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危機暗起(一) 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

午後陽光正暖, 沈乾正在院子裏曬太陽。

她的風寒剛好沒多久,自從馬球賽後再有女眷送請帖來便都以馬球受驚為由退卻了,在府裏養着身子,搗弄些藥材倒也落得清閑, 極其适合她這種宅女。

此時此刻, 她身下的躺椅鋪着最新進貢的上等雪狐絨,蓬松又柔軟。手邊放着後廚剛做好的下午茶, 甜點果汁應有盡有。

小院之中, 舞姬們穿着華美的服飾随着樂曲輕旋腳步翩翩起舞, 一颦一笑皆是風情。

沈乾感慨,吃香喝辣,看着漂亮妹妹露大腿, 晚上還有絕色美人暖床, 勾引得人下不了床。

千歲府的日子真是神仙過的,舒坦到讓她都有些臉紅。

堕落,真是太堕落了。

不過這千歲府裏的積蓄真是幾輩子都花不完,光是明面上的後院裏存放進貢奇珍異寶的庫房都整整十八間, 更別談那些不為人知的暗庫裏得有多少家當。

她就算知曉九千歲富可敵國, 但當真到庫房裏參觀之後還是忍不住咋舌。

更可況還有這些年收集的絕色舞姬更是數不勝數, 養在院子裏這麽多美人, 九千歲居然還能守得住貞操, 她也不得不佩服。

見她頻繁嘆氣,領舞的女子旋着舞步來到她身旁順勢乖巧的半跪下,将桌上的桃汁捧起遞到她手中嬌笑道:“公主今日心情不好?”

她們這些舞姬本是各地進貢給九千歲的玩物。

雖然自小便知曉自己的命運是達官顯貴圈養的玩物, 這輩子注定以色侍人,但在知曉自己居然被送給太監時,她只覺得此生絕望。

可初入千歲府時, 她隔着水榭遠遠瞧見慵懶靠在椅背上賞花的九千歲,那一瞬便驚豔于他的容顏氣度。

她在舞姬之中是已是頂尖的相貌,自比面若嬌花也不為過。

可那張妖豔的面容,讓女人都自愧不如。

只一眼,就讓人一生難忘。

那時的她還想着,對着這般絕色的容顏,便是太監她也願意侍奉。

卻沒想到春心剛起便被掐滅。

比容顏更讓人驚異的是這位大人的殘酷暴虐,陰晴不定。

平日裏便聽聞他殺人如麻,便是瞧着絕色美人也沒有絲毫憐惜。

而且這人很是變态惡趣味,若是召見舞姬獻舞,定是讓她們站在特制的美人皮鼓之上跳舞。

那皮是從以往存了勾引九千歲心思的舞姬身上扒下的。

據說,那日九千歲酒盡起興,親自淨手執刀剝下了一整張皮,并且讓所有的舞姬在一旁觀賞傑作。

若是有舞姬敢有一絲驚恐哭叫,便也會成了刀下亡魂。

因此每次被九千歲召見,無一人不膽戰心驚,生怕一招不慎惹了這閻王便會被扒皮抽筋,抛屍喂狗。

可自從公主殿下入府後她們的處境也好了許多。

公主殿下不僅人美心善,會哄千歲歡喜,出手也很是闊綽。

平日裏看着她們跳舞,不僅不會懲治,還會有賞賜,有時甚至關心她們平日的衣食起居。

若是有姐妹生辰到了,公主殿下居然還會特意派人送上長壽面和首飾,便是比尋常的當家主母還要溫柔體貼,絲毫沒有公主的盛氣淩人。

所以相比于對九千歲的避而不及,姐妹們都很是歡喜公主,希望能被召見獻舞。

沈乾接過桃汁喝了口悠悠道:“舒服日子過久了容易麻痹大意。”

領舞舞姬掩唇一笑:“公主金枝玉葉,本就是享福之人。”

“是嗎?”

沈乾手指輕扣着桌面,想起胭脂傳來的消息。

諸葛鴻确實重生了,為了蘇媚兒還和安陽郡主大吵了一架,可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卻不見他有所行動。

沈乾在這期間見過他幾面,每每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都略顯陰郁,但也從未做過多餘的舉動,仿佛兩人并不相識。

沈乾絕不相信他會放過自己,也不相信他會輕易放棄蘇媚兒。

蘇媚兒對外放出的消息是死了,死相極其凄慘。

但前世今生蘇媚兒死亡的時間不同,只要諸葛鴻稍微有點腦子,一定能想到這件事情是與本該死去卻活了下來,還嫁入千歲府的長平郡主有關。

倘若前世長平郡主的死因也的确是由他而起,那回想起沈乾之前所做的種種,諸葛鴻心中對她的身份必定有所起疑。

再進一步認為她是重生之人也不為過。

就是不知道他的腦洞能想到哪一步了。

但不論以諸葛鴻的腦子能腦補多少,但事情的改變與長平郡主有關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以原著裏諸葛鴻重生後的性子,他不可能對與蘇媚兒有關的事情無動于衷。

可這一個月他卻沒有絲毫動靜。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乾也明裏暗裏向九千歲打探過錦衣衛對諸葛鴻的監視。

雖然有擔心諸葛鴻對自己再度下手的這個理由,但她許是有些心急,九千歲心思敏銳,已經對她有些懷疑。

雖然奪舍這件事看起來荒謬絕倫,但九千歲妖孽般的智商她可是親自領教過的,對着這個人她不敢冒險,遂不能再多問。

沈乾嘆了口氣,直起身子擡了擡手:“下去吧。”

“是。”

衆人停下舞步,行禮後緩緩退下。

待她們離開後,沈乾起身走到池塘旁邊,将手中的細碎糕點抛進水中,瞧着魚兒成群彙聚。

你到底要做什麽呢?

諸葛鴻。

這時,就見一個小厮從院外走進,垂首恭敬道:“公主殿下,定北王妃來了。”

沈乾眉頭微挑,有些驚訝:“快請娘親進來。”

“是。”

稍後,便見院門中出現了定北王妃的身影。

“娘親,您怎麽來了?”

沈乾迎上去,就見定北王妃歡喜的笑着拉住她的手:“娘親這次來是邀你去禮佛。明日娘親同魯國公夫人一道去寺廟祈福,就想着帶你一塊去。”

見是要去祈福,又是要吃齋念佛,沈乾笑着婉拒:“娘親,千歲不喜禮佛,我就不去了。”

見她不願同去,定北王妃有些焦急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千歲不喜是他的事情,你深受佛祖庇護怎麽能說這種話呢,若是惹了佛祖不悅可如何是好?”

“娘親……”

“寶兒,你上次南巡死裏逃生,多虧了佛祖庇護啊!你回來的時候娘親就該去寺廟向佛祖拜謝,只不過當時你調養身子,再加上又要婚嫁,這才一直耽誤了。如今咱們萬事平安,千歲待你也不錯,你更得感念佛祖才是!”

定北王妃向來信奉神佛,每日在府上都要拜上三拜沈乾也是知曉的,見她這次如此執拗也只好答應,撒嬌道:“那明日娘親來接女兒。”

見她應下,定北王妃才滿意的捏了捏她的臉:“我的寶兒這麽乖巧,佛祖慈悲一定會保佑你的。對了,明日咱們再去求個簽,看能不能請釋空大師再解次簽。”

沈乾哭笑不得:“娘親,釋空大師哪有時間次次為人解簽。”

“萬事皆有可能,不請哪知曉呢。”

……

“去寺廟?”九千歲挑起一點香潤膏抹在唇上,“你倒是有雅致。”

“我也不想去,可是娘親一片心意總不能掃了她的興致。”

沈乾嘆了口氣,用梳子輕梳着他的長發:“我就是有些擔心。”

九千歲取下手上的扳指:“擔心諸葛鴻?”

“嗯。”

沈乾輕聲道,“這幾日霜兒有同我來信,我便忍不住在想,諸葛鴻當初在北燕使臣入趙時就幾次三番的向步六孤岐通和步六孤吉罕示好,而淮南王府又存了謀逆之心。若是淮南王府和北燕暗自聯手裏應外合,那于大趙怕是一場浩劫。”

“那有如何?”

聽到耳邊傳來淡淡的話語,沈乾一愣,擡眼望向銅鏡中若無其事描眉的面容。

那又如何?

即使大趙被滅,也無所謂嗎?

九千歲現在的地位,權勢,是建立在大趙帝國的百年基奠之上。

如果大趙國破,或者諸葛鴻篡位成功,等待九千歲的将是什麽他不會不明白。

可每次提到這他都只是漫不經心一帶而過。

為什麽他會不在乎?

過于自信?

不,不對。

沈乾梳着綢緞般的長發沉思。

九千歲官海沉浮十幾年,心細如絲,其中利害他不可能不知道。

一個将權勢視為生命的人,是不可能對任何會威脅到他地位的人産生縱容。在危險剛冒出苗頭時便斬草除根才是最合理最穩妥的做法。

可他卻一再放縱諸葛鴻。

即使抓住了諸葛鴻和了憐妃通奸的把柄,也并沒有将那層紙捅破。

為什麽?

沈乾一直想不明白,九千歲到底要的是什麽。

他就像是一團迷霧,每當沈乾以為自己即将觸碰到他時,卻發現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即便他們已經是夫妻,即便他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可一切都仿佛是無根的浮萍,沉浮在迷霧之中,仿佛随時會飄散而去。

似乎是感受到身後人的困惑和不解,九千歲透過銅鏡望向身後站着的身影,嘴角輕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放心,等到那一天到來,咱家定不會丢下你。”

他輕啓薄唇,聲音如清泉躍石,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既是夫妻一體,自然共赴黃泉。”

沈乾指尖微頓,卻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戰栗畏懼。而是腦海中似有一道靈光閃現,仿佛抓住了什麽卻又轉瞬即逝。

可有一點卻已了然。

她望向鏡中眉目精致的九千歲。

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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