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剝皮閻王(三) 抱大腿

當晚,沈乾就做了噩夢。

夢裏她正穿着華美的新衣參加及笄禮,就被人一刀抹了脖子。鮮血沾染在衣服上,噴散得滿地都是,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家裏殺雞的場景。

一會兒又見着九千歲陰桀的朝她走來,還未等她開口便一把掐着她的脖子,翹着蘭花指将手中的水銀灌到她嘴裏,将她剝皮揎草,挂在司禮監門口示威。

一會兒又是在小時候,她背着書包,牽着媽媽的手剛到學校,就看到穿着時尚,一臉妩媚的女人挺着大肚子站在學校門口,攔着她媽媽威脅她和父親離婚。過往的人指指點點,看着她們的目光帶着好奇,厭惡,和嘲諷。

母親被打了一巴掌,沈乾沖上前将女人推倒在地。血,又是血......流了滿地的血。

父親趕到将她丢進血泊之中,血水漸漸漫延到她的頭頂,卻無人來救她。

再然後,靈堂之上,她一身黑衣頭戴白花,望着沉睡的母親,卻已經感覺不到悲哀。

媽,那樣的男人,究竟為什麽值得你放棄我?

為什麽?

究竟為什麽?

“郡主......郡主......您怎麽了?”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喊,沈乾暈暈沉沉,有些艱難的睜開眼睛,就看到如意已經哭腫的雙眼。

“如意......”

她感到自己嘶啞的嗓音,喉嚨裏像是被火燒灼的一般。

“郡主,您終于醒了!”

如意見她睜開眼睛,喜極而泣,連忙擦幹眼淚,“郡主來喝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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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乾被攙扶着艱難的起身,靠在床頭:“我怎麽了?”

“您又發了燒,可吓死奴婢了。”

如意聲音帶着哭腔,“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咱們帶的藥草上次就用完了。好在錦衣衛那有退燒的藥丸,不然......不然......”

沈乾吃力的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沒事了。”

“郡主,定是昨晚上風雪入房間,帶了涼氣過身。以後您若是再這麽任性,奴婢便是一頭撞死也不能依你。”

沈乾見她哭哭啼啼的,有些無奈:“好好好,再也不敢了。”

如意抽噎着喂了她些粥食,又為她打水泡了澡。

休息了兩日,高燒徹底退下,沈乾覺得身體好多了。

恰好風雪也止,她穿戴好衣裳,又在如意以死相逼之下裹上棉氅才出了門,穿過一樓大堂朝東面樓梯走去,敲響了最裏面的房門。

門內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是誰在外面?”

沈乾朗聲道:“是我,長平郡主。”

裏面沉寂了片刻,不一會兒,門便被打開了。

就見那夜看到的伺候在九千歲身邊的小厮露出身子,朝她微微垂首:“郡主請。”

“多謝大人。”

那小厮蒼白的面上微微一笑:“不敢當,郡主叫我敬寶就好。”

敬寶?是九千歲身邊時刻帶着的那心腹。

沈乾朝他略微颔首:“寶公公。”

敬寶見她示好,也并不驚喜或惶恐,只不卑不亢邀她進屋。想來在九千歲身邊,平日裏也沒少受那些官員大人們的吹捧。

沈乾走進屋內,就見這房子同她的那處一樣大,但布置卻比她那屋子要精致奢侈得多。

在沈乾看來,這不過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只放些日常用品就行,沒想到九千歲這屋子裏,挂着鲛紗珠簾,擺的是上等鵝梨沉木香,地上鋪了整塊羊絨地毯。

她撩開簾子拐進內屋,就見九千歲正靠在小榻上看書。

他今日只穿了件裏衣,松松垮垮露出鎖骨,一頭烏黑的墨發随意用發簪半挽,如綢緞般披散在胸前。身上蓋着一條厚雪狐毛絨長毯,白色的狐貍毛襯着他手指骨節處的粉意愈加發紅。

同電視裏那些佝偻脊背陰笑的老太監不同,他全然看不出是個閹人,倒像是個放蕩不羁的世家貴公子。

便是那夜已經見過他的真容,但沈乾還是忍不住心裏一蕩。

這種超越了男女的美貌實在是太攝人心魂,若她是小皇帝,也忍不住寵愛這般美人。

“都督貴安。”

沈乾緩緩跪下,朝他行了一個大禮。

九千歲瞧着她慎重的模樣,眉頭輕挑,聲音如撥弦長鳴:“郡主今日倒是乖巧得很。”

聽着他話語間的嘲諷,沈乾微微一笑:“大恩不言謝,都督救了長平一命,這一拜是長平心中感激。”

經過這次,她才真正意識到人命的卑微,也想通了接下來要走的路。

在這個世界上,皇帝能掌控天下之人的生死,而九千歲能掌握皇帝的喜惡哀樂。

在原著中,并沒有說是誰與她為敵,要制她于死地。

男主為了奪位使盡手段欺騙定北王此事是九千歲所為,可實際上按照他同女主商議計策時所說的,只是為了騙取定北王信任助起謀反。

沈乾覺得,這個人或許是別人,卻不會是九千歲。

九千歲狠辣且張狂,他即使殺人如麻,即便小郡主得罪了他,按照他殺雞儆猴的性子,那也得将小郡主扒皮抽骨,威懾天下人才算作罷,又怎麽會選擇悄無聲息的将人一刀斃命。

這實在是不符合他的嚣張做派。

而若是他真認定定北王有謀反之心,也直接可以抄家血洗,如何都不該只對一個養在深閨裏剛回帝都不久的小郡主動手。

她甚至在想,這個小郡主是不是無意間知道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會死于非命。死了之後還要被男主利用,撺掇着她爹去做費力不讨好的奪位之事。

小郡主的死疑點重重,而現在離她及笄之日也只有十個月時間,她必須找到一個靠山。

一個讓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動她的靠山。

她現在雖然不知道大結局究竟誰勝誰負,但按照男女主的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屬性,她同他們交好多半是要替他們擋災的。

再者男女主那對渣崽人生經歷也太過曲折,幾次被九千歲搞死,除了男女主光環,看着智商實在也比不過反派。

再加上他兩親媽作者最後都臨陣倒戈向九千歲的态度,深思熟慮之後,沈乾毅然決然的選擇抱緊九千歲的大腿。

尤其現在離男女主重生還有大約兩年,到最後決戰還有七年。九千歲現在可是深受小皇帝喜愛,權勢極盛,乃當朝第一權臣。

只要抱住這條大腿,最起碼七年之內她可以橫着走。

七年的時間,她又有劇情在手,總歸是能成為九千歲一大助力。有用之人,自然不會輕易成為棄子。

九千歲瞧着她順從的模樣,眼中劃過一絲輕蔑,嘴角輕扯慵懶道:“乖侄女,起來吧。”

沈乾從容起身:“多謝叔叔。”

倒是九千歲聽到她的這聲稱呼,嗤笑一聲:“你這丫頭倒是會上杆子爬。”

他雖然早已被小皇帝封為異姓王,但叫她侄女,只是為羞辱。

皇室子女,誰心裏甘願有個閹人在他們頭頂作威作福,沒想到這人臉皮卻比城牆還厚,直接喚上他叔叔。

沈乾宛然一笑,露出嘴角的小梨渦,看着很是嬌俏:“都督是王爺,我爹爹也是王爺。按照輩分,我喚都督一聲叔叔也是理所應當。”

攀上親戚好辦事,只要有命活,臉皮什麽的,who care?

她從懷裏取出一副毛絨絨的手套,雙手呈上,殷勤道:“叔叔救命之恩,長平無以為報。如今匆忙,身邊沒帶什麽,只這一副雪狐手套是前些日子才做好的,天寒地凍,便想着獻給叔叔取暖,也與叔叔這毯子相稱,着實好看。叔叔瞧着這手套,便像是長平在叔叔身邊照料着一樣。”

一旁低眉順眼的敬寶聽着她這些話,嘴角抽了抽,沒看出來這小郡主倒很是會巴結攀附。

九千歲被她一口一個叔叔叫得心裏也怪肉麻的。見她如此厚顏無恥,還叫上瘾了,倒是他被占了便宜,語氣輕飄沒好氣道:“定北王倒是生了個好女兒。”

沈乾順杆上爬:“我爹爹自然也是日夜想着叔叔的。”

九千歲覺得再聽着這叔叔叫喚得,自己許得忍不住掐死她,揮了揮手中的書,淡淡道:“下去吧。”

沈乾行了一禮後,徐徐轉身離開。

關上房門,敬寶忍不住輕笑出了聲:“這長平郡主倒是個識眼色的,看着很是乖巧。”

“乖巧?”

九千歲瞧着桌上那副雪白的狐貍暖手,輕聲嗤笑,“小狐貍。”

你便是僞裝的再好,眼裏的東西,是藏不住的。

想起那夜秉燭而立的沈乾,九千歲倒的确起了一絲興趣。

你想要什麽呢?

權力?地位?還是如意郎君?

長平郡主,想從咱家這裏謀得利益,可是需要交換的。

不知道你,換不換得起。

“郡主,你今日心情瞧着大好,是有什麽開心事嗎?”

如意見沈乾從回屋後便嘴角上揚,精神看着極好,她心裏也是歡喜。

沈乾喝了口茶:“人生有了盼頭,自然就精神好些。”

今日這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

只要她死皮賴臉抱上九千歲這條大腿,最起碼能嚣張七年。

與虎謀皮,她向來不怕。

就怕她身上沒有對方想要的。目前看來,她還算是能勾起九千歲的一絲興趣。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慢慢來,她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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