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3.

我想現在的關系,應該勉強稱得上友誼。

從單純地「安,妳有什麽奇怪的,我必須搞清楚。」、到一個愛神跟一個多管閑事酷愛撮合情侶的人類搭檔、到跨物種(?)的一夜情關系,最後,我們真的對彼此毫無秘密。

我必須說,我對此感到相當滿足。

其實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因為真的要講的話,其實我什麽都沒有獲得,我跟一個愛神每天膩在一起,但我得不到什麽實質的愛情。

但我很滿足,我重申,我很滿足。

「菲尼斯,妳從來沒說過妳自己。」

我翹着腳坐在桌前,「啪」地蓋上筆電,轉頭望着坐在我床上的菲尼斯。

她以前坐在我床上、坐在我窗邊、在我房裏走動,會帶有一股挑釁似的滿不在乎,但現在那感覺不一樣,多了點熟悉、多了點親密。

「我說了很多,關于箭、關于感覺、關于『他們』。」

「那是愛神,菲尼斯,就像人類,我們要吃、要喝、要玩、要工作,那只是關于人類,不是關于一個人。」我說着,看到她點了點頭,很意外她這麽簡單地同意了我,「誰都該有個獨特的故事,菲尼斯,妳的呢?」

「很無聊。」她輕聲說。

更讓我意外的是,這句話從前該充滿着冷酷或嘲諷的。

「就是過日子,安,千百個日子,回想的時候空白平凡地好像一秒鐘那樣簡單易逝。」

「那是很長的時間哪,菲尼斯,妳活了這麽久,總該經歷了常人無法經歷的吧?」

「就像妳每天都吃巧克力,吃到第三個禮拜也會感到煩膩的。」

我于是無法辯駁,接受了她的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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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陣不尴尬的沉默後,菲尼斯撐起身子,下了床。

我聽着她踏在地板上的嘎吱聲,感覺着愛神在我的房間裏,這一刻似乎開始協調、不再是違和異樣的情節。

「安,硬是要講一個故事,或許會從遇見妳開始。」

她說,伸手拿了我一本漫畫,我看得出來,她低着頭閱讀,藉着這動作掩埋住她感覺到我聽着這句話微微喜悅的情緒。

「怎麽說?」我幾乎是得寸進尺地問着。

「從沒有愛神可以被看見的,至少沒有被人類看見過。」菲尼斯放下漫畫,說着,擡頭看我的神情沒有情緒,但語氣是相當誠懇的,「如果我的故事有什麽特別之處,那大概也只能因為妳了。」

相當理性的一句話,但我擅自用浪漫的方式去解讀了,菲尼斯糾結着眉頭瞪了我一眼,顯然清楚我腦袋裏頭發生了什麽事。

我呵呵笑了起來,撇除現階段的關系是單方面的,其實我相當享受這樣的情節。

菲尼斯連皺眉都好可愛。

「嘿,等等。」

我安靜了幾秒鐘,大叫。

「妳這句話的意思…等等啊,妳的意思是…愛神不止有一個?不止妳一個?」

她頓了頓,點頭,不象是什麽秘密,反倒是有點納悶為何我要訝異。

「安,妳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每天有多少愛情在發生嗎?」

這語氣真讨厭,真是熟悉地讨厭,不過我更讨厭我自己,太習慣聽着這語氣裏頭的不屑與調侃,習慣到必須與之共存。

「知道啦!」我不耐煩地喊,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因為我不能夠想象世界上有好多個菲尼斯,菲尼斯在我眼中是這樣子近乎神聖的獨一無二。

「好多個,不過我們從沒有相遇過。」

「怎麽可能?就你們看得見彼此、與彼此對話吧?」我驚駭地問,從來沒有遇到?幾百年來都不見面?

「嗯,是不可能的,除非特別的狀況。」菲尼斯說,「我們可以讀人類的情緒,但讀不到彼此的,我們無法試圖去尋找彼此,但不知道為什麽也不可能偶然相遇,或許這當中也有命運的關聯?天曉得。」

真的是,天曉得。

連菲尼斯都不确定了,絕對無解的。

「不會想念?」

「不會。」

但那是幾百年來,唯一可能對話的人…

「他們都一樣。」

「什麽一樣?」菲尼斯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結論倉促地令我詫異。

「跟我一樣。」

「長得一模一樣嗎?」是看見其他人,就像看見自己一樣?

「不,是被地上的生活搞得烏煙瘴氣的,最後丢失掉自己了。」

我閉上嘴。

「安。」

她低喚。

「我會想念。」

我望着她站在我房間中央,那畫面幾乎像幅畫。

「什麽?」

「會想念妳。」

我想這話或許半真半假,她可以出于憐憫帶給我期望、也可以只是滿足我可悲的期望,要是我表現優良在不逾舉的範圍之內,她都會像拿糖給孩子吃那般,偶爾賞給我一、兩句我希望的話語。

她可比誰都清楚哪幾句話效用最強。

「安,妳很特別,我說過了,妳對我而言,很特別。」

對她而言。這多麽動聽。

「菲尼斯,妳知道嗎?」

我坐正身子看她。

「無論我是不是妳回過頭後的、人生中千百萬個日子裏的一秒鐘,我只想要妳知道,我這一輩子,我這人類的、短短的一輩子,就因為妳而不凡。」

我想她是相當清楚的。

「我無意攪亂妳的生活,安,對妳而言我應該從來都不存在。」

「我明白。」我說,「這是個脫了軌的離奇環節,但已經發生了…」

「…我的一輩子。」

「真抱歉。」她看我,那神情幾乎讓我以為她說這話是真心的。

安,妳不能替人背負任何東西、也不能控制命運…

妳不能控制『愛人』這件事情…

…但如果妳能控制『不愛』,或許對我才是最大的解脫。

她說過的,她早就清楚明白這一切會發生。

我惱怒地嘆氣,知道我自己不過命運的軌跡上,一只蹒跚步行的蝼蟻。

我已經不在乎遲到了。

不能夠搭乘校車這件事情真的很爛很讨人厭,但我獨自行動的時間就意味着我跟菲尼斯獨處的時間更多,基本上,這件事情讓一切都值回票價。

我推開人群時的動作變得很小心,因為我很确定自己絕對不能夠負擔一杯咖啡在白襯衫的代價。菲尼斯緊跟着我一起撥開人群,帶着一種淺淺的笑意,要不是我看得出那笑容裏的溫柔,否則我真的要轉頭開罵。

「啊!」

我聽到這聲尖叫時,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拔腿就跑。不過菲尼斯拉住我的手腕,輕輕指了指後方。

我轉過頭時不合時宜的開口笑了起來。

「安!是安!」

辛西亞在人群裏頭跳上跳下地對我揮手,我看見卡蜜兒帶着不耐煩的神情抵擋着人潮。我高舉着手臂,努力讓她們看見我。

「幸福,很幸福。」

菲尼斯低聲說,在人群中握住我的手。

我不确定這動作有着什麽樣的意味,但我擅自解讀了更多。

幸福,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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