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晚上衛覺遲請方以恒吃飯,江淮因為出差沒來,王浩儒也因為加班趕材料來不了,所以最後只剩下衛覺遲給方以恒接風。

方以恒和衛覺遲是大學同班同學,大學畢業之後去了別的城市定居,開了家工作室。

席間方以恒随口提起江淮透露給他的一件事:“聽說你現在在追一個姑娘?”

這是江淮作為今天缺席他的接風宴給的一點小補償,順便給江淮丢一點談資,不至于冷場。在反手賣衛覺遲這件事上,江淮做得很優秀,以至于到了江淮敢稱第一,沒人敢說第二的程度。

同理,衛覺遲在随手賣江淮這件事上也是做得得心應手,不過買家麽,一般是羅菲。

衛覺遲挑了挑眉,不用想他都猜得出來是誰告訴方以恒的:“聽江淮說的吧?”

方以恒:“這不重要,你就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衛覺遲悶了一口檸檬水:“回頭我得收拾收拾江淮的大嘴巴。”

衛覺遲顧左右而言他,卻并沒有否認他要追姑娘的事。

方以恒悶聲笑了起來:“難得,原來孤得明明白白的和尚也有動凡心一天。說說吧,你這魔爪伸向哪家的小姑娘了?我幫你參謀參謀。”

大學那會兒學妹學姐追衛覺遲的不要太多,可衛覺遲沒一個看進眼裏的,每回都拒絕得幹脆,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自斬桃花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知道的人都差點以為他喜歡男的。

不過他們這些了解衛覺遲的朋友,自然不會這麽看衛覺遲,所以他們給衛覺遲起了個外號,都說他是帶發修行的執劍僧,法號斷桃花。

衛覺遲輕笑一聲,語氣極為不屑且自戀:“大可不必,就我這水準,一點兒也不難。”

方以恒“啧啧”兩聲,揶揄他說:“拉倒吧,你一個實戰經驗為零的人還敢大放厥詞。到時候說不準姑娘沒追到,老臉還給丢盡了。”

“滾,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方以恒不以為意,仍舊笑了兩聲:“我跟你說,你呢找個時間約人家姑娘出去吃飯,然後再去看場電影,正好最近有一部愛情片還不錯,正适合小情侶看。人家姑娘要是不排斥你,你之後勤快點,上下班接送服務一條龍到位,沒事還能軋馬路,感情自然就升溫了,時不時地再給人姑娘送點溫暖,比如奶茶,午後甜點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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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你的東西,管這麽多。”

方以恒挑了挑眉,嘆氣說:“可別怪我沒勸你,你好不容易動點凡心,最好還是聽聽我的建議,我可不希望你铩羽而歸,到時萬一再落下點情傷,留下心理陰影,你就等着孤家寡人一輩子吧。”

“謝謝,我不需要。”

“哎,自信是好事,但盲目自信是種病,得治。”

“自信不是病,嫉妒才是。”

方以恒:“你到時候別來找我哭。不說你了,說說我。今兒在機場我一見鐘情了,我敢說那個姑娘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衛覺遲明顯愣了一下。

當初方以恒選擇離開南陵,其實也可以說是被動逃離。大學的時候方以恒談了一個女朋友,是同系的小學妹。一開始方以恒是打算留在南陵,順便也可以等女朋友大學畢業,但是畢業之後方以恒常常忙工作的事忙得沒日沒夜的,經常忘了和女友的約定,所以後來那個女孩兒和方以恒提了分手。

衛覺遲問他:“我看你還是再想想,別禍害人。”

方以恒有多喜歡那個姑娘,他們幾個都是知道的。

為了追那個姑娘,方以恒整整花大半年時間。這兩年他斷斷續續也談過兩次,但每次都是不歡而散。

有一次他們幾個喝醉酒,衛覺遲清清楚楚聽見方以恒喊那個姑娘的名字。

方以恒知道衛覺遲擔心什麽,他笑:“放心,那一頁已經翻篇了。”

記得他們分手那天,女孩兒哭得很委屈,那時候她說了一番話讓方以恒一直記到了現在:“方以恒,我知道你工作忙,我也不是不能體諒你。可你知道嗎,我現在常常覺得我是在和自己談戀愛。以前在路上看見好看的花,我想拍給你,遇到好玩的事,我也想和你分享,可現在呢?我把照片發給你,我只能猜測你看沒看到,有時候一等就是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消息,你猜你說的什麽?除了取消約會還是取消約會,我一個月也見不到你一次。我太累了,我不想每天守着手機,二十四小時等你消息。”

分手之後方以恒常常問自己她錯了嗎?

可他很清楚,她沒錯。

她只是想要一段正常的戀愛關系。

那麽,是他方以恒錯了嗎?

他也不認為他為了自己的未來努力打拼是錯的。

只不過那時候他們沒有意識到其實從方以恒畢業的那天開始他們已經踏上了兩列駛向反方向的列車,可他們卻還奢侈地盼望着這兩輛列車在途中能有交彙的一天。

方以恒擡了擡下巴,抱着志在必得的決心:“我一定要追到那姑娘。你也加把勁,等以後我們兩對說不準還能一起拍婚紗照。”

衛覺遲問他:“到底是誰?我怎麽覺得你這一出鬧的有點不靠譜。”

哪有人剛見一面就想那麽遠,連婚紗照都想好了。

方以恒想了想,他們是在一個項目上的合作夥伴,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同事?

方以恒:“同事。至于是誰嘛,暫時不能說,等以後帶你見她。我敢說這姑娘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個。”

衛覺遲搖了搖頭,沒把方以恒不着調的話放在心上:“你醒醒,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等着瞧。”

那天晚上,陸青葵做了一個噩夢,夢裏蔡守成又一次找上了她,雖然她知道這只是她的夢,現實中蔡守成已經被捕,不可能再找上她,可她還是不争氣地被她的夢吓醒了。

她醒來之後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個小時,完全找不回一丁點兒困意,所以索性開了門去客廳看電影。

陸青葵抱膝窩在沙發上,身上嚴嚴實實地裹着一條薄薄的毯子。

因為怕客廳的光晃進主卧影響衛覺遲睡眠,所以她就沒開燈,客廳裏一片昏暗,只剩下電影裏忽明忽暗的光線映在她臉上,将她臉上抹不去的不安情緒照了個一清二楚。

衛覺遲從卧室出來時看見的便是她像只貓兒一樣蜷縮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的。

那會兒陸青葵看電影看得入迷,壓根沒注意到衛覺遲已經從主卧出來,直到他有意輕聲磕了一下,陸青葵晃了神,扭頭看向他,眼神詫異。

陸青葵愣怔怔地看他一眼,拿起手邊的手機正要按下暫停鍵,衛覺遲突然出聲。

衛覺遲語調慵懶,聲音裏還帶着尚未散去的殘餘困意,厚重而懶散黏滞:“不用。”

陸青葵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顆圓圓的腦袋,瞪大眼睛說:“對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衛覺遲的大長腿一步跨過來,直接在陸青葵身邊的空位坐下:“不是,一起看。”

陸青葵往旁邊挪了挪,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衛覺遲坐在沙發上,視線雖然停在電子屏幕上,但五感所有的注意力卻都被身邊那個單薄消瘦的人影所抓住,他單手撐着下巴歪歪斜斜地靠着,薄唇輕啓:“睡不着?”

陸青葵含糊道:“睡着了,剛剛醒了。”

衛覺遲直視前方,聲音輕輕的:“做噩夢?”

陸青葵矢口否認:“沒有。”

衛覺遲愣了一秒,随後緩過神,吐出一節短短的鼻音:“恩。”

在醫院的那天夜裏,因為要照顧陸青葵,他睡得淺,所以半夜醒過一次,醒來時正好看見陸青葵皺着眉在哭。

她還沒醒,卻在睡夢中哭了。

不必猜,也不必想就已經清楚地知道陸青葵為什麽哭。

她在做噩夢,而那個噩夢或許和蔡守成有關。

衛覺遲揉了揉太陽穴,從陪護床上下來,輕手輕腳地走到她床邊。

衛覺遲低着頭,看見她越皺越緊的眉頭,忍不住伸出手擰着眉輕撫她的腦袋,試圖通過他的安撫讓陸青葵從噩夢中走出來,可她眼角又迅速湧出來一滴淚,刺痛了他。

那一刻他恨不得把蔡守成那個殺千刀的王八蛋狠狠撕碎踩在腳下,也很後悔他曾經有那麽一刻埋怨過她,埋怨她離開了他,仍然能笑得那麽開心。

衛覺遲單手撐着下巴,扭頭看向陸青葵,狀似随意地叫她:“陸青葵。”

不管陸青葵說的是不是實話,至少現在有一點他可以确定,這些年她遠沒有他想象中過得那麽幸福。

她淺眠,偶然還會失眠,她會在門後放椅子,會在枕頭底下藏美工刀,而這一切都源于那個一直糾纏她的噩夢。

陸青葵的注意力全在電影上,不走心地應了一句:“恩?”

回應陸青葵的是漫長的沉默,這讓陸青葵很困惑。

陸青葵這才回頭看他:“怎麽不說話?”

或許是濃濃夜色淹沒了他們,也或許是被混亂包裹着的安寧破土而出緊緊纏繞二人,在這一刻衛覺遲卸下他的僞裝,用少有的認真語氣問她:“這些年你快樂嗎?”

陸青葵渾身一顫,像是猛地被人看穿了所有藏在她人生陰暗角落的痛苦,可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那些被她埋藏的記憶,是藏在她保護殼之下的東西,是她殘破而又懦弱的自己。

而她并不喜歡那個自己,更不願意被別人發現那個自己,看穿那個自己。

陸青葵只當做聽不懂他的話,迂回着回答他:“人生哪有天天開心快樂的,不都是開心一天,不開心一天這麽過來的。”

陸青葵裹緊身上的毯子,只盯着眼前的屏幕瞧,然而她的心思早已經飛遠,像亂麻一樣纏在心頭,亂糟糟的。

衛覺遲多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聽不出來陸青葵有意隐瞞,和他迂回,他回應她:“以後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你都可以告訴我。不早了,別看電影了,睡吧。”

陸青葵愣了一好一會兒,這一瞬間她忽然有一種錯覺,時光仿佛倒回了高中那會兒。那時候她因為偏科而焦頭爛額,他也是像這樣安慰她。

他答應會幫她。

那時候他說的是“偏科有什麽可怕的,迎頭趕上就是了,我幫你”。

衛覺遲起身經過陸青葵面前,雲淡風輕丢下一句:“你一個人能抗多少事?”

他明明是心疼她,可語氣卻像寡味的白開水,淡淡的,帶着點漫不經心。

自從知道她大學時經歷的那件事,他的心也好,腦子也好,沒有一刻是安寧,時不時地總會想到那個在深夜裏瑟縮發抖的她,想到那個獨自一個人抗下這些事,背負這些恐懼踽踽獨行的她。

陸青葵怔住,盯着他高大精瘦的背影漸漸被走廊的夜色吞沒,而當初那種熟悉的感情似乎又一次闖入她內心。

她好像再一次陷入了衛覺遲的溫柔陷阱。

小鹿亂撞。

她又一次不受控地喜歡上衛覺遲。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劇場歇業~

後天更~感謝在2021-09-27 20:17:48~2021-09-29 12:43: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蘿蔔是天生一對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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