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大仇得報(二)【三合一】 給咱家當對…… (1)
從相國府出來, 如意見她面色不善有些擔憂。
“郡主,你是不是不舒服?咱們先回宮去吧。”
沈乾最後望了一眼相國府的牌匾,扭頭上了馬車:“回家。”
定北王妃見她今日回府,高興的拉着她噓寒問暖。
“寶兒怎麽突然回來了?也不同娘親說娘親去接你啊。身子好些了嗎?娘親本來打算做些銀魚蓮子羹給你送去, 你回來了正好, 快嘗嘗。”
沈乾陪着定北王妃坐下,靠在她肩上柔聲道:“女兒今日去相國府瞧了霜兒。”
聽到她提起陳拂霜, 定北王妃也嘆了口氣:“這孩子也是不容易, 今後她在相國府怕是不好過。”
“霜兒的娘親是為了拿自己的私房錢為她添些嫁妝并無越矩之處, 相國夫人卻活生生将她逼死,娘親,我好害怕啊。”
定北王妃連忙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寶兒不怕, 這事你是從哪聽說的?”
“我去相國府看望霜兒的時候, 無意中聽見相國府的下人們說的。娘親,我見過許姨娘,溫溫柔柔的還給我縫過荷包,為什麽相國夫人要害她?”
沈乾臉色蒼白, 用帕子擦了擦眼淚。
定北王妃見她這被吓到模樣心疼道:“寶兒, 有些事情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楚的。你莫要害怕, 相國府的事與咱們無關, 你只當作沒聽到這話。”
沈乾點點頭, 乖巧應下:“女兒知道了。”
在家裏住了一晚,沈乾第二日便去宮裏收拾東西回家。
她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向宮裏照顧過她的幾位太妃, 娘娘辭了行後,便乘着馬車出宮了。
到了東市,街上熱鬧非凡, 沈乾撩起簾子瞧了會街景,笑着朝如意喊道:“今日時辰還早,回了家又得被娘親看管着。我在宮裏這小半月悶得慌,咱們先在街上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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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也不過才十六七歲,正是玩鬧的年紀,聽到能逛街很是開心,取出鬥篷給沈乾帶上。沈乾便讓護衛們先回府上去,自己扶着如意下了馬車,兩人閑逛會,便上了茶樓包廂。
沈乾推開窗戶,望着樓下不遠處的小攤販笑道:“如意,你去幫我買些糖葫蘆和藕荷膏來開開胃,這些日子總是吃補品我都吃膩了。”
如意朝外面瞧了瞧:“藕荷膏處人比較多可能要多些時間。郡主稍等,奴婢去去就來。”
說罷推開門離開。
見她走後,沈乾戴上錐帽,脫下外層衣物,露出裏面的便服出了門朝樓下走去。
從後院離開酒樓,穿過小巷便能看到一個乞丐縮在角落吃着糠糧。
沈乾走到他面前放下銀子。
“這位小哥,能否請你幫個忙?”
……
待如意抱着藕荷膏和糖葫蘆從人群中擠回來,就見沈乾正靠在窗口小榻上看風景。
“回來了。”
沈乾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滿足得露出嘴角的小梨渦笑眯眯道:“這宮裏的東西雖然精致,到底少了一絲煙火氣。”
“郡主要是喜歡吃,奴婢以後經常差人買就是了。”
“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貪嘴,更不能讓旁人知道自己的喜好。”
如意歪了歪頭,沈乾也不再多解釋,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
“拿下去吧。”
兩人吃完飯又逛了會街,挑了幾樣新出的首飾,便見定北王府的馬車來接,沈乾搖着扇子嘆了口氣。
見她唉聲嘆氣的,如意抿嘴一笑:“天色不早,郡主再不回去王妃又得擔心哭了。”
沈乾拿扇子輕拍了下她的腦袋:“你現在膽子倒是大了,居然敢編排起娘親。”
如意吐了吐舌頭:“郡主若是再逛會兒,我這手上可抱不動了。”
回了府邸,沈乾又恢複了以往每日在府中鍛煉身體的日子。
許是強身健體,新陳代謝也快,她身上的傷疤都好得更快了些。
這些天沈乾從未出過府,只遲柔跑來找她八卦。
“聽說霜兒的臉毀了。”遲柔皺眉道。
沈乾拿帕子擦汗的手微頓:“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具體,只街頭巷角都在傳陳家二小姐因為自己毀容心裏憤恨,嫉妒庶妹得到魯國公小公子的青睐,所以将庶妹的臉也毀了。
還有相國夫人因為相國許久未去她房裏,欲求不滿,同府上小厮私通無意間被家中侍妾發現,所以才設計逼死那侍妾,想要殺人滅口。
還有的說那相國因為九千歲看中陳拂雪,為了權勢将陳拂雪暗地裏獻給九千歲當對食。總之什麽話都有,整個帝都都傳遍了!
我也不知真假,去相國看望霜兒,但她現在不願意見人,成日将自己反鎖在屋子裏。我去的時候問了她的貼身丫鬟,丫鬟親眼看到陳拂雪用簪子霜兒的臉,的确是毀容了。”
遲柔恨恨道,“這兩個毒婦,害了她娘親不成還要再毀了她!活該謠言纏身!”
見沈乾沉默不語,遲柔無奈:“你不打算去看看她?”
“我前些天去過了。”沈乾淡淡道,“她現在需要的是時間,不是安慰。”
“真搞不懂你怎麽想的。平日裏同她親近,如今這般變故你卻像是一點也不擔心。”遲柔搖了搖頭,“我是怕她生逢變故一時想不開随她娘去了。”
“不會。”
聽到她這般的果決,遲柔一愣滿眼不解:“為何?”
沈乾沒有回答,她起身望着亭外的湖泊,心下卻有一絲莫名的不安。
陳拂霜倘若真被嫡親的姐姐劃傷了臉,相國府為了名聲一定會拼命捂住消息。
可現在的相國府卻像是四處漏風的洞一樣,真的假的消息摻在一起一股腦的往外湧。
沈乾暫時沒打算再去看望陳拂霜,卻沒想到陳拂霜派人來找她上府上一敘。
見來人的确是相國府的小厮,沈乾便上了車。
車到半路,沈乾撩開簾子,卻見這并不是去相國府的路,而是中途拐了彎去了一處偏僻的宅子。
她面不改色,靜觀其變,只取下發間的簪子藏在袖中。
馬車從宅子後門入內,就瞧見敬寶侯在一旁。
“寶公公?”沈乾挑了挑眉,“是都督要見我?”
敬寶朝她微微垂首一笑:“都督正在裏面呢,郡主随我來。”
沈乾聽到這話松了口氣,将簪子重新插在頭上。
敬寶見了眼中倒是閃過一絲驚訝,卻也并沒有多說,只将她引到了一處院門前,便離開。
沈乾進了院子就瞧見九千歲正在那逗鳥兒,她走上前笑道,“都督怎麽今日想起我了?”
九千歲放下手中的長勺,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語氣倒是漫不經心,卻帶着一絲森然:“看來咱家的确是對你太寬容了。”
沈乾一愣:“都督此話何解?”
九千歲轉過身,半眯起雙眼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擡眸望向自己,指尖卻順着她的脖子漸漸滑下。
沈乾只感到身前一涼,就見自己的衣領已經滑落,露出精巧的鎖骨和一側圓潤的肩頭。
輕挑卻透着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給咱家當對食?”
沈乾聽到這話恍然大悟,原來他以為陳拂雪那事是她傳出來的。
她連忙抱住九千歲的手嬌聲道:“都督誤會了。我雖然的确有散布相國府的秘事,但怎麽敢編排都督?
我只是讓人傳播相國夫人與人私通被許姨娘發現,所以才殺人滅口,哪想着謠言越傳越荒謬居然都編排到了都督頭上。”
九千歲眼中沉靜,顯然不信。
“千真萬确!”沈乾三指朝天鄭重道,“長平的确想要相國夫人聲名盡毀,但無論如何也不會辱沒都督的名聲。”
雖然他這個人哪還有什麽名聲可言。
九千歲見她信誓旦旦,緩緩伸出護甲抵在她喉嚨上,往前進一分便會刺穿她的皮膚。
“你為何要幫陳拂霜?”
“并不是幫她,我只是讨厭相國夫人。”
沈乾望向他的眼眸,“一個庸俗不堪的婦人,因為投了個好胎便可以随意踐踏旁人珍視的一切,有些太不公平了呢。”
九千歲聽到這話怪異的瞅了她一眼:“沒看出來你倒是挺有正義感。”
“那倒沒有。”
沈乾掩嘴笑了笑,“旁人想要做什麽與我無關,只是長平覺得,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一個暴徒拿着刀殺人有他自己的理由,但将刀尖指向別人時,先要做好被殺的準備。相國夫人顯然沒有這個意識,所以長平便想告訴她這個道理罷了。”
九千歲眉梢輕挑,收回手坐在一旁的小葉紫檀長椅上。
“膽大的丫頭,你篤定咱家不會殺你嗎?”
沈乾瞧着他的動作,笑着走到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下,殷勤的幫他捏着胳膊。
“都督自然與那等蠢婦不同。都督能站在今天的位置上,想來早就做好一切的覺悟。都督是執刀之人,不是奪刀之人,更不是被奪之人。”
九千歲聽着她番話端起茶杯撇開上面的浮沫:“你這番恭維倒是與旁人不同。”
“長平說過,只對都督說掏心窩子的話,自然與旁人不同。”
九千歲聽到掏心窩子,瞥了眼她敞開的衣領,裏面可見紅色的肚兜上繡着的小梨花,随着少女的身形微微起伏。
沈乾以前吊帶短袖,抹胸長裙都穿過,如今只是扯了一角衣領,并沒暴露什麽,又是面對着太監,加上方才緊張,衣領這事一時就給忘了。
直到敬寶從屋外進來,瞧着她面色閃過一絲驚訝。沈乾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連忙将衣領系好。
九千歲的椅子和沈乾的凳子挨得本就不遠,加上沈乾為了示好為他按摩胳膊,兩人離得就更近了。
如此一來,沈乾慌亂系衣領的模樣落在敬寶眼裏就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心下默然,也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若是千歲爺想,便是公主也能亵玩。
太監雖然不能行事,但玩弄人的手段不比正常男人少。宮裏不少太監都有對食,不過自他跟在都督身邊倒沒見過都督有女人和公子。
都督極其厭惡旁人近身,洗澡之時便是自己也不能在他身邊伺候着。
聽聞是早年被宮裏的老太監淩虐毆打,身上全是傷痕不願被人瞧見。
沒想到如今卻對這小郡主幾次三番的破戒。
敬寶對沈乾多了份恭維,能得了都督青眼,想來日後也是他敬寶的貴人。
敬寶心裏想着,面上卻絲毫不顯,垂首将手中的信呈給九千歲。
“都督,錦衣衛來信。”
沈乾見狀便笑着想回避,卻見九千歲幽幽道。
“坐下。”
“……”
沈乾剛挪開的屁股又挨在了石凳上。
九千歲接過信拆開掃了幾眼,卻是輕笑出聲:“咱家倒真是小瞧你那摯友,有點意思。”
沈乾聽着他這話不知所謂,心下卻起一絲不安。
見九千歲将信丢給她,接過一瞧,就看到信上寫着相國夫人和陳拂雪到鐘鳴寺祈福途中被歹人劫持,現被壓在北峰山頂破屋內。而劫持之人是受到陳拂霜的指示。
沈乾望着信上白石黑字的陳拂霜三個字,原本一直有些不安的內心反倒平靜了下來。
腦海中浮現那日靈堂陳拂霜平靜的面容和眼底透出的冷漠。想起街頭巷尾的謠言,想起陳拂雪不知所以的便刺花陳拂霜的臉,想起遲柔曾說陳拂霜将自己關在屋中誰也不見。
一瞬間,一切如洶湧澎湃的浪潮席卷而來,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說得通了。
沈乾臉色沉靜:“都督對這件事怎麽看?”
“劫殺相國夫人可是足以轟動一時的大事,陳拂霜倒是有勇氣。”
“都督打算如何處置陳拂霜?”
“自然是剝皮揎草。司禮監裏面的人皮稻草雖然多,但世家貴女的倒還真是頭一件。”
看着他眼眸中閃現的一絲快意,沈乾心下微沉,輕抿雙唇:“沒有餘地嗎?”
“餘地?”
九千歲聽到這話像是聽到笑話一般嗤笑出聲,“一個小小的庶女膽敢把主意打到咱家的頭上來,難不成你還想幫她開脫不成?”
他話語到最後已經略帶寒霜,沈乾略微垂下眼簾。
“長平只是覺得,能讓都督感興趣的人這世上怕是不多,死了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你少油嘴滑舌的奉承咱家。”
九千歲摸索着杯沿,瞥了她一眼後,卻靜了片刻笑道。
“咱家倒是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你同陳拂霜不是手帕之交嗎?那便看看陳拂霜願不願意聽你的。”
聽到這話沈乾眼前微亮:“請都督賜教。”
九千歲彈了彈指甲,聲音如焦尾長鳴:“若是你能在日落之前将相國夫人和陳拂雪帶回城,咱家便饒她一命。可倘若你沒有把人帶回來,咱家可以給陳拂霜一個痛快,不過呢。”
他嘴角輕勾起一道弧度,說出的話卻讓人寒毛聳立。
“咱家要你一根手指。”
沈乾心下一緊,下意識縮了縮手。
“都督要我的手指做什麽?”
“嗯~原本是想要你一雙招子。”
九千歲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拂上她的眼角。
這雙杏眼狡黠,清透,每次瞧着都讓人有想挖出來的沖動。
“不過你們小姑娘都愛美,這樣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若是變成血窟窿倒也可惜。思來想去,不如砍掉手指來得雅觀。”
他似乎對這個主意很是滿意,笑吟吟的彎了眼。
“正好埋在咱家的牡丹花裏,就當施肥了。”
施你妹肥啊!
沈乾望向天空沉思。
如今已是酉時,離日落還有将近兩個小時,若是加派人手出城尋找,應當來得及。
卻又聽到耳邊傳來悠悠的話語:“只準你一個人去。”
沈乾心中一緊,他分明是故意的。
不說如今出城要多久,便是這北峰山的破屋在哪她都不知道,如何能找到人。
九千歲玩味的望向沈乾沉凝如水的表情,摩挲着護甲上的寶石悠悠道:“怎麽樣,想清楚了嗎?”
“能為都督搏得一絲樂趣,也是長平的用處。”
沈乾并沒有急忙前去尋人,而是喚來敬寶詢問那名送密信而來的錦衣衛。
敬寶瞧向九千歲,沈乾眨了眨眼:“我初回帝都,周邊景觀一概不知,自然要問清地點。既然是賭局,只有雙方籌碼相同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九千歲聽到這話嘴角微勾,倒也不否認,擡了擡手指,敬寶見狀便喚了錦衣衛入院。
沈乾讓他将從鐘鳴寺到青峰山的地圖畫下,又問了破屋的具體位置後,心下有了計較。
她擡頭朝九千歲一笑:“可否借都督烈馬一用?”
九千歲靠坐在椅背上,輕挑眉稍。
“随你。”
……
“駕!”
街道上,一個頭戴鬥笠的女子騎着駿馬飛馳而過,到了城門處也絲毫沒有停下。
守城的士兵們原要将她攬下,但卻見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塊古銀令牌,守衛一見立刻敬重的垂首恭送她離開。
新來的小兵要上去阻攔,老兵猛地扯過他,一巴掌拍到他頭上罵道。
“沒看見那是錦衣衛的令牌,不想活了還要去攔!”
那小兵摸了摸腦袋,一臉困惑:“這錦衣衛咋還有女人?”
老兵瞪着他:“那些大人的事情豈是我們能知曉的,好好站好你的班,下次再敢攔錦衣衛,你死了老子都不去幫你收屍!”
“哦……”
沈乾出了城門一路奔向北峰山,原本走得倒是順利,可快到北峰山下卻勒馬翻查地圖。
這裏的地勢遠比想象中複雜,錦衣衛的地圖雖然畫的算是詳細,可沈乾倒底第一次來這裏,對路并不熟悉,在交叉路口處犯了昏。
正思忖着選哪條路,就聽到身後“噠噠”的馬蹄聲。
扭頭望去,就看到一頭淡金色的長發。
步六孤岐通?
“你怎麽在這裏?”
步六孤岐通望了眼地上,聲音清冷如薄冰。
“右邊的車痕是新的,車痕較深,應是載了最少四人。”
沈乾一愣,也沒有時間再思索,一扯缰繩喊道:“多謝!”
說罷朝右邊奔去,卻見步六孤岐通也追了上來。
“你來做什麽?”
耳畔伴着呼嘯的風聲傳來步六孤岐通的聲音。
“看戲。”
沈乾:???
兩人跟随着馬車痕跡一路到了破屋處,就看到一匹馬和一輛破舊馬車都停在屋前不遠,馬車裏面空無一人。
沈乾翻身下馬朝破屋裏跑去,剛推開門就感到眼前寒光一閃。
鮮血濺射滿地,陳拂雪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滾燙的鮮血從她的胸口流出,在地上流淌成河。
一旁的相國夫人尖叫着大哭想要撲向陳拂雪,可是她的雙手雙腳都被綁住,只能不能的痛哭咒罵。
“雪兒啊!我的雪兒!陳拂霜你這個賤人!你跟你娘一樣是個賤人!你還我的雪兒啊!”
而她們的身前,一身白衣的陳拂霜手中握着長刀,她頭上還帶着白花,臉上濺着鮮血,也遮擋不住臉頰上一道尖銳的劃痕。
她垂下眼簾,面無表情的望向痛哭的相國夫人。
“疼嗎?”
“你這個賤人!!!你這個骨子裏的下賤胚子,就算殺了雪兒,你這輩子也只能和你娘一樣做妾!”
相國夫人看到有人進來,立刻驚喜又面目猙獰道,“郡主!郡主你快讓人把這個小賤人抓起來!她居然敢謀殺嫡姐!該千刀萬剮啊!”
沈乾沒有理會她的咆哮尖叫。
她望着眼前的血色的場景,擡眸看向陳拂霜。
“霜兒……”
陳拂霜聽到她的聲音,微微偏頭看向她,勾起一抹微笑,柔聲道。
“郡主,我馬上就報仇了。”
沈乾走上前,停在她面前沉聲問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
沈乾聽到這話氣急敗壞,“你的計劃破綻百出!現在死的不是別人,是相國夫人和嫡小姐!是诰命夫人和世家貴女!你的所有計劃錦衣衛已經知道了!”
她拉住陳拂霜的手腕,“帶上這兩個人快跟我回去,還有機會!”
“機會?”陳拂霜看着她,卻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我馬上就要給我娘報仇了,為什麽要回去?”
“你為什麽不能再等等!”
“等?要等多久?是你告訴我要活下去為娘親報仇的!可是你要我等多久?我等不了!為什麽我的娘親這些年要受到羞辱自盡而亡,她們卻可以錦衣玉食高枕無憂?你說的對,我不能讓他們再這麽嚣張下去!”
她用刀指着陳拂雪的屍體,言語中帶着憎恨:“這個人,從小欺辱我,打罵我。我身上無數條傷疤都是因為她。”
她又将刀尖指向相國夫人,在她臉上猛地劃過一道血痕,眼中的恨意像是要彌漫而出。
“這個人,屢屢迫害我和娘親。這次,就是因為覺得魯國公的公子向庶女求親羞辱了她的女兒。為了給她的寶貝女兒出一口氣就要毀我娘親名節,置我娘親于死地!
憑什麽?就因為她是嫡女,我是庶女,就因為她娘親是相國夫人我娘是妾室,我們就要受到這種折磨,她們卻可以逍遙法外?!”
沈乾望着她因為恨意而略微猙獰的面容,想要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卻被她揮開。
陳拂霜望向她神色複雜,最終垂下眼簾,遮住萬千情緒。
“郡主,我知道你為了我好。但是我不怕死,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根本不怕死。我就是要他們身敗名裂之後,親手拉着她們去向我娘親謝罪!”
她轉過身子,望向血泊中的陳拂雪淡淡道。
“我已經殺了陳拂雪,回不了頭了。你是要幫我最後一次,還是要告發我。”
沈乾沉默片刻,最終輕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疲憊。
“我只是不想你為了這群垃圾沾上鮮血。不過既然這是你心中所想,那便随你。”
陳拂霜聽到這話身子微頓,最終沒有轉過面來。
屋內充斥着濃郁的血腥味,沈乾轉身緩緩走出屋門,不再理會相國夫人的呼喊。
她擡眸望向遠方的天空。
落霞紫雲之中的夕陽将餘晖灑在大地上,連樹枝都染上了一層細碎的金黃。
如此美好的落日之下,她聽着身後傳來驚恐的哀嚎,咒罵,求饒,痛哭。
最後戛然而止。
萬物寂靜。
不同于沈乾在門外等待,步六孤岐通卻沒有避嫌,他靠在門沿上望着屋中發生的一切。
看着陳拂霜執刀走出屋門,用帕子擦掉臉上的鮮血,夕陽的灼紅将她整個人包裹住,像是浸在血光之中。
沈乾望着天邊還未沉下的夕陽,轉身平靜道:“我們回去吧。”
陳拂霜搖了搖頭:“我不回去了。”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也知道自己回去會面臨什麽。
“我要去鐘鳴寺,再供奉一次娘親。”
沈乾望向她的眼睛:“你要自盡。”
陳拂霜淡淡一笑,似乎依舊是當初那個柔弱溫柔的姑娘,可她的眼中卻已經平靜如水。
“回去也是一死,不如死得體面點。”
沈乾剛想說話,就聽到一直沒出聲的步六孤岐通這時說道。
“你不用死。”
沈乾望向他,就看他走到陳拂霜的身邊,将自己身上的長袍解下系在她身上,淡黃色的長發在夕陽下像是籠罩着薄光。
“你會是我的妻子。”
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晖散去之時,帝都城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守衛尋着聲音望去,就見一輛馬車朝城內飛馳奔來。
馬車颠簸,速度絲毫不加停減,車身上還沾染着血跡。
守衛連忙扯住缰繩将馬車勒停,掀開車簾一看,就見兩具錦羅綢緞的女人渾身是血倒在馬車裏。
一個守衛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見馬車中熟悉的身影震驚喊道。
“這,這不是相國夫人和二姑娘嗎?”
“來人,快,快去禀報!”
與此同時,城中的一角偏僻院落裏,沈乾推開門走進屋中,就見九千歲正在漱口,手中捏着帕子翹起蘭花指擦了擦嘴角,瞧着已經用完了餐。
他雖是一個人,卻呈了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每道菜也沒動幾口,便讓人撤了下去。
見沈乾入了屋,瞥了眼她衣衫上沾着的幾滴血跡,輕啜一口茶水語氣含着譏笑。
“回來了。”
錦衣衛自然已經通報了相國夫人和陳拂雪身亡的消息,他如今倒想看看這小丫頭怎麽圓。
沈乾卻突然跪下行了一個大禮,鄭重道:“多謝都督厚愛。”
九千歲見她這架勢,單手支着下巴挑了挑眉:“怎麽?這是要同咱家打感情牌?”
就見沈乾朗聲回道:“都督先前曾說,只要将相國夫人和陳拂雪在日落之前帶回來便饒恕陳拂霜,卻并沒有說是活是死。長平不辱使命,在日落之時快馬加鞭将人送回城中。都督良苦用心,長平感激不盡。”
九千歲聽着她這番詭辯嗤笑出聲,懶洋洋的将一顆葡萄丢在她頭上:“你倒是早就算計好了咱家。”
“多謝都督賞賜。”沈乾接住葡萄狗腿一笑,“是都督寬宏大量,才讓長平僥幸。”
“行了,起來吧。”
九千歲攬了攬衣袖起身走出屋子:“陪咱家出去消消食。”
沈乾聽到這話松了口氣,看來九千歲的确是沒真的想對她動手。
不然便是她說破了天去,這丫的也會毫不留情的削了她的手指。
沈乾起身跟在他身後,卻見九千歲從敬寶手中接過黑色的鬥笠戴在頭上。
她有些好奇:“都督要去哪兒?”
九千歲回身望了她一眼,嘴角輕勾,露出一道明豔又莫測的笑容。
“一個好地方。”
沈乾戴上鬥笠跟在他身後。
九千歲今日穿着黑色的常服,同她這一身白站在一起,就跟黑白雙煞一般。
兩人上了車晃晃悠悠離開府邸,一路上她想了無數的地方,卻沒想到九千歲帶她去的是青樓。
這是帝都最大的青樓,裏面的姑娘各個才貌雙絕,溫柔體貼。
兩人卻是從後院進了樓中,直上三樓一處僻靜的屋子。
沈乾跪坐在蒲墊上環顧着屋中的擺設,一如即往的奢靡華貴,一看就是九千歲的風格。
兩人坐了片刻,就見一個小厮走進來垂首道:“大人,人已經到了。”
九千歲揮了揮手,那小厮便行了一禮關上門離開。
沈乾正奇怪這是要做什麽,就聽到不一會兒傳來腳步聲和老鸨的嬌笑:“這位爺您這邊請~咱們這的姑娘各個才貌雙絕,包你滿意!您想要誰就跟媽媽我說一聲~”
“不必。”
這聲音硬朗,想是三十多歲男人的聲音,聽着發音卻有些生澀。
那人進了隔壁房間,沈乾隐隐便能聽到隔壁傳來的說話聲。
“吉罕,這淮南王府約咱們在這種地方見面是為了什麽?”
那道硬朗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也不知道。不過中原人狡猾的就像狐貍,不像咱們草原的勇士坦蕩。這個淮南王世子幾次同我和阿岐示好,想來有他的目的,咱們靜觀其變。”
“咔嚓。”
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沈乾望去,就見九千歲又嗑起了瓜子。
沈乾長着嘴卻沒發出聲音,只用氣聲小聲問道:“都督不怕被發現嗎?”
“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九千歲又嗑了顆瓜子斜眼瞧着她:“把茶煮上。”
沈乾聽了這話放下心來,依言煮茶,卻豎起耳朵聽着隔壁的聲音。
不一會兒隔壁又傳來一道開門聲,淮南王世子清朗的聲音響起。
“二位久等,是在下失禮了。”
“不知世子尋我們兩個前來有何貴幹?”
淮南王世子為他們兩人倒上茶水:“倒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只是聽聞這次使臣前來有和親的打算,如今這已過近一月,陛下也未宣稱和親人選,不知使臣和王子有沒有中意的人選?請。”
步六孤吉罕将茶杯推向一邊:“我不喝茶。”
淮南王世子見了也不惱,就聽吉罕道:“不知道世子為何對和親一事如此感興趣?”
“陛下如今并無未婚的姐妹,這和親人選只能從皇室旁支的适齡女子中選取。也不怕使臣笑話,在下和明安長公主的女兒安陽郡主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所以……”
聽到這話,步六孤吉罕了然,哈哈大笑:“倒是沒看出來世子也是性情中人!你放心,這和親之人并非安陽郡主。”
淮南王世子眼中一閃:“哦?那是誰?”
步六孤吉罕摸了一把大胡子:“原本王子也未有選中之人,想讓中原定下人選。不過今日他突然有了人選,就在方才已經進宮向你們的陛下求親,說是要娶一個叫陳拂霜的女子。”
“陳拂霜?”聽到這個名字諸葛鴻眼中劃過一絲驚訝,“這陳拂霜雖然是相國之女,卻是庶女出身。為何貴國王子會選擇她呢?”
“庶出又怎樣?只有中原才這麽多講究。”步六孤吉罕不屑道,“在我們北燕,喜歡的女人便娶回家一樣寵愛,哪那麽多規矩?”
“吉罕誤會在下了。只是最近這帝都裏有些謠言,說是陳拂霜和魯國公的小公子情投意合,在下也是怕影響王子的清譽,說王子奪人之美。”
“哼!我們北燕第一勇士難道還比不上你們帝都裏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書生?!”
步六孤吉罕面色沉下,“世子你話裏話外挑撥我們未來王子妃和王子的關系,到底是為什麽!”
諸葛鴻見他發怒,連忙安撫道:“北燕爽朗坦陳,倒是我思慮過多,讓吉罕誤會了。既然王子喜歡那便是最好的。”
他笑着從袖中取出一個漆木盒子:“這是東海進貢的鲛人珠,夜間熠熠生輝猶如白晝,還望吉罕笑納。”
鲛人珠世間罕有,可值千金,于草原更是絕無僅有。步六孤吉罕眼前也是一亮,卻轉身黑了臉警惕道:“你們中原有句話,無事獻殷勤,世子莫名其妙送我這個?是想做什麽?”
“哈哈哈,吉罕放心,在下不過是見吉罕快人快語,甚是敬佩所以想交個朋友。之前在春獵之時也曾同王子策馬同游,感慨北燕人情豪爽很是豔羨,并無他意。”
見他這麽說,步六孤吉罕摸了摸胡子,大笑一聲将盒子蓋上手下:“行!你這個朋友我步六孤吉罕交了!來,以茶代酒幹了!”
諸葛鴻見他收下禮物,微微一笑,舉起茶杯:“請。”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諸葛鴻便借天色已晚辭行。步六孤吉罕身邊的侍衛瞧着那顆鲛人珠有些困惑。
“這淮南王世子費大力将吉罕約出來就是為了送這一顆珠子?”
“一個王府的世子,有意同咱們交好,你覺得能是為了什麽?”
步六孤吉罕眼中劃過一絲狠辣,“哼,中原人心思歹毒,兄弟手足皆可相殘。”
“吉罕是說……”
“中原鬧得越厲害,咱們大燕的好處便越多。”他把玩着手中的鲛人珠,“以後送禮便收着,這大趙的好東西倒真是不少。”
步六孤吉罕倒也不急着離開,甚至喊了一個姑娘入房間,不一會兒隔壁就傳來了嬌俏的喘息聲。
“……”
她們這邊的房間應當是特制的,能夠清楚的聽到隔壁的聲音,但旁邊卻聽不清這屋的聲音。
原本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