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這麽輕輕一吻,年少的輕狂,卻把他們卷進了一場永遠償還不了的情帳。

皎潔的月光下,一抹青澀掃過少男少女俏美的臉龐。“禹灝?”螢蟲般的聲音,欣喜而羞澀。“嗯?”“你會娶我嗎?”是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仿佛被一陣微風就能瞬間吹的煙消雲散。“不知道”回答的響亮而直接。“可是…可是我們,我是女孩子,從小就知道女子的三從四德,今天…”說着,梨花帶雨般的眼淚奪眶而出,是後悔?還是安陵禹灝的拒絕?無從知曉答案。一雙纖纖玉手剛要為她拭去眼淚,看着眼前的紫寧,安陵禹灝的腦裏竟然莫名的出現了那個叫蕭堇墨的男子,嬌弱的身體就那樣傲然的伫立着,目空一切的眼神,不知為誰做片刻的停留,倔強的脾氣,不屈的性格,大愛的精神,還有那頸間鮮明的楓葉胎記,那一幅畫面像是刻在了心裏一樣,任憑怎樣的塗抹,也揮之不去。募地,手竟然放了下來,連安陵禹灝自己都不清楚,內心竟徒然增添了一份莫名的期待,這樣一個堂堂的皇子感覺到很不舒服,卻又在暗暗的激動,他此刻的心,連自己都解不開,弄不明,慌了神。

“就這樣吧,等我們一十八歲,如果你還記得我,如果我還認得你,再見面之日,定是我娶你之時。”安陵禹灝打破了沉默,卻始終沒有為眼前的伊人擦幹眼淚,紫寧用力的點點頭。

就這麽輕易的一諾,是年少的不更事,就那麽用力的一點頭,卻是女子用終生去祭奠的哀思。曾經以為的一段情,卻在轉身之後,發現竟是注定的過往。

(安陵皇城樂壽宮內)

“夢璃妹妹,10年未見了,可還安好?”安若皇後緊緊握住夢璃的手,“勞姐姐挂念,夢璃一切都好!”“你哪裏好?眼裏明明寫滿無盡的悲傷,你是怎麽強忍着自己說好?在我面前你還不卸去你的僞裝嗎?”安若皇後把夢璃擁在懷中:“傻孩子,我怎會不了解你?我們勝似親生姐妹,你的苦又有誰人知曉?”“安若…”夢璃再也忍不住那滿眼的淚水,像暴風驟雨般噴薄而出,是積壓了多久才敢釋放。“夢璃,你做的已經夠多的了,如果不愛,就離開吧。天下的子民都以你為榮,你可以多一些的自私,可以多一些的無情,這些你都可以。”“安若,既然我曾答應過他,替他一輩子照顧他,那少一分少一秒都不叫一輩子。”“何苦呢?他負了你,負了孩子”“但他救了天下蒼生。”“夢璃啊夢璃,當年那個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絕豔佳麗哪去了?你的才情呢?你的傲骨呢?”“安若,從10年前,夢璃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夢璃就知道,她的這一生等待就只為他的出現,至死不渝,正如你放棄一切,毅然決然嫁給安陵明成一樣,我們其實都從未後悔。曾經以為會恨他永遠,其實恨得越深,愛的就越痛。”

誰負了誰?誰愛了誰?誰怨了誰?誰傷了誰?幾段情緣,幾杯愁苦,人去樓空時,剩下的就只是承諾。

(安陵皇城永華都)

淩卓溪穿梭在安陵國都的街市上,可以無所顧忌的玩耍,因為這不是他的國家。在這樣一個喧嚣的夜晚,注定牽扯出一段永遠理不清的愛恨糾纏。

今夜的街市熱鬧至極,舉國同慶,慶祝兩國的友誼,慶祝國泰民安,微風吹開地上的燈花,而且還從天上吹落了如雨的彩星--燃放的煙火,先沖上雲霄,而後自空中而落,民間的藝人載歌載舞,極為繁華熱鬧,令人目不暇接。

淩卓溪就這樣漫無目的的游玩着,忽然看見一群人在圍着什麽觀看,且熱鬧非凡,便不由得走上前去,怎知這一走就陷一生。原來是皇城遠近聞名的書院——韻湘書院,為了與國同喜,特意編排了節目,以示衆人,表達他們無比喜悅的心情,看着年齡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學生表演,淩卓溪頓時來了興趣,擁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眼前的好戲,聽到旁邊的人竊竊私語。“今天演的是什麽段子啊?”“要說今天演的,你要是沒看,真是遺憾啊!學院的夫子特意在這月圓之夜,讓學生來演繹那民間流傳至今的愛情悲劇”“莫非是安陵玄天?”“知道就好,萬不可點破,這民間的傳言亦真亦假,稍有不慎會招來殺身之禍啊”淩卓溪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在哪裏聽過,到底是在哪呢?安陵玄天,一聽便知是與安陵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百姓卻對這個名字諱莫如深,看來這浩瀚的蒼穹裏流傳下的神秘,又有幾人能破解?

演出的地方并不大,湊熱鬧的人卻不少,各種聲音不絕于耳,嬉笑聲,怒罵聲,拍手聲,夾雜在中間的淩卓溪卻欲顯出他的安靜,即使在這喧嘩的人群中,他卻不驕不躁,沒有表情的臉上卻有着一切盡收眼底的輕狂,無意間的回眸一望,不知又有多少情窦初開的少女為之傾倒,身邊的人兒總是願意回身多望幾眼,似乎認為這種英氣勃發的少年不應站在這喧嘩的街頭,那舉手投足間的雅致,無一不透露出這位少年修養,好戲就在這個時候開場了。

“璃兒,我軒田今生欠你的,來世讓我加倍的償還。”一名模樣清秀的男子回頭望向遠方,眼神是無盡的哀傷。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正欲離去,這時,忽然一聲悠揚天籁的聲音打破了長空,更打斷了那些閑來聊天的看客,“軒田,不要離開,好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停止了聲音,停止了呼吸,現在世間的一切都只是眼前這位身材嬌弱如楊柳,眉目含情如墨畫的伊人,紅似火的衣裙,轉如蓮的裙擺,如出水芙蓉般靜柔卻又像煙花般絢爛,青絲垂于腰際,淚水挂于腮邊,這等嬌娥是人世間任何男子都無法的抵擋。“軒田,不要走。”話語間說手環過他的腰,緊緊的握住不願分開。“璃兒,何必呢?你我都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場戲,你不來就不屬于我,我也不曾愛過你”說的是如此的直白,沒有一絲的溫柔,“軒田,我恨你!”一個恨字出口,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原來恨可以的這般絕望。“如果可以,我的命都是你的。”“軒田,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天?”“片刻都沒有!”“可是我将永生愛你,至死不渝。”“璃兒,莫要苦了自己,愛字說的簡單,痛的徹底。”“那你有什麽資格獨自一人去承受?”“我沒有資格,所以請你好好愛他,照顧他。”“軒田…”突然這個名叫軒田的男子忽然飛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全場嘩然,臺上的伊人更是滿眼的驚奇。

“你憑什麽讓一個女人為你流淚?憑什麽?”是一個少年的不容的質問,眼角似乎還噙着淚水,“你怎麽回事啊,腦子有問題?”倒在地上的學生皺着眉頭的看像這位少年“我在問你話,為什麽讓她流淚?為什麽讓她心傷?為什麽如此狠心?說句愛她又能怎麽?”一連串的問題讓滿座的人詫異,“不好啦,夫子,有人打架”見事不好的學生連忙跑向後面,“什麽嘛,你讓我怎麽回答,我們明明是在演戲,又不是我真的辜負了她。”演戲?是啊,這明明只是一場戲而已,我怎麽竟認真起來,這是淩卓溪出生以來第一次的這麽不冷靜,以前縱使是受到再大委屈也不會有絲毫的不理智,然而,就在今天,在衆目睽睽之下,堂堂的寰昭太子竟然如此的失态,說不清的緣由,道不明的怨氣,最終彙集成那強有力的一腳,可憐的學生便摔出了丈把遠。這怎麽會是那個銳氣儒雅的淩卓溪呢?“誰在膽敢在天子腳下鬧事?”“夫子,就是他,他剛剛沖上場去,打了劉永同學。”夫子尋聲望去,是霎那間的顫栗,然後迅速歸于平和,“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夫子?請恕我冒昧,一切皆因我而起,只因故事看的太過真切,竟然不自覺間動了情,才會如此失禮。”“看來小公子也是個用情至深的人啊,要不然怎會被這故事所感動?”夫子滿意的點點頭,眼神卻夾雜着些許的柔情,“連你也覺得軒田這樣的男子太過絕情?”“男人生來就是要有責任的,這是為父告訴我的。”“好一個責任,好一個父親,你又怎會知道這故事中的男子是有多凄涼?”“莫非夫子知道?”“我…又怎會知道,或許這永遠注定被時光埋沒,被歷史銘記,被世人猜疑。”“對于今日之事,我淩卓溪多有不周,特在此向大家賠禮,得罪了。”淩卓溪,我怎會不知道你就是當今寰昭國都的當今太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淩晗大帝最為愛護,最為嬌寵的唯一啊,那是他今生最後執着與希冀。

“還有,這位姑娘,剛淩某一時逞匹夫之勇,讓您受驚了。”不知為何,淩卓溪竟然不敢擡起頭看向那伊人的眼睛,他怕看到她那雙愁緒萬千的雙眸,又不能自已,“哈哈,淩兄不必自責,情到深處自然流露,本來故事就悲傷纏綿,讓淩兄有所沖動也是合于情理,只是大多數人只是停留于悲傷,而唯獨有你敢于站出伸張,看來你是個敢作敢當有情有義的真君子。”“姑娘過獎了,淩某也是一時性急而已。”“此言差矣,難不成淩兄真認為我是那纖弱的女子嗎?”“姑娘說又拿卓溪說笑了,不是女子,還是男子不成?”書院的學生聽到淩卓溪的一言後,都放聲大笑,“什麽?你…你果真是男子?”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看着眼前的伊人,淩卓溪實在是不能和男子聯系在一起,那一颦一笑的風華,故可傾城傾國的容顏竟為男子擁有,“在下蕭堇墨,是書院的學生,演出既已結束,我看淩兄實在是個敢愛敢恨,敢作敢當之人,蕭某自嘆不如,若不嫌棄,可到蕭某家中小敘。”“那就打擾了。”“父親,我和淩兄先行一步了。”“父…父親?”“夫子就是在下的父親,實不相瞞,韻湘書院就是家父所開。”“你們先回,待我回去給你們燒一席好菜。”不知為何,夫子見到淩卓溪後格外的高興,這是蕭堇墨的第一直覺,他一向自信于自己的感覺,他看出他的父親對于眼前這位少年的深切眼神,那種眼神是只屬于父親的慈愛,這個只屬于他一人的的待遇不知為何會給予到他,所以他才願意出口留住這位淩公子,讓蕭父不知道的是,自己都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感情竟讓蕭堇墨盡收眼底,置于心間。人生只有父親的蕭堇墨對他有着太多的疑問,對母親的只字不提,沒有任何的親戚來往,孤立于世的家,經常進出家門的神秘人,自小聰明絕頂,乖巧伶俐的他也從沒問過,他相信如果有必要,父親自會告之于他,他一向尊敬自己的父親,就這樣生活了十多年的他,竟然就在剛剛忽然看見父親目光中的希望,那是從未有過的閃亮,激動,緊張,就那麽一瞬而已,卻讓蕭堇墨永生難忘。

換了女子妝的蕭堇墨,一襲繡有金黃楓葉的紫衣,黑色鑲邊的紫靴,連帶那束起頭發的發帶都是紫色,仿若仙子般的他,眼神有着看穿一切浮華的悵然。就那麽一瞬,淩卓溪就莫名的希望,他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沒有終點。“你是寰昭國的吧?”“你怎會知曉?”言語中透出淩卓溪的驚異“看你的衣着打扮自然就知道不是本國之人,況且我對你們國家的文化還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是一個有着深厚底蘊的國家。”“堇墨,果然飽讀詩書啊,涉獵之廣。”“也沒什麽,只是閑來無事的翻閱。”“讀聖賢之書,将來考取功名,保家衛國。”路過環城的江邊,蕭堇墨停下了腳步,望着眼前的浩蕩江波,“卓溪,考取功名是為何?”“自然是加封進爵,榮華富貴想盡一生。”“榮華富貴又如?”“名利雙贏,別人的仰慕,世人的信仰。”“如若國都不在,要其何用?”“國家不在?”“若人民安居樂業,四海升平,讓我過着凄清孤苦的生活也無妨。”“現在的生活不如你所願嗎?”“但願吧!其實沒有欲望就沒有殺戮,對嗎,淩卓溪殿下?”頃刻間是淩卓溪的震顫,面對浩渺煙波,兩個人是彼此的沉默。從這一刻起,淩卓溪竟暗自決定,非到萬般田地,定永給他一個天下太平。

輪回倒轉,世間的萬物又豈他一人操控?到頭來,天下太平之時,身邊還有這個于家于國的至情男子?當滄海已變成桑田,你是否還記得,在這安陵皇都的江邊,你所暗暗許下的宏願卻只為這紫衣少年的緊蹙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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