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姻緣交錯(一) 她既然逃不掉,又何必……

翌日

明媚的陽光透過朦胧的青紗窗灑入房中, 伴着啾啾鳥鳴,一派祥和。

沈乾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撩起床簾, 就聽到“吱嘎”一聲, 房門便開了。

一個丫鬟端着銀盆和皂角毛巾走進內屋,見她起來了, 垂首道:“請郡主沃面。”

沈乾伸了個懶腰盤腿坐在床上, 見來人不是如意而是個以前在府上從未見過的丫鬟, 有些疑惑:“你是誰?”

那丫鬟恭敬道:“奴婢如煙,是新調來服侍郡主的。”

如煙?

沈乾見她的面目清秀以前從未見過,但聲音平靜中透着冷淡, 并不似尋常丫鬟卑躬屈膝。

總覺得有些眼熟。

腦中突然閃過火海遇險時飛身一躍而來的身影, 沈乾眼光一凜。

“你是憐妃的貼身侍女。”

那丫鬟微微一笑:“如今奴婢只是郡主的侍女。”

當真是她,沈乾望向她全然一新的臉,心中早已掀起千層浪,但面上卻不顯, 只輕聲喚道。

“擡起頭來。”

聽到這話, 那丫鬟依命擡頭, 不卑不亢, 只垂着眼簾依禮并不直視她, 面上還挂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微笑。

沈乾瞧着這張臉,完全不複當初在憐妃身邊時的模樣,若不是憑着聲音, 她根本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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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沈乾再經歷過大風大浪,面對着面目全非的舊人也不由驚異:“你的臉是如何做到的?”

如煙聲音依舊平淡:“只是些旁門左道,讓郡主見笑了。”

沈乾見她皮膚細膩不似假皮粘貼, 忍不住湊上前伸手捏了捏,又摸了摸她的眉眼和鼻梁。

啧,也不像是假的啊。

如煙順從的被她捏着臉把玩良久,但到最後也有些無奈:“郡主,水快涼了。”

“這張臉是真的?”

“是。”

聽到這話沈乾才悻悻的收了手。

洗漱完之後,早膳也呈了上來。沈乾坐下後見如煙站着為她布菜,笑道:“坐吧。”

如煙一愣,随機低頭道:“這不合規矩。”

“家中沒那麽多規矩,分得清場合便成。你既在宮中侍奉過,我自然是不用擔心的。”

見她如此說道,如煙也不再拒絕:“是。”

說罷也坐在位置上,只身子側向沈乾,動作輕柔卻穩落的為她夾菜,不曾發出一點聲音。

沈乾邊攪着粥邊緩緩問道:“都督派你來有何任務嗎?”

“奴婢奉命前來保護郡主。”

聽到這話,沈乾歪了歪腦袋:“那如今你算是我的人,還是都督的人?”

“自然是郡主的侍女。”

沈乾笑笑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都督之前派你去憐妃那打探?”

“是。”

“去了多久?”

“奴婢在憐妃入宮之前便跟随在她身邊。”

“那得有五年了啊。”沈乾笑着舀了口粥,“也說殺就殺了。”

看着她之前的穿戴,想來憐妃待她如同心腹,并不虧待。

可當初在船底,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執行任務,對憐妃絲毫沒有憐惜之情,也無相救之意。

把這樣的人放在自己身邊,與其說是保護自己,不如說是監視更好吧。

如煙聽着她話中之意也并沒有絲毫羞惱尴尬,只依舊淡淡道:“都督吩咐奴婢護郡主周全,奴婢絕不辜負使命。”

沈乾單手撐着下巴望向她,悠悠說道:“那若是有一日都督要殺我,你會救我嗎?”

聽到這話,如煙沒有絲毫猶豫,垂眸恭敬道:“都督既然讓奴婢守護郡主,想來郡主是不會讓都督失望的。”

見她态度堅決,倒也不藏着掖着,沈乾輕笑一聲:“你既然救過我一命,我也見過你的武藝,自然是信你的。從今以後你便是本郡主的貼身婢女。”

說話間,便見如意提着裙擺喜氣洋洋的跑進來:“郡主,郡主,奴婢剛才聽前院說,陛下封了您為公主,宮裏正派人趕來傳旨呢!”

公主?

沈乾挑了挑眉,小皇帝向來頑劣不理朝政。她昨晚才剛回帝都,怎麽如今便知曉消息了。

她依舊波瀾不驚的吃着粥,不一會兒就見一群人邁着步子走進院子,領頭的人穿着一身太監服,卻是個熟人。

“寶公公。”

敬寶見着沈乾笑得臉上開花,彎腰道:“郡主安好。”

“許久不見寶公公可好?”

“勞煩郡主惦念,奴才一切都好,這次來是為君主帶來一件喜事。”

說罷,敬寶便展開懷中聖旨朗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定北王女長平,敬慎居心,柔嘉維則,溫正恭良,禮教夙娴,深得朕心。是用封爾為永昌公主,錫之金冊,欽此。”【1】

“永昌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乾跪下雙手接過聖旨,遂起身笑道:“多謝寶公公特意跑這一趟了,如意。”

如意笑着走上前從懷裏取出一袋銀子送上,敬寶也不客氣,笑眯眯得收了銀子,随後走近沈乾身邊輕聲笑道:“都督可是大清早特意為郡主求了這道聖旨,郡主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說罷朝沈乾彎腰行了一道大禮,恭敬道:“公主好生休養,奴才先行回宮複命。”

沈乾點點頭:“有勞寶公公了。”

待敬寶一行人走後,定北王和王妃才匆匆回來。

他們一大清早就跑去鐘鳴寺為沈乾求福,正是上上簽,高興得不行。一回來又聽說皇上憐惜沈乾受苦,下了旨封了她為公主,定北王妃更是雙手合十激動得向上蒼謝恩。

“我乖寶總算是苦盡甘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必有後福啊!”

反而是定北王聽到這話捏着胡須眉頭輕皺:“寶兒才剛回來,陛下怎麽突然就封了公主?”

定北王妃一揮帕子:“哎呦喂!封了公主還不是好事嗎!定是陛下憐惜咱們寶兒!”

定北王卻還是眉頭緊鎖,寶兒昨日深夜才回來,并無其他人知曉,怎麽小皇帝一大清早就特意封了公主,來宣旨的還并非是小皇帝身邊的掌事太監,而是司禮監的敬寶公公。

“是都督求的旨。”沈乾柔聲道。

聽到這話,整個空氣靜默片刻。

昨日沈乾深夜回來的突然,定北王妃還不知曉是九千歲送她回來,如今聽到這個名字也是滿臉驚訝。

“這,千歲他為何……”

定北王聽到這話心頭更加沉重。他自然知曉九千歲不是個善人,所作所為必有目的。

如今九千歲對定北王府越是關懷,自己心中就越是擔憂。

“既然旨意到了,那咱們便受着。”

定北王面上不顯,只寬慰的摸了摸沈乾的頭笑道,“咱們定北王府為大趙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我的寶貝女兒封個公主有何不可。”

沈乾彎起嘴角:“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女兒相信咱們王府日後必定平安順遂。”

見沈乾想着不是自己,而是整個王府的平安,定北王微微颔首,欣慰又有些感慨。

這趟回來,寶兒長大了。

但一想到她必定在外受了很多苦,定北王心裏又有些心疼,連忙掩去心中的難過笑道。

“正好,五日之後便是你的及笄禮,這也算是雙喜臨門。咱們定北王府好久沒熱鬧了,這次爹爹和娘親一定給你大辦一場!”

定北王妃也笑道:“是啊,就可惜老大老二回不來,不然咱們一家就團聚了。”

聽到她提起兩個兒子定北王鼻孔就出氣:“哼,那兩個臭小子長大了屁股都不沾家!要是讓我再瞧見他們,非得抽死他們不可!”

說罷,他又面色緩和朝沈乾道:“寶兒,如今你也快十六了,等過了及笄禮便是大姑娘了。爹娘想了許久,打算給你說門親事。”

“是啊。對方是你爹爹的舊交。”

定北王妃拉着她笑道,“你爹爹年輕時在戰場上有次受了重傷,正值神醫谷弟子玉白衣出谷歷練救了他的性命。他們二人志趣相投,相談甚歡,便結拜為兄弟。你玉叔叔膝下二子,小公子已過弱冠之年尚未婚配,聽聞文武雙全,品貌端正。早些年我們也曾見過,的确是個好孩子。你若是嫁過去,想來不會受苦。”

沈乾沒想到他們這麽快便要給自己說親,挽起王妃的手柔弱道:“女兒好不容易才回到爹娘身邊,你們便要趕女兒走嗎?”

她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抽噎着接着道:“女兒自幼離家,回到王府還不到一年便差點與爹娘天人永隔。如今幾經生死千辛萬苦才回來,只想陪在爹娘身邊侍奉,怎麽,怎麽卻要趕我走呢?難不成爹爹娘親,是,是覺得寶兒流落民間,丢了臉面,不要我了嗎?”

說罷捂着帕子泣不成聲。

王妃見着她如此心疼得要命,連忙抱着她哄道:“寶兒不哭,爹娘這不是想讓你早日找個好人家遠離這是非之地,我們也放心些嗎?乖,既然寶兒不願意,那咱們便過幾年再說,不哭了,若是哭壞身子可怎麽辦。”

定北王見狀也哄道:“要不,要不咱們同你玉叔叔和小子先見一面,若是喜歡便先訂下,等過幾年再成親如何?”

沈乾聽到這話哭得更加厲害:“我不要見他!而且我,我這臉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如何能見人,他定會笑話我的。”

“好好好,不來不來。”定北王妃心疼得安慰道,“我的寶兒這麽漂亮,誰敢笑話你。娘親給你找最好的藥一定把你的臉治好!”

她又轉頭朝定北王道,“既然寶兒不願意,那這事便過些日子再說。”

見她兩态度強硬,定北王嘆了口氣也只好作罷。

沈乾這才歇了哭聲。

她知道二老一心為了她好,将她早日嫁出去,遠離朝堂便是遠離了危險。

若真能如此,她必然是千般萬般的願意。

但想起九千歲那日在馬車上說的話,沈乾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會一刀一刀劃開你的肌膚,吃了你。”

她清楚的知曉這個瘋子并不是誇大其詞,他當真做的出來。

別說是她說了親,便是那玉白衣和他兒子真出現在帝都,恐怕九千歲也不會放過他們。

她既然逃不掉,又何必害了清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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