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周五那天衛覺遲送陸青葵上班,一路上陸青葵雖然也和他說說笑笑的,但衛覺遲隐隐能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幾天她常常這樣盯着窗外發呆,像他們剛重逢時那樣。

衛覺遲問她:“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我怎麽看你精神不佳。”

陸青葵不走心地回他:“大概是吧。”

衛覺遲:“明天是周末,你在家好好休息,養養精神,晚上我回來接你去看電影。”

昨晚他們吃飯的時候她随口提了一句最近新上一部電影評價不錯,他扭頭就把票給買了,于是看電影的事就這麽稀裏糊塗定下來。

周六下午,王浩儒外出辦事正好經過衛覺遲公司,于是抽空上去了一趟。當時江淮趕着出去,只陪着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王浩儒:“一會兒回去的時候你後備箱能不能借我裝點東西,陪我去一趟建設路。”

他下午本來約了客戶在家附近坐坐,沒想到臨時有事又跑到衛覺遲公司附近來了,所以他就想着順便去建設路買點東西回去。

衛覺遲毫不猶豫:“不方便,一會兒晚上有安排。”

王浩儒白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一孤家寡人能有什麽安排?”

衛覺遲嗆他:“滾,馬上要有有主了。”

王浩儒笑得欠欠的:“喲喲喲,陸青葵?。”

衛覺遲并不否認。

王浩儒笑呵呵:“你可以啊。快說說到哪一步了?”

沒想到衛覺遲竟然真的喜歡陸青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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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覺遲有些驕傲:“考核期,馬上就轉正。”

王浩儒被噎住:“考核期?什麽玩意兒?你是表白了還是沒表白?”

“就是你聽到字面意思,青葵同意我追她。”

王浩儒無語凝噎:“……你們城裏人真會玩兒,追姑娘還要征得人家同意,花樣真多。”

衛覺遲沒回應王浩儒。

過去,她追逐着他背影,所以才會那麽不安,害怕,到了最後,所有不安彙聚成洪流淹沒她,讓她不得不逃,不得不消失。

所以這一次他決定要趕在她逃離之前抓住她的手。

這是他放在心底珍藏了這麽多年的人,她值得最認真的對待,更值得世上所有一切最好,最珍貴的東西。

王浩儒和衛覺遲聊了一會兒,王浩儒突然想起來早些時候從趙琳那兒聽到的一件事。

王浩儒問他:“我聽趙琳說你們家陸青葵在單位加班被猥瑣男騷擾到住院了?”

前陣子他隐約聽江淮提了一句陸青葵生病住院,還聽說那陣子衛覺遲跟個小奶狗一樣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她,班都不上了。

不過當時江淮說的是陸青葵感冒,所以他也沒多想,哪成想真相竟然是陸青葵被騷擾才受傷,不得不住院。

提起蔡守成那個畜生,衛覺遲渾身都冒刺兒:“過去了,別再提了。”

王浩儒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所以也就不打算繼續說這事。

王浩儒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聽趙琳說其實那天晚上陸青葵本來不用加班,她手上那個活兒本來不着急。你平時沒事也勸勸她,不急的工作根本沒必要這麽拼……”

衛覺遲敏銳地捕捉到王浩儒透露的信息中最重要的一個點:“不用加班?”

“是啊,趙琳告訴我那天她還勸過陸青葵早點回去。可惜你家陸青葵太固執,不然本來都沒這一出。”

這一瞬間,衛覺遲突然覺得身體裏的某一根神經一陣鈍痛,過去種種,千絲萬縷,慢慢地都彙聚到一處,指向某個實事。

陸青葵随身攜帶的那把美工刀,還有她多次錄下和蔡守成的對話。

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她明知道蔡守成會去找她,所以她故意等他,不惜以身犯險也要讓蔡守成付出代價。

衛覺遲頓時黑了臉,“嚯”一下起身直奔電梯,就連招呼都來不及和王浩儒打。

要不是王浩儒追着他問怎麽了,他估計連匆匆一句話的時間都不想耽擱。

王浩儒拉住他:“不是,你幹什麽去?這麽着急?”

衛覺遲只說臨時想起來一點急事要辦,改天再約王浩儒就急急忙忙離開了。

衛覺遲匆匆忙忙趕回家正好看見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陸青葵。

陸青葵一見着衛覺遲,連忙說:“正好,我……”

衛覺遲盯着她,忍不住打斷:“蔡守成去找你那天晚上,你是因為單位臨時加塞的任務所以留下來加班?”

當時在醫院,他就問過陸青葵這個問題,那時候陸青葵就是用這個說法回答他的。

在今天之前,盡管他對陸青葵的說法始終抱有疑慮,但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相信陸青葵。

陸青葵皺了皺眉,想不明白為什麽那件事過去這麽久,衛覺遲突然又提起來。

陸青葵:“是。不過我現在要說的不是……”

衛覺遲突然抓住陸青葵的手腕,把她往自己這邊拽了一下,他壓低音量,言語中的怒氣卻藏不住:“陸青葵,你到底為什麽這麽要強?你還記不記得從一開始我就說過我會幫你,為什麽我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一次都不肯找我幫忙?”

陸青葵蹙眉,怔了怔,不明白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麽:“你在說什麽?”

衛覺遲問她:“那天晚上你真的是因為加班留在單位?”

陸青葵垂下眼眸,不自覺地慌了,就連說話的語氣也發虛:“當然。”

衛覺遲雙肩陡然一松,整個人頹喪着垂下肩,對于陸青葵的不自量力,盲目自信,他氣得渾身冒火,可他卻還是不忍心對她大聲一句。

在這整件事裏,受傷最深的是她,用盡全力自保卻還是傷痕累累的也是她,他不忍心再吓着她。

可他真的那麽不值得她信任?

她寧願自己對抗那個天殺的畜生也不肯向他吐露一句她的恐懼。

衛覺遲頹喪道:“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是不肯和我說實話?其實那天晚上你根本不用加班不是嗎?那天晚上你之所以留下來只是因為你想引蛇出洞,不是嗎?你知不知道我那天晚上我有多擔心你?為什麽……為什麽你寧願自己在包裏藏刀都不肯和我說一句實話,讓我來幫你?”

衛覺遲用力抓着陸青葵的肩,指節隐隐泛白。

陸青葵的肩這麽單薄,仿佛只要被人輕輕一使力就能掰折,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她卻妄圖憑一己之力抓住蔡守成那樣一個身材結實的壯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晚上但凡他遲一步,後果都将是不堪設想的。

陸青葵瞳孔驟縮,急匆匆撥開衛覺遲的手,躲開衛覺遲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衛覺遲重新抓住她,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就站在你面前,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可以信任我,也可以依靠我。你為什麽要傻到以身犯險去引那個畜生出來?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

記憶像洪水一樣淹沒了她,那個時候在警局她想過依靠陸志榮,她以為陸志榮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在這種時候他應該會站在她這一邊,可結果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而那一巴掌至今都讓她的心隐隐作痛。

陸青葵慢慢冷靜下來:“我不會。”

她不會依靠別人,她也不懂得該怎麽去依靠一個人。

或者應該說她已經忘了該怎麽去依靠一個人。

衛覺遲瞳孔一震,身體每一寸都為之驚詫。

她說她不懂得該怎麽依靠別人。

這些年,那麽多的日日夜夜,她到底都在經歷着怎樣難捱又難熬的時光,才會讓她連依賴別人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到了。

陸青葵:“衛覺遲,謝謝你擔心我,關心我。但是這件事除了以身犯險,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從蔡守成又一次刻意出現在她面前,她就知道蔡守成那樣的人渣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她和蔡守成勢必不死不休。

同時她也很清楚,如果這一次蔡守成還是因為猥亵而被捕,結果大概和上一次一般無二,只是短短一兩年的牢獄之災。

她必須博一次,她不能再這麽輕易放過蔡守成。所以她故意激怒蔡守成,眼睜睜看着蔡守成逃脫,又在明明已經發現蔡守成蹲守她單位的時候,她選擇按兵不動,更沒有當即報警打草驚蛇,而是準備好美工刀,防狼噴霧,故意等蔡守成現身。

她要激怒蔡守成,那把美工刀既是她給自己準備的防身武器,也是她給蔡守成準備的攻擊武器。

她查過,故意傷害罪最高可以坐十年牢。

她不想一次次地和蔡守成糾纏下去,不斷重複蔡守成出獄,騷擾她的惡性循環,所以那晚在報警之後,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警察沒能及時出現,那就是她的命,她也都認了。

至少她可以把那個人渣拽入地獄。

陸青葵坦白道:“那天晚上我是故意等他。”

那麽多個夜裏日複一日折磨她的噩夢,她必須解決。

“你腦子清楚嗎?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不是警察及時趕到,你知不知道現在可能是什麽後果?”

陸青葵坦然迎上衛覺遲的幾欲噴火的目光:“知道。”

可她并不害怕,如果不是那個小女孩,原本早在那個夜裏她就該是這樣的結局,所以她沒有什麽好害怕的。

陸青葵這句話徹底惹惱衛覺遲,他青筋暴起,卻還盡量克制着情緒:“陸青葵!你簡直是胡鬧!拿自己的命胡鬧!”

陸青葵低下頭,她不覺得她是胡鬧,但那個法子确實也算不得高明。

衛覺遲見她低下頭不言語,以為自己吓着她了,心忽然疼了一下,他嘆了口氣,松開陸青葵:“你知不知道我比你更想抓到那個人渣,更想那個人渣永世不得翻身?”

陸青葵單薄的肩微微一顫,不可置信地看着衛覺遲,而她看見的卻不是那個意氣飛揚的衛覺遲,她頭一次從衛覺遲的眼神裏看到了深入心底的哀傷。

他在氣他自己,也氣她不信任他。

心慌意亂之下,陸青葵問出了一句最蠢的話:“為……為什麽?”

話一出口,陸青葵就後悔了,她覺得自己冒犯了衛覺遲,尤其是在前兩天衛覺遲和她說了那樣的話之後。

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她收不回來。

她眼睜睜地看見衛覺遲眼底的一點亮光漸漸熄滅。

衛覺遲備受打擊:“原來你覺得我這幾天都在玩兒,是嗎?陸青葵,在你看來,我是誰?我到底算什麽?”

原來陸青葵從沒把他說的話當真,她覺得他說喜歡是玩笑,她覺得他說追求她也是玩笑。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讓你冒……”

陸青葵想好好和他解釋一下,可她的電話卻響了,而衛覺遲也在這一眨眼的功夫推門出去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根本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

陸青葵不知所措地盯着亮堂堂的玄關,惴惴不安地接起電話:“方秀阿姨。”

“青葵,我們已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衛覺遲委屈.jpg:我就氣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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