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天 迷霧破了

迷霧外, 方正興是少數幾個不受哭聲影響的人，因為精神能力者狼牙也有，大蝙蝠想要控制住人, 也許十分困難，但幫助一些脫離歌聲的影響, 那将容易很多。

而且這歌聲對于異能者而言, 迷幻的效果并不是很大。

此刻他非常矛盾, 既希望黎傲成功, 又不相信她會成功，畢竟北縣那玩意太恐怖了，就像是絕對的黑夜籠罩在頭頂，不是太陽，誰又能驅散黑暗呢。

但他內心是敬佩的, 至少黎傲做到了, 他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他扭頭詢問土使者：“基地裏的人怎麽樣了？”

土使者閉上眼感知：“控制住了大半, 再有十分鐘就能全部控制住。”

方正興猶豫再三, 還是說：“我想去江邊看看，北縣的那條江。”

衆人一片寂靜, 最後是老楊不解地開口：“老大，你的決定我們本該支持，但是北縣太危險了, 你去哪幹嘛。”

方正興搓了搓手指：“想來關于這霧, 你們也有了猜測，如果真是那玩意，我們都沒有活路，所以我想去看看，看看黎傲的結局, 也不單單是她的，也有我自己的，至少死得明白。”

他瞭望遠方：“我不太懂，為什麽會有黎傲這樣的人，能把基地交給另一個勢力的人，說走就走……”

方正興起身來到窗邊：“既然她這麽大氣，我也不想給她看扁，不是只有她黎傲一人有勇氣。”

老楊懂了，黎傲的确很有人格魅力，和她接觸久了，就會忍不住看向她，他一跺腳，“好，那就去看看，也比特娘的幹坐在這裏強，我和你去！”

方正興拍拍他的肩膀，大蝙蝠上前一步，“我也去。”

“好，”方正興扭頭，“剩下的人就留下處理基地的問題，我們走吧。”

他們三人走出教堂，正好碰上趕回來的趙陽，得知他們的目的後，趙陽義無反顧跟上來，“算我一個。”

車上，方正興問：“你們覺得她能不能走出來？”

衆人遲遲沒有出聲，最後趙陽說：“我覺得能。”

方正興挑眉。

趙陽語氣認真：“你不知道她是個多無法言喻的人，做的事天馬行空，太出乎意料了，也許是這樣，才能帶來那麽多奇跡。”

說着說着，他的臉上出現笑意，“很多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到了她手裏，好像就會變得特別簡單，沒有做不到的，作為隊友，你似乎永遠都能相信她。”

他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這次她一定也可以。”

方正興靜靜看着他，知道趙陽自己安靜下來，面上湧出忐忑，他雙手按在窗上：“陽子，我們認識多久了？”

趙陽仔細想了想，“有二十年了吧。”

“那麽久了，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方正興側過頭，“你覺得加入庇護所，是個好決定嗎？”

趙陽停頓許久，想着自己在庇護所的所見所聞，那些人臉上的笑容，眼中閃爍着對生活的期望，是在狼牙看不到的。

他轉過頭，直視方正興的眼睛：“我覺得是，如果黎傲真從北縣走出來，跟着這樣一位強者，是末世的幸運。”

老楊和大蝙蝠不敢出聲，趙陽說的話，何嘗不是他們的心裏話，背靠大樹好乘涼，但他們不敢觸方正興的黴頭，只希望對方能把趙陽的話聽進去，那狼牙的好日子才要來了。

方正興：“等黎傲出來吧。”

是啊，黎傲要是出來，一切都白搭。

結果這一等，就是等了五個小時。

“淩晨三點，沒有人出來。”

“上午四點，無人出來。”

……

“下午八點，總計五個小時，迷霧沒有變化，無人出來。”

趙陽的面色愈來愈沉重，最後化為一聲嘆息。

北縣與大黎城只隔着一條江，最近的那棟大樓裏，柳依臨欄而立，望着迷霧喃喃自語，“小黎将軍，你真的死了嗎？”

話音剛落，遮天蔽日的濃霧，散了。

厚重的雲層中打下一道光束，兩道三道，然後是無數道，直至烏雲散開，溫暖橘紅的陽光毫無阻礙地射入北縣，照亮那片陰霾的土地。

霧散了。

柳依雙手交疊枕在護欄上，仍由高腳杯中的紅酒低落。

下面往來的人嗅到酒香，争先恐後地擠過來張開嘴，他們跳起搶奪，互相推擠，混亂中有人被推倒，他拼命想要爬起，卻被無數雙腳踩踏，那只高高揚起的手無力垂下。

很快矛盾升級，有人放聲大哭，有人尖利咒罵，更有人扭打在一起，混亂中是更多的人借着勁發洩絕望。

柳依啧了聲，只覺下面那群賤民吵鬧，擾了她的興致，無趣得很。

這樣一群東西，沈家還護着幹嘛，讓他們走進那霧裏，也算做了一件功德。

她幹脆将杯中的紅酒全部潑出，底下的人見此騷亂更勝，她完全不在意，自顧自勾着上挑的眼尾回到屋裏，倚着沙發，曲起的小腿光潔白嫩，望着那一江之隔的北縣。

在層層高樓之中，她似乎看到黎傲跳躍的身姿，那黑亮如綢緞的發絲會被吹起，劃過嬌嫩的紅唇，以及挺翹的鼻尖。

柳依在宮裏時，見過不少人跳的舞，嫔妃的，番邦舞娘的，乃至她自己的，但誰都比不上黎傲，她們的舞缺少力度，只有柔軟的骨，唯獨小黎将軍有千錘百煉的氣魄。

那才是人間絕色，她什麽都不用做，只需回過頭，凜冽而危險的目光足以叫人迷醉……

柳依舔着指尖，每當別人說‘娘娘舞姿無人能及，當屬天下第一時’，她心裏想的都是放屁，只有小黎将軍才當得上天下第一。

那才是美。

如果黎傲知道，北縣之行是她促成，而且黎家軍十萬将士性命，也是送葬在她的枕頭風裏，那雙美麗的眼中，可能爆出的殺氣，她就……興奮不已。

柳依就面色潮.紅，用力啃咬着指甲。

這時敲門聲響起，她面上閃過殺意：“誰？”

“小姐，直升機備好了。”

柳依神色遺憾，可惜她的能力沒有徹底成型，等黎傲空出手來，真有可能被殺掉呢，必須要走了。

她打開門，一隊穿着銀色制服的人，進來房間利索收拾好行李，前後只用了不到十分鐘。

柳依在這裏生活了三個月，到離開的時候，卻無半分留戀，踏出門她也不曾回頭：“把我那只發簪留下，就是首飾盒裏的那支鳳簪。”

“是。”

手下小心翼翼取出簪子，那是只展翅的凰鳥，通體由純金打造，嵌有三十六顆珍珠，口中含着一枚的紅寶石。

手下也是女人，見到鳳簪滿眼盡是喜愛，她小心翼翼将簪子放在桌子，那份喜愛就變為不舍，“是否需要支會沈世昌？”

柳依将擦過手的絲巾丢掉，毫不猶豫踩過去：“那是誰。”

手下望着絲巾上髒了的沈字，恭敬地低下頭。

……

趙陽表現得很失落，縱然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北縣那個怪物，不是人能對付的，但他還是希望能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要是我當時再堅持的，不讓她去就好了。”

方正興安慰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高估了自己，這就是代價，我們一路走來，這樣的事還見得少麽。”

趙陽沉默不語，擡頭望向天空，哪怕陽光正烈，照到身上卻絲毫感不到溫度，“我以為她會不同。”

方正興拍拍他的肩膀，許久後說：“那怪物你也見過……太難了。”

趙陽知道老方說的對，當初那條蟲還沒有化繭時，他看了眼，就提不起戰鬥之心，反正他想不到如何對付那麽大一條蟲。

異能？他手臂所化的刀刃，對于蟲子那巨大的體型，和牙簽與人有何異，就算站在那讓他砍，都不見得砍得死。

“我明白了，”趙陽口吻鄭重萬分，“老方我求你件事。”

方正興心中一動，陽子是跟很會來事的人，哪怕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如親兄弟，在外人面前，趙陽還是會叫他老大，絕不喊名字，來維護他的威嚴，哪怕他并不在意這個稱呼。

都是自家兄弟，他會叫自己方哥，足以說明決心。

方正興點頭：“好，你留在庇護所，出了什麽事，我替你扛。”

趙陽笑起來，誰說末日不講人性情誼，只講利益死活的，他心中感動無比，溫情多得幾乎要溢出來，正想說什麽，緩和下情緒，結果嘴巴剛張開，就被方正興喝止了。

“你先閉嘴！”

趙陽：“……”

方正興睜大眼，似乎看到什麽難以置信的，連連對人招手，“北縣那裏是不是亮堂了？”

什麽？！

趙陽沖到他身邊，對着北方眯着眼看了許久，不确定道：“好像是亮了點……”

他心中激動萬分，趙陽自己說不清為什麽激動，但這股情緒太猛烈了，黎傲可能還活着，這念頭升起就揮之不去。

他們都低估了她，黎傲比他們能想象的還要厲害。

趙陽笑着嘆息：“服氣。”

不僅是他們這裏，方正興還聽到遠處傳來呼聲，看來不光是他一個人這樣，其他幾個勢力的老朋友，也來了一些人，別的不說，這裏是鳳舞的地盤，紅焰絕對不會落下。

……

另一頭，黎傲抓住變異母蟲後，就十分利落地削斷了那口器。

那段管子掉在地上不斷彈跳，母蟲猛地朝後仰去，發出一種尖利高頻的嘶鳴：“吱——”

它顯然非常痛苦，翅膀震動，肥碩的身軀前後甩動，肚子上那些人臉也齊齊張大嘴巴尖叫。

黎傲提着大胡子，沿着垂直的牆壁奔跑，然後翻身躍入一棟居民樓的高層中。

大胡子沒收住勢，球一樣滾了出去，他還有意識，而且意識十分清醒。

沒錯，在他見到母蟲的那一霎那，由于沖擊太大，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應，可當黎傲提着他的後領，渾身沒有另外一個着力點，就這樣雙腳離地，在三十多層的高樓甩來甩去後……

換誰都會清醒。

大胡子望了望母蟲，又望了望瞬間爬上高層的黎傲，一時竟不知該感慨哪個，于是他選擇閉上了嘴，縮到牆角瑟瑟發抖，因為母蟲猩紅而仇恨的眼落在他們身上。

黎傲坦然與它對視。

之前她之所以找不到母蟲，是霧氣的原因，沒錯是霧氣，而不是笑聲與哭聲。

他們進入北縣後，只要吸入霧氣，就會被變異母蟲拉入精神世界，接着看到的笑臉也好，哭臉也好，全部都是假的，用來迷惑他們，将他們驅趕到母蟲的身邊。

所以現在霧氣散了，他們便從精神世界中掙脫出來，至于霧氣之所以會散，自然是太痛，它控制不住了。

黎傲周圍由于母蟲緩過神，而重新凝結來的霧氣，身影動了。

母蟲雙眼失去了可惡人類的身影，但只要還身處迷霧中，所有的霧氣就是它的眼睛，它能‘看到’那該死的人類出現它的頭頂。

母蟲有一瞬間的不确定，為什麽這個人類，不像她的同伴那樣，不僅不害怕，還主動選擇攻擊？

母蟲轉動身體，要将這只小蟲子抖下來，它成功了，那個人類沿着它綿長的身體滾落，就在母蟲準備将她軋死之際，它身上忽然傳來劇烈的痛楚，母蟲不由伸直頭，用力甩了兩下。

黎傲将匕首紮入母蟲體內，借着下落的趨勢，狠狠在母蟲柔軟的身軀上，劃出長長的口子。

她将內力覆在匕首上延伸出去，足足劈開了母蟲身體的五分之一，無數人臉毀在這刀之下，他們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乳白色的汁液混合着蟲卵噴出，伴随着母蟲驚天動地的嘶鳴。

在一瞬間，那些只會笑和哭的人臉全活了過來，他們紛紛朝黎傲求助。

“殺了我，快殺了我啊啊啊！”

“我不要成為蟲子的一部分，讓我死！”

“媽媽，媽媽你在哪，冉冉好害怕……”

衆生百态，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黎傲抿唇，她擡頭望向母蟲，後者龐大的身軀抖了抖，然後六對鐮刀般的利爪，狠狠紮了下來。

黎傲側身避開攻擊，她開始奔跑，沿着利爪朝着母蟲奔去。

在漫長的生命裏，母蟲鮮少有恐懼的時候，它對這種情緒并不陌生，人類的恐懼是它的食物，它在絕望害怕中生長，卻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恐懼。

母蟲拼命想要凝聚霧氣，将小蟲子重新拉入精神世界，但那人類每一次揮刀，都會給它帶來劇痛，叫它無法集中精神，漸漸地它感覺不到孩子們的歡呼，身軀也變得愈發沉重。

母蟲已到窮途末路，就在黎傲準備要給它最後一擊時，母蟲的身體猛然收縮，她察覺到不對，躲到凸起的岩板後面，聚氣所有內力護住周身。

“呯——”

巨大爆.炸瞬間産生的風，将四周的雜物車輛橫掃出去，遠遠近近傳來大片大樓坍塌的響動。

黎傲身前一米高的掩體，在連續的撞擊下，只剩下二十厘米的距離。

與此同時系統的提示傳來：【恭喜宿主獲得兇殘點2333點】

啧，這麽大一條蟲子，兇殘點才這麽點，是不是有些寒碜？

結果她才這麽想，系統刷出一竄信息，将她視野占得滿滿當當，大致是誰誰提供了多少兇殘點，除去人之外，居然還有變異獸的，總共加起來超過了五萬。

……她收回之前的話。

而且這些通知裏面，加了一條金色的通知，【恭喜宿主開啓二星方程式，您可以建造二星建築啦】

這條特效金光閃閃的，差點沒把她的眼閃瞎。

黎傲關掉系統頁面，現在她沒有時間，具體的等回去再看。

等一切結束後，她探出身，母蟲早已消失不見，那地方只剩下一個深坑，其中隐隐有着光華流轉。

黎傲來到坑邊，看到一物被土塊掩埋了一半，光芒就是它發出的。