵沒頭沒腦地吐槽起中午她點外賣,不小心點了一盒紅燒肉套餐,結果一口都吃不下的那件事。
衛覺遲這才側了側半張臉,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怪不得她臉色不好。
衛覺遲淡淡問她:“這麽讨厭肥肉?”
陸青葵點着頭答:“恩。”
讨厭到只是想到肥肉這種食物她都覺得反胃。
陸青葵會讨厭一樣食物讨厭到這種地步,應該不單單只是被父母教育過的原因。衛覺遲問她:“為什麽?”
陸青葵單手托腮,目光無神地盯着前方:“我從小就讨厭肥肉,不過那時候還沒到反胃的程度,後來會變成這樣,大概是因為被我爸吓到了。”
衛覺遲沉默着,安安靜靜地等着她把話說完。
“我爸愛吃肥肉,尤其愛吃五花肉,所以小時候家裏的飯桌經常有這道菜。一開始我都是偷偷避開那道菜不碰,直到有一天我爸突然夾了一塊放我碗裏,而我卻背着他偷偷把肉送到媽媽碗裏去了。結果被我爸發現,他罵了我一頓,說我挑食長不大。我吓得一邊哭一邊一口把那塊肉給吞了,大概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心理陰影吧。”
說完,陸青葵不忘沖衛覺遲笑了笑,掩飾她那段并不愉快的回憶。
事實上那天她爸爸對她又打又罵,她是混着自己的眼淚咬牙把大半盤紅燒肉都給吃下去了。
衛覺遲握着方向盤的手越發緊了些,手背上指節泛着毫無血色的白。
她又在故作輕松,又在他面前裝笑。
陸青葵:“那之後我看到肥肉就怕。”
可偏偏她爸爸愛吃肥肉,以至于後來每次做了五花肉,她媽媽都會悄悄把那盤菜放到她爸爸面前,并且把瘦肉多的那一邊朝向陸青葵。
這是她們母女之間從沒有明說過,但彼此卻心知肚明的小秘密。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天她爸陸志榮大力拍着桌子,把桌子上的飯菜都拍得灑出來好些的一幕。
當時陸志榮咬牙切齒地罵她挑食,又強橫地把那塊肥肉夾回去給她,逼她吃下去。一開始她不肯吃,陸志榮二話沒說就把她拽下飯桌打了一頓,後來她抽抽噎噎地求饒,眼淚鼻涕和着五花肉一起吞到肚子裏。
那天的紅燒肉,大半盤都是她在陸志榮如刺刀般的目光中吃下去的。
剛才陸青葵只顧着說話,沒注意周圍,等她回過神才發現衛覺遲的車并不是往豫商園的方向開去,而是轉去了豫商園附近的超市。
陸青葵看着越漸陌生的街景,忍不住問他:“公寓裏缺什麽東西嗎?”
“我餓了,買點東西做宵夜。”
陸青葵悶聲應了一句:“恩。”
衛覺遲忽然問她:“面條吃嗎?”
陸青葵持續混亂的思緒乍然一頓,那些紛紛擾擾的過往全在他問她的這一刻驟然飄遠,離她而去。
自從上一次衛覺遲下廚之後,他就像是對下廚這事上了瘾,常常在公寓做吃的,而她作為合租舍友也被喂了不少美食。
陸青葵點點頭:“恩。”
恍惚中她想起來衛覺遲曾經說過等以後結了婚,總不能兩口子都不會做飯的那句話,心裏有些酸酸的,也有點羨慕未來能陪衛覺遲走過一輩子的那個女生。
因為公寓裏還有挂面,所以在超市他們只買了豬小排和蔬菜。
回去之後,衛覺遲做了兩碗排骨面。
臨睡前衛覺遲照例熱了一杯牛奶給陸青葵。
衛覺遲總喜歡買一升裝的鮮牛奶,可鮮奶保質期短,衛覺遲一個人喝不完,結果就導致她每天都得陪着衛覺遲喝牛奶。
喝完牛奶,陸青葵忍不住提醒衛覺遲:“衛覺遲,其實超市也有賣小盒裝的鮮奶。”
雖然她說得委婉,但意思還算清楚。
大意就是:他怕牛奶過期就買小盒裝的,別總拉着她作陪,一天一杯牛奶的。
衛覺遲聽見,扯了扯嘴角,什麽也沒說。
陸青葵自然認為他是聽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陸青葵想起下午在茶水室做的那個夢,她想了好久,還是決定問問他:“衛覺遲,我是不是答應過你什麽事?”
衛覺遲背影一僵,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陸青葵:“衛太太過于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